第13章
“知道了。”嚴呈回答得頗不走心,顯然并未將他娘的話聽進去。
“來人�!狈接耖_口。
身后的丫鬟立刻走上前:“夫人。”
“把里面的那個處理掉,不要讓老爺發(fā)現(xiàn)了�!�
“是。”兩名丫鬟走進了祠堂,將那個衣衫不整的灑掃丫鬟拖了出來。
那丫鬟還期待地看著嚴呈:“少爺,少爺救我……”
嚴呈只掃了一眼就無趣地收回目光,不過是個打發(fā)時間的玩意而已。
方玉將手中食盒遞給嚴呈:“都是你愛吃的,多少吃一點。等你爹一會兒回來的時候,你說些好話求求他,讓他早點把你放出來�!�
說著,方玉也有些無奈:“你說你這孩子,要是想把活尸留著就看好了,怎么還能讓它跑出來。它那臉可沒毀掉,若是被人抓到了,一查就能查到你外祖父身上。”
那活尸生前是鎮(zhèn)北侯府的護衛(wèi),與外人勾結意圖背叛鎮(zhèn)北侯被發(fā)現(xiàn),因那人是二境修士,方玉便沒讓父親直接處死他,而是將人煉成了活尸,受她驅使。
這煉尸的手藝是方玉從她養(yǎng)父那里學來的。
沒有回到上京之前,她和養(yǎng)父生活在一起,養(yǎng)父以趕尸為生。
直到死前養(yǎng)父才和她說,她的親生母親是養(yǎng)父的妹妹。當年鎮(zhèn)北侯領軍經過此處,她生母被村里人送去伺候了一夜,誰知就懷上了她。
方玉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竟然是一位侯爺,心里便恨上了這個養(yǎng)父,如果早說與她聽,她早就去認親了,也不必受了這么多年的罪。
養(yǎng)父死了之后,她將家里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賣了,又翻到了一本被他珍藏多年的“邪書”。
方玉用書里的法子,將養(yǎng)父煉成了活尸,用哨子控制,有了“養(yǎng)父”一路護送,她成功離開了家。
誰知半路,卻被一個道士發(fā)現(xiàn)她操控活尸,最后還是她苦苦哀求,那道士才放了她一馬。
當時方玉雖然口口聲聲說著會改邪歸正,可見識過了活尸的好處,怎么可能會丟開不再用。
這些年,許多她看不順眼的人都是那頭活尸替她處理掉的。
嚴呈一副受了天大冤屈的模樣:“冤枉啊娘,我已經給它下了命令,讓它去山里藏好,誰知道它怎么突然就不聽命令了,還闖進了城里�!�
方玉雖然會煉尸,但也只會照著書里做,超出那本書記錄的范疇,她一竅不通。
既然不懂,她也不再想了:“罷了,不必擔心,你爹已經讓人去處理那頭活尸了�!�
嚴呈本來也沒擔心,只道:“可惜外祖父不在,不然哪里用爹費心,還不是外祖父一句話的事�!�
想到自己父親,方玉的眉眼柔順了許多:“再過一個月,你外祖父應該就回來了。”
鎮(zhèn)北侯年輕時候受過傷,很難有子嗣,方玉在上京認親后,確認了她真的是鎮(zhèn)北侯的女兒,她就成了鎮(zhèn)北侯府唯一的小姐。
鎮(zhèn)北侯對她很是寵愛,就連她故意搶了國子監(jiān)祭酒的未來女婿,她父親也替她兜著,還為了哄她將陳慧一家趕出了上京,免得污了他的眼。
這些年,她在她父親的庇護下,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三年前她父親被派去駐守西陵邊境,如今終于要回上京了。
方玉瞧了瞧外面天色,這個時間相公也該回來了。
她轉頭對嚴呈道:“行了,你好生在祠堂里呆著,你爹快回來了,為娘就先走了�!�
方玉在府中等著,嚴立儒每日申時下值,一般申時中便能到家。
可今日她從申時初一直等到酉時初,依舊沒能見到人。
嚴立儒在回府的路上,途經一處街巷,街頭聚集了不少人,馬車過不去。
車夫與他通報之后下去瞧了一眼,回來之后匯報道:“老爺,那邊有個姑娘在自賣自身,要二十兩賣身銀子,聚集的人都是湊過去看熱鬧的,可要將人驅散?”
