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抿了抿唇,望向他:“老實說,我看不到這種對立的意義�!�
他有些憐愛地摸了摸我的頭:“你說的這句話,薩沙也說過,你們很像,怪不得他那么喜歡你。但是萊茵,有時候所謂的‘意義’本身就沒有意義,只是利益趨勢罷了�!�
“人類本質(zhì)上都是政治性動物,因為人和人天然地就不一樣,而為了劃分這些不同就會生成國別,政黨,信仰等。人類又是如此脆弱,不抱成一團根本就活不下去,而只要人與人之間產(chǎn)生相互關(guān)系,政治就會出現(xiàn)。政治一旦出現(xiàn),就會把相同的一批人更緊密地聯(lián)合在一起,從而更有力量地去對抗另一個群體。而在這種對立當(dāng)中,人類才能不斷發(fā)展,實現(xiàn)整個人類族群的躍進。”
他復(fù)又輕笑幾聲,繼續(xù)說:“共產(chǎn)主義是人類的一次偉大革新與超越,那些帝國主義怎么會甘心低下他們驕傲的頭顱呢?如果那些對你來說太深奧,而你又非要糾結(jié)意義的話,或許就只能歸結(jié)于為信仰而戰(zhàn)了。”
我似懂非懂地點頭,笑著說:“那我可真可憐,我應(yīng)該為耶和華而戰(zhàn)的,第一個就是打倒你們這些無神論者。”
他側(cè)了側(cè)頭,饒有意味地挑眉:“或許,你應(yīng)該為我而戰(zhàn)。”
“要知道,你曾許下過諾言�!彼蝗画h(huán)視四周:“若我記得沒錯的話,還是這架飛機。萊茵,相同的飛機,一樣的萬里高空,你忘記當(dāng)初許下的諾言了嗎?”
“但我已經(jīng)違背了。”
“沒關(guān)系�!彼兆∥业氖钟H吻:“你可以再次違背,負負得正�!�
Θ理~2
22-
-
4
7:
:
Chapter
67
時隔三個月,我回到了東柏林,在自己干凈整潔卻又無比空蕩的公寓里,我呆站著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接下來的生活。這套公寓的裝修已經(jīng)煥然一新,重新貼滿了米白色花紋的墻紙,木地板刷上了亮漆,換上了一張淡綠色絲絨面沙發(fā)。
回到這里,我感到不知所措,熟悉而又陌生,這座城市,這間公寓,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在過去幾年變成了像摻有毒藥的黃油面包,讓我既想逃離,卻又離不開。
我正坐在沙發(fā)上呆愣地抽煙,就聽到房門被敲響,打開門后發(fā)現(xiàn)是阿廖沙。
他沖我一笑,有些靦腆地問:“我可以進去嗎?”
“嗯,請隨意�!�
阿廖沙走進,環(huán)顧四周,說:“你這房子重新裝修了,里面應(yīng)該有克格勃們提前設(shè)置好的竊聽設(shè)備�!�
我點頭,笑著說:“猜到了。”
阿廖沙彎起眼眸:“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謹慎很多了,老實說,我不知道該不該為你開心。你以前傻乎乎的模樣挺可愛的�!�
“再傻下去小命兒都給玩沒了�!蔽衣柭柤�。
阿廖沙伸手落在我肩上,眼神露出溫柔的堅定:“放心,不會的,將軍會好好保護你,任何人都動不了你�!�
他在公寓里轉(zhuǎn)悠了一圈,便回到門口:“我只是按照吩咐來看一看,如果一切沒事,我就先回去了�!�
他向我點頭致意,轉(zhuǎn)身出了房門,我倚在門口,目送他下樓梯,突然我想到了什么,關(guān)上門叫住了他。
“阿廖沙!”
“嗯?”
