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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唯一的遺憾是,夏樵裙子上的那根線他忘了扯斷,以至于陣結好的瞬間,他一抽那頭,夏樵就在門鎖這頭被倒吊起來,腳丫沖上地晃蕩著。

    “哥……”夏樵頭沖下,十分委屈。

    “對不起。”聞時繃著臉把他弄下來。

    鏡子里的謝問笑了半天。

    “門外那些是什么東西?”夏樵噗地落在地上,拍了拍裙子上的灰,想想還是很驚恐。

    聞時回想一番,說:“被小孩撕爛的那些娃娃�!�

    “啊?可是我看那些人頭還有血,不像娃娃�。侩y不成真活了?”

    “籠里的東西本來就是跟籠主意識有關�!甭剷r一邊說著,一邊解開文件袋上的繩子,“不是按常理來說的�!�

    外面那些東西還在孜孜不倦地撞著,門板的顫動聲聽得人膽戰(zhàn)心驚。

    聞時在墻邊摸索了一番,找到了雜物間的開關。

    一盞很久沒用的老式燈泡亮了起來,有點接觸不良,燈絲一閃一閃的。

    借著這點昏暗的光,聞時把文件袋里的東西掏出來。

    那是一本厚厚的牛皮筆記,里面夾著很多散頁和照片,大概又是日記、又是筆記,混雜著來的。

    不過照片都是糊的,看不清人臉,本子里的字跡也是糊的,像被水泡過,墨汁化開了。

    “怎么這樣?”夏樵愣了。

    “也是籠主的一種保護�!敝x問那面鏡子支在旁邊,說了一句。

    “這還能看嗎?”

    “能看一點。”聞時不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了。

    他抽出本子里夾著的第一張紙,瞇起眼睛辨認著上面的字跡——

    “200……不知道幾年,養(yǎng)了三年的小孩……后面這段看不清,應該是病死了�!�

    “這年夏末,我在……銀杏胡同外撿到了一個小東西�!�

    我管它叫小東西,是因為它并不是一個普通孩子。他穿著不知哪里弄來的衣服,破破爛爛像個小乞丐,胸口有個胎記一樣的印。

    有些老匠人看了會知道,這個印是什么意思。

    以前有句老話,現(xiàn)在可能已經找不到了——木童子點睛畫印曰傀。

    這小東西就是個傀。

    第10章

    換身

    聞時把能看清的字挑著說了,他們拼拼湊湊,勉強看明白了這張散頁的內容。

    “所以、所以那小孩是個傀�。俊毕拈哉f。

    “嗯。”聞時頭也沒抬,繼續(xù)在翻后面幾張散頁。

    “怪不得這么嚇人�!毕拈耘踔潭痰氖直�,搓了搓并不存在的雞皮疙瘩,越想越后怕,“這么恐怖的小孩,老人家居然養(yǎng)得下去?”

    “不知道�!甭剷r說。

    過了片刻,他又想起正常人不會這么冷淡。他試著揣摩了一下,補充道:“可能養(yǎng)久了有感情�!�

    “這都能有感情?”夏樵想了想說:“老人家是好人�!�

    “籠里的東西有虛幻夸大的效果,那小鬼現(xiàn)實什么樣,誰知道�!甭剷r說。

    夏樵終于理解了一些:“好吧�!�

    聞時翻著紙頁,忽然感覺有人在看自己。

    他動作一頓,抬眼瞥過去,看到了鏡子里謝問的影子,因為太過模糊,難以辨別表情。

    “看我干什么?”聞時納悶地皺起眉。

    謝問愣了一瞬,慢聲說:“你倒是敏感。沒看你,看你手上那些紙呢,找到別的內容沒?”

    這語氣……

    活像個監(jiān)工。

    聞時沒吭聲,收回視線繼續(xù)辨認著紙上的字。

    幾秒后,謝問說:“第二頁第四行寫的什么?”

