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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付云珩嘆了口氣,“這時了斷也算解脫,若這邪道之事也是太子所為,那牽連就更大了,她們這些直系沒有一個人能逃脫�!�

    姜離看向裴晏,“邪道真與太子有關(guān)?”

    裴晏搖頭道:“此前那東宮詹事朱明成被捉拿,朝中便覺邪道和太子有關(guān),如今太子謀逆兵敗,指責(zé)他的人自是更多,但目前除了幾個與邪道有染的朝官與太子走得近之外,還未找到確切線索�!�

    姜離了然,又問:“那可按玄靈道長說的查到線索了?”

    “前日我們?nèi)チ司╃苎瞄T,將景德二十六年、二十七年,興化、豐樂幾坊有過宅邸買賣的文書記載盡數(shù)找了出來,篩查一夜后,發(fā)現(xiàn)符合條件的有三四十家,雖有些廣撒網(wǎng)了,但我還是讓馮驥他們帶人去摸排,今日還在搜”

    裴晏說著自屜子里拿出一個錦盒,“你來的正好,正要你幫忙�!�

    姜離接過錦盒打開,便見盒內(nèi)裝著七八顆桐子大小的赤色丹丸。

    她心中一動道:“這莫不是那無量道的仙丹?”

    裴晏道:“不錯,是從此前工部主事宋安明和刑部梁天源家里搜出來的,此前只憑陳述,你說難分辨那邪道中人的醫(yī)術(shù)高低,這幾日拱衛(wèi)司將他們大大小小的宅邸都搜了一遍,最終找到了這些仙丹,表面上看起來這些仙丹很相似,但你應(yīng)能看出玄機(jī)�!�

    姜離拿起仙丹輕聞了聞,合上蓋子道:“好,我今日回去便仔細(xì)研究。”

    話音剛落,外頭九思快步而入,“公子,馮驥回來了!”

    裴晏神容一振,下一刻,馮驥風(fēng)塵仆仆快步而入,激動道:“大人,真的找到了!就在大人說的興化坊!大人真是料事如神!”

    裴晏定聲道:“好,我們這就出發(fā)”

    姜離還不知裴晏如何找到祭祀之所的,但見狀也一同跟了上來。

    自大理寺去往興化坊要走小半個時辰,這一路上所有人都快馬加鞭,兩炷香的功夫剛過,便趕到了馮驥所言之地。

    他跳下馬背,指著眼前的三進(jìn)宅邸道:“大人,就是此處,這宅子十二年前由前一任主人賣給了如今的主人,但這位老太爺并不常住,這里多年來只做為收藏文玩之所,平日里只有兩個老仆守在此,我們找來之時,這二人一聽我們所言,便道他們不是水井出過問題,而是有一片院子,種什么死什么,后來徑直荒廢了!”

    馮驥說著前去叫門,很快,兩個灰衣老者將門打了開,馮驥道:“巴老伯,你帶路吧,

    這位便是我們少卿大人”

    “見過大人,跟在下來吧”

    巴老伯疾行在前,一路往后院花園行去,到了地方,便見一片花團(tuán)錦簇之間,坐落著一處太湖石假山,巴老伯指著那一片道:“大人,就是這里了,當(dāng)年買下院子之時,這里種著不少柳樹,老爺覺得此處花木扶疏,很有靈氣的樣子,便痛快給了銀錢,后來此處被當(dāng)做了庫房用來收藏老爺?shù)奈耐娌仄�,結(jié)果緊緊半年之后,原本碗口粗的柳樹便都死了,柳樹死了,老爺又移植來了別的樹,什么楓樹,松樹,可連著兩三年,所有樹種下去都是活不過三五月,一開始也有人說把底下挖來看看,可我們沒想那么多,后來就一直放著這太湖石假山了,已經(jīng)快十年了,沒變過地方�!�

    裴晏忙道:“你可記得那些柳樹的排布?”

    巴老伯看了一眼同伴,道:“記得個大概”

    裴晏便看向十安,“去請玄靈道長來。”

    言畢,他又對老伯道:“我們要把此處挖開看看,另外請你畫出那柳樹排布圖來,待會兒我們會請人來看是否有異�!�

    如今城中邪道鬧得沸沸揚揚,也沒有百姓家想與邪道沾上,因此二人頗為配合,待馮驥調(diào)人來挖開園圃的功夫,姜離奇道:“你是如何猜到會在此地的?”

    裴晏似不想看到這猜測為真,語聲艱澀道:“那日玄靈道長劃得那條線穿過了豐樂坊,而從前淮安郡王的府邸便在豐樂坊,且正好在道長那條線上,淮安郡王病逝在景德二十六年末,當(dāng)時我聽他強(qiáng)調(diào)祭祀神尊之人多為非富即貴,心中電光一閃,忽然就有了猜測我將淮安郡王設(shè)想成了那年被獻(xiàn)祭的貴人。”

    姜離倒抽一口涼氣,“可……可他當(dāng)年是被白敬之治死的啊,難道說白敬之其實也和邪道有染?”

