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隨后冷聲言道:“將地?上的猰貐與這人,一同帶回去。”
話畢,轉(zhuǎn)身欲走。
卻在下一刻,
被人驀地?拉住了?手。
只?聽那人顫聲輕喚。
“妻主......”
聞言,姜輕霄心中訝然,驀地?轉(zhuǎn)頭正撞進一雙水紅的柳眼?中。
時隔三百年,再次見到、觸碰到自己的愛人,
柳驚絕心中那片思?念匯聚成的海,頓時掀起了?狂風(fēng)巨浪。
他癡癡地?望著面前的女人,
肉.體連同靈魂,都在忍不住地?戰(zhàn)栗。
心臟更是驚喜悸動得發(fā)?疼。
青年愈發(fā)?地?握緊了?女人的手,
一步步地?朝著她走去。
三百年來?,
一直壓抑著愛意與思?念終于有了?傾瀉,隨之而來?的還有無盡的委屈。
“妻主......”
他哽咽出聲,
淚水似不竭的泉水。
自他消瘦的頰邊墜落,“我好想你�!�
好想好想......
說著,
柳驚絕便下意識地?想要投入女人的懷抱。
卻在下一瞬,被人大力地?搡著肩膀推開了?。
“大膽蛇妖!”
“見到山神還不速速跪下!”
常釀橫眉怒目,單手舉著杵槌用力地?抵著青年的肩膀,站在了?二人中間。
柳驚絕聞言,驚訝地?抬眸瞧去。
便見昔日的愛人,正神情冷漠地?用巾帕擦拭著雙手,自始至終都未向他投來?一眼?。
柳驚絕心口?一疼。
“妻主,我是阿絕啊妻主!”
他激動地?欲要上前,卻被面前攔著的女人毫不客氣地?一掌擊在了?胸口?。
登時,青年被震得飛起,重?重?地?撞在了?身后的樹上。
柳驚絕痛得額角繃起青筋,嘔出了?一大口?鮮血。
可?仍執(zhí)著地?望著不遠處的姜輕霄,流著淚喊道:“妻主,你看我一眼?,我是你的阿絕,你看我一眼?......”
他全身都失了?力氣,十指緊緊地?抓著地?上的草莖,掙扎著想要借力爬起。
常釀聞言,舉起手中的金環(huán)杵槌剛要去打,卻被身后的女人沉聲喚住了?。
“常釀�!�
姜輕霄垂眸瞥了?一眼?地?上的青年,淡聲言道:“帶他回去�!�
孤仞云崖是問晴山的最高峰。
姜輕霄在凡間的神府便修在這里。
只?要站在院中,便能將整座問晴山的風(fēng)景盡收眼?底。
許久未回過這兒,周圍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有些陌生。
待目光落在半山腰處的一幢竹屋時,姜輕霄淡淡斂眉。
上山的路崎嶇不便,一般來?講不會有凡人將家安在山上。
莫名其妙地?,姜輕霄突然憶起了?今日遇見的那只?小蛇妖。
就在這時,常釀突然走進了?院中。
她利落地?跪地?行?了?一禮,抬頭說道:“稟神君,屬下已?將那小蛇妖押入了?地?牢�!�
姜輕霄緩踱回玉桌前坐下,抬眸瞧了?她一眼?,“他可?交代了??”
聞聽此言,常釀皺緊了?眉,氣憤地?說道:“神君有所不知,那小蛇妖口?風(fēng)嚴(yán)得緊,怎么都不肯說與那猰貐是什么關(guān)系,除非......”
她欲言又止,神情糾結(jié)地?抬頭望向面前的女子。
姜輕霄動作隨意地?端起一杯茶,抵在唇邊輕輕地?吹了?口?氣。
頓時,平靜的茶面泛起了?細微的漣漪。
“除非什么?”
只?聽她淡聲問道。
常釀聞言攥了?攥手,好半晌才言道:“除非讓他見您�!�
說這話時,常釀覺得異常的慚愧。
她跟在主子身邊那么長時間,這還是第一次沒順利完成任務(wù)。
不過常釀也是著實沒料到,那只?法力低微的小蛇妖,竟這般難纏。
縱使自己使盡渾身解數(shù)也撬不開他的嘴。
好半晌,對面的女人都沒應(yīng)聲。
常釀隨即跪地?行?禮,大聲說道:“神君恕罪,是屬下失職,屬下這就再去試......”
誰知她話還未說完,便被女人淡聲打斷了?。
“將他帶來?。”
聞言,常釀詫異一瞬,隨即點頭稱是。
沒多久,柳驚絕便跟在兩位看守的天?兵之后出了?地?牢。
青年的手足皆帶著沉重?的鐐銬,體表雖沒有外傷,面色卻十分蒼白神情狼狽。
唯有一雙柳眼?,異常的黑亮。
一想到即將再次見到愛人,柳驚絕心生歡喜的同時又有些惶恐。
臨到近前,他急忙整理了?一番自己凌亂的鬢發(fā)?,又垂頭想要擦凈領(lǐng)口?的血漬。
身側(cè)的天?兵見狀,重?重?地?推了?他一下。
不耐煩地?催促,“快走,磨蹭什么呢!”