嚴立儒聽到后皺了下眉:“不必,本官下去看看。”
嚴立儒此時身著官袍,剛一下馬車,周遭的百姓立刻散開給他讓路。
旁邊還有人認出了嚴立儒的身份,都在喊他嚴青天。
他與幾名神情激動的百姓頷首示意后,走進了人群,終于看到了那跪在地上,要自賣自身的女子。
那女子初時是低著頭的,且一身孝衣。
他只看了一眼便差不多弄明白了緣由,這樣的事并不罕見。想來這女子家境貧寒,可能是有親人過世,她不得已才想賣了自己換銀子為家人安葬。
不過聚集了如此多的人,想來這女子該是有什么過人之處。
嚴立儒站在對方面前,還未開口,旁邊就有好事的婆子先插了話:“姑娘,這位可是嚴青天嚴大人,你要是有難處,不妨說出來�!�
那女子聽了對方的話后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張年輕秀麗的臉。
在看到那張臉的瞬間,嚴立儒呼吸一滯,瞳孔微縮:“阿慧……”
他聲音極低,周圍人聲嘈雜,并無人聽到。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認錯了人,眼前的女子比阿慧年輕許多,看起來也只有二十出頭的模樣,她的眉眼與阿慧十分相像,只是更顯怯弱,并不如阿慧那般冷硬。
“你叫什么名字?”嚴立儒溫聲問道。
“稟大人,民女叫巧娘�!�
“為何在此地賣身?”
巧娘邊垂淚邊道:“民女自幼沒有母親,如今父親意外身亡,已經停靈七日,可民女無銀錢安葬父親,故而才想著賣身�!�
“既如此,本官替你安葬你父親,你回去吧�!�
巧娘聽說嚴立儒愿意幫忙安葬父親,眼中滿是感激:“大人愿意幫巧娘安葬父親,巧娘這條命就是大人的�!�
嚴立儒失笑:“不必如此,你回去吧,以后莫要輕易賣身了。”
巧娘臉上泛起一絲茫然,旋即道:“民女如今父母雙亡,已經無家可歸了。求大人將我?guī)Щ厝グ�,我很能干的�!?br />
嚴立儒看著那女子無措的目光,聽著她哀求的話,心頭微動。
他和阿慧實在是太像了,可阿慧的性子那么硬,這些年過得不好,也從不肯來求他。
如今阿慧不在了,卻讓他遇到了與她這般相像的巧娘,或許這就是天意。
沉默半晌,嚴立儒嘆道:“罷了,那你便與我回府,做個丫鬟吧。”
聽到嚴立儒肯將巧娘帶回府中當丫鬟,不少人都覺得羨慕。
這可是嚴青天嚴大人的家里,必定家風嚴明清正,賣身能找到這樣好的主家,也算是祖墳冒青煙了。
不然就巧娘這般容貌,自己在外生活,怕是遲早要被外面的豺狼虎豹禍害了。
巧娘不住磕頭:“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處理完此事,嚴家的馬夫下來將聚集的路人驅趕了,嚴立儒也轉身回了馬車上。
巧娘跟著上了馬車,她坐在嚴立儒身邊,一直垂著頭,雙手緊攥著身上的孝服,顯得十分拘謹。
嚴立儒一直注視著她:“不必擔心,待入了府后,你便在我院子里伺候。”
“謝謝大人�!�
“巧娘這個名字也需要改一改�!�
“全憑大人做主�!�
“便改成如慧吧�!�
巧娘臉上綻出一抹笑:“這個名字真好聽,那奴婢便叫如慧了�!�
嚴立儒終于滿意了,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酉時中,馬車終于停在了嚴府門外。
方玉久等嚴立儒不歸,以為他遇到了什么事,聽到下人說老爺回來了,立刻趕往大門口。
她剛到,就見一身官袍的嚴立儒從馬車上下來,然后轉過身,從馬車上接下來一個年輕女人。
那女人垂著眼對他說了什么,她那不茍言笑的夫君竟然笑了一下。
隨后那女人抬眼看了過來。
在看清那人的容貌后,一瞬間,方玉如墜冰窟。
陳慧!