    裴晏道,“不排除這種可能,不過還得先看看這土里有沒有異常�!�

    姜離應(yīng)是,卻忍不住在心里掀起驚天駭浪,若邪道敢用淮安郡王這等宗室親王來活祭,那這幕后黑手該是怎樣之人?!

    第222章

    大結(jié)局(五)

    玄靈道長自前次看過柳木陣后,

    便一直暫住在虞府。

    他來的很快,一同來的還有虞梓桐。

    待看了老伯畫的柳木圖,玄靈道長立刻道:“兌金牽魂陣,沒錯,

    大人找的沒錯,

    就是這里無疑了,

    若沒料錯,這里應(yīng)該也是一個童子骸骨�!�

    玄靈此言一出,姜離和裴晏四目相對,

    眼底驚震溢于言表。

    此地找對,便代表裴晏的猜測為真,當(dāng)年淮安郡王那般受寵,誰能相信竟有人打了他的主意用他來活祭?!而這案子先害死了明肅清,

    后來白敬之以身設(shè)局又是一番波折,本以為已徹底了了,竟然又牽扯了邪道?!

    饒是裴晏有了猜測,

    如今猜測被證實,

    心底亦是驚震難平。

    “馮驥,

    挖快一點”

    裴晏一聲令下,

    大理寺一眾武衛(wèi)不敢停歇,

    待將那片園圃挖到了四五尺深,

    土質(zhì)明顯濕潤起來時,一個武衛(wèi)驚叫起來,

    “挖到了!真的有人骨��!”

    既見人骨,那便是板上釘釘了。

    裴晏寒聲道:“讓宋亦安過來�!�

    沉默片刻,

    裴晏又看向玄靈道長,“既然一東一西兩處已經(jīng)被找到了,

    那南北兩面,應(yīng)該也就在距離相近的區(qū)域了?”

    玄靈道長重重應(yīng)是,不禁道:“大人心思敏銳,想必很快便能找到�!�

    裴晏不想耽誤功夫,便對姜離道:“我再去一趟京畿衙門,這里交給馮驥,你待會兒早些回宮去,明后日應(yīng)會有準(zhǔn)確消息。”

    姜離道:“你快去,那仙丹我盡快看出醫(yī)方來。”

    裴晏領(lǐng)著付云珩幾人快步離開,姜離和虞梓桐對視一眼,皆是憂心忡忡。

    回宮的路上,因牽涉淮安郡王,姜離未對和公公直言,待馬車過御街時,外頭熱鬧的歡呼聲引起了和公公注意。

    他掀簾去看,驚訝道:“那便是登仙極樂樓的花魁巡游吧?”

    姜離也朝外看出去,便見不遠(yuǎn)處的花車比前些日見過的更為華美,高有兩丈,分了兩三層,每一層皆是繁花似錦,重紗掩映,打眼看去若白日仙樓一般。

    被選為花魁的雪娘正身著綴滿了珠玉的錦繡彩裙,頭戴百花冠,站在花車最頂上翩翩起舞,而花車下層藏著樂師與幾個辨不出面容的侍奴,花車一邊緩緩移動,一邊有絲竹之聲泠泠而出,在那重紗掩隱之下,幾個扮作仙童的侍奴正在紗簾后往人群之中拋灑絨花,但凡能接到一二朵絨花的百姓,都興高采烈地歡呼吶喊,一時間花車上的花魁真似眾星捧月,仙娥下凡。

    連和公公都看的驚嘆起來,“到底是廣陵沈氏,能玩出這等花樣!本來只是一個貌美些的青樓女子,如此造勢之下,真似仙女神女一般受人喜愛�!�

    眼看著花車快到了跟前,和公公忙讓馬車�?吭谝慌詾檫@花車讓路,“可不要壞了這幅盛景,聽說這些絨花里頭藏著抹了金粉的,若接到了帶金粉的,便能去登仙極樂樓領(lǐng)兩杯簪花酒喝,咱們也討個彩頭吧”

    姜離倒不知此事,怪道這些百姓們一路跟著花車走,卻原是有利可圖。

    姜離感嘆登仙極樂樓太會做生意,便也掀開車簾,一同等著花車經(jīng)過,眼見花車越來越近,大大小小的絨花紛揚而落,一瞬間,連姜離都覺如夢似幻美不勝收。

    落花如雨,甚至有幾朵兒飛到了他們的馬車之中。

    和公公配合地接住兩朵兒,“也不知這一把灑下來有幾朵金花”

    姜離聽著,自己也撿起腳邊的絨花來看,便見這絨花核桃大小,花瓣乃是薄如蟬翼的絲絹做成,但他們運道不佳,并無金花降臨。

    她本也是看個熱鬧,可看到其中一朵絨花花瓣之時,卻見那花瓣上竟有淺淡印痕,像有人在上面印刻了花紋似的,再仔細(xì)一看,那花紋圓乎乎胖嘟嘟,一下令姜離想到了阿彩畫的胖云彩。