“你是格魯烏嗎?”我聲音壓得極低,“格魯烏”三個字甚至接近唇語。
阿廖沙緩緩勾起嘴角,笑意滲出些縷危險,但并不致命:“是的,我一直是。但是萊茵,這是個秘密,而這個秘密并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
我挑眉:“明白�!�
阿廖沙是格魯烏,表面上是尤利安的安保隊隊長,實則是蘇聯(lián)軍事總參謀情報處的人,若我猜的沒錯,他要不屬于負責(zé)在柏林地區(qū)的諜報活動的直屬第二處,要不就屬于進行對外顛覆破壞,暗殺,綁架,心理戰(zhàn)等活動的特別行動局。
他常年跟隨尤利安,可見尤利安在蘇聯(lián)軍中的勢力有多么龐大。格魯烏是他在
年代初期作為朱可夫元帥的副手一手建立起來的,而他對我用過幾次的格斗術(shù)則被稱之為西斯特瑪(Systema)——一種哥薩克傳統(tǒng)武術(shù)已經(jīng)成為格魯烏必修的軍用高級武術(shù)。
再次感受到我和他之間的巨大差距,這種差距每次都會讓我感到不寒而栗。不敢想象他一路爬到現(xiàn)在這個位置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要知道他可出身于古拉格。而他之前所說的離開薩沙,或許就是他從契卡的脫離。
早就該猜到他內(nèi)心中不同于常人的陰暗與無情,而我總是被他那張絕美的臉和溫柔的眼睛所迷惑。
轉(zhuǎn)身看向窗外的勃蘭登堡門,當(dāng)年蘇軍打到這里來時,這象征著德意志勝利與輝煌的建筑都插滿蘇聯(lián)鮮紅的旗幟。心里感覺很難受,那種被緊緊掌控似乎怎么都不能擺脫的感覺又回來了。即使我愛他,可卻無法相信他,并且逃脫不了他,這種極不平等的對立讓我感到窒息。
深吸一口氣,雙手不自覺地撫摸著胸前的耶穌十字架,我又想起了艾倫,我的朋友。
回望這處公寓,盡管已經(jīng)變了模樣,但似乎每一處都存留著他的影子。他蓬勃的生命力仿佛依舊蔓延在透過白窗紗照進來的陽光中,我怔怔地走向他的臥室,推開門,躺到了他曾經(jīng)睡過的那張床上。
閉上眼睛,我想,我需要好好整理一下目前回到現(xiàn)實的復(fù)雜心情。
“頭兒,頭兒!”感覺有人在推搡著我,睜開眼一頭金發(fā)撞進視野里。
“杜恩,你怎么在這里?”我望向窗外,居然還是白天?不對,我睡覺的時候就是日暮時分了,見鬼,難道我睡了這么久?
我蹭的坐起來,頭開始發(fā)暈,杜恩激動地把我擁在懷里。
“你看起來好很多了!”他眼睛亮晶晶的,說:“聽說你回來了我迫不及待來找你!哦請你見諒,這房子是我負責(zé)裝修的,當(dāng)然里面有......我想你明白,這都是部長的安排,他也沒辦法的,蘇聯(lián)人他們總是不放心,所以我就擅自開門進來了,哦頭兒,我可真想你!不對,現(xiàn)在不能叫你頭兒了,你現(xiàn)在可是我們反間處的副處長!”
他叨叨個不停,一張小嘴兒恨不得長在我耳朵上,我敏銳地捕捉到最后一句,驚訝到瞪大了眼睛:“副處長?!”
“嗯嗯!”杜恩點頭:“部長親自下的通知書。你干嘛這么驚訝?你夠格的,畢竟你立了那么大一個功,成功地揭露了英美的隧道計劃......”
