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們年少時就在一起,又是四年夫妻,這個男人知道她一切的癖好,也知道怎么把她勾得心神蕩漾。
顯然,霍君宜的出現(xiàn)讓他感覺到了危機(jī),也把他逼到了一個極限,所以恬不知恥冒險出此下策。
不過她是不會如他意的。
十年的飄蕩,她一點(diǎn)點(diǎn)將愛意剝落,讓自己麻木,讓自己抽離,又在那縹緲的絕望中重新恢復(fù)了信念。
重活一世,她就是不會輕易回頭。
*
紅旗轎車開出一段后,陸亭笈擰眉,無奈地道:“父親,雖然大部分時候,我覺得你是英明果斷神武能干的,但是有時候,我真是不明白——”
陸緒章顯然還沉浸在剛才,不太經(jīng)心地道:“你不明白什么?”
陸亭笈:“你說你,平時也是很能干的,可為什么系個圍巾,你都能表現(xiàn)那么差!”
陸緒章停下車,之后,以難以言喻的眼神看向兒子:“我怎么表現(xiàn)差了?”
陸亭笈:“你竟然碰疼了母親!關(guān)鍵時候,你怎么就這么扶不上墻!我都看到了,你手腳一點(diǎn)也不麻利!”
陸緒章聽這話,緩慢地掃了兒子一眼。
兒子憤憤的,仿佛很丟人的樣子。
他眸色幽沉:“給我閉嘴!”
陸亭笈:“難道不是嗎?”
陸緒章冷冷地道:“下車�!�
陸亭笈:“?”
陸緒章:“你看,外面的雪下得這么好,去打雪仗吧,你今年可能才五歲吧,這種幼稚的游戲很適合你,下車!”
陸亭笈:“你自己做事不妥當(dāng),還沖我撒氣!行,我出去滑雪了,不理你了!”
說完氣哼哼下車了。
陸緒章抬起手,捏了捏鼻梁。
他怎么攤上這么一個兒子,這是什么報應(yīng)?
這邊陸亭笈下車了,陸緒章突然想起什么:“回來!”
陸亭笈不太甘愿地道:“怎么了!”
陸緒章側(cè)著臉,命令道:“剛才的事,不許告訴任何人�!�
他聲音又硬又冷:“我是說系圍巾的事!”
這種低情商不會看眼色的貨,鬼知道他出去和人說什么。
陸亭笈扁著唇,一臉鄙�。骸爸懒�!”
第74章
親了嗎親了嗎
午間時,天空中分明還有著暖煦的日頭,雪花卻灑下來了,漫天飛舞,飄飄悠悠地落下來。
孟硯青笑看著那雪:“這就是太陽雪吧!”
霍君宜笑道:“是�!�
雪花朦朧,遠(yuǎn)處的鼓樓城樓和銀錠橋仿佛隔了一層淡薄的白紗,整個北京城都變得詩情畫意起來。
霍君宜道:“據(jù)說《紅樓夢》中的一些場景就參考了這里的雪景�!�
孟硯青:“我好像也聽過這個說法�!�
兩個人這么說笑著,雪卻很快停了。
雪停了后,太陽出來,有些小孩子便穿著厚棉襖跑過去玩雪,耍弄,還有老大爺背著手在那里溜達(dá)。
霍君宜側(cè)首,笑看著孟硯青:“我們?nèi)デ斑吙纯�?�?br />
孟硯青點(diǎn)頭:“好!”