    聞時抿了抿唇,念道:“這傀不認物也不認人,恐是受過驚嚇,領回來就縮在一角�!�

    “哦�!敝x問又說,“最后那行呢?”

    “……”

    洋娃娃面無表情地把目光往下移:“倒是在我……中間幾個字糊了看不清,突然抓住我的衣服。反正它也無處可去,就留下吧。”

    謝問點了點頭:“那第三頁第——”

    “要不你自己看吧�!毖笸尥藿K于沒了耐性,抽了第三頁紙,“噗”地拍在鏡面上。

    脾氣還挺大。

    謝問正要開口,雜物間垂懸下來的老式燈泡忽然晃了起來,晦暗光圈左右來回,照得整個空間影影綽綽。

    他們同時安靜下來。

    一旦沒人說話,那種死寂無聲的感覺就被凸顯出來。

    聞時忽然意識到,咯咯作響的門早已不動,外面發(fā)瘋的殘肢不知何時變得悄無聲息。

    他在死寂中捕捉到了一種更小的動靜——那是很輕的摩擦聲,就像有什么東西在貼著墻爬行。

    “什么聲音?”夏樵一動不敢動,從嗓子眼里擠出一句氣聲。

    聞時:“噓。”

    他猛地轉頭,看向身后一格一格黑黢黢的櫥柜。

    那里堆放著各種廢舊雜物,積了厚厚的灰塵,稍微碰一下都會垮塌。搖晃的暗黃燈光照在上面,照得墻邊一張白臉若影若現(xiàn)。

    我操!

    夏樵摁住嘴,這才把叫聲悶在嗓子里。

    但聞時居然攢爬了上去,拿起那張白臉低聲說:“面具�!�

    那是小孩圖畫的簡易面具,有兩個黑漆漆的眼洞,邊緣已經壞了,廢棄多時。

    夏樵松了一口氣,但那種很輕的爬行聲依然若隱若現(xiàn)。

    聞時跳下來的時候,碰到了旁邊的雜物,幾個小東西滑落下來。夾雜著玻璃珠滾落的聲音,咕嚕嚕滾到了鏡子邊。

    聞時撿起來一看,發(fā)現(xiàn)玻璃珠里有一團黑色瞳仁,還粘著長長的睫毛,

    那根本不是珠子,是掉下來的眼睛!

    剎那間,空氣幾乎凝固。

    他和夏樵幾乎同時抬起頭,看向珠子掉落的地方。

    就見木質的天花板夾層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洞,裂著嘴的人臉就趴在洞里,一邊眼睛是黑洞洞的窟窿,另一邊睜得極大。

    緊接著,整個天花板開始出現(xiàn)裂縫,瞬間蔓延開來,像是承受不了上面的東西。

    想也知道,門外的那些殘肢斷首現(xiàn)在都在哪里。

    人臉越伸越長,裂縫也越來越密。

    木質天花板整個垮塌下來的那一刻,聞時手腕猛地一拽,鎖死的門“砰”地彈開,他來不及多說,一腳把夏樵踢出去,撈上鏡子就往樓下跳。

    夏樵想爬沒爬起來,順著樓梯一路滾到底,一邊崩潰一邊問:“為什么今天比昨晚還瘋!”

    “廢話,因為我拿了那本筆記!”聞時說。

    “不就記了那小孩的身世嗎?至于這樣?”夏樵哭歸哭,小短腿掄起來倒是賊快。

    聞時的繩子纏了一撥殘肢,像一張交錯的網將它們兜住。它們在里面翻滾掙扎,看著實在有點惡心。

    但更多的東西正順著窗戶縫,天花板,墻壁爬過來。

    “這些玩意兒無孔不鉆,怎么辦聞哥?”

    怎么辦?