說著說著,他意識到不對,訕訕地低下了頭。
“抱歉,頭兒。”他紅著臉,眼神就像只受傷的小狗。
“沒關(guān)系,杜恩�!蔽覐拇采掀鹕�,他扶住了我。
“我現(xiàn)在好很多了,杜恩,謝謝你。”
我穿好衣服,在盥洗室里簡單洗漱了一番,就跟著杜恩來到了闊別已久的魯斯徹斯特大街
號,依舊森寒的史塔西總部。
但老實說,真的見得多了,連史塔西總部都變得可愛起來,甚至有種回家的感覺,或許是我對米爾克已經(jīng)沒了那么大的敵意?但更多的應(yīng)該是比起蘇聯(lián)那邊,這里簡直太溫柔了。而我,現(xiàn)在也幾近于釋懷了。
我在一號大樓的部長辦公室里見到了米爾克,當(dāng)然,他還是那么一副神經(jīng)兮兮的模樣。先是說他因為直接告訴我蘇聯(lián)人的計劃后被尤利安逮住狠罵了一通,說什么明明他不告訴我我也能猜得到的尤利安罵他就是為了泄憤,又開始抱怨他可不是自愿給我升職要不是蘇聯(lián)軍方宣稱要用坦克轟他家大門來威脅他,他可不愿意再繼續(xù)接手我這個燙手山芋。
我安靜地坐在他面前,微笑地等他說完,面對情緒激昂的他,幽幽地來了句:“說真的,我現(xiàn)在看你,覺得你還挺可愛的�!�
米爾克一愣,眼睛里頓時射出陰狠的光,陰惻惻地看我,威脅性地擠出一句:“你說什么?”
“好了,我親愛的部長�!蔽衣柭柤纾骸拔覀冎g不必這么劍拔弩張的,我們從來都不是敵人。相反,我們應(yīng)該是朋友,很好的朋友,甚至是家人,不是嗎?”
他瞇起眼睛,坐下身雙手撐住下頜:“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挑眉:“得了米爾克,我實在懶得拆穿你。你是不是喜歡米夏?你就是喜歡他所以一直討厭我,把我當(dāng)做了假想敵。我親愛的部長大人,你在這方面跟個小孩一樣。”
預(yù)想中米爾克應(yīng)該跳起來把我狠揍一頓,但沒想到他只是保持原封不動的動作沉默,看來我的猜測是準(zhǔn)確的。這個神經(jīng)質(zhì)的國家安全部部長,高高在上的社會統(tǒng)一黨中央委員,喜歡上了我那黑社會出身的好朋友,米夏。
良久,他放下手,雙頰居然像煮熟的番茄那樣紅,嘖,我嘆氣著搖了搖頭。這都是個什么世道��!
“你說的沒錯�!彼蝗徽\懇起來,神情也變得十分嚴(yán)肅,對待工作都沒看到他這副模樣的。
“我認識米夏很久了,畢竟他敢在國安部成立初期還敢搞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在你傻不愣登地去襲擊阿茲雷爾將軍前我就開始注意到他了。”
我饒有意味地勾起嘴角,他有些尷尬地咳嗽幾聲。
“阿茲雷爾將軍把他弄到史塔西來的時候,我只想這大概就是耶和華的旨意。沒錯,那個時候我這個馬克思主義者就是這么想的,我總不能感謝馬克思吧!唔,不過,蘇聯(lián)人送來的,或許該感謝列寧......”
他突然像個孩子一樣思維跳躍到另外一個地方了,我不禁笑了出來。
“好啦,米爾克部長,之所以不讓我和米夏見面,是怕他攙進這檔子事兒了吧�!�
米爾克從他耶和華、馬克思、列寧的奇思妙想中恍過神來,陰笑一聲,說:“當(dāng)然,我甚至給他改了名字。按道理你這種身份遲早得被肅清,我可不想讓他再跟著你倒霉。不過話說回來......”