霍君宜抬起手,握住了孟硯青的。
一切都是順其自然的,好像并沒有什么刻意的。
孟硯青側(cè)首看了眼霍君宜,她看到霍君宜耳根那里微微泛紅。
他竟然是害羞的。
她覺得很有趣,平時看上去很溫柔穩(wěn)重的男人,現(xiàn)在卻會害羞。
她便故意掙脫了。
霍君宜看她掙脫,顯然有些悵然若失,又仿佛有幾分后悔。
孟硯青伸出手來:“我們過去橋那邊吧�!�
霍君宜看著她伸出的手,抬眸看過去,卻見她嫣然含笑。
在這皚皚白雪中,她猶如一只嬌艷怒放的雪梅。
他抿唇,無聲地握住了她的手,之后才道:“好�!�
顯然,最開始他是有些不自在的,不過兩個人跑過去和一群小孩子打雪仗,一切就隨意起來。
打雪仗的時候,他試圖保護(hù)著她,結(jié)果自己被扣了一頭的雪,孟硯青難得見他那狼狽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笑得不行了。
霍君宜有些羞惱,握住她的手,用了幾分力氣:“不許笑了!”
孟硯青:“就笑!”
兩個人玩了半晌,自是開懷,霍君宜又帶著孟硯青去了茶樓,吃了各樣小點(diǎn),喝了茶。
外面天已經(jīng)晃黑了,兩個人閑聊著,說起許多來,諸如以后珠寶的發(fā)展,也說起自己的打算等等。
于是個人問題也很快成為了一個話題。
霍君宜也就和孟硯青提起:“硯青,你知道我們家的情況,我爸很早就不在了,我是我媽一個人帶大的,她身體不太好�!�
孟硯青:“身體不太好?”
霍君宜:“早些年去干校,出了點(diǎn)事故,她視力很差,幾乎看不到什么�!�
孟硯青便想起來了,之前霍君宜陪著她去買一些舊家具,買完后,本來他要陪著自己回去,結(jié)果后來說要去醫(yī)院,說家人在醫(yī)院。
敢情就是因?yàn)檫@個了。
她溫聲道:“那大夫怎么說呢?”
霍君宜:“去過幾家醫(yī)院,也沒什么辦法了。”
他默了下,道:“我媽趕上了最不幸的時候,不過她還是用盡所有的力氣把我養(yǎng)大,她這輩子吃過很多苦,不容易�!�
孟硯青聽著,便懂了,他這是在向自己交待自己家的情況。
那意思就是,先把不好的情況透個底,好讓自己心里有數(shù)。
她點(diǎn)頭:“阿姨這是趕上了不好的時候,那個年代確實(shí)不容易,不過現(xiàn)在時代變了,到了她享福的時候了�!�
霍君宜聽著,自然明白孟硯青的意思,這是她的體貼。
他便笑著介紹起來自己的情況:“其實(shí)我工資還可以,如果結(jié)婚的話,單位肯定給我分一套新的房子,按照級別,估計能分三居室吧。”
孟硯青:“哦,那真不錯!”
霍君宜有些靦腆地抿唇,低聲道:“反正大致情況就這樣�!�
孟硯青:“嗯�!�
她一時有些不知道怎么說了。
她是可以在重要場合舌戰(zhàn)群儒的,但是面對這種情況,該說什么,她確實(shí)沒經(jīng)驗(yàn)。
兩個人手都牽了,按照常規(guī)來說,這是要談對象的。
既然要談對象,對方就抱著以誠相待的態(tài)度,把自己情況大致說說。
顯然這不是開玩笑的,這是要步入婚姻的。
可——
孟硯青的情況,她該怎么說?
對陸緒章,把他趕跑就是了。
可是對陸亭笈,她必須是要負(fù)責(zé)任的,那是自己兒子。
霍君宜看到她的猶豫,溫聲笑道:“我只是和你說下我的情況,你不用拘束,也不用多想,我覺得其它可以慢慢來,你不要有壓力�!�
孟硯青看著他眼中的笑意,她也就笑了:“倒也不是有壓力,就是有些事,我覺得我也得和你說清楚�!�
霍君宜:“你說不說都可以,看你自己�!�
孟硯青還是道:“我有個親戚,遠(yuǎn)房親戚,臨終前把她的兒子托付給我,所以那個兒子等于是我的干兒子�!�
霍君宜笑道:“你親戚能把你孩子托付給你,說明她很信任你,你們應(yīng)該很親近吧,既然這樣,她走了,那你幫著照顧下孩子,倒也是情理之中�!�
孟硯青:“嗯,所以將來,我肯定要對這個孩子負(fù)責(zé)的,我會把他當(dāng)成我的親生兒子來看待�!�
她說這話的時候,收斂了笑,眼神很認(rèn)真。
霍君宜點(diǎn)頭:“那不是挺好嗎?”