    她一時有些惦記這對姐妹,嘆了口氣,將手中絨花兒全給了和公公。

    待回安寧宮,姜離用過晚膳后,便入自己寢處細(xì)究那幾枚仙丹,她問澤蘭姑姑借來瓷盞竹鑷等物,先取下小半丹丸碾散,辨出最易辨別之藥,剩下的再用清水化開,如此反復(fù)數(shù)次之后,一枚丹丸內(nèi)的藥材已經(jīng)能辨出個七七八八。

    “熟附子,補(bǔ)骨脂,烏藥,澤瀉,川牛膝……”

    “車前子,桑皮,葛根”

    姜離一邊分辨一邊寫,不多時,一張幾乎完整的湯液方便成型,忽然,姜離端起青瓷盞輕嗅一下,又喃喃道:“川牛膝,萹蓄……”

    她眉頭幾皺,看著瓷盞內(nèi)化開的丹藥出神片刻,又一轉(zhuǎn)手,繼續(xù)細(xì)究下一枚丹藥。

    “黃芪、熟地、山茱萸、枸杞……”

    “麥冬、制首烏、女貞子、旱蓮草、菟絲子、夜交藤、貓爪草、石見穿、半枝蓮、半邊蓮、川芎、白花蛇舌草”

    這下一枚丹丸,姜離前前后后琢磨了半個時辰,待寫完最后的醫(yī)方,她看著琳瑯滿目的藥材一下陷入了沉思。

    因這丹丸中竟有三十多味藥,每一味藥的藥性皆是復(fù)雜,醫(yī)方配伍更是多有講究,尋常的醫(yī)家開醫(yī)方至多十三四味藥材便頂了天,那些動輒二三十味藥的方子,要么開醫(yī)方者乃庸醫(yī),以多開藥材騙銀錢,要么,開醫(yī)方者為神醫(yī),在湯液上造詣極高。

    姜離盯著眼前的方子咂摸片刻,不多時,又究起下一枚丹藥,如此忙到快四更,看著得出的幾張醫(yī)方,姜離入定一般沉思起來。

    翌日已是初五,清晨一大早和公公便來皇后跟前報信。

    “娘娘,太子和薛琦天亮之前已被秘密押送回來,這會兒陛下停了早朝,正在和袁將軍幾人商議如何處置,但陛下壽辰將近,應(yīng)該不會即刻發(fā)落。”

    一聽太子被送回來,蕭皇后看向姜離,“這下你可以安心了?太子只要能順利押送回長安,一切便再無轉(zhuǎn)圜的余地了,等著受審便是。”

    姜離的確松了口氣,但她不知怎么面色有些沉重,眼下青黑也深了些,蕭皇后見她并無喜色,奇怪道:“怎么了?昨夜沒睡好?”

    姜離搖搖頭,“娘娘,今日我只怕還得出宮去一趟。”

    蕭皇后無奈道,“你這孩子是什么勞碌命不成,罷了,你自去吧�!�

    姜離似乎沒心情和蕭皇后打趣,應(yīng)了聲,很快由內(nèi)侍送出了宮門,待出內(nèi)宮,她直奔大理寺而去。

    時辰尚早,外頭的武衛(wèi)見是她來立刻入東院通稟。

    姜離步入值房時,便見裴晏在,付云珩和寧玨也在。

    數(shù)日不見,寧玨面上仍有頹唐,但比起在祭宮之時已好了許多。

    見到她,寧玨強(qiáng)扯出一絲笑意,“陛下雖未下明旨,但我和我父親的告假他都準(zhǔn)了,我父親倒還好,我在府中待了兩日,又見不到我姐姐和小殿下,實在無趣極了,便想著此前好歹查了那么久邪道線索,無論將來如何,如今把這事查清楚了也不枉我入拱衛(wèi)司一趟�!�

    他解釋完,裴晏上前來,“怎么臉色不好?”

    姜離從袖子里拿出昨夜所得醫(yī)方,“沒什么,昨夜的仙丹我都判出醫(yī)方了,你們所料不錯,無量道之中不僅有大夫,還有個醫(yī)術(shù)高明的大夫,但只憑這幾張方子,還不足夠確認(rèn)此人身份,可還有別的丹藥或者證供?涉及湯液經(jīng)方和施針之術(shù)的皆可。”

    裴晏想了想,“有,有不少人提到無量道的確讓他們的病情好轉(zhuǎn),還有幾人也被迷暈之后施針”

    裴晏去公案之上翻找,不多時,抽出幾本文卷遞給姜離,“這些證供都有入邪道病患的口述記載,其中有兩個是巡防營都尉的證供。他二人一個腿傷殘,因此丟了前程,郁郁寡歡之時,也是一個青樓的相好找上了他,他和敏之很像,也被私下診治過,但后來說起那無量天尊,神乎其神的,他便不敢信了。還有一人是肝病,經(jīng)歷也類似,至于仙丹,目前還未找到新的,我派人去拱衛(wèi)司走一趟,看看他們有無繳獲�!�

    姜離應(yīng)好,接過文卷翻看,一邊看一邊問:“那法陣之事可有眉目了?”