他意味深長地笑:“他們居然安排你去殺艾倫·克勞德,把你摘得一干二凈,看來某些人演戲演得動了真感情啊�!�
我冷下神情,說:“我不想談?wù)摪瑐惖氖虑��!?br />
他挑眉,嘖嘖了兩聲:“可蘇聯(lián)軍方對同性戀可是明令禁止的,即使是將軍也一樣要去坐牢。”
“他去坐牢我不就自由了?”我哂笑一聲。
“哦?難道你們還真有什么?將軍可是對外說你只是他的線人,算是親密的那種。”
我聳肩:“不錯,就是線人。我和他沒什么關(guān)系,就只是我一廂情愿。說到同性戀,咱們史塔西不也一樣嗎?難道部長大人想帶頭犯法?”
米爾克笑瞇瞇地朝后一躺:“親愛的萊茵,和你一樣,我也一廂情愿啊�!�
說完我倆都笑了起來,只是這笑聲里意味不甚相同。這還是我和他第一次心平氣和地聊天,往日里說不了幾句就是互相嘲諷吵架然后動手,想來他年紀(jì)比我大這么多,還真是幼稚。
天知道這種人怎么混到這種高度的。隨便再聊了幾句目前的工作,我打算向他提個請求。
“請求?”他有些好奇。
“三四年過去了,有些事情該放下了。我知道你并不恨蔡塞爾部長,你們只是理念不同,走的道路不同,但目的都是一樣的,如果可以的話,菲利普應(yīng)該要從獄里出來了。”
他扯了扯嘴角:“我可不是那種好心人,要知道是我親手把他弄下臺的。”
“那么,想必那段日子里你心里也很痛苦吧。”
我微笑地注視他,他的表情開始變得不自然起來,沉默許久,他冷笑幾聲。
“痛苦又如何,這就是政治,政治就是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而戰(zhàn)爭就是注定要流血�!�
“那么當(dāng)戰(zhàn)爭結(jié)束后,該放下的就要放下了�!�
他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沒想到有一天也會從你嘴里聽到這種話,看來我們史塔西對你的教育還算成功,至少看起來不像個文盲。”
我聳聳肩,笑著接下了他的揶揄。
“好啦我們的穆勒副處長,就算我可以賣你個人情,但這事兒沒那么簡單,還得報到總書記那里,你就等著吧,我會給你消息的�!彼纸器锏卣A苏Q郏骸皠e忘了,我說的是人情,人情是拿來干什么的,你懂吧�!�
“當(dāng)然,人情就是拿來還的�!蔽艺酒鹕恚χf:“我已經(jīng)當(dāng)了蘇聯(lián)人那么久的狗,不介意再來當(dāng)你的狗,親愛的部長大人,這事兒辦完后,萊茵·穆勒任您差遣�!�
他嘖嘖兩聲,我沖他點頭致意,然后離開了部長辦公室。
如果一切都不能逃離的話,至少利用現(xiàn)有的條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那些曾經(jīng)真正對我好過的人,盡全力保護他們。
菲利普,安迪,杜恩......
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我還能與米夏見面。
至少心存希望不是嗎?
