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她蹙了眉。
看她蹙眉,晏術心里一緊,莫不是公主不愿與她誕下粉雕玉琢的小公主罷?
“看你表現好了。”你表現好,本宮……本宮再疼一次也就是了。
這模棱兩可的答案哦。晏術心急,公主您把話說清楚嗎?她說不清楚,自個聽不明白,晏術一手叉腰,干脆又謹慎道:“萱柔,我的意思是,你喜歡孩子嗎?”
萱柔沒想到她在意的是這點。自己的喜好態(tài)度被枕邊人小心在意著,她柔柔一笑,“我若說不喜,你欲如何?”
晏術愣在那,沉吟片刻,“你若不喜,那就不要�!�
“爹爹會答應嗎?”
“不答應,難不成他老人家還能按著頭逼他孫子出來?”晏術眨眨眼,“你是和我過日子,又不是和他�!�
這話說給當朝公主聽委實是粗俗了。
但萱柔愛聽。
她不覺粗俗,話糙理不糙,許多人成婚,為的無非傳宗接代,后繼有人。因為妻子不愿生育而甘愿斷了血脈傳承的,無論男女,世上有幾人能做到?
或許阿術不愛她,她們初初成親,要說愛得要死要活,那實在是有些自欺欺人,但除了愛,慶幸的是她們彼此都有一顆愿意和對方朝夕相守白頭到老的真心。
因為這份真心,阿術不會強迫她做不愿做的事,萱柔也愿意關懷體貼她。
她道:“我喜歡孩子�!�
晏術悄悄地長舒一口氣,等待的幾個呼吸里她都在琢磨怎么和家里的爹爹抗爭了。幸好幸好。她抹了把額頭不存在的虛汗,“我也喜歡孩子�!�
兩個新婚的人站在山巔,不去俯瞰泱泱春景,反而談起生孩子這回事,要被外人聽見,指不定該怎么打趣。
然而晏術不覺得有什么,萱柔也不覺得有什么,她們總要過這一關,既然成親,也總要考慮子嗣之事。尋常女女這輩子都不會孕育屬于二人的骨血。
因了出身皇室,得天獨厚,所以有機會和條件去選擇要與不要,這是她和晏術的幸。
萱柔遲疑啟唇,“我們……慢慢來好嗎?”你不要急,等我愛上你的那天。
晏術眉眼綻放,“對對,慢慢來,不急不急,我不急�!�
話說開了,萱柔心神放松,索性把自新婚夜起積壓心底的情緒一股腦掏出來,她紅唇微張,“你……”她似是難以啟齒,頓了頓,心一沉,“你近前來�!�
兩人之間隔著兩步之距,晏術聞言抬腿,心道,是要說悄悄話了嗎?坦白了心事,她和公主已經是能說悄悄話的關系了嗎?
她心里一樂,眼角眉梢不自覺帶了幾分歡暢。
看她湊近過來,萱柔抿了抿唇,不自在地扭捏地揪住她衣角,“別再像前幾日那樣待我了,好嗎?”
我是要認認真真和你相伴到老的。你別逼我離開你,也別再那樣冷落疏遠我了。
話里的酸澀聽得晏術心口發(fā)堵,她垂眸望向懇求道出心聲的五公主,覺得有必要為自己辯解兩句。
手指撓了撓鼻尖,她道:“你嫁進來之前宮廷來的嬤嬤教導我好多規(guī)矩,我不愿學,幾乎是捏著鼻子頭皮發(fā)麻了才得到她一聲可。我不是故意冷落你,我晏家世代忠良,我是不敢冒犯你……”
萱柔聽了輕哼,幽幽道:“你冒犯的還少嗎?”
要多幽怨有多幽怨,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天曉得她那晚怎么過來的,幾乎摧毀了她對新婚的大半期待,得虧了不是自怨自艾的軟弱性子,生就緩過來,還能笑臉待人。
晏術愧不敢言,信手將她細腰撈過來,“我錯了,成嗎?”
