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鐵幕之下，是無硝煙的戰(zhàn)場，詭譎的年代里，你是我唯一的信仰。
“他們說，我一生所尋求的都在東方�！�
考據(jù)黨、冷戰(zhàn)文、諜戰(zhàn)大戲
【I：冷杉】Chapter
“名字？”
“萊茵·穆勒�！�
“年齡。”
“十三歲。”
國防部征兵處的漂亮女官員抬頭看了我一眼，仿佛一只審視獵物的豹子。上帝，她綠寶石般的眼睛可真美，金色的波浪鬈發(fā)就像黃金麥浪。我真希望勝利歸來后可以睡到這樣的美人兒。
我雙手撐在桌子上，故作瀟灑地問：“美人兒，有男朋友嗎？”
她握住筆的手突然停頓了一下，露出甜美但卻危險的笑容。
“你不是貴族�！彼f。
我聳聳肩：“那又怎樣？”
“這說明你沒錢�！�
我吹了聲口哨：“有錢也用不出去嘛！”我痞笑地敲敲桌子：“等我回來后，做我女朋友好嗎？”
我瞄了瞄她掛在胸前的銘牌：“海格爾少尉……”
她盯著我，突然嘆了口氣：“萊茵……其實(shí)你不用這樣的�！�
“這里不需要你，你回去吧�！�
這句話戳中了我的痛點(diǎn)，但我依然腆著張臉好言相勸：“給我一個機(jī)會不行嗎？”
“萊茵，你是殘疾，戰(zhàn)場上不需要?dú)埣踩�。”她的語氣冷漠，并且著手開始收拾她的文件，我知道她要走了。
“莉莉絲，求你�！鼻榧敝挛医谐隽怂拿�，央求著我的鄰居姐姐莉莉絲，我暗戀了好久的莉莉絲：“只要讓我上戰(zhàn)場，讓我做什么都行！”
莉莉絲綠色眼眸里突然蕩漾起一種復(fù)雜的情緒：“你還太小，萊茵，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握住了我的手：“留在柏林，對你來說是最好的�！�
“不！”我憤怒地站起身，甩開了她的手：“比我年紀(jì)小的格魯特，米夏都去了東線，可就我不行！我只是被一塊磚頭壓傷了腳而已，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我漲紅了臉，看向漂亮的莉莉絲：“我不是殘疾！”
莉莉絲隨即低下了頭，潔白的臉頰上浮上紅暈，我看到她卷翹的睫毛被淚水濡濕。
“萊茵，你不懂……”
“莉莉絲姐姐，我們還有勝利的希望！”我行了個標(biāo)準(zhǔn)的納粹禮：“你看！我可以為元首付出一切！”
莉莉絲抬眼看我，嘴角勾起一抹蕭瑟的笑。她正準(zhǔn)備說什么，就聽從國防部大樓征兵處內(nèi)部走出一個偉岸的軍人，他的腳步聲平穩(wěn)有力，帶著大人物的氣勢，看向我時笑得十分明媚。
他身量高大，軍裝筆挺，負(fù)手而立派頭十足。金色的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地向后倒著，睿智的棕色眼睛上下打量著我。
“海頓中校�！崩蚶蚪z趕緊站起身行了軍禮。
“你叫什么名字？他朝莉莉絲點(diǎn)完頭后問我。
“萊茵·穆勒。”我讓自己的語氣鏗鏘有力，高高揚(yáng)起下巴，看起來就像一只斗志昂揚(yáng)的雄雞。
原來是個中校，那我可得好好表現(xiàn)。
海頓中校嘴角勾了勾，問身旁的莉莉絲：“他為什么會被拒絕？”
莉莉絲小聲說：“他是個殘疾�！�
說這話時，我善良的姐姐躲避著我的目光，愧疚讓她的臉再次紅了起來。我的心很痛，因?yàn)槲也幌肟吹剿@樣的表情。
我想要她為我驕傲，而不是憐憫我。
“走兩步�！敝行ｐ堄信d趣。
我抿了抿嘴，捏緊了拳頭，邁出了我的右腿，然后在邁出左腿時，我使出渾身的力氣來控制我的左腳讓它來完成它應(yīng)有任務(wù)。
然而它還是讓我失望了，在落地的剎那，一股難以言說的無力感從腳上傳來，就像踩在柔軟的棉花上，我整個左邊身子就朝下一墜。
我憋著一股氣走了幾步，臉紅得像個熟透的蕃茄。