對將來最好的饋贈,就是過好現(xiàn)在的每一刻。
我抬起頭,陽光突然明媚起來,心中仿佛掠過一縷清風(fēng),所有的迷茫和困惑倏然退去。
Θ理~2
22-
-
4
7:
:
Chapter
68
來得比我想象的要快,如此看來某些人有多么迫不及待。
“我也就不多說了,叛變吧兄弟。”
我一口咖啡噴出來,望著眼前這個黃毛男人。他咧開嘴傻笑,朝前一湊,撐起下頜咂吧咂吧嘴:“初次見面,我叫唐納德·偉森,我想你應(yīng)該知道我是誰�!�
“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大膽,居然敢這么出現(xiàn)在我面前�!蔽夷闷鸩徒聿潦玫糇旖堑目Х葷n,然后感覺桌下有什么東西觸碰到了我的小腿。
“喏,就知道你下午會來這里喝咖啡,等你好久了。怎么樣,我們對你的調(diào)查挺細致吧。”
他長滿雀斑的臉上因為假惺惺的笑容擠出褶皺,簇擁著一雙玩味的棕色眼睛,英國陰冷潮濕的天氣養(yǎng)育出他蒼白透著青灰色血管的皮膚,穿著件巴寶莉的威斯特敏斯特版型黑色風(fēng)衣,腳上的切爾西靴前伸出的刀片正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摩挲我的皮膚。
“上面有毒,你會害死我的�!蔽矣行┼凉值卣f。
“這不是在威脅你嗎?老兄�!彼夷_又動了兩下,笑瞇瞇地說:“氰化物哦�!�
我聳聳肩:“你們風(fēng)格差異這么大的嗎?艾倫就不會這么做,他會好言好語勸我�!�
他大剌剌地往后一躺,靠在椅背上,笑容里夾雜著蔑視:“所以他失敗了嘛!不,我突然想到,或許他根本就忘了要策反你這回事,哎,就說感情這回事最麻煩,而時間又是最容易讓人產(chǎn)生感情的東西。”
他瞇起眼睛,饒有興趣地望著我:“知道嗎?其實我一直很想見你,和你說說話�!�
“用這樣的方式?”我抬起腳往前送了送,他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
“沒錯,我動不了你。”他把腳收回去,雙手肘撐在桌子上,湊上前來打量我:“你說,你有什么樣的魅力把蘇聯(lián)人都迷得暈暈乎乎的呢?哦,不對,不僅是蘇聯(lián)人,就連我們頭兒也很迷你�!�
“這還用說?價值決定一切�!蔽椅⑿ζ饋�,往后一靠,雙手微不可察地放在了腰上。
他敏銳地注意到手上的動作,挑起一邊眉毛,幽幽地說:“你現(xiàn)在這副模樣,倒讓我想起最開始艾倫給我們匯報時那個傻乎乎的你,簡直判若云泥�!�
“拜你們所賜嘛!”我咧開嘴笑,手從槍上拿了下來,湊上前低聲說:“聽著,唐納德,是吧,你剛剛說你叫唐納德·威廉?”
“唐納德·偉森,親愛的,禮貌一點。”
我不置可否地挑眉,然后說:“唐納德·偉森先生,你想的也很對,這間咖啡廳里都是普通民眾,我不能在這里和你交火,當(dāng)然,我也沒那個意愿。理查德無非就是想從我這里獲得點什么有用的信息嘛,我想我們可以做個交易�!�
“哦?什么交易?”他有了興趣。
我露出誠摯的笑容:“告訴我你們?yōu)槭裁捶艞壛税瑐�。�?br />
“艾倫不是死在你手下嗎?”他冷笑一聲。
我聳肩:“可艾倫不是你的同事嗎?你們?nèi)绻行囊獛撸械氖菣C會。我的線人調(diào)查后說你倆的關(guān)系還不錯,你怎么一點都不傷心呢?你有想過要救他嗎?”
他眼睛逐漸地緩慢地瞇了起來,露出一道森寒的光芒。
“你在審判我?”他揚起嘴角:“你有什么資格審判我?殺人犯先生?”
“艾倫,哈哈,艾倫!”他突然情緒激動起來,臉色霎時變紅,咬牙切齒地說:“他不過就是一個被感情沖昏頭腦的傻瓜罷了,甘愿到這里來,待在你身邊整整六年,到最后淪為一顆棄子�!�
“一個人要糟踐自己,任誰都是擋不住的。你去過中國嗎?那邊有句古話是怎么說的,爛泥扶不上墻!”
我冰冷地笑起來:“他可不是爛泥�!�
“可他自愿做爛泥!”唐納德再次把腳送了過來抵住我的小腿:“得了穆勒先生!就問一句,合不合作!”
“你有什么資格和我談判呢?合作也得拿點資本來吧�!�
“嘖,看來你被蘇聯(lián)人慣壞了,難道阿茲雷爾將軍那么對你,你一點都不恨他嗎?”