柳驚絕沒有站穩(wěn),一下跌入了?門中。
他顧不得疼,連忙抬起頭,一眼?便瞧見了?不遠處正坐在白玉桌前品茶的姜輕霄。
女人端起茶盞,微微垂頭,朝著杯中輕輕地?吹了?口?氣。
見狀,柳驚絕心頭一震,淚水瞬即便涌出了?眼?眶。
他們雖成婚只?一年,柳驚絕卻對姜輕霄的一些小習(xí)慣無比的熟悉。
比如她無辣不歡。
比如在榻上她更喜歡睡在外側(cè)。
再比如無論茶水涼熱,她都喜歡吹一吹再喝。
所以?柳驚絕無比的確信,面前的女人就是他的妻主姜輕霄。
“妻主、妻主!”
柳驚絕踉蹌著站起,想要靠近她。
“妻主,我是......”
卻被身后的天?兵誤會他妄圖對靖嵐戰(zhàn)神行?兇,隨即用劍鞘狠狠地?搗在了?脊背之上。
“老實點!”
后背猝不及防地?傳來?一股劇痛,柳驚絕面色慘白,險些沒有站穩(wěn)。
他搖晃了?片刻后,又一步步地?朝著姜輕霄艱難走去。
青年喉結(jié)輕滾,強壓下喉中濃郁的血腥氣,眼?眸一眨不眨地?望著面前的女子。
晶瑩的淚水盈滿了?他的雙睫。
柳驚絕緩緩地?抬起手,哽咽笑道:“妻主,我是你的夫郎阿絕啊,你不記得我了?嗎?”
距他最近的一名天?兵見狀,與另一名天?兵一同擋在了?青年的面前。
“不許再上前,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見對方對她們的警告充耳不聞,二人對視一眼?后,齊齊出手。
柳驚絕頓時被她們打飛了?出去。
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當(dāng)即嘔出了?一大口?鮮血,蒼白的脖頸痛得青筋根根凸起。
可?沒過多久,眾人便見他重?又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蹣跚著靠近。
他慘白的面上,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簌簌墜落,神情凄然而又悲傷。
還隱隱帶著委屈,“妻主這是不記得阿絕了?嗎?”
一旁的天?兵見他猶如魔怔了?一般,紛紛提高了?警惕。
見青年一但想要靠近,便將他打退到一旁,接連許多次。
直到身后的女人冷聲制止。
常釀見狀,憂心忡忡地?說道:“神君,小心有詐。”
被姜輕霄抬手制止了?。
她倒是想瞧瞧,這只?小蛇妖如此堅持不懈地?想要靠近她,意欲何為。
話畢,擋在女人面前的幾位天?兵隨即散在了?兩邊。
警惕地?望著躺在地?上的青年。
姜輕霄端坐在玉桌前,手中把玩著一只?精致的瓷盞,長指摩挲著光滑的瓷壁,垂眸一點點瞧著青年爬近自己。
此時的柳驚絕,早已?遍體鱗傷。
渾身疼得猶如散架一般,痛意深入骨髓。
鮮血順著他破碎的唇角,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可?每靠近姜輕霄一分,他的心里便止不住地?溢出歡喜與滿足來?。
縱使對方已?成了?高高在上的神縱使愛人已?不認(rèn)得自己。
終于,他顫抖著來?到了?姜輕霄的面前。
柳驚絕緩緩抬頭,與面前的愛人對視。
疼痛使得心中深沉的愛意與思?念變得愈發(fā)?得清晰。
他緊緊地?盯著面前的女人,蒼白纖細的脖頸興奮地?頂起根根青筋。
青年的眼?尾紅得厲害,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破碎的唇角卻笑容燦爛。
“妻主......”
柳驚絕再一次輕聲喚道,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隨后,在姜輕霄疑惑的目光中,一點點地?傾頭。
將面頰輕輕地?貼在了?她放在膝頭的手背上。
眷戀地?蹭了?蹭,疲憊而又滿足地?閉上了?雙眼?。
仿佛三百年的無望等待和苦澀思?念,在此刻皆煙消云散了?。
眼?淚順著他的眼?尾不斷滑落,墜在了?姜輕霄的指尖。
又濕又燙。
“妻主,我好想你......”
他委屈抽噎,瘦削的脊背止不住地?輕顫,“你去哪兒了?,教?阿絕等你好久�!�
說著,青年伸出長指,想要握住女人的手。
低聲乞求道:“妻主不要再走了?好不好,別?再丟下我了?......”
可?柳驚絕話還未說完,姜輕霄便驟然抽離了?手。
接著,他的下頜便被對方用手中的龍骨扇給?抵住了?。
姜輕霄手腕微抬,神情冷漠地?垂眸望著面前滿臉淚痕的青年。
沉聲問道:“你是誰的人?”
柳驚絕被迫抬頭,淚眼?朦朧地?與她對視。
聞聽此言,他心中凄然而又委屈,伸手緊緊地?攥住了?她的裙擺。
哽咽答道:“輕輕......我是阿絕,你的夫郎�!�
聞聽此言,姜輕霄神情有一瞬時的忪怔,可?隨即又驀地?斂起了?眉。
“你同那只?猰貐是什么關(guān)系,它為何會躲進你的靈臺?”