“夠了�！敝行５穆曇粢琅f溫柔，我站定迎向他的目光。
“你真的想上前線？”
“是的！中校！”
“為什么？”
“作為一名德意志公民，我要為帝國獻(xiàn)出一切，為元首獻(xiàn)出一切！”
我模仿著元首演講時的語氣，聲音慷慨激昂。盡管內(nèi)心深處一直認(rèn)為這種模樣傻里傻氣像個小丑。但我表演得很好，因?yàn)槲铱吹街行Ｑ劾锪髀冻鲂牢康墓饷ⅰ?br />
他走過來拍了拍我略顯單薄的肩。
“多少歲？”
“十三歲！”我挺直了身子。
他好似在思索什么，片刻后轉(zhuǎn)身對莉莉絲說：“安排他到護(hù)理學(xué)校培訓(xùn)一個月，然后去東線——”
他看向我：“以醫(yī)療兵的身份。”
于是
944年
月，十三歲的萊茵在被國防部拒絕了三次之后，終于光榮地成為了一名醫(yī)療兵。那時他斗志昂揚(yáng)，在護(hù)理學(xué)院里學(xué)的比任何人都認(rèn)真，終于在次月以優(yōu)異的成績畢業(yè)，即將前往東線。
出發(fā)的前一晚平靜無瀾，我揉著我發(fā)痛的腳在鋪著薄棉被的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尼雅奶奶在隔壁睡的正香，透過模糊的玻璃窗，清幽的月光灑在我簡陋的臥房里。這棟位于柏林東區(qū)臨街的五層小樓，生活清貧的我們居住在最簡陋的頂樓。從臥房玻璃窗向外看去，月色下的柏林到處都是來不及修理的殘?jiān)珨啾冢@個世界之都在英國人的轟炸之下發(fā)出不情不愿的哀嚎，但它依舊驕傲。
我想此時施普雷河畔的菩提樹在一定在風(fēng)里溫柔地?fù)u擺著，菩提樹下大街在月光下猶如銀白的緞帶，勃蘭登堡門屹立在夜色中仿若不屈的巨人......我意識到我是如此深愛這座城市，在即將離開的前一天。
我突然很懷念和好友米夏在河里游泳然后回家挨罵的日子。
9
9年，我們還不滿十歲，膽子大的米夏總愛和尼雅奶奶對著干，氣得奶奶連黑面包都不給我們。肚子餓得不行時我們就只能去莉莉絲那里討吃的。那時她剛大學(xué)畢業(yè)，追求她的男人有很多，但我和米夏都覺得那些歪瓜裂棗都配不上她。
“能配得上莉莉絲的當(dāng)然是我啦！”米夏驕傲地昂起頭，一手撐在門上，模仿成年男人們抽煙時頹喪的滑稽模樣，他認(rèn)為這樣很有男子氣概。
我生氣地反駁他：“莉莉絲喜歡聰明的男人！她和我一樣喜歡古典樂�！�
“可你力氣小，我可以毫不費(fèi)力地打倒你！”米夏露出他小小的犬齒，仿佛嘲笑我：“況且你家早就沒有鋼琴啦！”
“該死，閉上你的嘴！”我被成功激怒，然后不可避免地和他扭打在一起，直到?jīng)]有力氣癱在莉莉絲家門口傻笑地等她回家。
真是美好的時光啊，戰(zhàn)爭還未波及到柏林，那時我們的帝國一路走向勝利。
突然，樓下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我蹭的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
“莉莉絲！”我沖下樓，鉆進(jìn)了莉莉絲的車?yán)铩?br />
“我真想你！”我摟著她的細(xì)腰，盡管我已經(jīng)和她差不多高，我善良的姐姐依舊會允許我擁抱她，和她撒嬌。
她揉著我的頭發(fā)，聲音就像夜鶯一樣動聽：“你放心去，我會照顧好尼雅奶奶的。”
我抬起眼睛，壞笑地問：“那等我回來后，你可不可以做我的女朋友？”
莉莉絲捏了捏我的鼻子，眼眸彎彎地說：“好哦�！�
“真的！”我激動地看她。
莉莉絲點(diǎn)頭：“真的，只要你回來�！�
我開心得就差在她臉上親一口，但我覺得我還是應(yīng)該紳士一點(diǎn)，畢竟萊茵·穆勒可是柏林這條小街區(qū)里有名的美少年。這可不是我驕傲，畢竟就連尼雅奶奶都說我繼承了我死去父母的全部優(yōu)點(diǎn)，尤其是我母親，那個出身落魄貴族的雅利安美人兒。