下一刻她就反應過來,不可能是陳慧,陳慧是她親眼看著斷氣的,陳慧也沒有這么年輕。
可這樣的想法并不能安慰到她,她眼睜睜看著她的相公與這賤人眉來眼去,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就在這里!
方玉手攥成拳,修剪精致的指甲斷了兩根她都沒感覺到痛。
她一直以為,除去了陳慧,嚴立儒眼里就只有自己了。
可做夢也沒想到,陳慧死了,嚴立儒竟然將這個與陳慧如此相似的女人帶回府!
這算什么?
方玉強忍著心中怒意,開口問:“夫君,她是誰?”
還沒等嚴立儒說話,站在嚴立儒身后的女子便上前行了一禮:“拜見夫人,奴婢名喚如慧�!�
“如慧,可真是個好名字�!狈接褚е溃蛔忠痪涞�,她死死盯著如慧,仿佛想要將她的臉一寸寸刮花。
如慧卻并未察覺到異樣,抬頭朝著方玉露出燦爛的笑。
“行了,管家,將如慧帶去我院子,日后她就在我身邊伺候�!�
“是�!惫芗铱戳丝蠢蠣�,又看了眼夫人,上前帶著還不明所以的如慧一起離開了。
跟著管家走出一段路,如慧轉過頭,看向與嚴立儒撕扯起來的方玉,嘴角微微上挑。
這還只是個開始。
從嚴立儒聽了她的話,將她帶回嚴府的那一刻起,這座府邸就注定再也得不到安寧,這都是他們應得的。
??[34]第
34
章:夫人是不是活不成了?
轉眼,如慧到嚴府已經有七日了,頭兩日,院中的其他兩名丫鬟并不讓她上手,無論是吃食還是衣物,都不準她碰。
那種防備是很隱晦的,并不容易被察覺。
第三日,大概是她的身份終于被查證了,管家才叫她過去,寫了賣身契給她,一同給她的還有二十兩銀子。
如慧毫不猶豫地在賣身契上按了手印,從此她便賣給了嚴家。
那之后,兩名丫鬟對她的態(tài)度終于有所轉變。按照管家的吩咐,如慧暫時被分到了書房伺候。
如慧發(fā)現(xiàn),嚴立儒的生活非常有規(guī)律,每日下值回府后,先與方玉一同用飯,用完飯便去書房。
每晚戌時入睡,他宿在自己的院子里,并不與方玉同住一處。
至少在如慧入府的這些時日,她沒有見到嚴立儒靠近過方玉的院子,倒是方玉時常過來送些湯湯水水,但也從不見嚴立儒喝。
這兩人的關系和她預想中的,竟全然不同。
嚴立儒待方玉如此冷漠,以方玉的性子根本不該忍下來,偏偏她就忍了。
他們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如慧一邊打掃著已經很干凈的書房,一邊思索著。
書房門打開,嚴立儒走了進來。
見到背對著他,用雞毛撣子有一搭沒一搭撣著掛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的如慧,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還在求學之時,那時候的年輕的阿慧。
那時,她每次犯了錯,老師罰她去打掃書房,她就會偷偷叫來自己,讓自己幫忙干活,她則偷懶拿著雞毛撣子撣灰,然后用力過猛,毀了老師一幅得意的畫作。
那次被老師發(fā)現(xiàn),老師拿著雞毛撣子追著她跑了大半個院子。
回憶中美好的過往讓嚴立儒嚴肅的面容緩和下來,這時如慧仿佛終于察覺到有人進來,轉過身見到他,有些慌亂地想跪下:“老爺。”
嚴立儒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府中并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不必下跪。”
“奴婢知道了�!�
嚴立儒眉頭皺了皺:“你不用自稱奴婢�!�
如慧愣了愣,才道:“是�!�
她見嚴立儒走向書案,剛想要退下,卻又被喊�。骸澳氵^來,為我研墨�!�
“可是如慧不會研墨�!�
“無妨,我教你。”
等如慧走過去,嚴立儒先在硯臺中點了些水,然后拿起墨條開始研磨。如慧好奇地看著,沒等嚴立儒讓她做,她便問:“大人,我能試試嗎?”