    裴晏頷首,“按玄靈道長的說法,如今又鎖定了一南一北兩片民坊,馮驥和十安帶著人摸排,這一兩日便會有消息。”

    姜離點點頭,“既如此,那我先帶著這些證供回宮看�!�

    姜離似乎很著急看這些證供,裴晏心底生出一絲怪異,又道:“還有一事,周瓚已經(jīng)招了,當(dāng)年的確是太子在疫病初期便找到了他,讓他調(diào)配有毒的天蘭香,他試驗了兩日,用了蟾酥毒入香,他一開始不確定是用給誰的,但后來也明白了,既然參與了此事,便再也沒有后悔的可能了,那之后便一直暗地里效忠太子。后來鄭文汐也中了毒,且懷疑到了那香膏之上,太子便命他配了毒藥毒死了鄭文汐,對外只說她染了疫病�!�

    姜離黑幽幽的瞳底終于露出兩分神采,“那太好了!”

    裴晏頷首道:“太子今日便會受審,一旦他說的和周瓚并無出入,廣安伯的案子便可平反了,你可以放心了�!�

    說至此,裴晏又想起一事來,自屜子里拿出一份卷宗道:“這是我派人調(diào)查那徐星所得,里頭也有幾份醫(yī)案,你且看看有無異�!�

    姜離應(yīng)好,抱著一摞卷宗告辭而去。

    她來得快,去得也快,裴晏若有所思,寧玨也覺得古怪,但眼下最要緊的還是糾察那邪道祭祀大陣,便道:“師兄,讓我去安業(yè)坊和崇業(yè)坊搜吧,事到如今,最起碼這件事得善始善終�!�

    他能重整精神,裴晏自然欣慰,當(dāng)即應(yīng)了下來。

    姜離回宮便在寢房中埋頭苦看,直至黃昏時分,淑妃娘娘帶著德王來訪。

    皇后命佩蘭姑姑將她喚來正殿,又無奈道:“這孩子也不知怎么了,從大理寺拿了些卷宗回來看,一看就是一整日……”

    淑妃知道姜離所求,道:“你快別擔(dān)心了,太子下午已經(jīng)招認(rèn)了�!�

    姜離眼皮一跳,“認(rèn)了主犯之罪?”

    淑妃遲疑片刻看向德王李堯,李堯道:“認(rèn)了是他下的令,但是把罪責(zé)推到了那周瓚的身上,他大抵是想學(xué)肅王,說一切都是那周太醫(yī)下毒下的太重了,他當(dāng)時鬼迷心竅,但是沒打算讓李翊死在除夕,他也想著讓李翊至少過了上元節(jié)再出事的,但是李翊忽然毒發(fā),令他手忙腳亂,這才有了鄭文汐和紫蘇的破綻,他還說自己一開始沒想害死這么多人�!�

    淑妃冷笑道:“娘娘您聽聽,全都成了別人的過錯了,這一次謀反,他手下之人死了萬余,禁軍也折了四五千人,這么多人命全拜他所賜!”

    蕭皇后道:“那位怎么說?”

    淑妃道:“陛下說打入天牢最底層,誰也不準(zhǔn)見,還上了嘴籠�!�

    天牢的囚犯為重犯,多有不怕死之輩,但一般只有咒罵不停對皇帝大不敬之人,亦或者想咬舌自盡之人,才會有嘴籠之刑,因那嘴籠不僅會罩住頭臉,更會塞一木棍在口中,姜離在旁聽來,倒沒想到會給太子上嘴籠。

    蕭皇后面無表情的,又問:“聽說讓袁興武兼任了巡防營上將軍?”

    淑妃笑道:“是,袁將軍那夜奮勇殺敵,據(jù)說只他一個人便斬了兩三百人,這救駕的頭功的確算是他。且那徐釗跟著太子反了,眼下也暫無旁人頂替了,據(jù)說徐釗早先因壽安伯付家的事被陛下斥責(zé),后來這半年也未得陛下好臉色,便懷恨在心了。想著太子早晚是帝王,還不如一早立下這從龍之功,便應(yīng)了太子的拉攏�!�

    姜離聽得冷笑,徐令則背棄付云慈鬧下丑事,令付云慈的名聲也受損,徐釗表面上請罪認(rèn)罰十分服氣,可不想心底竟懷了恨意,最終走向了這誅九族的下場。

    姜離想到這結(jié)果,心底不免生出了一絲快意來。

    淑妃又道:“袁將軍雖要緊,但陛下也不想早早賜他爵位,便讓他兼管巡防營,也算極其愛重了,以后這些年,他要成為朝堂之上最風(fēng)光無二的武將了,封侯也是早晚的事�!�

    蕭皇后點頭,“也不錯�!�

    淑妃這時看了姜離一眼,“午間袁夫人剛?cè)雽m與我飲宴呢,袁將軍得了賞賜,也給袁夫人賜了誥命,她入宮來謝恩,正好我替陛下招待她,席上這位夫人也是個心直口快的,一個勁兒的給我說他們那過世侄子的事。”

    姜離有些心不在焉,但聽到此處回過神來,“那個袁焱?”