“我其實(shí)不明白，萊茵，你為什么一定要去東線？”
莉莉絲點(diǎn)起一根女士香煙，煙霧繚繞著夜色，她看起來憂郁又魅惑，讓我的心臟狂跳。
“其實(shí)你并不喜歡戰(zhàn)爭，不是嗎？你是一個善良的孩子�！�
“我不想被他們看不起�！蔽艺f。
“他們當(dāng)中有我嗎？”
莉莉絲吸了口煙，笑得眼里滿是星光：“萊茵，我比你大十三歲，我已經(jīng)二十六歲了，你出生時我就和你一樣大呢。”
“所以呢？”
“我從來沒有看不起你，我很愧疚，前年的那晚沒能及時把你從轟炸中救出來�！崩蚶蚪z看向我：“你恨我嗎？”
“不，莉莉絲，我愛你�！�
“小萊茵。”她溫柔地揉我的頭：“一切都不一樣了。”
我臉色微紅，因?yàn)槲覄倓偣钠鹩職飧姘琢�，但莉莉絲的反應(yīng)并不是我想看到的。于是我想把自己從這樣的尷尬處境中救離出來。
“你還記得那時住在附近的那個吉普賽女人么？”
“記得。”莉莉絲眼眸暗淡：“她死了�！�
“我知道�！蔽易プ×死蚶蚪z的手，陷入了回憶：“那時她還沒被抓走，我喜歡吃她做的司康餅，一次在她家蹭吃蹭喝時，她突然對我說，去東方看看，我要找的在東方�！�
莉莉絲一愣，看向我。
我笑了笑，接著說：“多么巧，后來你愛玩塔羅牌，你給我算時和她說了同樣的話�！�
“你們都說，我一生要尋求的都在東方�！�
我想那時我的眼眸應(yīng)該是亮晶晶的，因?yàn)槲腋杏X到眼睛濕潤了，我怔怔地說：“我想去東方看看，盡管我都不知道我要尋求的是什么�！�
莉莉絲有些啞然，或許在這一刻她也相信了命運(yùn)，她把我抱進(jìn)懷里輕撫我的頭：“好萊茵，我親愛的弟弟，你要尋求的一定是非常美好的東西，因?yàn)樯系蹠为勆屏嫉暮⒆��！?br />
她在我面頰上落上一吻，無聲地哭泣。
那晚是我人生中少有的幸福時刻，我在我深愛的城市里，抱著自己喜歡的人，汲取她的溫度，心中懷有觸手可及的夢想。多愁善感的小萊茵，那一晚流了很多淚，在心愛的女人面前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證自己一定會安全回來。
而那時他卻不知道，這一晚竟是永別。
他更不會知道，像這樣的離別，在他接下來的人生中會發(fā)生很多次，每一次都讓他心碎，直到垂垂老矣，他才能真正懂得這些離別的意義。
東方，東方，戰(zhàn)火硝煙彌漫的東方。
我背著自己小小的行囊，登上了開往前線的軍車。
我看到尼雅奶奶在人群中抹淚，拿著黃手絹向我揮別。我忍住沒有流淚，因?yàn)槲覉?jiān)信我會回來。
我要去東方，從蘇聯(lián)人的槍下拯救同胞的性命，我要尋找人生中注定會尋找的，抱著美麗的幻想，我相信我會大獲全勝，收獲滿滿地回來。
直到第一次聽到喀秋莎火箭炮那獨(dú)特仿佛催命般的聲音，暗夜的上空被火光照亮仿若白晝，渾身是血的戰(zhàn)士們一個個被抬進(jìn)前線后方的戰(zhàn)地醫(yī)院，他們的哀嚎無論播放什么樣的交響樂都無法掩蓋住，我才意識到，在這里我并不能尋求到任何美好的東西，只有無盡的鮮血和死亡。
血腥味讓我吐了出來，我甚至來不及擦嘴抬起頭就與一名年紀(jì)和我差不多大的士兵目光相撞。
他躺在擔(dān)架上，鮮血浸染了他瘦小的身軀，腸子就像一灘軟體動物從腹部的可怖破口流了出來。他嘶啞著嗓子，血泡從他嘴里不斷涌出，盡管聲音喑啞，但還是可以聽到他絕望地說：
“救救我。”
然而說出這句話仿佛用掉了他所有的力氣，他腦袋一歪，目光瞬間渙散。
我睜大了眼睛，努力平復(fù)下自己的心情，深吸一口氣后走上前去合上了他的眼睛。
這是我來到羅馬尼亞邊境防線的第一天。