“恨�!蔽椅⑿χf:“但恨他并不代表要背叛我的國家�!�
“喲!我可沒這意思。你背叛蘇聯(lián)就行,老實說,你也從來不和他們是一伙兒的吧。想想你自己,你可是個德國人,你信馬克思嗎?你讀過共產(chǎn)黨宣言嗎?你也不是黨員吧�!�
“那又如何,至少現(xiàn)在我是一名史塔西。怎么說,還是反間諜處的副處長。挺大的官兒的,可不能玩丟了�!�
“你要到我們這邊來,軍情六處和中情局隨你挑�!�
“嘖�!蔽也[起眼睛,說:“還有這等好事,那你讓理查德把中情局柏林行動基地的老大位置讓給我。”
他傻笑起來,表情復(fù)又變得冰冷:“穆勒先生,胃口可不能太大了,會死人的�!�
我撇撇嘴:“我早該死了不是嗎?”
他冷哼兩聲,彎起右手的食指敲了敲桌子,仿佛自言自語地說:“死對于我們這種人來說是最容易的事情,反倒是活下來最難。艾倫選擇懦弱地逃避,我可不會�!�
他抬起眼睛盯住我:“我來本就沒抱多大希望,但只告訴你一句,當(dāng)然,是幫我們頭兒帶個話。”
“什么話?”
“他說你會后悔的�!彼麚P起嘴角,笑得十分陰險。
“后悔什么呢?”我來了興趣:“我還有什么需要后悔的?”
他聳聳肩:“誰知道呢?時間會告訴你一切,當(dāng)然,也會告訴我一切�!�
我笑了起來,喝下一口咖啡:“老實說,唐納德,你們的策反水平實在太差了,對我們這種見慣了生死的人來說,威逼是最沒有用的,你總得拿點什么來利誘我吧�!�
他也嘿嘿地笑起來:“可你不都看不上嗎?諾,給你一套英國最好的公寓,倫敦市中心的,雖然被你們德國人炸了不少,但還是有很好的房子,不然,給你錢?你至少開個價嘛!”
“談錢就俗了。”我笑瞇瞇地說:“有錢人可上不了天國�!�
“你現(xiàn)在也甭想上啦!”
“得了吧唐納德,我沒時間跟你在這里斗嘴。你敢堂而皇之出現(xiàn)在我面前,讓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氣,但不知道是你太低估了史塔西,還是太高看了我的仁慈與善良.......”
我嘴角緩緩勾了起來,神情想必如毒蛇一般陰狠,周圍的空氣剎那間凝滯,就如滯澀的發(fā)條,咖啡廳里的交談聲笑聲瞬間止住,所有人的動作都化為定格住的一幀畫面。
唐納德的瞳孔急劇收縮,扯開嘴角:“看來你真的變了�!�
他蹭地站起身,掀起面前的圓桌后就朝一側(cè)的窗戶奔去,霎時咖啡廳內(nèi)槍聲四作,噼里啪啦地打在地板和桌面上,木渣飛濺,驚恐的尖叫聲此起彼伏,爾后子彈又追擊至唐納德跳下的窗戶,玻璃嘩嘩啦啦地碎了一地,在聽到一聲悶哼后,唐納德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我做了個手勢,一名史塔西就帶著小隊沖出咖啡廳追擊上去。
“頭兒!你沒事吧!”杜恩抄起槍走過來:“沒想到他還挺機靈的�!�
我點點頭,環(huán)顧一片狼藉的咖啡廳:“沒事,先給他個教訓(xùn),跑了下次再抓就行。”
本來這里已經(jīng)被清場到處都是我手下的警察,但還是有幾名不清楚情況的平民走了進來,而為了偽裝我們又無法進行刻意的阻攔,此時他們瑟縮在墻角,嚇得渾身直抖。
“沒受傷吧?”我走向他們,一名婦人和一對年輕男女緊緊抱在一起,嚇得臉色煞白,顫抖地說:“我的上帝�。∵@都是到的什么霉��!我就說了要去做禮拜你死也不聽,回去一定要懺悔,懺悔!”