“好,你來吧�!�
如慧很快就學會了如何研磨,嚴立儒也不再看她,開始寫字。
這是他少時就養(yǎng)成的習慣,每天都要寫一張大字,至今依舊沒有改變。
他書案上放著攤開的字帖,那字帖很有些年代,紙張都泛了黃,上面的字體如慧一眼便認了出來。
那是她父親的字,她父親的書法曾經被許多文人追捧。
這字帖,是當初父親寫給嚴立儒的。
她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
大約半個時辰后,嚴立儒終于練完了字,見如慧盯著桌上鋪著的紙,問她:“你認字嗎?”
如慧搖搖頭:“不認得�!�
頓了一下,她滿懷希冀地問:“大人能寫下我的名字嗎?我想知道大人為我取的新名字是什么樣的?”
“自然。”嚴立儒笑著應下,又取了一張空白宣紙,在上面寫下如慧二字。
方玉端著甜湯來到書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仿佛又看到了當年已經訂婚的陳慧與嚴立儒,他們在她面前毫不掩飾的親昵。
她那時笑著站在一旁,心里卻有烈火在灼燒。
她很想立刻將這個小賤人發(fā)賣了,但不行,上一次她與夫君因為這賤人吵了一架還未和好,若是再因她起了爭執(zhí),說不定會讓夫君把人護得更緊。
方玉深吸了幾口氣,心想,想要對付這個替身的辦法多得是,總能讓她抓到機會。
她抬手敲了下門,嚴立儒放下手中的筆,抬頭看了過去。
見到方玉,他只淡淡道:“夫人來了�!�
方玉走進書房,將手中甜湯放在桌案上,笑道:“這是我專門為夫君熬的甜湯,夫君嘗嘗�!�
如慧見方玉進來,趕忙上前行禮:“夫人,奴婢就先退下了�!�
如慧離開后,方玉才說起了正事。
“相公,呈兒被關了這些時日,已經有所反省,是不是該讓他出來了?”
“急什么,再關他五日,好好磨一磨性子。”嚴立儒又取了一張紙,似乎打算作畫。
他這般冷淡的態(tài)度方玉早就習慣,她偏偏就愛嚴立儒這樣的姿態(tài)。
當初他對她就是這樣的態(tài)度,那樣疏離,那樣高不可攀,后來還不是娶了她,還與她生下了呈兒。
只可惜……
方玉及時止住了念頭,笑道:“夫君心中有成算便好,對了夫君,再過一個月父親就要回來了。”
聽到鎮(zhèn)北侯要回來,嚴立儒才有了些反應:“知道了�!�
“那夫君是否要搬來正院與我同住,若是父親發(fā)現(xiàn)我們分開住,怕是會不高興�!�
嚴立儒并未應下,反而目光沉沉地看向方玉:“你覺得父親會因此斥責我嗎?”