Θ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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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hapter
2
“嘿，你能指望他做什么事兒？”一名漂亮的女護(hù)士朝她的同伴眨眼：“他雖然是個小瘸子，但還是個雛兒�！�
我能感受到那兩道目光游走在我身上時的溫度，又聽到一道尖聲尖氣的聲音說：“他長得可真俊俏，不出兩年絕對是個美男子�！�
“那你現(xiàn)在就先拿下嘛�！�
“只怕我要手把手教他�！�
她們捂嘴笑得像兩只小山雀，站在簡陋的護(hù)理臺前卷著紗布，眼睛不斷瞟著我。我蹲在墻角，看著地上混雜著鮮血粗糙泥地，整個人都在顫抖。
經(jīng)過昨晚一整夜的折騰，我把路上吃的吐了個一干二凈，現(xiàn)在整個人都是暈的，面對那種肆無忌憚的玩笑話我都沒有反應(yīng)。換了以前，我肯定就走上去拍拍她們?nèi)舛斩盏闷ü�，壞笑著說：“那就來一發(fā)嘛。”
“等我好了也跟我玩玩吧，護(hù)士小姐�！辈〈采系囊粋�裹著浸血的紗布的軍人朝她們吹了個口哨。其中那個高挑的護(hù)手走過來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那你可得娶我，羅恩·基爾少尉。”
羅恩咧開嘴笑了笑，然后因?yàn)樘弁磹灪吡艘宦暋Ｗo(hù)士小姐撇了撇嘴：“看來還早著呢�！�
她親吻了羅恩有些干枯的唇，然后走到了我的面前，就像施號命令的女王：“站起來，穆勒醫(yī)療兵�！�
我扶著墻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雙腳哆哆嗦嗦地發(fā)軟。
“沒尿褲子吧！”她輕笑幾聲，然后朝我伸出手：“我叫夏洛特，在下次開戰(zhàn)前你就得呆在戰(zhàn)地醫(yī)院了，海因茨醫(yī)生讓我負(fù)責(zé)帶你，你可得好好聽我的話。”
她眨了眨漂亮的藍(lán)色眼睛湊近：“你要學(xué)習(xí)的事兒可多著呢。”
我渾身一寒，還是擠出了個略顯慘淡的笑容：“謝謝你，夏洛特�！�
我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她那傲人的胸脯上，渾圓緊致從解開了三顆扣子的護(hù)士服下似乎呼之欲出。我的臉開始發(fā)燒，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異樣，她挑起兩道彎彎的柳葉眉毛，細(xì)長如狐貍般透著精光的眼睛瞇了起來，驕傲中帶著絲勾引人的魅惑，正當(dāng)我以為她要說什么的時候，她突然朝前走了一步，俯身在我臉上親了親。
“真是個干凈的孩子。”她身上的消毒水味道迎面撲來：“這里的人都太臟了，小萊茵�！�
我愣住了，看向她長著些雀斑的臉，這些雀斑讓她看起來很性感。然后因?yàn)樗眢w的前傾，該看的我?guī)缀跞靠吹搅�，我咽了口口水，感覺有些東西不受控制。
她突然有些神經(jīng)質(zhì)地笑了出來，然后揪著我的衣服把我拖到了外面的一間病房。
“現(xiàn)在幫我們把這些人抬出去吧。”
我數(shù)了數(shù)一共有十五個擔(dān)架，上面躺著十五個死人。他們的死相很慘烈，氣味很難聞，叫本身沒什么可吐的我只能流著眼淚干嘔。
“你可真可愛�！毕穆逄匦Φ瞄_心，她指著那些人好像在炫耀她的戰(zhàn)利品：“這個和我接過吻，嘴里總是一股杜松子酒的味道，還有他，親吻過我的手背，靦腆地不像話，這個嘛，在上一次來戰(zhàn)地醫(yī)院時和我上過床，技術(shù)很好......”