    分散籠主注意力,打要害。

    看那本筆記也知道,對這個籠主來說,要害就是那個鬼里鬼氣的小男孩。

    聞時躲閃中看到樓梯后面一閃而過的人影,當即拽著椅子腳滑過去。

    小男孩正要去夠八仙桌上的尖錐,聞時跳了過去!本想攀住他脖子上的掛繩,卻不小心勾到了衣服。

    小孩肩窄,衣領一扯,大半肩背都裸露出來。

    聞時一眼就看到了他左胸口的印記,果然像筆記上說的,是個傀。

    可令人意外的是,那個印記極淡,幾乎辨識不清。就好像……隨著小男孩越長越大,越來越像人,那個印記會消失似的。

    還有這樣的傀?

    聞時愣了一下。

    他愣神的時間還不足一秒,卻給了小男孩竄起攻擊的機會。

    聞時引著線,鉆進印記的那一瞬,小男孩的尖錐已經扎進了洋娃娃的胸口,從后心貫出。

    這招同樣適用于附身的人。

    聞時第一反應是:丟死人了,陰溝翻船。

    然后就感覺一股力道沖撞過來,身體跟著一空。

    他很輕地眨了一下眼,看見本該由自己操控的洋娃娃垮塌倒地,睜著玻璃珠似的眼睛,成了一個死物。

    從附身物上脫離的感覺很不舒服,就像被人當頭砸了一棍。

    就在聞時生理性茫然的時候,他感覺有人伸手攏過來,很輕地捂了一下他的眼睛。

    也許是錯覺,他聞到了一抹凜冬的霜雪味。

    接著便是眼前一黑。

    ……

    對,又是眼前一黑。

    這流程實在太熟,所以不用問,聞時也知道,是謝問把他薅到了另一個附身物里。

    不久之后,一樓的衛(wèi)生間里出現(xiàn)了這樣一幕——

    一面橢圓的小鏡子支在洗臉池旁,里面是謝問的影子。一面方形的鏡子釘墻上,里面是聞時的影子。

    一個穿著粉色小裙子的洋娃娃跪在鏡子面前哭。

    膽小的人最怕什么?最怕一個人。

    之前夏樵還能跟在聞時后面蹦跶,溜到哪里都有人作伴,再害怕也有限。

    可是現(xiàn)在……

    膽子大的都進鏡子了,活動范圍有限,跑腿的事就落到了他頭上,一個人在這鬼屋里跑來跑去……他還活個球。

    “他哭多久了?”聞時頭疼地問。

    “從你被一個七八歲的小孩捅傷倒地開始吧�!敝x問溫聲說,“我以為他給你哭靈呢,現(xiàn)在看來不是�!�

    “你——”

    聞時拉著臉。

    欠不欠?非要把別人丟臉的事拎出來說?

    “我什么?”謝問客客氣氣地問。

    聞時抿著唇,很想罵他兩句。但最終還是選擇性地跳過問話,道:“小孩呢?”

    沒記錯的話,他當時也鉆了小男孩的印記,雖然手下留情沒捅個對穿,但多少也有點作用。

    印象里,他閉眼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小男孩跪坐在地,像被抽空生命一般昏死過去。

    所以現(xiàn)在呢?

    謝問說:“老人家把他帶進臥室照顧了�!�

    聞時又問:“那些人頭人手呢?”

    謝問:“散了。”

    聞時“嗯”了一聲,心說那就行。

    原本那些殘肢喊打喊殺,就是籠主潛意識的應激反應。這會兒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昏死的小男孩身上,自然就擱下了闖入者。

    但他還是沒太明白……

    老人家撿了個孩子,那孩子是傀,他不計較來歷把傀養(yǎng)大,然后呢?為什么會形成這個籠

    他在人間生生死死、來來往往十多輪,很多事其實依然不太明白。就好比這個老人家究竟有什么放不下。

    可能是因為自己沒有靈相,也可能是因為判官當了太多年吧。聞時心想。

    沒了那些殘肢,小樓的陰森鬼氣少了許多,但衛(wèi)生間依然是個很有氣氛的地方。

    夏樵哭著哭著就把自己縮了起來,一點點挪到靠墻。

    “你挪那么偏干什么?”聞時問。

    “背后不能空著�!毕拈哉f,“不然總覺得后面有人�!�

    “……”

    聞時服了。

    他想了想說:“反正都是挪,那挪遠一點吧。”

    夏樵沒反應過來:“��?”