方玉不自覺地吞了下口水,嚴立儒的眼神讓她有種秘密被人窺探的感覺,她趕忙移開目光,強笑道:“我只是隨口說說,夫君不必放在心上�!�
之后幾日,方玉一直讓人盯著如慧,讓他們將如慧與嚴立儒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都如實上報。
第一日,她得知嚴立儒在書房里教如慧寫字。
第二日,如慧為嚴立儒做了上不得臺面的蘿卜糕,她讓嚴立儒吃,嚴立儒就吃了。
第三日,如慧進了嚴立儒的臥房為他收拾床榻,雖說很快便出來了,但以前從未有丫鬟敢踏入他的臥房。
第四日……
每日來匯報的嚴立儒院子里的小廝見夫人恨不得生撕了他的模樣,不敢再說下去了。
雖然老爺和那如慧姑娘沒有做過什么逾越之事,可任誰都看得出來,老爺對那位姑娘甚是喜愛,怕是不久之后,這府里就會有一位姨娘了。
“賤人、賤人、賤人!陳慧,你這個賤人!”方玉發(fā)瘋似的將房間里的擺設都砸了。
丫鬟們只敢在外面守著,誰也不敢上前勸阻。
“吳叔,你出來。”方玉砸完了東西,理了理散亂的頭發(fā),突然出聲。
一個年約六旬的老者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房間中:“姑娘有何吩咐?”
“你去殺了那個如慧,讓她悄無聲息地消失�!�
被稱為吳叔的老者冷淡地拒絕道:“侯爺只讓屬下保護姑娘,殺人不在屬下職責之內。”
說完,人就消失了。
方玉被氣得差點一頭栽倒,她咬著牙恨恨道:“你當我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她不能在府里處置那個小賤人,那就只能將人引出府。
只要出了府,把人弄死了,嚴立儒就不會再追究了。
她很了解這個男人,就算是他放在心里多年的陳慧,見到她沒救了,他便會立刻放棄。
這個冷心冷肺的男人,心里最看重的只有權勢。而她爹能夠給他權勢,所以他義無反顧地娶了她。
就算他愛了陳慧多年又如何,最后還不是來遲一步,只能眼睜睜看她去死。
方玉下定決心之后,反而沒有那么憤怒了。面對一個遲早會死的人,還有什么可在意的。
第二日就是他們夫妻二人約定將嚴呈放出來的日子。方玉滿心期待著嚴立儒歸家,以為等他回來兒子就能從祠堂里出來了。
誰知嚴立儒歸家之后竟黑著臉拎著棍子去了祠堂,她聽到下人的匯報后嚇得趕忙往祠堂趕。
她趕到祠堂時,嚴呈正被小廝們押著,人已經挨了好幾棍。
嚴立儒年輕時候嘗試過練武,可惜并無天賦,只能算是個不入流的武者。但也好過耽于酒色的嚴呈。這次他絲毫沒有留手,棍子打在嚴呈身上,那聲音讓人膽寒。
“夫君這是做什么,呈兒已經被關了半個月,他到底做錯了什么事?”方玉上前抱住嚴立儒的手。
“做錯了什么?”嚴立儒強壓怒氣將方玉甩開,讓小廝們都退出去才又開口,“這孽障有沒有告訴過你,那頭活尸快進階了?”
“怎么可能?”母子二人同時發(fā)出驚呼。
“你不知道?”嚴立儒怒視兒子。
嚴呈慘白著臉色搖頭:“不知道,這不可能啊,外祖父明明說過,活尸只吃尋常人的血肉是不會進階的�!�
方玉恍然大悟:“難道是那頭活尸要進階了,這才不受呈兒的控制,自己跑出去了?”
見兒子并不像是知情不報故意隱瞞,嚴立儒總算沒有方才那么生氣。
又聽方玉問道:“夫君,到底發(fā)生了何事,惹得你大動肝火?”