孟硯青繼續(xù)道:“過了年,這兒子就十五歲了�!�
她說完這話,明顯感覺霍君宜神情微怔了下,之后才道:“那這孩子真不小了,快成年了�!�
孟硯青過了年自己也才二十歲,結(jié)果竟然有個十五歲的兒子。
孟硯青:“是�!�
霍君宜默了會,之后便笑了:“這樣也挺好,本來你說有個孩子,我以為很小,需要一直照顧,但是這么大了,基本不需要一直有人看著�!�
他想了想,道:“如果他沒有親人,那以后可以負(fù)責(zé)他的生活費(fèi)和上學(xué)費(fèi)用,需要其它的話,我也會盡力�!�
陸亭笈自然不需要霍君宜來負(fù)責(zé)生活費(fèi)和學(xué)習(xí),不過聽到這話,孟硯青還是覺得不錯的,至少這個男人是很靠譜的,并且愿意承擔(dān)的。
孟硯青笑道:“我這個兒子,他還有個親生父親在,我和他父親也是不錯的朋友�!�
這件事確實(shí)不容易說通的,不過孟硯青還是想和他解釋下。
霍君宜略沉默了會,之后終于道:“所以,這位干兒子的父親是陸先生?”
那天,他們見過。
那位陸先生的眼神中滿是審視和研判。
作為男人他可以感覺到其中鋒利的敵意,對方在虎視眈眈。
而顯然,孟硯青和對方是頗為熟稔的,關(guān)系也很要好,這是對方的先天優(yōu)勢。
孟硯青微吸了口氣:“對,就是這樣。我們是關(guān)系很好的朋友,他也幫助過我很多,以后我們依然會是朋友,不過——”
她略沉吟了下,道:“不過我和他也就是這樣了,不會有超脫于朋友和親人之外的什么�!�
說出這種話對她來說有些艱難,事實(shí)上,上輩子那個驕傲的她一般不會對人這么解釋澄清。
霍君宜沉默了片刻,最后終于道:“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孟硯青:“你盡管問,如果我能回答,也一定盡力回答。”
霍君宜:“其實(shí)今天我約了你后,生怕我來晚了,又看下雪了,有些擔(dān)心你,我就想過去接你,誰知道恰好看到你從陸先生的車子里下來。”
孟硯青:“哦……”
他都看到了?
霍君宜:“我并不是故意的,不過我看到陸先生對你很愛護(hù)的樣子�!�
孟硯青含蓄地說:“是還不錯……”
霍君宜笑道:“其實(shí)也沒什么,這也不需要在意。”
孟硯青試探著道:“你這么覺得?”
霍君宜笑看著孟硯青,道:“今日雪花漫天飛舞,攜手散步于這什剎海,品紅樓之遺夢,是何等風(fēng)雅浪漫之事,但凡你對陸先生有意,今日陪著你品茗的,又怎么會是我?”
