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薛氏為了解除詛咒,答應(yīng)將女兒嫁給申映霄,拜你所賜�!�
阿纏立刻將自己的嘴合上,做出痛心疾首狀:“骨肉分離,可真是人間慘事,希望晉陽侯與夫人一切安好。”
她還不知道,自己那小小的報復(fù),竟然還有這般精彩的后續(xù),買通靈木的銀子花的可真是太值了�?上]能親眼見到薛氏賣女兒,略有些遺憾。
白休命見她嘴角的笑意都要壓不住了,無奈搖頭:“去歇著吧�!�
第二日,阿纏將此事說給了陳慧與申回雪聽。
陳慧聽后問:“薛氏為了活命不擇手段可以理解,那申映霄為何要娶薛瀅?”
這件事阿纏并無頭緒,昨日白休命也沒說。
倒是申回雪思索了片刻低聲道:“我可能知道原因�!�
見兩人都轉(zhuǎn)頭看了過來,她才道:“我聽說早些年申氏一族因為獵殺了太多妖族,受大妖詛咒,很多族人年紀輕輕便會早亡。
族內(nèi)想了很多法子驅(qū)逐詛咒,但都失敗了。后來,也不知道是誰想出了分擔詛咒的法子,只要找到與身中詛咒的弟子命數(shù)相合的女子成婚,便能將詛咒與對方分擔�!�
“你是說申映霄要娶薛瀅,是為了分擔詛咒?”
申回雪道:“應(yīng)該是吧,不過我與申映霄并不熟悉,此前并不知道他中了詛咒。但若是他執(zhí)意要娶薛瀅,想來只會是這個理由�!�
“可惜我們已經(jīng)離開了上京,不能將這個好消息與晉陽侯夫人分享了�!�
之后一段時日,阿纏一直都關(guān)注著西陵的隊伍。終于在一起午間歇息的時候,看到了薛瀅。
薛瀅瘦了許多,臉頰都凹了進去。
她跟在申映燭身旁,與對方說話的時候,不經(jīng)意轉(zhuǎn)頭看見了阿纏。
她臉上的驚訝太過明顯,一旁的申映燭見狀問她:“看誰呢?”
“季嬋�!边@兩個字薛瀅說得咬牙切齒。
若非季嬋,爹娘怎么會將她遠嫁?
她原本應(yīng)該嫁給前途無限的官宦子弟,再不濟也是勛貴家的次子。如今卻要嫁給一個無官無職,從未見過面的陌生男人?
即便申映霄比她想象中的要強上一些,也不能讓薛瀅心中的恨意消除。
她的人生,全都被季嬋毀了!
見薛瀅臉上表情復(fù)雜,申映燭問:“你認得她?”
“當然認識,她與我家有不同戴天之仇�!�
“這樣啊……”申映燭忽然笑了,一手壓在薛瀅肩膀上,低聲與她說,“看在你即將嫁給我哥的份上,我送你一份大禮�!�
薛瀅看向申映燭。
“我替你除掉她,如何?”
薛瀅先是一愣,隨即眼中閃過狂喜之色:“真的?”
“自然是真的�!�
申映燭眼中閃過一絲期待,車隊已經(jīng)要到雍州了。很快,這個礙眼的女人就會消失了。
隊伍出發(fā)的前兩日,阿纏精力十足,還有心思賞景吃零嘴,過了十日后,陳慧與申回雪都無之前無異,她卻像是霜打過的茄子一般。
趕路時,不但早起晚歇,還要顛簸一整日。不是所有的地方都修了官道,有些路實在難走,坐在馬車里顛得她渾身疼。
幸好,馬上就要到雍州了。
今日剛過卯時,隊伍便出發(fā)了。這段路還算平穩(wěn),阿纏側(cè)身躺在馬車中,難得睡了個舒服的回籠覺而沒有被打斷。
等她醒來的時候,外面都是嘈雜的人聲,慧娘不在馬車中,只有回雪坐在一旁看著她帶來的話本。
見阿纏動了動,申回雪笑道:“睡醒了?”