她看向我，表情十分得意，我想我當(dāng)時震驚到張大了嘴巴的模樣一定很滑稽。
“怎么？很驚訝嗎？”她又挑起了眉頭。
我趕忙搖頭：“你很美，他們應(yīng)該都很喜歡你�！�
我的恭維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她笑得臉蛋紅撲撲的就像五月玫瑰，然后我和她花了一個小時把這些尸體抬了出去，堆放在戰(zhàn)地醫(yī)院后面的空地上。接下來會有專門的人處理這些尸體，她問我要不要觀摩一下，我趕緊搖頭。
消毒完后，她遞給我一支煙，我說我不會抽，她就說我遲早得學(xué)。于是我在她的手把手教導(dǎo)下開始抽了第一根煙。后來我不得不感概，煙確實(shí)是個好東西。無數(shù)次夜晚，身邊沒有幾根香煙我根本無法度過。
當(dāng)晚，夏洛特被海因茨醫(yī)生叫去輔助他手術(shù)，我被她指派到戰(zhàn)地醫(yī)院的頂樓病房里給一位大人物換藥。
“你就幫我一下嘛，說不準(zhǔn)他會喜歡你呢！”夏洛特沒個正經(jīng)，在我屁股上拍了拍：“大人物都有特殊的癖好哦�！�
我臉霎時就紅了，迄今為止我還沒被女人拍過屁股，尤其是像夏洛特這樣妖媚的女人。于是我端著換藥的器械和藥水，來到了大人物的病房外。深吸一口氣后，我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
“進(jìn)來。”
里面?zhèn)鱽硪宦暫寐牭穆曇�，怎么形容呢，就像巴伐利亞的清泉，流淌在陽光下，清澈而通透�?br />
推開了門，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大人物。
上帝！他可真美，那種即使在病痛中也無法掩蓋的健壯，就像米開朗琪羅刻刀下的大衛(wèi)王。直到多年后我也會記得初次見到他的這幅場景，四月羅馬尼亞的陽光下，我遇見了我生命中的貴人，我一生都記掛在心中的朋友。
——威廉·維克多空軍少校。
清澈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他臉上，他棕色的頭發(fā)凌亂顯得慵懶，麥色的皮膚光澤健康，一點(diǎn)都不像個中了好幾槍的傷員。
傳聞他的戰(zhàn)機(jī)被擊中冒著滾滾濃煙就像只折斷了翅膀的雄鷹快要觸地，在大家都以為他要和戰(zhàn)機(jī)同歸于盡的最后時刻他從駕駛艙里跳了出來。緩緩下墜中，該死的俄國佬仗著自己不受《日內(nèi)瓦公約》的約束恨恨地朝他開了好幾槍。然而帝國的英才可沒這么容易死，他堅(jiān)持到了最近的戰(zhàn)地醫(yī)院，并且恢復(fù)得很好。
“少校，您好，我來為您換藥�！�
我聲音小得可憐，請?jiān)徣R茵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孩子吧。誰叫這個少校長得好看的過分，而萊茵天生對美就沒有抵抗力。
他懶懶地轉(zhuǎn)過頭來看向了我，我迎上他的目光，看到他嘴角揚(yáng)起一個明媚的弧度。
“好啊，請便。”他的語氣輕快。
“嗯。”
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然后掀起了他的被褥，解開了他的病服。在為他換藥的過程中，我感覺到他一直在盯著我看，看得我不禁有些手抖。
我努力使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他傷口上，但他傷痕累累的腹部肌肉線條依舊那么好看，讓我突然羞愧得無地自容。如果是他來到了莉莉絲身邊，小萊茵大概一點(diǎn)競爭力都沒有了吧。
我被他看得心里直發(fā)毛，手上不自覺地加快了速度。
“你在緊張？”他突然問。
我張了張嘴，然后迅速恢復(fù)冷靜：“我剛來這里不久，少校�！�
“你要上前線？”
“是的。”我點(diǎn)頭。
“你多大了？”
“十三歲。”
我聽到他輕笑一聲，然后他看向窗外：“十三歲啊......我們的帝國居然要十三歲的孩子上前線......”