嚴立儒吐了口氣:“刑部昨日抓到一頭活尸,已經就地斬殺處置了,結果今日又發(fā)生了活尸傷人案。”
顯然,薛明堂抓住的那頭活尸并不是嚴呈母子養(yǎng)的那頭失去控制的活尸。
后來他也招來薛明堂問過了,被抓的活尸只有一階,分明是剛剛被制造出來的。
能夠在短時間內制造活尸,而且還知道聲東擊西,顯然是那頭二階活尸開始朝著三階提升了。
無論妖魔鬼怪,三境之后便進入了不同的層次,活尸會產生智慧。
他必須要在那頭活尸進階之前將它處理掉,幸而薛明堂還算有些能耐,這些時日雖然并未摸到那頭二階活尸的蹤跡,但也沒有再死過人,他還能勉強將這案子壓下來。
即便這件事嚴呈并不知情,但也不妨礙嚴立儒看他不順眼,嚴呈出祠堂的日子遙遙無期,方玉也不敢求情了。
嚴立儒回到院子時,院中的兩名丫鬟正在與如慧說剛才發(fā)生的事,另一名還在問如慧:“如慧姐姐,你到底是如何泡的茶,喝了你的茶,老爺就不肯喝別人沏的茶了�!�
如慧笑著回道:“都是尋常的步驟,沒什么特別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道像刀口一樣的紅痕,不過消退的很快,就快瞧不見了。
見嚴立儒回來了,另外兩名丫鬟不敢再說話,如慧神色自若地跟著他進屋去伺候。
進了嚴立儒的臥房,如慧替他更衣,又將剛泡好的新茶替他斟上。
見到姿態(tài)越發(fā)規(guī)矩,言行舉止與阿慧越來越像的如慧,嚴立儒一整天的疲憊總算消散了許多。
“老爺,明日我能出趟門嗎?”
“要去做什么?”
“明日是我父親的生辰,我想去祭拜他。”
“好,我會告訴管家�!眹懒⑷搴敛贿t疑地答應下來。
“多謝老爺�!比缁畚⑿�,走到他身后替他捏肩。
明日當然不是她父親的生辰,卻是方玉會出門的日子。
如慧發(fā)現(xiàn),每隔七日,方玉就會出一趟門,而且只帶一個貼身丫鬟卻不帶護衛(wèi),這還是她偶然發(fā)現(xiàn)的,那名時刻跟隨方玉的護衛(wèi),竟然在她出門的時候依舊留在府中釣魚。
這府里的人似乎都對方玉的行為習以為常,觀察了兩次之后,如慧就覺出不對勁了。
如慧也是嫁過人的,這兩次方玉回來后,那模樣可不像是剛買完了心儀的衣裳首飾。
第二日一早,如慧早早出了門,卻并未離開太遠。
等她見到了方玉坐著一輛與平日里奢華風格不相符的低調的馬車出門的時候,她跟了上去。
馬車的速度不快,只是路程有些遠,一直到左枝巷才停了下來。
方玉在丫鬟的攙扶下進了巷子,直奔一個二進宅子。
進去的人只有她,丫鬟將她送去之后便在馬車中等著。
等了足足一個時辰,方玉才在一名年輕英俊的男子的攙扶下走了出來,她臉上還帶著淡淡駝紅。
如慧站在街巷的另外一段,眼中清晰地映出對面那兩人的舉動,那年輕男子似乎在癡纏方玉,方玉似乎給他塞了一張銀票,便坐上馬車就走了。
目送馬車離開了,那男子才回了巷子。
這屬實有些意外了,她以為方玉如此癡迷嚴立儒,會對他一心一意,從一而終。
可這住在左枝巷的年輕男子又算什么?
嚴立儒知道此事嗎?
以她近些時日的觀察,嚴府中鮮少有事情能瞞過嚴立儒的眼睛,連她都能在短時間內發(fā)現(xiàn)方玉的異常,嚴立儒會沒有發(fā)現(xiàn)嗎?
或許這就是他與方玉分院而住的原因。
隨即如慧又搖搖頭,應該不止。
嚴立儒這人,心機深沉,他擺明了不愿意應付方玉,方玉卻也只能隨著他,或許就是因為心虛。
這么好的拿捏方玉的手段,可能是意外造成的嗎?