“車怎么停了?”阿纏打了個呵欠,捋了捋散亂的發(fā)絲,懶洋洋地問。
“車隊已經(jīng)進了雍州城,今日恐怕要歇在這里,等船隊來接�!�
阿纏聞言將車窗的簾子掀開,外面是熱鬧的街市,街邊有小販招呼著賣貨,街上行人往來,好不熱鬧。
她們還未下馬車,忽然聽到遠處鑼鼓聲震天。
阿纏探頭朝聲音來處看去,等了好一會兒,才見到一支數(shù)百人組成的隊伍往這邊走來。
走在前面的八個人,抬著一個巨大的彩色雕像,那雕像遠遠看去像是蛇形,等近了些阿纏才確認,那是一頭蛟。
這雕像看起來怎么與當日在田婆子那里見到的有些相似,她忍不住想道。
等抬著雕像的人從馬車旁經(jīng)過,后面跟著的人,抬著尚未宰殺的豬牛羊三牲,還有各種新鮮的瓜果和點心。
阿纏對湊過來的申回雪小聲道:“他們這是在干什么呢,雍州有什么習(xí)俗嗎?”
申回雪搖頭:“我以前沒聽人說過啊�!�
兩人正小聲說話的時候,又見隊伍后面的人并排抬著兩張大紅色的寬大椅子,那椅子上一左一右坐了兩個五六歲的孩童。
阿纏聽到坐在上面的兩個小孩不停喊著:“祭蛟神,除百病,保平安�!�
還想再看的時候,車窗前已經(jīng)被涌過來圍觀的雍州百姓擋住了。
等兩人走下馬車的時候,只能看到隊伍末尾那些敲鑼打鼓的人了。
停留在周圍看熱鬧的百姓也隨著隊伍一起向前,很快,街上的行人都變少了許多。
阿纏眼疾手快叫住了一個腿腳有些慢的大娘,溫聲細語地問:“大娘,你們這是要干什么呀?”
那大娘回身打量了阿纏與申回雪一番,才問:“你們是外鄉(xiāng)人吧?”
“是啊,我們途經(jīng)此地,便見到一群人抬著蛟龍神像過去了�!�
大娘似乎對阿纏這個稱呼很滿意,這才給她解釋道:“我們是在祭蛟神�!�
“蛟神?”
大娘提起蛟神,頓時一臉虔誠:“蛟神是我們的守護神,只要今年給足了祭品,來年在濟水打魚的時候,就會平平安安�!�
阿纏了然,這蛟神的作用與倒是與龍族重疊了。
“那隊伍后面拿著的那些東西,都是祭品了?我方才可看到了一頭活牛。”阿纏做驚訝狀。
大娘立刻得意地笑了起來:“都是祭品。給蛟神的祭品當然得是最好的,必須是活物才行�!�
“可是我還在隊伍中看到了兩個小孩子,他們是做什么的?”阿纏又問。
大娘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他們當然也是給蛟神的祭品了�!�
阿纏聲音幽幽:“這蛟神,還吃人啊?”
大娘見隊伍走遠了,急著想要追上去,匆匆回了一句:“哎呀,你不懂,這都是我們主動獻給蛟神的�!�
阿纏倒是知道,有些山野精怪喜歡收人的祭品,但大多都是知道分寸的。開始收活人祭品的時候,就是取死有道了。
雍州百姓以童男童女祭祀,難道就沒人管?