“不！是我自己愿意來的！”我有些激動：“是我自愿的�！�
他寧定地盯著我，似笑非笑。
我有些羞怯地低下了頭，我不明白我為什么害羞。我平�？刹皇沁@樣的性格，我頑劣不堪，滿嘴臟話，盡管米夏和莉莉絲都說那只是我的偽裝�？蛇@世上也只有那兩人能看出那是偽裝。
我本來在這位少校面前也該嬉皮笑臉的，但不知道為什么笑不出來，反而顯得很窘迫，這可不是因?yàn)樗谴笕宋锏木壒省Ｎ铱傆X得有一種奇怪的氛圍籠罩在病房內(nèi)，包裹著我們。他很悲傷，或者說，他對我很感興趣。
我們后來沒什么交談，等到了第二天，夏洛特壞笑地戳了戳我的肩：“不錯嘛，這么快就贏得了大人物的芳心，維克多少�？牲c(diǎn)名說要你接下來照顧他哦。”
夏洛特吸了口煙：“反正最近蘇聯(lián)人要消停一陣子了，你也不必上前線，就在這里先照顧他吧！”
我非常詫異：“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你問蘇聯(lián)人嗎？戰(zhàn)爭就是這樣的，大家都需要休息，我們需要，那些俄國佬更需要。”
“不，我是問為什么維克多少校要我照顧他，明明你們都更有經(jīng)驗(yàn)�！�
夏洛特睜大了眼睛：“呀，原來你不知道呀！”
她笑著在我耳畔悄聲說：“維克多少校喜歡男人。”她戳了戳我：“尤其是像你這樣的漂亮男孩兒。”
我瞬間漲紅了臉：“這可是犯法的！”
被一個男人喜歡，可真叫人惡心。
夏洛特挑眉：“我照顧他的時候看過他時常帶在身邊的一張照片，兩個年輕人，一個是他，還有一個嘛，我不認(rèn)識，但好看得過分。怎么說呢？”
夏洛特揉了揉太陽穴：“干凈澄澈，就像詩人一樣�！比缓笏诸┝宋乙谎郏骸澳阋彩锹铩！�
我就像抗辯似地吐了句臟話：“媽的！我才不是！”
然后我落荒而逃，夏洛特后面的笑聲仿佛爬到了我的背上，撓的我渾身不適。
于是下一次換藥時，我更緊張了。
我的手簡直不聽使喚地抖，在用鑷子將紗布夾起來的時候居然不小心觸碰到了他的傷口。
維克多少校痛得嘶了一聲，我大驚失色，連忙向他道歉。
他突然笑了，伸出手來，好像要摸我的頭，我慌亂地朝后躲了躲。
“你怎么了？”他皺眉問。
“沒有......”
“你在撒謊，小萊茵。”他半坐起身，笑著把我扯到他身邊，摟住了我�！澳闩挛�，小萊茵，但事實(shí)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我第一次被男人抱，整個人都在顫抖。
“她......她們說您喜歡男人。”
“是啊，我喜歡的是男人�！�
我咽了口口水，要不是他是長官，我想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一拳砸在了他的臉上。
他松開了我，命令我在他面前坐下看著他。我不明白他的用意，但還是強(qiáng)忍著不適照做。
“萊茵，喜歡男人和喜歡的是男人不是一個意思�！彼恼Z氣清清淡淡的，神情恬然中帶著些許落寞。他從枕頭下摸出了一張照片，遞給我說：“看看。”
猶豫片刻，我從他手上接過那張照片。我想這該是夏洛特所說的那張照片。
年少的維克多少校和一位如山間清風(fēng)般的男人站在一起，矢車菊在他們腳下隨風(fēng)搖曳，少校笑的很開心，是少年人獨(dú)有的笑容，而那位高瘦的男人卻像中世紀(jì)的王子，嫻靜優(yōu)雅，仿佛帶著一層光暈，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那樣的人，我想就是海涅看到他都會詞窮地不知道該如何表達(dá)。夏洛特說對了，他的確像位詩人，寶石般的眼眸里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淺淡的笑容里似乎蘊(yùn)含了萬物。
“他有一雙灰藍(lán)色的眼睛，就像波茨坦的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