如慧看了眼左枝巷,她已經開始懷疑,住在那里的年輕男子,說不定認得嚴立儒。
之后的時日,嚴府依舊相安無事。
有一次,如慧對嚴立儒提了個有些過分的要求,讓他在回府的時候替她買天街附近的一家甜餅,嚴立儒竟真的買了回來。
接了甜餅,她分了一半喂給嚴立儒吃,他竟也吃了。
嚴立儒不喜歡甜食,即使當年,陳慧喂他他都不肯吃,如慧就更沒有這般大的臉面。
如慧將余下的餅收好,她等的時機終于到了。
這日嚴立儒休沐,也是方玉出府的日子。如慧以為方玉會換個日子再去,不想到她竟準時出門了。
馬車里,方玉的丫鬟還在勸說:“夫人,今日老爺休沐,我們不該出來的�!�
方玉嗤笑一聲:“相公如今被那賤人迷得神魂顛倒,哪里還能看得見我。前幾日,相公竟然還從外面帶了吃食給她。”
她心情不好,自然要找人發(fā)泄。
寧郎年輕力壯,雖在她心里比不上相公,可相公婚后一直鮮少與她同房,她也是有需求的,這些年過去,她心中的苦悶又有誰知道。
丫鬟不再勸說,方玉也垂下眼,心中盤算著也是時候了,前兩日她已經找了那賤人在鄉(xiāng)下的親戚,讓他們想辦法哄她出府,再過兩日,她就能除掉這個禍害了。
另一邊,嚴府中,慧娘再次與嚴立儒告假,說要去福安坊取她訂做的筆。
當嚴立儒問她為何要定做毛筆時,她才支支吾吾地說,下月是他的生日,是送給他的。
“老爺,你能陪我一起去嗎?”如慧看著嚴立儒的眼睛,“如果你不喜歡,還可以改的�!�
“……好�!眹懒⑷宕饝讼聛�。
他最近總是做噩夢,夢到阿慧,每次看到夢中渾身是血的阿慧,醒來后他就想加倍對如慧好。
只要是她想要的,都給她。
算著時辰差不多了,如慧將嚴立儒支去茶樓等她,她則去福安坊左枝巷旁的店里取她花二兩銀子訂的筆。
方玉與寧郎一同出了巷子,她的手還握著寧郎的手,恰好遇上了從旁邊鋪子里出來的如慧。
兩人對視一眼,如慧的目光落在方玉和寧郎的手上,臉上露出驚駭。
方玉面色一變,對身旁的寧郎道:“快抓住她,若是被她說出去,我們就完了�!�
寧郎也知曉此事的嚴重,上前一把抓住如慧,捂住她的嘴。
有方玉在旁遮掩著,他們見沒人,便又進了左枝巷。
如慧被身強力壯的寧郎禁錮著,掙扎力度并不大,周圍并無人被驚動。
嚴立儒在茶樓中等了半刻鐘,始終不不見如慧回來,便起身去了她去的那家鋪子。
見鋪子開在左枝巷外,嚴立儒掃過一眼,眉宇間有淡淡的嫌惡。
他尋了店鋪老板詢問,才知道如慧已經取走了筆,可人卻沒有回去。
出了鋪子,嚴立儒一眼就看到在巷子口,有一根折斷的筆。
他抬頭看向不遠處�?恐鸟R車,目光一沉,邁步往左枝巷里走去。
如慧被五花大綁扔在地上,那寧郎守在外面,屋中只剩方玉。
本以為要過兩日才能收拾這賤人,沒想到她今日竟然撞到了自己手上。方玉居高臨下地看著眼中帶著哀求之色的如慧,毫不猶豫地扇了她一巴掌:“賤人,勾引我相公的時候,可曾想到今日?”
“我沒有勾引老爺,夫人求求你饒過我,我什么都不會說的�!�
“是嗎?”