    “我想看看臥室里什么情況。”聞時說,“你把這面床頭鏡挪回去。”

    夏樵聲音都抖了:“��???”

    謝問似乎也同意:“一會兒老人家出來換毛巾拿東西,你趁機進去,把鏡子放床頭就行,我們也能兩邊看著�!�

    “……”

    夏樵覺得這兩位想讓他死……

    但他無力反抗。

    五分鐘后,臥室門吱呀響了一聲,老人拖沓的步子挪出來,朝廚房走去。夏樵在“魔鬼”的催促下,牽著裙子拎著鏡子,淚汪汪地跑進臥室里。

    他根本不敢停留,把鏡子往床頭柜上一支便立馬滾下來。真的是滾……

    可惜還沒滾到門口,就聽見了老人回來的腳步。情急之下,他看見老式衣柜有條縫,便慌不擇路鉆了進去。

    老人端著一只白瓷碗,捏著湯匙一邊輕輕攪合,一邊走到床邊。

    他的注意力都在昏睡的小孩身上,好像根本沒發(fā)現(xiàn)床頭的鏡子又回來了,自然也沒看到鏡子里聞時的影子。

    聞時本以為,老人端過來的是藥或者吃的。畢竟普通人家碰到小孩暈倒生病,第一反應肯定是這個。

    但當碗擱在床頭,他才發(fā)現(xiàn)那里面是一捧摻了水的香灰。

    他盯著香灰,心想:

    老頭終于受不了,要搞死這倒霉孩子了?

    第11章

    枯化

    不過,很快聞時就發(fā)現(xiàn)事實并非如此……

    因為床上的傀其實已經死了。

    老人掀開被子,小男孩的手腳已經變成了干枯樹枝,灰褐色的樹皮替代了他大半皮膚,只有腹部以上還勉強保持著人的模樣。

    這個過程叫“枯化”,意味著傀的死亡。

    這就死了?

    聞時有些詫異。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并沒有貫穿小男孩的心口,不至于要他的命,怎么突然就枯化了?

    但他轉瞬明白過來,這一幕并不是他擊傷小孩的后續(xù),而是現(xiàn)實中發(fā)生過的事。

    它始終存留在老人的記憶里,而且印象極深�;\里發(fā)生的事情跟過去有幾分相似,于是這段場景便跳了出來。

    這不是虛幻,而是往事。

    床上的小男孩閉著眼,窩在被褥中,毫無生氣。粗糙的樹皮還在緩慢擴散,像暈開的墨,皮膚的部分卻越來越少。

    片刻之后,枯化的痕跡就蔓延到了前胸。

    他心口的印記泛著白,像樹枝上腐朽的斑,依然辨識不清。

    聞時盯著那塊印記,微微皺起眉。

    忽然聽見有人沉聲開口,問他:“發(fā)什么呆?”

    他乍然回神,轉頭就見謝問走了過來。

    鏡子里的空間很奇特,跟鏡子外是對應的,也有一面書桌、一方窗臺,只是都很模糊,像籠罩著一層白茫茫的霧。

    謝問就倚著書桌站在霧里。

    他手里還還留著進籠時折的樹枝,暫時丟扔不掉,一直有一搭沒一搭地捏轉著,像個劃水偷懶的大戶。

    “你過來干嘛?”聞時說,鏡子里的聲音也很輕渺,不提高一些根本傳不到外面。

    “我不能來?”謝問連訝異都顯得很清淡,下一秒就恢復了慣常的表情:“凡事總有個先來后到,要不我們捋一捋誰先占的鏡子這塊地盤?”