孟硯青望向霍君宜,卻見他神態(tài)含笑,從容自信。
她便笑了。
她覺得自己眼光不錯,這確實(shí)是一個足夠優(yōu)秀的男人。
有時候一個人的優(yōu)秀并不在意他有多少錢,或者有多高的地位,更多的是這種恢宏的氣度以及篤定的自信。
事實(shí)上,如果因?yàn)橐恍┈F(xiàn)存情況或者風(fēng)言風(fēng)語就輕易誤會了什么,就此退卻,她和對方也沒必要有任何牽扯。
霍君宜笑著道:“放心,我一定會努力,爭取取得他們的認(rèn)可。”
孟硯青聽這話,明白,他已經(jīng)找準(zhǔn)了自己的位置。
他也為對方找準(zhǔn)了位置——幫助自己把關(guān)準(zhǔn)男朋友的親人。
她略松了口氣。
顯然他比她以為的更出色,至少在陸緒章面前,輸?shù)哪莻人未必是他。
*
陸亭笈被父親無情趕下車后,就去和同學(xué)溜冰去了,誰知道好巧不巧,便碰到了寧碧梧。
他一見到寧碧梧,轉(zhuǎn)身就要走。
誰知道寧碧梧上前一步,直接攔住了他:“我都好久沒見到小姨了!說,是不是你把小姨藏起來了!”
陸亭笈愛答不理:“什么叫我藏起來,那是我義母,她是人,不是什么可以藏起來的物品�!�
寧碧梧擰著細(xì)致的眉,有些疑惑:“你干嘛,我得罪你了嗎?”
陸亭笈嘆了聲:“今天好像沒得罪�!�
寧碧梧:“到底怎么了?”
陸亭笈:“沒怎么!”
寧碧梧便拉著他:“那我們一起去找小姨玩吧!”
陸亭笈瞥她一眼:“她忙著呢,沒空搭理你�!�
寧碧梧:“為什么?”
陸亭笈想說她交了男朋友,約會呢,不過想到父親的警告,他也就懶得說什么了,只是道:“忙吧�!�
寧碧梧:“也行,沒有小姨,那你陪我吧,我想吃烤紅薯!我們?nèi)コ钥炯t薯吧!”
陸亭笈:“一邊去,沒看我正滑冰呢�!�
寧碧梧卻拽著他:“滑冰有什么意思呢,你不餓嗎,走啦,吃熱騰騰烤白薯!”
陸亭笈想想烤白薯,好像確實(shí)有些想吃,再說其實(shí)他滑冰也滑得無精打采,也就道:“行,那就去吃烤白薯。”
兩個人換過鞋,略收拾過后,便拎著提兜往外走,誰知道走到前面鼓樓時,卻見角落里,有一對男女抱在那里。
陸亭笈微挑眉,看過去。
紅墻灰瓦,白雪皚皚,那對男女竟然親得忘我。
他凝神仔細(xì)看,看到男的還用手輕挑起女的下巴,然后把舌頭伸進(jìn)去。
陸亭笈緊盯著男人的動作,不放過任何一個細(xì)節(jié)。
冷不丁的,寧碧梧也看到了。
她驚訝得不行了,趕緊踮起腳,伸手,使勁捂住陸亭笈的眼睛。
陸亭笈正看得認(rèn)真,突然被捂住眼睛,忙要掙脫。
誰知道寧碧梧卻低聲道:“你還小不能看!”
陸亭笈直接攥住她的手拿開:“別管我!”
他們兩個這么嘀咕著,那對男女猛地聽到了,抬頭一看,見這年輕男女大眼瞪小眼看著他們,也是一驚。
女的羞得不行,緊緊躲進(jìn)男的懷里。
男的氣得要命:“你們干嘛?看什么看?沒見過談戀愛�。 �
要是擱平時,陸亭笈早惱了,不過現(xiàn)在他自知理虧,趕緊拉著寧碧梧逃跑了。
跑出老遠(yuǎn)后,兩個人都有些氣喘吁吁。
寧碧梧無可奈何:“我都說了,不讓你看,不讓你看……你非看,看,被人家逮住了吧!”
陸亭笈哼了聲:“你捂住自己眼睛就是了,干嘛捂住我眼睛�!�
寧碧梧:“我怕你看了長針眼!”
陸亭笈瞥她一眼,很不屑地道:“那你呢,你看了不長針眼嗎?”
寧碧梧:“我又不是沒見過�!�
陸亭笈好奇:“是嗎,你見過嗎?”
寧碧梧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撓了撓頭發(fā),含糊地說:“我當(dāng)然見過�!�
陸亭笈來了興致:“你在哪兒見過?”