她正想著要不要去問問白休命,抬頭便見到白休命就站在二樓的窗口往相反的方向看。
阿纏也轉(zhuǎn)頭看過去,忽然聽到一陣馬蹄聲。
一隊騎著龍血馬,身著明鏡司官袍的明鏡司衛(wèi)策馬疾馳而來,為首那人更是凌空躍起,在空中幾個騰挪,直接落在了祭神隊伍的最前端。
也不知道那人做了什么,那巨大的蛟龍雕像忽然整個裂開。
祭神的隊伍變得騷亂起來,那些百姓將手中的祭品都扔下,朝著明鏡司衛(wèi)涌去,看架勢,像是要將他們撕了似的。
在一陣吵嚷聲中,阿纏聽到有人嘶吼:“你們打碎了蛟神像,蛟神是會發(fā)怒的�!�
隨后她又聽到了一聲接聲的狗官,路旁似乎還有人扔起了石子和菜葉子。
雖然她覺得明鏡司衛(wèi)有時候是挺不講理,但是今日這樣的場面被罵,還真是夠冤枉的。
見街面上亂了起來,阿纏與申回雪一起進了客棧。
剛走進去,她就在柜臺后見到了一個縮小版的蛟龍像。站在柜臺后的掌柜并未注意到進來的二人,而是不住探頭往外看瞧,口中還念叨著怎么好損壞蛟神像,作孽云云。
本以為只是有少數(shù)人狂熱信仰那個所謂的蛟神,可如今連客棧都擺著蛟龍像,這雍州城信仰蛟神的應(yīng)當不會少了。
突然遇到了這種事,阿纏也沒了逛雍州城的心思,她在客棧中歇了半日,到了酉時末,突然收到消息,說船已經(jīng)到了碼頭,趁著還未宵禁,他們打算這就登船。
阿纏隨著車隊趕往碼頭,幸好客棧距離碼頭不算遠,到了碼頭,她便看到了水上停著的四艘船,以及提前到了的西陵的隊伍。
西陵那邊的人已經(jīng)上了船,余下兩艘船似乎是給他們留著的。
張憬淮帶來的護衛(wèi)與船夫?qū)⑿欣罘謩e抬到兩艘船上,他帶著一多半護衛(wèi)與申回雪上了第一艘船。
阿纏搶不走申回雪,卻眼疾手快地捉住了白休命的手,把人強搶上了船。白休命倒也沒甩開她的手,很主動的被搶走了。
等所有人都上了船,只聽船老大吼了一嗓子“開船”,腳下的船便緩緩動了起來。
四艘船先后駛出碼頭,濟水幽深寬闊,可供幾艘船并行。
阿纏乘坐的這艘船行進速度略微慢了些,她也完全不介意。
這還是她第一次乘船,她站在甲板上,與船老大搭話,問何時才能到西陵。
船老大笑道:“姑娘莫要著急,從雍州到西陵,走水路只需兩日。姑娘今晚好生歇息,明日一早就能見到兩岸風(fēng)光,這景色可是在其他地方看不到的。”
想著前些時日她還與慧娘說起濟水兩岸風(fēng)光,如今卻能親眼見到,阿纏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期待。
雖然天色已經(jīng)有些晚了,可她現(xiàn)在完全睡不著,便站在甲板上吹著河風(fēng),望著遠處只有輪廓的起伏山巒,還有前面的幾艘船上挑高的燈籠。
雖然已經(jīng)過了中秋,可雍州這邊溫度要比上京高上許多,夜晚才有些涼意。
甲板上的風(fēng)吹得人昏昏欲睡,阿纏終于生出了睡意,打算回船艙睡覺。
就在這時,他們的艘船不知道撞上了什么,突然劇烈地晃動了一下。
阿纏死死抓住欄桿,才剛穩(wěn)住身體,平靜的水面忽然翻起巨大的水花,一個龐然大物從水中鉆了出來。
大量的河水落下,她甚至還未看清楚那是什么東西,手中抓著的欄桿突然碎掉,她身后傳來一股巨大的吸力。
??[87]第
87
章:白休命,你釣過蛟嗎?