倏地被抱在懷,萱柔身子下意識一僵,待意識到這人待她還算溫柔,慢吞吞地回抱過去,頭埋在她頸側,“我原諒你了。”
……
登山賞景,至黃昏方歸。
新婚產生的一應問題得到很好解決,晏術意氣風發(fā),頭一回沒坐在馬背,回去時愣是厚著臉皮上了軟轎,還不忘把隨行在側的侍婢趕下去。黏黏糊糊,像是變了個人。
……
且說晏術與萱柔公主回府時已是金烏西沉,彼時,同樣出門吹風賞景的霍倚芝牽著一匹通身雪白的馬駒來到溫纖面前,“道長,喜歡嗎?我買來的,送你?”
馬駒極其漂亮,身量長成后定是一千里良駒,要費不少銀子。溫纖不舍她破費,笑道:“芝芝,我有錢�!�
朝天觀人才凋敝,但昔日也是極北最昌隆的道門之一,家底豐厚,銀錢如雪花,洋洋灑灑能把人砸懵。哪怕接管了朝天觀這個爛攤子,薛靈渺也只收下她交上來的三成。
論起不差錢,她們的觀主似乎更是財氣沖天。是以偌大的道觀,七成銀錢都歸溫纖掌管,成百上千個霍倚芝加一塊兒都趕不上她一小半富裕。
她作勢掏銀子,阿芝沒攔著,抬了抬下巴,“纖纖,我看中了另外一匹馬駒�!�
她選好喜歡的馬兒,溫纖不禁替她高興,“是嗎?帶我去,我為你買下!”
阿芝眉開眼笑,親親熱熱地挽著她臂彎,“走。去看馬,我和你說,那匹灰色的小馬駒雖然不漂亮,但眼睛我一看就喜歡,它很乖……”
接連成交兩筆大單,馬販子歡歡喜喜將兩位貴客送走。
兩人一左一右牽著馬駒,不緊不慢踏著一地余暉回到帝師府,阿芝嘴上一直不停,末了戲謔出聲,“纖纖,我對你好不好?”所以呢,你要不要以身相許啊。
溫纖笑意愈深,話到嘴邊,腦海驀地閃過一副景象。
水霧繚繞,女子肩白如玉,眉間情意隨著水霧迂回百轉,素指輕勾,勾了那人蒼白微尖的下頜,“阿先,你說,我對你好不好?”
她忽地掩唇發(fā)笑,極盡勾人之態(tài),“阿先阿先,你要不要以身相許呢?”
……
“道長?道長?”
“欸?纖纖!��!”
……
“阿先,別哭了,是我不好,疼不疼?”
“我不要三書六聘,不要八抬大轎,我要你在離開前娶我。這輩子、下輩子,阮韞兒都只做你的人。”
“阿先,你抱抱我……”
“阿先…我愛你……”
……
帝師府,霍倚芝眼睛通紅臉色發(fā)白地守在榻前,“到底怎么回事,纖纖,你怎么還不醒過來?你可不要嚇我,我會記仇的�!�
眼淚噙在眼眶打轉,她也不曉得出門回來人為何就倒下了。少主若在就好了,她不止一次想道。
府里氣氛沉沉,管家站在門外,低聲道:“阿芝姑娘,寧夫人來了�!�
阿芝眉峰一動,“阿姐?”
說話間漪蘭推門而進,一眼瞧見自家妹妹哭得發(fā)紅的雙眼,急忙從袖袋摸出一枚丹藥:“少主走前留下的,快喂她服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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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極北之地,
天地蒼茫,三月時節(jié),此處卻是寒風朔朔。駝鈴叮當響,
騎在駱駝上的少女指尖微捻,
融化片片飛雪。
她一身雪白裘衣,眉目精致,
如仙似幻,
伴著四圍肆意飄舞的雪花,抬眸,視線穿過極北的茫茫大雪,
望向遼遠低沉的蒼穹。
“十世善人,福澤運道于第十世紛至沓來,
溫纖應是想起前塵了罷�!�
“要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我還真想看看道長蘇醒前塵記憶會是如何模樣?一心修道的溫道長,
沒心沒肺的阿芝,有意思,
想想就很有意思!”