寧碧梧:“我看過書,書上都這么寫的,而且我哥哥和他女朋友親,我也看到了。”
陸亭笈認(rèn)真起來:“那他們都怎么親,也是像現(xiàn)在這樣嗎?”
他比劃了下:“就是這樣,手抬著下巴,把舌頭放進(jìn)去?”
寧碧梧歪頭,努力想了想:“有點(diǎn)一樣,又有點(diǎn)不一樣。”
陸亭笈:“怎么不一樣?”
寧碧梧看過去,卻見他擰著眉,若有所思的樣子。
她狐疑地看他:“你怎么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了?”
陸亭笈“咳”了聲,很是語重心長地道:“我就是突然想了解,想知道男人和女人談戀愛,他們都做什么……”
寧碧梧驚訝:“你是不是要談戀愛了?”
陸亭笈輕咳了聲:“那倒不是,我只是想提前了解下。”
他無奈地看她一眼:“你看,我現(xiàn)場撞到這么一對,正想仔細(xì)瞧瞧,結(jié)果就被你給破壞了�!�
寧碧梧:“其實(shí)你想知道的話,不需要看他們啊,你可以問我�!�
陸亭笈:“你?”
寧碧梧拍拍胸脯:“我都知道,沒有我不知道的�!�
陸亭笈:“男的和女的約會,都干嘛��?”
寧碧梧:“那自然是牽手,散步,吃飯,看電影,等到?jīng)]人的時候就趕緊親一下,就像剛才那一對一樣�!�
陸亭笈聽著,便蹙眉。
難道自己母親會和那個男人抱在一起親吻?那個男的會把舌頭放進(jìn)——
他頓時受不了了。
那個男的,他配嗎,他干凈嗎!
寧碧梧繼續(xù)道:“不過親吻這種事情,一般發(fā)生在男生送女生回家,要夜深人靜,依依不舍,這個時候男的輕輕挑起女的下巴,低頭親上去,要親得嘖嘖有聲。”
陸亭笈無法接受地擰著濃眉:“然后呢?”
寧碧梧攤手:“然后男的就目送女的回家,他們的約會就結(jié)束了!”
陸亭笈深吸了口氣,嫌棄地道:“好無聊的談戀愛�!�
寧碧梧:“談戀愛都這樣,我覺得挺有意思的,最近隔壁班那個班長追求我,我打算和他談。”
陸亭笈蹙眉,驚訝地看她:“你要和他吃舌頭?”
寧碧梧搖頭:“NONONONO,我不要吃舌頭,我就牽牽手吧,誰知道他刷牙沒刷牙呢!”
她也怕臟��!
陸亭笈贊同:“牽手還可以,吃舌頭就算了吧,我看隔壁那個班長不愛刷牙。”
寧碧梧:“是嗎?”
陸亭笈揣著兜,淡聲道:“那當(dāng)然,他門牙都有一層黃色包漿了,你沒發(fā)現(xiàn)?”
寧碧梧:?
*
關(guān)于吃舌頭干不干凈的憂慮徘徊在陸亭笈心頭,這讓陸亭笈心里很不舒服。
他對于有個繼父沒意見,對于母親談戀愛也沒意見,但是現(xiàn)在,想到吃舌頭,他就不舒服起來。
就在這種不舒服中,他無精打采地坐著電車回家了。
誰知道下車后,走到家附近,便看到胡同口的槐樹旁,竟然停著一輛紅旗轎車。
那車牌號——
父親?
顯然,車中的男人也看到了兒子的存在。
車窗落下,朦朧夜色中,陸緒章和自己兒子正好打了個照面。
神情略有些尷尬,不過他淡定地沖兒子招手。
陸亭笈猶豫了下,上車了。
陸緒章擰著眉,看了眼兒子:“這么晚了,跑出來干什么呢?”