阿纏抓了幾下,可惜什么都沒能抓到,整個人朝水中跌落。
在落水之前,她突然被卷了起來,身體飛速倒退,眨眼間就只能看到船上模糊的燈火了。
那東西沒有將她放到水下,看來它暫時并不想自己死,但這樣被禁錮的感覺并不好受,冰涼的河水將她全身打濕,鼻息間除了水汽就是濃郁的腥味。
是濟水中的妖物還是……
眼下阿纏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就是白日里那些雍州城百姓祭祀的蛟龍,可它為什么要抓自己?
船只被襲擊的時候,在艙中歇息的白休命便沖了出來。
只不過襲擊船只的水中之物動作更迅速,只破壞了船舷一處就立刻退走,速度極快,連身影都沒被瞧見。
這時,船上的護衛(wèi)和陳慧都跑了出來,見甲板上沒人,陳慧臉上閃過驚駭,飛快對白休命道:“白大人,阿纏方才在甲板上�!�
白休命面色一變,隔空抓過一名護衛(wèi)的佩刀,身形向前躍去,在河面上踏水而行,轉(zhuǎn)眼間也消失了。
方才的動靜很快驚動了其他三艘船,最前面的兩艘船上,薛瀅站在申家兄妹身旁,聽著申映燭得意地問她:“如何,我哥厲害嗎?”
薛瀅不住點頭,眼中滿是仰慕。
她之前還覺得申映霄身體太弱,連京中武將家的子嗣都不如,如今對他的印象卻翻天覆地。
他竟然能操縱水中蛟龍,那可是白日里被雍州百姓奉為神明的蛟龍!
而且,他還是在為自己報仇。
想到季嬋很快就會死在蛟龍口中,薛瀅心中痛快極了。
申映霄放下骨笛,轉(zhuǎn)頭看見薛瀅神色,不由一笑,溫聲對她道:“好了,夜深了,你該去休息了�!�
薛瀅點點頭,轉(zhuǎn)過身往船艙走的時候,不知為何感覺臉有些熱。
她想,嫁給申映霄,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等人走了,申映燭笑道:“如何,我就說吧,上京這種沒什么見識的閨閣小姐,只要一點小手段就能輕易收服�!�
申映霄將骨笛收好,淡淡“嗯”了一聲。
“哥,你對蛟龍王下了什么命令?”
“你不是說不能讓她輕易就死了么,先讓那頭蛟龍好好玩玩,等玩夠了再把人吃了,他們連尸骨都找不到�!�
“雖然不能親眼見到,不過蛟龍王應(yīng)該不會讓我失望�!鄙暧碃T臉上閃過滿意之色。
同時又有些羨慕道:“如今蛟龍王已經(jīng)這般聽你的話了,等它進階了,整個濟水豈不是大哥你說的算了?”
“還需要等些時日它才能進階,暫時還要避開明鏡司的那幫蟲子。”申映霄嫌惡道。
申映燭聞言也皺皺眉,不悅道:“這群人抓不到蛟龍王的蹤跡,便大肆破壞城中百姓對它的每一次祭祀,香火攝取的太慢,連修為提升速度都慢了許多。
“無妨,先讓他們囂張幾日。”說罷,他看了眼后面的那艘船,說道,“好了,去休息吧,這些麻煩就讓他們自己收拾去吧�!�
張憬淮所在的那艘船上,他得知后面的船被襲擊后,便讓船老大掉頭。
誰知那船老大寧肯被他砍頭都不肯掉頭:“大人,不是草民不想掉頭,方才那動靜,分明就是蛟龍王發(fā)怒,若是掉頭回去,我們這一船人的命就都搭進去了,還請大人放過草民��!”
船老大并船工們跪了一地,不停地磕頭。
“不掉頭可以,靠上后面那艘船,將上面的人接過來�!�
“這……”船老大心中也是不樂意的,那可是被蛟龍王襲擊過的船,誰知道他們靠近會不會招惹來蛟龍王不悅。
可他抬頭便被兵刃的寒光閃到了眼睛,心頭不由一顫:“好好,草民這就將人接過來�!�
很快兩艘船便靠近了,張憬淮目光掃過甲板,除了白休命與季嬋,其他人都在。
等陳慧過來了,申回雪忙問:“慧娘,阿纏呢,她是不是出事了?”