薛靈渺嗔看她,“可以呀,咱們調頭回去,保管你看個夠。”
蘇玙嘿嘿笑,
“回去做甚?溫道長哪有渺渺好看?在我心中,
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比得你重要了�!�
兩人騎在駱駝有說有笑,
風雪迷人眼。
極北勢力交錯,魚龍混雜,
初來乍到,蘇玙先是收拾了一幫悍匪,又和一幫子莫名其妙的和尚打了架,
算是徹底活動開筋骨。
天地之大,極北、南景、北鸞、東域,各有道門之地,景國道門自從多年前隱入皇室,專程負責為皇室“司命”,便是司命監(jiān)一脈,甚而可以這樣說,道門在景國已然式微。
朝天觀作為極北昔日的道門霸主,龍頭老大,觀主咳嗽一聲,極北都得顫一顫的地步,混成如今這模樣,也是惹人唏噓。
站在山腳下,靈渺舉目眺望,神識比眼睛更早一步看到衰頹無人的道觀,要說曾經的道門之首落得今時寂寂,還多“仰仗”奉天觀的擠兌。
她接下了這攤子,應了溫纖一聲“觀主”,就有責任來看一看,蹚一蹚極北道門的渾水。
道觀封閉,溫纖臨走前用了一把黃銅大鎖鎖住道觀大門。此刻被一只玉手輕拂,大鎖自動脫落,大門敞開,顯出道觀真貌。
已至月余,觀里無人打掃,難得還算干凈。
“暫且住下罷�!�
……
兩人入住朝天觀的當晚,極北高山之巔的奉天觀。
年輕道士俯身回稟:“觀主,白日有兩名女子住進那座朝天觀了�!�
“朝天觀……好久沒聽聞這名字了,怎么,溫纖還沒死心?”
幽沉低啞的嗓音緩緩流淌,如暗河涌動地底,詭異,鬼魅。
道士喉嚨輕咽,克制著畏懼,“不是溫纖,是兩名陌生女子,看著非常年輕,嗯,漂亮�!�
“漂亮?”那聲音停頓半刻,道士后背生出淺淺的一層冷汗,跪在地上膝蓋都在發(fā)僵發(fā)涼,這時才聽觀主音調上揚,“有多漂亮?”
“看、看一眼,都、都舍不得移開眼的漂亮,想把……想把眼睛粘在她們身上……”
“哦?比之溫纖如何?”
“這……”道士很快搖頭,“溫纖氣度雖好,可也比不得。”
那聲音幽沉里忽然多出兩分淡淡的雀躍,像是蒼老的生命忽然年輕起來,“那么漂亮啊�!�
身與骨,形與神,氣質容顏加在一塊兒,處在世間頂尖的那才算漂亮。
寬大的黑色披風緩緩墜落。
“極北……好久沒有漂亮的女子了……”
一陣冷風吹過,道士額頭凝聚的汗“吧嗒”砸在白玉石上,為白日忽然到訪的兩名陌生女子默哀片時。舉凡美人,沒有誰能逃過觀主掌心。
縱是溫纖當年,若非朝繭護著愛徒,恐怕也得遭了暗算。朝繭命隕,朝天觀日薄西山,道觀弟子作鳥獸散,又有北鸞觀星殿殿主傳音警告,觀主這才不敢妄動。
天下疆域遼闊,四國是整體,又是獨立的存在。北鸞觀星殿殿主越國插手朝天觀與奉天觀的恩怨,此舉已是不妥,不可能再為溫纖一人之故,得罪極北道門。
而今來的不是溫纖,是兩名在極北全然沒有根基的美貌女子,真出了事,更無人肯為她們辯一句公道。
年輕道士自嘲地咧了咧唇:真可笑,他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握,哪有余力關心旁人死活?
可惜了兩朵嬌花即將被摧殘。
可惜了。
……
晚風呼嘯,寢殿燭火通明。薛靈渺坐在榻前專心縫制新衣,蘇玙伏案在桌,凝神提筆作畫。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夜?jié)u深,她筆筆勾勒出靈動乖巧的貓兒,站起身來提著畫紙揚眉笑道:“渺渺,你看,像不像你?”
宣紙之上,貓兒睜著清澈圓溜溜的眼睛,爪子雪白,身上也雪白,毛茸茸的,有雪花落在它腦袋,一時竟分不清是雪花晶瑩,還是貓身純白無瑕。
貓兒盯著面前的魚缸,恰逢紅艷發(fā)光的錦鯉從水面躍出,身姿靈活,魚兒與貓兒隔著不足半臂之距四目相對。
薛靈渺抬頭看了眼,眸底浸染笑意,“你可真愛玩�!�
蘇玙提著畫紙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明明很好嘛。這只貓,乖乖巧巧,誰看了不想被它撓上一爪子?”