青年癡癡地?望著她,淚水接連不斷地?落下,“妻主難道不記得阿絕了??”
他抓緊了?姜輕霄的裙擺,微微瞠大雙眼?,神情難以?置信。
“三百年前,我們在山下成了?親�!�
說著,青年激動地?直起身想要靠近她,“我們還有了?一個女兒,名字叫姜茴,小名茴兒�!�
柳驚絕仰頭,一瞬不瞬地?望著面前的女子,緩緩揚唇,流著淚笑道:“這三百年來?,我一直都在等妻主回來?......”
話畢,他試探性地?伸手,想要握住女人近在咫尺的手腕。
眸中淚光閃爍,“妻主,我們回家好不好?”
誰知青年話音剛落,便被身后的兩位天?兵抓住了?鎖鏈,大力扯離了?姜輕霄的身邊。
“妻主!妻主!”
柳驚絕掙扎著想要逃離,卻被一位天?兵重?重?地?敲在了?頸后。
只?聽他悶哼一聲,霎時間便癱軟在地?,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很快便被拖了?下去。
見狀,常釀神情難堪地?跪地?行?禮,對著面前的女人言道。
“是屬下失職,讓那小蛇妖沖撞了?您,還請神君責(zé)罰!”
聞聽此言,姜輕霄淡淡瞥了?她一眼?。
“這里不是九重?天?,無妨�!�
誰知常釀聞言竟愈發(fā)?低下了?頭,面色羞愧。
好半晌才低聲回道:“謝神接著,她站起身對著姜輕霄抱拳,“神君,這蛇妖顧左右而言他,定與那猰貐脫不了?干系,屬下一定會將功補過的。”
話畢常釀轉(zhuǎn)身出了?院門。
殘陽西下,天?邊的云杪被燒得熾紅。
姜輕霄坐在院中,瞧著夕陽一點點墜下。
就在這時,山間吹來?一股晚風(fēng),拂得她的手背有些泛涼。
姜輕霄微微垂眸,只?見方才那只?被青年的臉頰蹭過的手背上,沾滿了?他的淚水。
里面還混著殷殷血絲。
只?覷了?一眼?后,她便淡淡斂眉,拿出錦帕隨意地?揩去了?。
翌日一早,便有屬下來?報。
“神君,府外有只?在山中修煉了?千年的槐樹精求見�!�
姜輕霄聞言,思?索一瞬后淡淡揚眉。
“傳她進來?�!�
槐婆婆一路低垂著頭,隨著天?兵誠惶誠恐地?走入了?殿中。
她還是今日一早,才得知了?山神歸山的消息。
而作為整個問晴山年歲最長的妖,她理應(yīng)代替山中所有小妖,恭迎山神,向其問安。
在大殿中站定后,槐婆婆跪下虔誠地?深深叩首,“小妖槐善拜見山神大人�!�
少頃,她便聽到上首一位年輕女子淡聲言道。
“起吧。”
聞聽此言,槐婆婆緩緩站起了?身,態(tài)度甚是謙卑地?說明了?來?意。
姜輕霄聞言輕嗯了?一聲。
少頃問道:“三百年前,你可?在山中?”
槐婆婆雖不明所以?,卻仍畢恭畢敬地?答道:“回大人,小妖自生出靈智后,便一直待在山中�!�
話音既落,她便聽女人又問,“那你可?知,這山中是否有一只?名喚‘阿絕’的小蛇妖?”
聞聽此言,槐婆婆怔愣了?一瞬,連忙答道:“回大人,有的�!�
隨即,她又想起臨走前白此唯請求自己的事,試探著問道:“敢問大人,可?是阿絕那小子無故沖撞了?您?”
見上首的女子并未應(yīng)聲,槐婆婆暗道不好。
一邊在心中斟酌著說辭,一邊開口?為他求情。
“大人,阿絕他化形不過三百年,年齡小不懂事,若是沖撞了?您,還請大人海涵,留他一條性命在......”
很久以?前,在她還未化形時便聽妖中前輩曾言,問晴山的山神最是慈悲,化神后曾散去半身修為以?庇佑山中萬千生靈。
所以?她這才敢斗膽為柳驚絕求情。
槐婆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完,心中忐忑地?等著對方答復(fù)。
話畢許久,姜輕霄才沉聲開口?。
“他確實沖撞了?本神,將本神認(rèn)作了?他的妻主�!�
聞聽此言,槐婆婆驚詫抬頭。
待瞧清坐上女子的面容后,她驀地?僵在了?原地?。
姜輕霄見此情景,緩緩斂眉。
一旁候著的仙侍見狀,厲聲喝道:“大膽妖精,怎可?直視神聞言,槐婆婆又立刻低下了?頭。
慌亂地?說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姜輕霄垂眸看她,語氣平緩而篤然。
“你認(rèn)得本神�!�
槐婆婆六神無主地?攥緊了?手,少頃又對著姜輕霄深深叩拜。
如實回道:“小妖此前從未見過山神大人,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