陳慧點頭:“水中有東西襲擊了我們的船,阿纏當時恰好在甲板上,她被那東西帶走了,白大人已經(jīng)追過去了�!�
申回雪面上滿是憂色:“怎么偏偏是阿纏?”
阿纏也想知道為什么偏偏是她,四周漆黑一片,只有月亮照在水面上,依稀有水波帶起一片月光,能讓她判斷出此時還在水上。
那東西抓著她不知到過了多久,她被拋入了一處石穴中。石穴底部鋪著一層細密的碎石,硌得她渾身發(fā)疼。
她撐著身子坐起身,手突然摸到了一個光滑的東西,轉(zhuǎn)頭看過去,卻發(fā)現(xiàn)那是一顆頭骨。
她這才發(fā)現(xiàn),石穴周圍,不只有石頭,還有許多白骨。
就在這時,一陣刺耳的摩擦聲響起,方才聞到的那股腥味再次出現(xiàn),阿纏警惕地抬起頭,石穴上空,一顆巨大的長滿鱗片還長著一根角的頭顱正對著她。
她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
很快,那巨大的頭顱消失,隨后,一道狀似人形的高大身影進入了石穴中。
阿纏看過去,那頭蛟龍已經(jīng)化為人形,但它的身體依舊保留了相當多的蛟龍痕跡,臉頰上的鱗片,額頭上的獨角,還有依舊是爪子形狀的手腳。
看起來就像是化形失敗了一樣,偏偏它還自我感覺良好。
蛟龍一步步走到阿纏身邊,黃褐色的眼珠子里帶著冰冷的審視:“你看起來和其他人族女子不太一樣,她們被我抓來的時候,只知道哭,還有人直接被嚇死了。”
它戲謔笑道:“你身邊的那些骨頭,就是她們的�!�
“閣下就是傳說中的蛟龍王?”
“哦,你倒是聰明,竟能猜出本王的身份�!�
“大王英武不凡,自然能認得出。只是不知,小女子何處得罪了大王?”
蛟龍王瞇起眼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道:“你又怎么知道是得罪了本王,本王瞧你樣貌不錯,打算娶了你,你覺得如何?”
“大王說笑了,這婚姻大事……”
她話還沒說完,蛟龍突然一拳垂在一旁的石壁上,頓時出現(xiàn)一個深坑。
“婚姻大事,自然是由大王做主�!卑⒗p立刻改口,“只是畢竟是成婚,即便沒有鳳冠霞帔,我與大王總要先拜堂吧?”
“拜堂?你們?nèi)俗逶趺催@般多事?”
“大王這般厲害,難道這點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嗎?”
“行,就依你。”蛟龍咧嘴,露出口中三排尖利的牙齒。
它那毫無情緒的眼瞳盯著阿纏,心中卻在想,就先陪她玩上兩日,等她放下戒心以為能活下去的時候再把她吃了,也算是完成了公子的命令。
“那我就在這里等大王了�!�
蛟龍王又看她一眼,膝蓋微微彎曲,便躍出了石穴。
這小島只是它暫時棲身的地方,哪里有什么拜堂用的東西。
它四下看了一圈,正要尋個大塊的石頭削成桌子,就見一道刀光朝它直劈過來。
蛟龍王心中不屑,并未把這襲擊放在心上,用身體硬接了這一刀。
本以為連自己的鱗片都割不開,誰知那刀光竟然直接切入了它的軀體,血頓時噴了出來。
蛟龍王心中大駭,當即變回原身,直接鉆入了濟水中,身軀幾個起伏,便隱入水中,連氣息都隱去了。
白休命拎著刀上了島,沒有去追那條跑掉的蛟龍,目光在不大的島上掃過,最后確認了一個方向,邁步走去。
阿纏坐在石穴中,渾身濕漉漉的,她環(huán)抱著膝蓋,努力讓自己變得暖和一點。
她一邊仰頭看著夜空,一邊想,人類常說的流年不利,安在她身上就很合適。
就在這時,石穴上出現(xiàn)了一道人影。
阿纏提著的一口氣終于落地,聲音中帶著委屈:“白大人,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白休命輕飄飄地落入石穴中,朝她伸出手。
阿纏把手搭在他掌心,白休命握住她的手,輕輕往上一拽,她便借力站了起來。
“受傷了嗎?”他垂眸看向阿纏。
“沒有。”
阿纏抬手摸了摸冰涼的鼻尖,預(yù)感自己今晚可能又要生病。
白休命“嗯”了聲,并未松開她的手,隨后阿纏感覺到一股暖意順著他的掌心傳入自己體內(nèi)。
那股熱意很快流轉(zhuǎn)全身,原本濕噠噠的衣服都被烘干了。
她心想,白休命可真好用啊。
“那頭蛟龍呢?”阿纏問。
“受傷逃走了。”
“從你手中逃走了?”她不由驚訝,那蛟龍的修為絕對不會高于白休命,竟然還能讓它逃了?