婦人撕心裂肺地嚎叫著,她的一對兒女更是說不出話來,我敏銳地看到兒子褲腳上沾上了一點血跡。
“非常抱歉,這位夫人,我們會做補償?shù)�。您兒子似乎受了點傷?”我蹲下身,朝那男孩兒伸出手:“腳疼嗎?”
似乎還沒從驚嚇中反應(yīng)過來,他回過神來就開始嘶嘶喘氣,捂住腳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我被他這么一哭都給弄傻了,趕忙安慰他:“不哭不哭,我們會給你治療的,夫人,我們會給您一個交代的!”
那婦人一愣,大驚失色地抓住女孩兒往后一退:“上帝!這是誰?我不認識他��!他不是我兒子!我沒兒子,我只有我的寶貝莉茲。”
她抱住女孩拼命吻她的額頭,一副驚恐萬分的模樣。而那男孩兒依舊縮在地上捂住腳抽抽搭搭地哭,這幅場景讓我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吩咐手下去安撫那對母女,我把男孩攙扶起來,準(zhǔn)備帶回史塔西的醫(yī)院先治療一番再說。
“別哭了,看你也快十八歲了。只是玻璃渣子進去了,我們會給你治好的,連疤都不會留�!�
回程的警車上這個咖啡色卷毛男孩哭得我鬧心,雖然楚楚可憐看起來萬分動人,但不知為何我仿佛看到了曾經(jīng)的那個只會哭的自己。
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厭惡,我嘆息一聲,遞給他一張手帕。
他接過手帕,對上我的目光,突然哆嗦一下,蒼白的嘴唇顫抖幾分,然后兩眼一翻,就此暈在我的懷里。
Θ理~2
22-
-
4
7:
:
8
Chapter
69
我真的快吐血,這孩子真是被嚇暈了嗎?我有這么可怕嗎?
晃了他幾下,他唇色越發(fā)泛白,痛苦地擰起眉頭,意識到情況或許不對,我解開了他襯衫扣子,發(fā)現(xiàn)他的胸口竟有一快拳頭大的紫色淤青。
“不好,肯定是撞到哪里了!”我心下駭然,趕忙對開車的杜恩說:“車速加快!”
“是!頭兒!”
一路疾行至醫(yī)院,男孩被推進診療室,杜恩站在外面一臉窘迫地說:“這下可壞了,該怎么和他父母交代?”
我凝眉沉思,片刻后對杜恩說:“先別聲張出去,啟動對他的暗中調(diào)查�!�
“暗中調(diào)查?”杜恩瞪著迷惑的大眼睛,反應(yīng)過來后低呼一聲:“哦,你是說......”
“如今任何來到我身邊的人都不會再簡單了,杜恩。”我拍拍他的肩:“派出一支小隊,暗中盯緊點。”
杜恩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放心吧頭兒,一有消息我就會通報你。”
我沖他點點頭,然后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剛推開門就愣在了原地。
是薩沙。
他看上去瘦了一些,高挑的身形快要淹沒在橙色的夕陽中,但想必他一定在微笑的,因為從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如流水般的溫柔氣息此際正猶若波浪層層疊疊地涌向我——他向來具有如此魔力。
“薩沙�!�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從夕陽中走出來。他的步伐很輕,淡雅的棉麻襯衫在暮色中鍍上一層高飽和度的珠光,潔白手腕上的金色腕表閃爍夢幻的色澤。
“我等你很久了,萊茵�!�
他伸開雙臂將我摟在懷中,從胸腔深處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嘆惋。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手,摟住了他的腰。
“你身體好些了嗎?”
“好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