    “……”

    多大人了,誰跟你捋地盤?

    聞時沒理他,掃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過了片刻,他忽然說:“知道枯化么?”

    “嗯?”謝問直起身走過來,掃了一眼床上的小男孩,瞬間明了,“哦,當然知道�!�

    聞時卻狐疑地看向他。

    “你這是什么表情,我不該知道?”謝問說。

    “不是�!�

    該知道,但不該是這副表情。

    正�?摹翱莼倍荚谝凰查g,上一秒還是活生生的,下一秒就落地變成枯枝敗葉白棉線。

    像這種緩慢枯化的,意味著做這個傀的人水平極高,高到世間罕見屈指可數(shù)的地步。

    這樣的傀,別說普通人,就連判官都沒幾人見過,尤其是后世的判官們。這么乍眼一看,常人根本意識不到這是“枯化”的過程,反而會以為小男孩出了別的什么問題。

    所以謝問語氣平淡如水,又答得這么快,反倒很奇怪。

    不過他很快明白了聞時的疑惑,解釋道:“張家藏書很多,我這種半吊子水平,現(xiàn)實見不到的東西,就得在書里多看看。免得孤陋寡聞丟人現(xiàn)眼——”

    謝問笑說:“我很要面子的,尤其在年紀小一點的人面前�!�

    聞時:“……”

    這話如果從老人口中說出來,那還能聽一聽。

    謝問看著不過二十八九的年紀,單論皮相也就比聞時大個兩三歲,說這個就有點不倫不類了。

    更何況……

    你知道我多大嗎?

    聞時木著臉,心說知道了有你哭的。

    ***

    老人聽不到鏡子里的人語,一門心思都在那個傀身上。

    他伸手理了理小男孩的頭發(fā),沉默著坐了一會兒,然后端起那碗香灰,用手指捏了一把,抹在小男孩已經枯化的手腳上。

    他在掌心、腳底、肚臍的位置涂了厚厚一層,又用食指挖了一點,蜻蜓點水似的點在小男孩的右眼角、鼻尖,最后是左心口,三個點剛好連成一條線。

    看到這里,聞時已經滿心驚詫了。

    因為他看懂了老人的舉動——這不是什么簡單的土法救人,這是在渡靈。

    就是強行從自己的靈相上剝離一點,引到傀的身體里,給傀續(xù)命。這是傀術中的一種方法,但幾乎沒人會用。

    一來,能續(xù)命的傀都是“枯化”緩慢的,單憑這點,就注定了大多數(shù)人根本用不到。

    二來,就算真碰到一個這樣的傀,也沒人會這么做,畢竟傀消失了還能塑一個新的,人卻不行。

    這種公認的“屁用沒有”的術法其實早早就被拋棄了,也就聞時略知一二,當做閑談給后來的徒弟們講過。

    這個老人又是從哪里知道的,也是像謝問一樣翻書翻到的?