“嗯,那頭蛟龍的遁術(shù)很厲害,入了水我也很難追上�!比舴侨绱�,他也不至于才找過來。
“好吧,那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先回雍州城,其他的事明日再說�!�
阿纏點點頭,十分自覺地朝他伸出雙臂。
白休命單手將她抱了起來,讓她坐在自己臂彎處,阿纏驚呼一聲,雙手環(huán)住他脖頸。
隨后他輕輕一躍,將阿纏帶出了石穴。
從那座小島到雍州城的距離并不算很遠,當然也可能是白休命的速度快,很快,她便瞧見了緊閉的城門。
“白大人,你的腰牌應(yīng)該可以叫開城門吧?”阿纏不確定地問。
“沒有腰牌。”
“嗯?”阿纏疑惑。
“因為包庇嫌犯,被停職了�!�
“什么嫌犯?”
白休命不語,只看向她。
阿纏的手指拐了彎指向自己,不確定地問:“我嗎?”
“不然呢?”
“你的上司可真不講理�!卑⒗p一邊抱怨,嘴角卻悄悄上揚。
“我被停職,你似乎很高興?”
“才沒有呢,我就是想……以后我是不是不用叫你白大人,可以直接叫你名字了?”
白休命轉(zhuǎn)向她,幽深的眸中帶著一抹笑意:“隨你�!�
“白休命,我們從那邊走,你看那個守城士兵,肯定在打瞌睡�!卑⒗p指著一個方向道。
“宵禁后擅闖城門……”
阿纏打斷他,理所當然地說:“你都不是官了,為什么還要遵紀守法?”
她拍拍白休命肩膀,催促道:“你快點,我都困了�!�
白休命勾了勾唇,從她指著的方向避開了守城士兵進了城。
此時城中的客棧都已經(jīng)關(guān)了門,白休命帶著阿纏來到了白日里住的那家客棧。
掌柜聽見拍門聲過來開門,見外面兩位客人有些眼熟,像是白日里的貴客,趕忙將人迎了進來。
“兩位貴客可是要住店?”他也不敢多問,為何已經(jīng)退房的客人又回來了。
“兩間上房,燒一桶熱水送入她房內(nèi)�!卑仔菝M店后才將阿纏放下,并朝掌柜吩咐,隨后扔了一錠銀子過去。
掌柜接了銀子,臉上立刻堆滿笑:“貴客稍等,這就讓后廚燒水。兩位隨我來�!�
掌柜帶著二人上樓,沒一會兒,熱水就送到了阿纏房間里。
阿纏泡了個熱水澡,感覺自己身上沾染的那股難聞的腥味終于被洗掉了。
她躺在床上,一時有些難以入睡。雖然心里知道白休命肯定會來找她,可在面對蛟龍時的那股無力感始終縈繞在她心頭。
她想,如果她還是妖就好了,做人好麻煩。
這般想著,阿纏漸漸睡了過去。她睡得不算安穩(wěn),半夜做起了夢,夢中蛟龍碩大的腦袋對著她,說要娶她。
打更人敲響了二更的梆子,夜色漸深。
阿纏在夢里被那頭不要臉的蛟龍氣得七竅生煙,隔壁白休命的房間燭火卻始終燃著。
忽然緊閉的窗戶被人從外面打開,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從窗戶鉆了進來。
白休命坐在椅子上見那人進來,面上露出一絲意外,問道:“你怎么來了?”