    淑妃笑著應(yīng)是,“就是那個殘害過同窗的,今歲三月里查清了這案子時,袁將軍也被陛下訓(xùn)誡過,本以為他往后難升了,卻不想這次立了大功。這袁夫人生怕那次的事還影響袁將軍,便一個勁兒的給我強(qiáng)調(diào),說當(dāng)初那袁焱是如何如何不馴,帶著那付家公子如何如何作鬧,袁將軍常年在軍營之中,她根本管不住”

    蕭皇后道:“他有此功,那侄子已算小事了�!�

    “可不是,我安撫了她兩句,可她硬是不信,一會兒說那侄子膽大包天,連袁將軍的書房都敢闖,又說因那侄子學(xué)問好,連她們母子都不放在眼里,甚至連袁將軍對他發(fā)火,他都能仗著學(xué)問好哄得袁將軍心軟”

    姜離意外道:“袁將軍因何發(fā)火?”

    淑妃無奈道:“她說是那侄子看了不該看的什么,平日里連她都不能自由出入袁將軍的書房,那侄子卻自己跑進(jìn)去了,又哭著說,袁將軍此番肩上中了一刀,以后只怕要落下遺癥,說早些年為了習(xí)武,袁將軍身上便落下不少毛病,如今的功業(yè)都是拿性命換來的,到底是武將的夫人,口若懸河,我止都止不住�!�

    淑妃坐了沒多久便離開,姜離便也返回了寢房中。

    這一夜她睡得頗不安穩(wěn)。

    翌日已是初七,清晨剛起來,姜離便聽到了一陣古樸悠揚的鐘鼓樂聲,一辨方位,竟是萬壽樓方向來的。

    佩蘭姑姑便道:“開始排演萬壽節(jié)的儺戲了�!�

    姜離心間微動,“祭宮的祭師也來了?”

    佩蘭姑姑頷首,“是的,從前每年萬壽節(jié)和除夕都來的,這幾年因為太孫殿下之故,便只有萬壽節(jié)來了,姑娘若是好奇,可以去后面看看啊,就在安禮門內(nèi),離我們這里也不算遠(yuǎn)的。”

    蕭皇后也道:“瞧你這兩日精神不高,去吧,小孩子家家的,別死氣沉沉的�!�

    姜離已年至二十一歲,哪里還算小孩子?她聽得哭笑不得,也不想拂了皇后好意,早膳后,便與和公公一道往萬壽樓行去。

    遠(yuǎn)看之時萬壽樓重檐飛角,高聳入云,到了近前,瞧見了那層層斗拱飛檐與朱漆彩畫,其震撼程度愈發(fā)溢于言表。

    和公公嘆道:“我也算是看著這樓立起來的,小郡王往后要因這萬壽樓流芳千古了。”

    萬壽樓九重,樓高十丈,位于安禮門內(nèi),重樓建于三尺高臺上,前庭是玉雕欄桿合圍,白玉石鋪就的小型廣場,舉目往上,便見四樓朝向安禮門的一方,有一處格外精致的露臺,那里正是萬壽節(jié)當(dāng)日,天子與萬民同樂祈福之地。

    此刻廣場上樂師武衛(wèi)林立,姜離適才聽到的樂聲便是他們演奏。

    姜離與和公公不好走得太近,仔細(xì)一瞧,看到了六個戴著赤紅方相面具的祭師正在祭壇旁作舞,正是大周祭祀時必要的儺舞。

    儺舞是為祭神跳鬼、驅(qū)瘟避疫、安慶酬神的娛神之舞,戴著面具的祭師們配合鼓樂手舞足蹈,莫名有種詭異又莊嚴(yán)之感。

    姜離目光掃過六人,雖看不到幾人的臉,但只憑身形,也能猜到是祭宮里救助傷兵的那幾個祭師,待看到其中一人時,此人雙手前后并舉變幻,左右腳橫跳的姿態(tài)引得了姜離注意,明明看不到臉,但姜離竟覺得這身形有些熟悉。

    “阿離”

    忽然,一聲驚呼響了起來。

    姜離側(cè)目一看,便見是李策和李同塵帶著一隊工匠從遠(yuǎn)處而來。

    看她站在這里,李同塵歡喜地小跑過來,“你怎會來?我聽說你在皇后那里,這幾日一直想去看看,可奈何萬壽節(jié)馬上就到了,我們這里還未忙完,實在不得空�!�

    說話間李策也到了近前,“來看儺戲?”

    他倒是一瞬間猜到了姜離目的,姜離點頭,“皇后娘娘怕我悶著,讓我來瞧瞧熱鬧。”

    李同塵笑道:“這熱鬧還沒開始呢,今日只是預(yù)演,等到了初十那日,你來看,保準(zhǔn)好看,在那之前,禮部和內(nèi)府都得收著些。”

    李策想說什么,但這時不遠(yuǎn)處的工匠喚道:“小郡王,還有兩處佛龕需補(bǔ)”

    李策一默,又深深道:“等萬壽節(jié)之后,我再與你好好說話。”

    姜離自然答允,李策一走,李同塵一臉痛苦道:“太忙了太忙了,這些日子真是腳不沾地,我聽說太子被押送回來了,魏氏的案子定會平反的�!�

    姜離心中感動,正要說什么,眼風(fēng)一錯,看到李同塵脖頸上生了一片紅斑,紅斑上有明顯破口,明顯是被他抓的,姜離忙道:“你這是怎么了?”