    聞時越發(fā)覺得不對……

    老人依然自顧自地忙碌著,他從床頭柜里翻出一只黑色小盒,盒子里是一排大小不一的刻木刀。

    他挑了其中一把,低頭在自己食指上劃了一道口。

    衣柜縫隙里忽然傳來一聲輕輕的抽氣,估計是夏樵看到老人割手,有點不太忍心。

    鮮血瞬間凝成珠,順著手指滑落。老人連忙挪到小男孩面前,依然在他右眼角、鼻尖、左心口的位置各滴了一滴。

    接著……他的食指便懸在了小男孩唇邊。

    這是渡靈的最后一步,要讓渡靈人的血進到傀的口中。

    如果咽下去,傀便會重新睜眼。如果咽不下去,那就前功盡棄,損失的那點靈相也不會回來。

    老人卻沒有猶豫,他捏擠了一下手指,第一滴血落進小男孩口中。

    那抹殷紅很快滲進唇縫,下一秒,小男孩忽然抽動了一下。

    老人身體繃直了一些,看得出來期待又緊張。

    但是鏡子里的聞時卻知道,這招不會成功的。

    因為當初做這個傀的人太強了,相較之下,老人只是個普通傀師,充其量在普通傀師里算佼佼者。

    二者懸殊太大,又沒有掛礙牽連。老人的靈相也好、血也好,對這個傀的作用微乎其微,是救不活的。

    果不其然,小男孩并沒有咽下那口血,也沒有睜開眼,反而激烈地掙扎起來,像個鎮(zhèn)壓不住的惡鬼。

    老人嘆了口氣。

    只是一滴血的功夫,他就比之前又老了一些,手指更加枯槁消瘦。

    “疼么?忍一忍、忍一忍啊�!崩先说纳ひ艟徛鴾睾�,一邊抓住小男孩的手,一邊安撫。

    過了很久,小男孩才停歇下來,依然滿臉死氣。

    老人坐了一會兒,像是走了遠路,得稍稍緩一口氣。

    片刻后,他又伸出手,在小男孩唇邊滴了第二滴血。

    小男孩依然沒有咽下去,再次猛烈掙扎起來,枯化的手指好幾次堪堪擦過老人的頭皮,稍慢一點,就能順著頭皮釘進去,但老人依然哄著:“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啊�!�

    不久之后,小男孩又陷落回被褥里,還是滿身死氣。

    而老人卻更老了。

    他還是坐了一會兒,給小孩掖了被角,然后滴了第三滴血。

    接著是第四滴。

    第五滴。

    ……

    聞時從沒想過,自己會什么都不做,在一個籠里安靜地站這么久。其實這個時候解籠是最好的,但他卻莫名不想打斷這個老人家。

    他看著對方越來越老、越來越瘦削佝僂,忽然找到了一抹熟悉的感覺。

    籠里的日夜依然輪轉很快,并非常態(tài)的時間。

    老人不知道擠下第多少滴血的時候,小男孩左心口的印記忽然有了一抹血色,像枯木逢春。

    他還是掙扎,在老人一瞬間的愣神下,枯枝似的手指抓撓到了眼睛。

    好在老人及時攥住,沒讓他再撓傷別的地方。

    又過了許久,小男孩喉嚨一動,咽下了那滴血。

    枯樹般的灰褐色從他身上慢慢褪去,手腳終于有了肉感,皮膚也不再青白泛灰。

    老人性格應該是沉靜的,還是坐在床邊,默默地看著他日夜的努力慢慢化作一個結果。

    他沒有動,只有手在抖,不知是太過高興還是太過詫異,也可能……是有點難過。上了年紀的人常常如此,高興到了極致就會變得有些難過,毫無來由。

    小男孩睜開眼的時候,目光依舊有些空洞,但也許是死過一次又咽了老人的血,似乎多了點別的東西……

    總之,有了一絲絲人的氣息。

    他眨了眨眼睛,音調依然沒有太大起伏,但第一句話叫的是:“爺爺。”

    “哎�!崩先艘戳艘幢蛔樱徛曊f:“爺爺在呢�!�

    “我為什么躺著不能動?”他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情,像個新生的孩童,茫然地問著。

    老人說:“生病了。”

    “我的娃娃好像活了�!�

    “那是做了噩夢�!崩先四托牡亟忉尅�

    “我害怕。”小男孩說著,身側的手指又痙攣似的攥起來,好像下一秒就要做點什么危險的事。

    但是老人卻捋平了他的手指,說:“害怕可以哭,可以跟爺爺說,我陪著你呢。”

    “我眼睛有點疼�!毙∧泻⒄A苏S已�。

    那里有一道被他掙扎抓撓出來的血口。

    “爺爺老啦,把你抱到床上的時候,不小心磕了一下。”