那人轉(zhuǎn)過身,腰間掛著的腰牌晃了晃,正是阿纏之前提及的鎮(zhèn)撫使腰牌。
此人便是坐鎮(zhèn)此處的鎮(zhèn)撫使沈灼,白日里刀劈蛟龍神像的那位。
沈灼比白休命年紀大,但長了一張娃娃臉,看起來好似二十出頭。
他關(guān)上窗戶才轉(zhuǎn)身對白休命道:“你以為我想來,今晚那頭蛟龍又出現(xiàn)了,我在水邊巡視,結(jié)果就見你抱著個人鬼鬼祟祟進了城�!�
“然后呢?”
沈灼瞇起眼:“你是不是遇到了那頭蛟龍?”
“嗯,砍了一刀被它跑了�!�
“連你也追不上它?”沈灼臉上閃過怒意,他因為那頭蠱惑人心的蛟龍,被迫在雍州停留了兩個月。
那頭蛟龍不但狡猾,水遁之術(shù)異常厲害,他想過不少法子,每次將那頭蛟龍引出來,卻始終抓不住它。
再在雍州呆上兩個月,他這臉就要丟光了。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沈灼睜大眼睛,翻身躍出了窗戶,這時白休命才開口問:“誰?”
“白休命,我有事跟你說。”阿纏的聲音從門外響起。
“這個時候?”白休命不禁意外。
“你快點�!遍T外的人打了個呵欠,不滿他拖拖拉拉。
白休命上前打開門,阿纏站在門外,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散開了,自己編了個潦草的辮子垂在身前,勉強算是整理過儀容。
他側(cè)身讓阿纏進屋,等她坐在了椅子上,才問:“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半夜說?發(fā)熱了?”
阿纏摸摸額頭,朝他搖搖頭,只有一點點熱,不是很嚴重。
“那要說什么?”跳躍的燭火映在白休命眼中,似乎都帶上了溫柔。
與他對視時,阿纏失神了片刻,才終于找回思緒。
“我方才做夢夢到了那只癩蛤蟆�!毕肫饓糁袌鼍�,阿纏又開始生氣了。
白休命不由失笑,看出她對那條蛟龍的厭惡了,都降級為癩蛤蟆了。
“然后呢?”他問。
“它之前竟然還想和我拜堂!我現(xiàn)在一想到它,就氣得睡不著覺�!�
“那你想如何?”
“不把它抽筋剝皮,不能消我心頭之恨�!闭f罷,阿纏湊近他,語氣蠱惑,“白休命,你釣過蛟嗎?”
??[88]第
88
章:白大人,你想做什么壞事呢?
白休命注視了阿纏片刻,才慢悠悠地答:“沒有�!�
“你想不想試試?”
“……你想讓我?guī)湍銡⒘四穷^蛟?”
阿纏不住點頭,眼睛亮晶晶。
“可我為什么要幫你呢?”
“怎么能說是幫我呢,此舉分明是幫助雍州百姓脫離苦海,為民除害!”阿纏義正辭嚴道。
“我記得不久前你才說過,我已經(jīng)不是官員了,不需要遵紀守法,自然也不需要幫助百姓�!卑仔菝痪湓拰⑺嘶厝�。
人學(xué)壞怎么能這么快?