“撓上一爪子?”縫制新衣的蘇夫人被她逗得眉眼彎彎,“你以為人人都是你,被“撓”了也喜歡?你喜歡貓,不見得全天下的人都喜歡貓�!�
“要什么全天下人喜歡?貓兒只要我一人喜歡就夠了�!碧K玙捏著畫筆搔了搔頭,“欸?對了!還差幾筆,那就更像了!”
她興致勃勃,薛靈渺沒忍住咬斷銀線柔柔看向她。
提筆蘸墨,用上了翠綠色顏料,筆尖輕觸,精心暈染。作畫之人在燭光搖曳下身姿挺拔,眼睛仿佛發(fā)著光。日夜溫養(yǎng),如上好的美玉流光溢彩,溫潤平和。
蘇玙一邊畫一邊笑,笑得牙不見眼,稍頃,她停了筆,“好了!”
畫作完成,她拿給靈渺看。
卻見原本純白無暇的貓兒,圓溜溜討喜的眼睛被綢帶蒙上,毛茸茸的前爪撐著翠綠色竹杖,無辜茫然,沒有尋常貓兒的嬌憨,加上那綢帶,反而襯得秀秀氣氣,簡直成了精。
靈渺內心深處被溫柔觸碰了下。
她看著蘇玙。
蘇玙走上前坐在榻沿隨手攬著她腰,“阿喵,你看,我初見你時,你就是這樣走進我視線,眼蒙綢帶,手持竹杖,我當時就在想啊,這是哪里的小可憐,怎么就傻乎乎跑來邊城了呢?”
舊事隔年,分明沒過幾年,卻好似過去了很久。靈渺眸光膠著在那幅畫,“這是以前的我,最無助的我。難為你不嫌棄,仍然喜歡。”
“為何要嫌棄?”蘇玙眼睛亮晶晶的,“我一開始喜歡上的,就是這樣的你啊。麻煩精,打不是,罵不是,偏偏最會哄人,哄得我五迷三道,還不是走到哪帶你到哪兒?”
她指著那畫,“你看這貓,再看這魚。”
她一副準備了驚喜等人發(fā)現等著被表揚的勁頭,薛靈渺定睛看去,眼尾勾出柔媚之意,“我看到了,魚兒眼里有貓兒。正如你眼里有我�!�
“聰明!不行,可得獎勵獎勵你……”畫被壓在長桌,蘇玙折身而回故作囂張地叉腰橫眉,“好啊你這只貓妖!竟敢偷偷暗戀魚某,看我今天不教你曉得“魚”字到底怎么寫!”
她興致說來就來,靈渺憋笑,波光流轉與她有來有往,“你這只笨魚,今個才明白我戀慕你么?好罷,你要罰那就罰罷,只要你開心就好。我好歹也是修煉千年的貓兒,還怕你了?”
“好大的口氣!你且等著,魚某這就“除妖”!”
陰風刮過,寢殿燭光搖晃。
蘇玙在心里偷偷罵了聲,鬧哪樣?這不上趕著敗興嗎?她還沒琢磨出該怎么變換“話本”,手扶在玉帶腦袋卡了殼,一股力道傳來她不可抗拒地倒在榻,簾帳一瞬放下來。
薛靈渺早沒了先前面對心上人的柔情蜜意,便見她冷面如霜,一聲厲喝:“何方孽畜?滾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捉蟲。感謝在2020-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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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奉天觀的觀主怎么也沒想到,
他的行蹤會泄露地如此之快,內室中的兩位美人還沒看清楚呢,一道冷呵卷著極北的風雪倒灌而來!
尚未照面,
一口血噴出來!他身形一晃,
暗夜里泛著幽然綠光,眨眼退去。
美人和性命比起來,
當然后者為重。
妖風邪氣轉瞬消散,
寢殿風平浪靜。早先溫馨浪漫的情調被破壞一空,蘇玙慢悠悠從榻上坐起身,“渺渺,
誰呀?”哪個不速之客壞了她大好事!
確定對方遠遁,薛靈渺沉凝著眸子,
“不過是哪里來的肖小罷了�!彼p揮衣袖,“看來,
極北的確亂得很。道門林立,卻有妖孽橫行。”
“妖孽?”