“是,以后夫人說什么我都會聽�!�
“真是個乖巧的姑娘,難怪相公對你這般疼愛,可惜啊……”方玉冷笑,“可惜他看重的不過是你的臉而已。”
“什么?”
“你還不知道吧,相公曾經有個青梅竹馬,與你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狈接裣萑牖貞洠八髞沓捎H嫁人了,相公還偷偷去看她。于是,我就偷偷告訴她相公,陳慧那個賤女人婚前便與人有了首尾,她相公果然信了,從此之后,天天打她哈哈哈哈�!�
如慧安靜了下來,目光沉靜地看著方玉。
她當初只以為自己識人不清,從沒想過是方玉從中作梗。
就在這時,門開了。嚴立儒一手抓住方玉的肩膀,想將她撥開。
并無人注意到,如慧伸出腳,勾住了方玉的腳踝。
兩人同時用力,方玉一個趔趄直接仰頭倒在了地上,后腦恰好磕在了床邊的腳踏上。
嚴立儒上前將如慧解開,如慧站在他身側卻擔憂地看著方玉,方玉還睜著眼睛,但腦后已經流出了大灘的血。
“救、救……”
嚴立儒看著方玉,并未上前。
“老爺,夫人是不是活不成了?”如慧面帶驚恐。
半晌,嚴立儒才道:“去叫大夫。”
“可是……可是我聽說夫人的父親是鎮(zhèn)北侯,若是被他知道夫人的傷和你有關,他不會放過你的�!�
嚴立儒僵住。
“老爺�!比缁墼谒呡p聲說,“夫人在這里與人偷情,卻被情郎與她的婢女聯(lián)手殺害,無論如何也怪不到你身上�!�
嚴立儒往前走出一步,又停了下來,他不知道在與什么抗爭。
身后,如慧的聲音還在:“等鎮(zhèn)北侯回來,想必案子已經蓋棺定論�!�
方玉看著嚴立儒蹲在她面前,以為他會救她。
卻見他將手中的麻繩纏到她脖子上,然后死死勒住。
如慧站在嚴立儒背后,看著目光從驚恐到絕望的方玉,微微笑了起來。
最后,方玉的目光終于落在了如慧身上。
她看到了如慧臉上的微笑,看到她張開嘴,無聲地叫了她:“阿玉�!�
??[35]第
35
章:那頭活尸怎么像是在追尋慧娘?
方玉瞪大眼睛,她張著嘴想要發(fā)出聲音,卻已經來不及了。
陳慧!為什么如慧會是陳慧?
這個問題直到死,她無法得到答案。
方玉死在了一個很尋常的日子里,被她癡迷了一輩子的相公,親手勒死了。
死不瞑目。
房間里充斥著嚴立儒的喘息聲,如慧站在他身后,垂眼看著已經失去了生命氣息的方玉,心里并沒有復仇的痛快。
在她全家枉死的二十年后,罪魁禍首才死在她面前,她只覺得這一切都來得太遲了。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嚴立儒背上,方玉死了,下一個……就該輪到他們的兒子了。
“老爺,接下來要怎么辦?”
嚴立儒松開了勒死方玉的繩子,站起身道:“不必擔心,將她身上的珠寶首飾都拽下來,力氣大一點�!�
如慧微愣了一下,便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了。
她將方玉頭上的珠翠,身上的寶石墜子和項鏈,還有手腕上的兩個玉鐲都扯了下來。
因為用力過大,在方玉的脖子和耳朵上都留下了痕跡。
在她取走方玉身上首飾的時候,嚴立儒在屋中走著,來到桌旁,找了個角度將桌子推倒,上面的花瓶碎了一地。
他又撕下了一邊床幔,將并沒有疊好的被子扯下床,枕頭也被扔到了床尾。
只是稍微做了些改動,這屋子看起來就像是有人在里面發(fā)生了爭執(zhí)。
“老爺,已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