    李同塵抓了一把脖子,無奈道:“我也不知,昨日剛把一樓那釋迦摩尼十大弟子的佛像安頓好,晚上回去就開始癢了,不知是不是熏了香燭沾了香灰的緣故。上一次發(fā)這么大的疹子還是幼時放焰火的時候……罷了你不必?fù)?dān)心,我也不與你多說了,等忙完了這一切,我們再好好的聚聚,初十你早些過來!”

    李同塵說完便走,很快跟上了李策,眨眼功夫,一行人入了萬壽樓中。

    見李同塵找到了興趣所在,姜離自然十分欣慰,再看向那幾個祭師之時,便見他們排演完畢,紛紛掀下面具,姜離不知看到了什么,眉頭微微一皺。

    眼看著祭師們也前后腳離開,她心中惦記著邪道諸事,到底沒興致久留,一炷香的功夫不到便返回了安寧宮。

    稟告皇后娘娘之后,又出內(nèi)宮奔大理寺而去。

    到大理寺時,除了裴晏、寧玨和付云珩三人,虞梓桐和玄靈道長也在。

    剛進(jìn)值房姜離便發(fā)現(xiàn)了不妥,除了玄靈道長之外,另外幾人面色皆是嚴(yán)峻,像是遇到了什么大難處。

    姜離奇怪道:“怎么了?怎這幅表情?”

    幾人跟前正擺著長安輿圖,裴晏令她近前,道:“興化坊那家的尸骨已經(jīng)挖完了,宋亦安驗骨下來,發(fā)現(xiàn)是個七八歲左右的女童,同樣也發(fā)現(xiàn)了丹砂,死因推測還是丹砂加上活埋,但從骸骨上來看,看不出何處有殘疾。不過我已經(jīng)派人去找當(dāng)年長安城報官的那幾家父母了,早間找到了一對,極有可能是第一個跛足男童死者的父母,另外幾家時隔多年,還要花些功夫,若找到所有報官人家,或許能對上準(zhǔn)確特征�!�

    姜離了然,又道:“那何事讓你們難做?”

    裴晏指著眼前輿圖道:“一東一西兩家都找到了,但南北兩家并不順利,若按照這陣法的排布,南側(cè)的祭祀之處,應(yīng)該在安業(yè)坊中,但我們找了許久,發(fā)現(xiàn)附和租賃買賣的宅邸只有十多家,這些人家馮驥都已摸排過了,當(dāng)年買宅子的主人一直在住,沒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這些人家多為商戶,也沒有不法前科,家中甚至少有患病之人�!�

    說著話,裴晏指向東邊,“按同樣的道理,東邊則在太平坊中,不僅在景德二十六年前后買賣宅邸的極少,在我們劃定的區(qū)域,甚至皆是非富即貴之家,慶陽公主,恒親王府,還有賢妃母族殷氏,許多宗室王侯皆在此�!�

    太平坊緊鄰著宮城,乃是整個長安最貴胄云集之處,其中的府邸多為敕造,尋常達(dá)官貴人便是得陛下看重,亦或者家財萬貫,也難住到那里去。

    姜離沉思片刻:“若不曾買賣宅邸,那會否是利用了主持祭祀之人自己的宅邸呢?祭祀之事若在尋常百姓家里,算得上可怖,但在那些邪道之人眼里,必定是尋常,甚至頗為神圣,只是他們每次布陣要用五處宅子,總不是每個方位都有自己的宅子”

    裴晏頷首,“我也做此想,但如此一來,便有些大海撈針的意味�!�

    寧玨這時道:“安業(yè)坊那附近有二十多家都在布陣范圍之內(nèi),太平坊也有七八家,衙門上門探問之時,這些人家都說家中無狀�!�

    虞梓桐眨了眨眼,道:“依我看,不如悄悄去探,反正大理寺和拱衛(wèi)司武藝高強(qiáng)之人不少……”

    寧玨不由道:“但若他們早就毀了蹤跡,自己探又能看得出什么?”

    虞梓桐與寧玨素不對付,哼道:“那如今這般停滯了住,難道等著邪道徒自己跳出來不成?”

    寧玨一時語塞,復(fù)又看向裴晏,裴晏道:“那些醫(yī)方和證供,你可看出什么來?”

    姜離默了默,“能看出來大部分醫(yī)方出自同一人之手,先前的推斷是對的,無量道靠著‘仙丹’唬人,這個大夫可謂十分關(guān)鍵,而此人雖屬于邪道,卻一定不會信那無量天尊,說不定這個人便是所謂的無量圣主�!�

    虞梓桐想了想,“正是此理,底下的邪道徒以為天尊保佑才病情好轉(zhuǎn),但這個大夫卻是心知肚明,一切都是靠他的醫(yī)術(shù)的”

    裴晏便道:“此前這些醫(yī)方我也讓金永仁看過,他看了之后,只說此人醫(yī)道頗為高明,但也無法確定此人身份特征�!�

    虞梓桐又道:“若此人就藏在太醫(yī)署,他只怕不敢說吧,更有甚者,說不定就是他自己呢?”