陸亭笈鼓著腮幫子,悶聲道:“父親,你明知故問。”
他連司機(jī)都不帶,跑出來胡同口,肯定是在等著約會回來的母親。
到了這個時候,他覺得自己更多地理解了父親。
比如此時他心里一定比自己更酸。
他一定不想讓其他男人去親母親的舌頭。
一時父子兩個都沉默了。
陸緒章看著窗外無邊的夜色,長嘆了一聲:“你這是自作自受�!�
陸亭笈:“我怎么自作自受了?”
陸緒章冷呵了一聲:“有個繼父不是很好嗎,一定很疼你吧�!�
陸亭笈便十分別扭起來。
他覺得也許父親是對的,他不喜歡那個男人,如果非要有一個繼父,其實(shí)自己老師葉鳴弦不錯。
當(dāng)然他現(xiàn)在也不能接受葉鳴弦了,事實(shí)上他無法接受任何男人對母親做那樣的事。
那是自己母親,他們怎么可以!
如果是父……強(qiáng)可以吧。
畢竟他們在一起,才能有他,況且父親是很在意個人衛(wèi)生的,牙齒很干凈整齊,白白的。
可惜他也不可能干涉母親選擇什么男人,所以他只能忍著難受,以及那說不上來的酸澀。
這時候,遠(yuǎn)處傳來自行車“咔噠、咔噠”的聲響,還有男女的說笑聲。
父子兩個對視一眼,都明白了,這是來了?
他們一起看向窗外,果然就在不遠(yuǎn)處的街道上,一輛老式自行車騎過來,騎車的是個男的,而車后座上——
陸亭笈擰著眉,仔細(xì)辨認(rèn):“看那大衣的顏色,這就是了!”
陸緒章自然也認(rèn)出來了,他壓低了聲音,冷笑一聲:“騎著一破自行車,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吧�!�
陸亭笈鄙�。骸皩�,這么窮,還好意思追求我母親!他配嗎?”
一個窮人的舌頭,更討人厭了。
陸緒章:“所以你母親只是覺得好玩而已,她不會認(rèn)真的。”
陸亭笈皺眉,看著那自行車停下來:“是嗎?”
陸緒章:“那是當(dāng)然�!�
說話間,卻見那自行車停下,孟硯青下了車,那霍君宜也將自行車支在那里,之后兩個人肩并肩往前走。
車窗玻璃重新關(guān)上,隔著玻璃,父子兩個盯著窗外。
陸緒章:“走得太近了,就算真是談戀愛,也不應(yīng)該這么近�!�
陸亭笈:“還好,他們沒牽手�!�
陸緒章冷笑:“怎么會,只是初步接觸而已,你母親不可能讓他牽手的�!�
然而,他話音剛落,就見孟硯青主動牽起了霍君宜的手。
他頓時沒音了。
陸亭笈小心地看了眼自己父親,車廂里很暗,車窗外昏暗的路燈透進(jìn)來,依稀勾勒出他略顯冷硬的側(cè)臉。
他抿著唇,眸色暗沉,就那么死死盯著車外那對男女的身影。
陸亭笈便百味雜陳起來,他說不上自己心里的酸澀多一些,還是對父親的同情多一些。
他無奈,只好含糊解釋道:“談戀愛,牽手很正常吧……這也沒什么�!�
他很快又找補(bǔ)說:“我每天都牽著母親的手,母親還會抱著我,我也會抱著母親。”
陸緒章冷冷地瞥了眼兒子:“什么叫正常,就算談戀愛又怎么了,哪能隨便牽手?你是她親兒子,那個男人算是什么東西?”
陸亭笈被他說得也有些不高興了:“那你和我母親談戀愛的時候沒牽手?你們肯定還干了別的,不然哪來的我?”
他這么說著,陸緒章眼神如刀,直接射過來。
陸亭笈忙認(rèn)錯:“我就隨便說說,我錯了……”
無論年少時他們做了什么,最沒資格說道的就是他了,不然就沒他了!