阿纏苦口婆心地勸道:“能幫還是要幫一把的,你只是停職而已,說不定什么時候又官復(fù)原職了啊,這可都是政績�!�
“無妨,我不在乎�!�
為國為民這條路行不通,阿纏只好轉(zhuǎn)變策略。
她將椅子往白休命身旁挪了挪,聲音放軟道:“那你就當是幫我嘛,也是間接幫你自己。那頭蛟分明就是沖著我來的,這次沒成功,肯定還有下次。而且你還傷了它,它肯定會記仇�!�
“它記不記仇我不知道,但你倒是很記仇�!�
睡覺睡到一半都能爬起來謀劃除掉對方,還真是一點時間都不浪費。
阿纏飛快打斷他:“哎呀,這不是重點。”
“好,你繼續(xù)說。”白休命耐心道。
“下次若是它再來抓我,以我們這般深厚的交情,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我被抓走不成?”
白休命眼底染上一抹笑意:“所以呢?”
“所以,與其整日防備它,還不如先下手為強。”阿纏做了個兇狠的抹脖手勢。
“聽起來很有道理�!�
“是吧�!�
她眼睛頓時一亮,下一刻便聽白休命話音一轉(zhuǎn):“可我這人,平生最不喜歡做慈善。”
阿纏語氣鏗鏘,恨不得當場發(fā)個誓:“我一定牢記今日的相助之情,只要你需要,隨時回報厚恩�!�
“當真?”
“當真�!�
“既然你這般有誠意,那我就勉為其難幫你一次。”
見他終于松了口,阿纏忍不住想,白休命可比那頭蛟難對付多了。
“那頭蛟龍入水后蹤跡難尋,且警惕心極強,你打算怎么將它釣出來?”白休命終于問出了他最感興趣的話題。
“只要能將餌料做出來,其他問題都不重要�!卑⒗p一臉自信。
擅長水遁,那就在陸地上釣,警惕心強有什么關(guān)系,但凡它是真的蛟龍,就無法抵擋來自血脈的渴望。
“如上次抓雪針蛇那般嗎?”
“對�!�
“好,將你需要的材料告訴我,我讓……我去準備�!卑仔菝饝�(yīng)得很痛快。
“要一桶龍血,三條旋龜尾,要新鮮的�!�
“還有嗎?”
阿纏想了想:“還要蔓金苔以及龍蛋碎片,就這些�!�
“明日天黑之前,我會將東西準備好�!�
見他毫不遲疑地應(yīng)下,阿纏把要說的話又吞了回去。
她還想著,這餌料的成本有些高,若是白休命覺得為難,她還能再研究一下配方�?磥�,他的家底很豐厚啊。
“還有其他要求嗎?”白休命繼續(xù)問。
阿纏似想到了什么,趕忙道:“哦,要找一處有水潭的地方,提前將水眼堵住,其余的就看你發(fā)揮了�!�
反正她只負責下餌,辛苦的活都是白休命的。
“知道了�!�
將事情都安排好了,想著最遲明晚就能將那只討厭嫌的蛟處理掉,阿纏心情大好,困意也冒了出來。
她打了個呵欠,朝白休命擺擺手:“好困,我要回去睡覺了。”
白休命起身替她打開房門,見她進了隔壁的門后才回到自己房中。
一轉(zhuǎn)身,方才躲出去的沈灼已經(jīng)回來了。
“這位姑娘是你什么人?”他眼中的好奇已經(jīng)掩飾不住了。
白休命竟然能和一個姑娘熟悉到半夜讓她進自己的房間,多新鮮啊。
“與你無關(guān)�!�
沈灼嘖了一聲,心里想著回頭就把這件事傳遍整個明鏡司,讓大家都來看熱鬧。
“好吧,那你告訴我,她說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理智告訴他不太可能,那姑娘就是個普通人,普通人從哪里知道這種連他們明鏡司都沒聽說過的奇怪的配方?還說能用來釣蛟龍?
但白休命既然能耐心地聽對方說完,顯然不只是因為兩人關(guān)系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