蘇玙來了興趣,
“什么妖孽?”有個追尋仙路的嬌妻,她對這些修仙問道斬妖除魔的事不知何時也升起濃厚好奇心,這世道還有妖孽?她笑道:“渺渺可要好好保護我�!�
“哦?這就不是阿玙要為我剝狼皮做墊子的時候了?”
她出聲打趣,蘇玙自是有理,
“此一時彼一時,
我哪能逞強要你擔心呢?”
靈渺被她哄得輕笑,
“總歸我是說不過你。今夜出了這檔子事,也是提醒了我們不可疏忽,
我去做些準備。”
她有事忙,蘇玙笑吟吟望著她翩然走開的背影,洗漱過后回到床榻修習內功。
她從來不是依附于人的性子。在她看來,
哪怕靈渺再是超凡脫俗臻入化境,她也得扛起守護枕邊人的責任來,只求危險來臨,不拖后腿,不坐以待斃。
人間路她走得順暢,仙路她憑何走不得?她許了這人生生世世啊。
極北的夜晚冷徹入骨,星辰晦暗。薛靈渺在夜色中遙遙嗅到一股污濁血腥氣,順著氣息源頭走近,是一灘墨綠色血污。這是……狼妖血?
“哼!果然是只孽畜!”她目色微轉,再次將視線落于血污之上,指節(jié)翻飛,嘴里低聲默念,須臾,一道微弱光芒浮起,順著血水牽引以迅疾如電的速度朝遠方遁去。
做完此事,她憑空劃出一道結界,透白光暈逐漸籠罩整座道觀,她怔在原地陷入不可言說的惘然。
天地之大,凡人得道者屈指可數,近些年來,除了極北與北鸞還保留道種,南景與東域已經難見道法興隆的趨勢。凡人修道艱難,天道卻允許畜牲以邪法肆虐。
她果然應該來極北,這是個磨練自我的好地方。
阿娘傳授予她的半份傳承,不知多少年她才能鉆研透,薛靈渺望著晦暗星空,第一次驚覺肩上的擔子之重。她本可當一世凡人,可命數使然,她得了大機緣,能力多大,責任有多大。
回到寢殿,蘇玙身著里衣坐在榻上,見她輕手輕腳邁進來,不由軟了聲線,“忙完了?快上來。”
薛靈渺順從地脫靴躺上去,埋入她懷抱,她輕輕一嘆,“不出門,不知天地之大�!�
蘇玙失笑,“天地再大,我都會陪在你左右,想做什么就去做罷,別忘了,論起無法無天,論起囂張跋扈,我最有經驗了。這砍向極北道門的第一刀,選好了嗎?”
“選好了�!膘`渺嗓音溫軟,“就奉天觀罷�!�
奉天觀取而代之做了極北道門之首,朝天觀想要起復,就得做出要道門震驚的大事。世間修道,無一不是強者為尊,夠強,才有資格凌駕在頂端。實力就是一切的根本。
她既然接下朝天觀的擔子,就得做好分內之事,振興道觀,借此,施展自己的抱負。
再則妖孽橫行,奉天觀身為極北道首,此為失職。失職者,不配再站在頂端。
何為規(guī)矩?
規(guī)矩就是我比你強。
眼界格局的增長,使靈渺褪去以往的稚嫩,這是她在極北踏出的第一步,也是她在人間踏出的第一步。是以她自己的名義,承接上代人的因果,正式走出屬于自己的大道通途。
思及今后,她指腹輕按在蘇玙脈門,“你別動,我看看�!�
她要“看”,某人只能乖乖配合。天道允諾,福運共享,仙路齊行。因為那不留余地的道誓,蘇玙從她身上分了諸多好處,又有雙修妙法,身心交.融,進益一日千里。
旁人以凡入道或許要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又或臨死才窺見道的門檻,困難重重,而這于她而言,僅僅是一年半載之事。
若渺渺是座寶庫,那么這座寶庫對她是敞開的。予取予求,不厭其煩。
溫和的氣流匯入筋脈,滋養(yǎng)著她的四肢百骸,神、魂、氣、魄,蘇玙閉上眼,用心感受。入道以后,她想走出自己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