陸緒章聲音冷漠,充滿不屑:“你母親以前不知道多少男人圍著,每個都很優(yōu)秀,結(jié)果現(xiàn)在,她竟然挑都不挑,看中這個霍君宜,他有什么好的,他配嗎?”
陸亭笈贊同:“我看他除了年輕,沒什么優(yōu)點(diǎn)!”
年輕……
陸緒章瞥了一眼這兒子:“也就比我小四歲,這叫什么年輕?如果是個十八歲少年我也不說什么了!”
陸亭笈:“十八歲?那肯定不行!太年輕了!”
陸緒章擰眉,緩慢地看向兒子:“當(dāng)時怎么生了你?”
誰知道這時候,陸亭笈卻突然道:“他們停下來了,他們要干什么!”
陸緒章看過去,一看之下,眼底頓時泛起冷意。
此時,月光下,孟硯青笑看著霍君宜。
霍君宜臉都紅了,呼吸也有些急促。
孟硯青低聲道:“我回家了�!�
然而霍君宜握著她的手,卻不舍得放開,他就那么眼睛不眨地看著她:“我想再和你說句話,可以嗎?”
孟硯青:“你說吧�!�
霍君宜卻并不說話,他屏住呼吸,就那么望著孟硯青,視線火燙。
被這樣幾乎不加掩飾的目光看著,孟硯青微抿唇,道:“嗯?”
霍君宜依然不說話,他就那么看著她嫣紅的唇,薄薄的,潤潤的,像是童年時曾經(jīng)渴望過的果凍糖。
他好想吃一口。
他紅著臉,心跳如鼓,就要俯首下去。
陸緒章透過那車窗玻璃,就這么看著遠(yuǎn)處,看著月光下那對明顯陷入情愛的男女。
他陡然收回視線,命令道:“陸亭笈,閉上眼睛�!�
陸亭笈眼睛都不眨地盯著看,眼里都是狠,恨不得上去踢那個男人一腳。
聽到這話,他磨牙,一字字地道:“我干嘛閉上眼睛?”
陸緒章:“不許看了�!�
陸亭笈:“那你干嘛看?”
陸緒章面無表情地拿起旁邊的護(hù)枕,直接悶住了他:“不讓你看就是不讓你看,你才多大,看什么看?”
陸亭笈被捂得差點(diǎn)透不過氣,忙掙扎著推開,口中道:“我們都不看了。”
陸緒章涼聲道:“對,她有談戀愛的權(quán)利,她想和誰親就和誰親,她愿意直接——”
這么說著,卻聽到外面腳步聲,陸緒章看向窗外。
——卻見他們已經(jīng)往這個方向走,并肩走著,沒牽手。
陸亭笈趴在窗口,看著窗外的兩個人。
他聲音壓得很低:“怎么過來了?”
陸緒章沉著臉,盯著外面,薄唇抿得死死的。
孟硯青和霍君宜已經(jīng)走到了他們車子旁邊,雖然車子是隱在槐樹下陰影里,又有乒乓球臺略擋一下,但是一切都不好說。
陸亭笈便不敢說話了。
父子兩個人就這么無聲地盯著,只見那霍君宜陪著孟硯青進(jìn)了胡同,之后停在了大門前。
他們兩個距離遠(yuǎn)了,陸亭笈終于敢低聲說話:“那個男人到底親了嗎?”
他有些后悔,什么都沒看到,這么短的時間,到底親了嗎?
他回想著那對男女的親吻,感覺這是一個很復(fù)雜的流程,很需要一些時間。
所以,應(yīng)該……沒親吧?
陸緒章涼涼地看他一眼:“當(dāng)然沒親。”
陸亭笈:“真的,你怎么知道?”
陸緒章望著遠(yuǎn)處那個男人的背影,鄙薄地道:“因?yàn)樗不夠格�!�
顯然剛才孟硯青拒絕了他。
不過是一個沒辦法挑動孟硯青心思的男人罷了。
第7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