    老人說著,打了熱水的盆里撈出毛巾絞干,一點點給小男孩擦著臉。

    聞時看了老人很久,看到他撈起袖子時,手肘有一道熟悉的燙傷。

    他又把目光挪回小男孩身上。

    看著小孩心口的印記變得更淡,近乎于無,看著他鼻尖的那抹香灰和血滴消退,多了一枚很小的痣,看著他眼角的撓傷很快結成疤。

    ……

    跟夏樵一模一樣。

    衣柜的門被風又吹開了一些,露出娃娃瞪大的眼睛,白色的燈光照在玻璃珠上,像哭過一樣。

    “生病了你會不要我么?”小男孩問。

    “不會�!崩先苏f:“我跟你有緣,想看你長大�!�

    第12章

    解籠

    是了,這居然是沈橋的籠。

    聞時想。

    難怪夏樵說這棟房子眼熟,像小時候住過的那種。也難怪夏樵覺得,這里面發(fā)生過的種種,像小時候做過的夢。

    這個老人就是沈橋,而他居然始終沒有認出來。

    也許是因為沒有五官、輪廓模糊,也許是因為他記憶里的沈橋還停留在很多很多年以前。

    他不是沒見過沈橋變老,但他總覺得這樣腳步拖沓、聲音虛渺的老人,跟當年那個戴著瓜皮小帽的清秀少年沒有關系。

    衣柜里忽然傳出響動,聞時回過神,聽見里面?zhèn)鞒鲚p低的叫聲。

    那聲音帶著一抹沙啞,像是怕驚動什么人:“爺爺?”

    下一瞬,柜門被人推開,那個軟綿綿的洋娃娃已經倒在了一邊,無聲無息。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瘦小男生——那是夏樵自己。

    他身體是虛的,被屋里老舊的頂燈照得蒼白,像是靜默時光里的一道剪影。他茫然地站在老人身后,想拍拍他的肩,手卻不敢落下去。

    “爺爺……是你嗎?”他輕聲問。

    坐在床邊的老人動作一頓,抓著毛巾的手指慢慢扣緊。

    那一刻,籠里的時間仿佛凍住了。沒人知道他聽到這句話會是什么反應,會不會像很多籠主一樣突然驚醒,接著暴然而起。

    “爺爺我是夏樵�!蹦猩K于還是拍了老人的肩,很輕地搖了一下。

    十年一晃而過,他忘了很多小時候的事,也學會了很多小時候怎么也學不會的東西。

    他撒嬌的時候,已經知道要軟下聲音了。

    他抓著老人肩頭的布料,鼻尖發(fā)紅,又晃了晃他,啞聲重復了一句:“爺爺,我是夏樵,你看看我�!�

    老人的輪廓忽然顫了一下,像水滴落進平湖里,接著絲絲繞繞的黑色煙氣從他身體中乍然散出。

    這是……籠主醒了。

    幾乎所有籠主在醒來的瞬間,都是帶有攻擊性的。他此生所有悶藏的怨憎妒煞、所有的舍不得、放不下都會在那一刻爆發(fā)出來,既是發(fā)泄、也是解脫。

    而解籠的人,注定要幫他接下所有,再幫他消融。

    黑氣出現(xiàn)的剎那,聞時已經從鏡中脫身而出。

    他瘦長的手指還帶著鏡子里的白霧,直探向老人。

    心臟和眼睛是靈相的關竅,他只要觸到那里,把所有承接下來,這個籠就會徹底瓦解……

    但他卻停在了最后一寸。

    他在即將抓觸到老人靈相的時候,忽然收回了手,攏衣而立。

    而夏樵又帶著濃重鼻音,求了一句:“爺爺,你回一下頭好不好,你再看看我�!�

    騰然四散的黑色煙氣變得輕裊起來,幽幽靜靜地浮在空中,老人擱下毛巾,輕輕嘆了口氣,終于轉過頭來。

    他在轉頭的一刻,終于有了五官容貌,蒼老、溫和,他的眼尾和唇角都有深刻的紋路,這是常笑的人才會有的。

    確實是沈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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