    寧玨撇嘴,“你以為隨便抓一個人就是邪道頭子啊?”

    虞梓桐正要反駁,裴晏道:“虞姑娘說的不無道理,且金永仁并非自己人,我也怕提前露了端倪”

    虞梓桐眼底一亮,哼道:“聽到了沒?”

    寧玨聳了聳肩,只做不以為意之狀,虞梓桐氣不打一處來,想到為了這宅子花出去的銀錢,眼珠兒轉(zhuǎn)的溜圓,十分想將那什么圣主揪出來。

    裴晏不管他二人,只繼續(xù)道:“拱衛(wèi)司那邊又繳獲了些仙丹來,我讓他們送過來了�!�

    姜離喜出望外,“我待會兒便看!”

    裴晏將一只錦盒遞給姜離,又送上了幾份證供,姜離心滿意足的收在懷中,像正急著等這些東西,裴晏心底升起一絲狐疑來。

    付云珩一直在查那孩童被拐的案子,這時道:“這些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難道不是道長適才說的什么乩童嗎?若那邪道真的七年作亂一次,那近日丟的那幾個孩子,如今豈不是正危險著?我們應(yīng)該想法子救人才是”

    姜離奇怪道:“什么乩童?”

    玄靈道長道:“這個無量道當(dāng)年在北齊之時,便喜好用各種天花亂墜的教義來草菅人命,其中以孩童祭祀守護(hù)獸,是當(dāng)年的魔教流傳下來的,但到了無量道時,他們在祭祀孩童之前,通常會舉行盛大的乩童之禮,按她們的說法,是要向人間蒼生,昭示這些孩子即將被進(jìn)獻(xiàn),并且他們說,越是生而殘障的孩子,身上福澤越多,但其實,就是欺負(fù)那些孩子要么不會說話要么看不見,要么殘疾逃不了,好被他們掌控�!�

    “意思是,要把那些孩子帶到人前來?”姜離訝異道:“那這樣豈不是會被自己的親屬認(rèn)出來嗎?如何做到滴水不漏呢?”

    玄靈道長搖頭,“這便不知了,當(dāng)年在北齊,據(jù)說是把孩子們裝在什么木甕里頭,所有人歡歌艷舞,卻不知那藏起來的孩子才是主角。”

    姜離聽著這話,心底莫名滑過一絲詭異,但還未想清楚那念頭是什么,一旁的虞梓桐已經(jīng)道:“要救孩子,也得找到那邪道首領(lǐng),查問他們今歲何時動亂啊,畢竟孩子們才被拐月余,這無量道如此花里胡哨,應(yīng)沒有這樣快吧�!�

    裴晏道:“不能寄希望于此,確實要查得越快越好”

    寧玨便道:“那我再去安業(yè)坊探一探吧�!�

    付云珩也道:“我再去當(dāng)年那跛足孩子的家里走一趟�!�

    裴晏應(yīng)是,他二人隨后而去。虞梓桐默了默道:“我也幫不上什么忙,我還是去找那原主人吧”

    說著,她看向姜離道:“那原主人就在長安城外,但自從知道這宅子有問題,大抵怕我們退銀錢,竟然怎么都不見面,衙門的人去了也只推脫老爺夫人都病倒了,一問三不知,再不說當(dāng)年宅子里的怪事,今日我再走一趟,非得讓他們好好說說�!�

    此刻已近午時,虞梓桐一走,自然也帶走了玄靈道長。

    他們一去,值房內(nèi)空蕩下來,姜離這時道:“徐星的醫(yī)方我也仔仔細(xì)細(xì)看了,我隱約覺得,徐星那幾張醫(yī)方,也是出自無量道之手”

    裴晏語氣驟然嚴(yán)肅起來,“當(dāng)真?!”

    姜離拿出前夜所記,“徐星乃是心疾,用的方子乃煎養(yǎng)肝腎之陰,使木不侮金,子令母實;其選用瓜蔞薤白半夏湯振奮胸陽,桃仁、紅花、丹參活血養(yǎng)血;加四逆散疏肝解郁,使木不刑金;佐白芷兼以解表。其中四逆散中柴胡以升其氣而令肝疏,柴胡、黃芩為小柴胡湯的君藥,一升一降,升降相因,是以柴胡達(dá)九錢之多,這般用藥,可謂猛烈,一般的大夫絕不敢如此配伍”

    “而我在看梁天源和宋安明的‘仙丹’,以及昨日給我的那些證供之時,便發(fā)現(xiàn)這位大夫用藥多烈,似乎格外想讓病患病情好轉(zhuǎn),由此來相信‘天尊’護(hù)佑。除了都用藥大膽之外,其醫(yī)方重辨病與辨證相合,尤其重六經(jīng)辨證,并且看醫(yī)方便可知湯液之外,一定還有針灸相配合,這種種相似點,讓我懷疑是同一人�!�

    裴晏對醫(yī)理一知半解,但姜離如此肯定,他自相信此刻值房內(nèi)并無外人,他不由道:“可如果徐星也入邪道,那沈家的案子,便一定與邪道有關(guān)了,另一人證韓肅清明顯也是邪道中人,沈伯父正是被他們二人定了罪�!�

    姜離苦思起來,某一刻她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驟變。

    她急忙道:“當(dāng)初得知沈家舊案經(jīng)過,我最大的疑問便是為何幕后之人能提前一年為沈大人做局,就好像他們提前知道那堤壩要決堤,一定要找好那替罪羔羊似的。但、但如果徐星和韓煦清皆是邪道中人,此事又生在景德二十六年,再聯(lián)想到你師門來信所言,那當(dāng)年的一切不就有了解釋?”

    姜離情急地看著裴晏,裴晏劍眉擰起,很快變了臉色:“堤壩決堤害死上萬百姓,而師門來信說過當(dāng)年魔教殘害武林時曾有過屠村鎮(zhèn)之行,倘若沈家的案

    子是他們提前一年謀劃,那……那便只能是為了活祭!死的人越多,他們所求越能達(dá)愿?”

    話音落下,裴晏自己都不敢置信,“景德二十六年,先是蒲州決堤,又有幾個殘障孩子被拐,到了年末,淮安郡王也死于非命,這一切都出自邪道之手……”

    饒是姜離見過那么多命案,也很難想象如此大惡,她手臂上瞬間起滿了雞皮疙瘩,呼吸微促道:“若我們的猜測是真的,那景德三十三年呢?那幾個孩子被拐,雖不知下落,但很有可能也被活祭了,到了年末,皇太孫病危,他的死,是那年最大的禍端,他會否是景德三十三年被活祭的貴人?若是的話,那,那那場瘟疫……”

    姜離悚然失聲,裴晏也頃刻間僵立了住,“當(dāng)年那場瘟疫,長安城中至少死了兩三千人,若連這瘟疫也出自邪道之手……”

    裴晏無法再說下去,什么樣的邪道,能借天災(zāi)與疫病之名草菅人命?千千萬萬的大周百姓,竟然只是邪道祭祀的一環(huán)?!

    姜離通身發(fā)冷,裴晏也久久說不出話來,好半晌,他幽幽道:“當(dāng)年徐星欺師滅祖,誣陷沈伯父,后問罪于他時,他俯首認(rèn)罪,決然赴死,此行更令沈伯父辯無可辯。當(dāng)初我不明白,但前幾日去拱衛(wèi)司牢中,我見過那些對邪道深信不疑,且為了邪道尋死之人,如今我倒也明白了,他們是真的信那無量天尊存在,信生前忠心侍奉天尊,死后一定能登極樂之境,他們各個科考入朝,皆是天子門生,飽學(xué)之士……”

    裴晏語聲沉痛起來,但他很快又道:“今歲是第三個七年,被拐的孩子已出現(xiàn)了,后面定會有大規(guī)模的活祭與年末被祭祀的貴人”

    姜離眼皮一跳,問道:“朝中說太子是邪道主使,我本不信,但我忽然想到,太子謀反會不會是大規(guī)模的活祭?”

    太子謀逆前前后后攏共死傷兩萬余人,裴晏沉吟道:“除非太子便是邪道圣主,否則何必自己親自參與?如今落個兵敗的下場,陛下壽辰之后,他的下場多半與肅王相似,依我看,或許更像被獻(xiàn)祭的貴人……”

    姜離忽然又道:“若說貴人,那肅王可也能算?”

    裴晏被她問住,但又道:“前兩次都是年末,按理如今還遠(yuǎn)遠(yuǎn)不到時辰�!�

    姜離也不愿想邪道已開始害人性命,便順著道:“對,我們還有時間,你不必管魏氏的案子了,將精力放在沈家舊案和邪道上便可。”

    話雖如此,二人眼底陰霾卻未褪去半分,大抵發(fā)覺氣氛太過沉重,裴晏又柔聲問:“這幾日在皇后娘娘那里可好?”

    姜離露出絲笑意,“你不用擔(dān)心我,淑妃娘娘說,只要我在皇后娘娘身邊待著,陛下那‘戴罪之身’四字并不算什么”

    裴晏緊擰的眉頭松了三分,道:“太子雖然被帶回來了,但他謀反善后之事也頗為繁雜,并且高家和他身邊那個參將還未被捉住�!�

    “參將?你是說那個常英將軍?”

    裴晏頷首,“此人也逃了,倒是那王進(jìn)福對太子忠心耿耿,一起被捉了回來,如今也在天牢之中關(guān)著,他倒是在為太子叫屈,說太子生出謀反之心,都是那個常英慫恿的,又說太子對常英恩重如山,他是以怨報德。”

    裴晏自然不信這話,接著道:“至于魏氏之事,如今大家都明白了真相,算是心照不宣,待陛下萬壽節(jié)后定了太子下場,平反之事我會上奏的�!�

    姜離莞然,又拍了拍手中裝仙丹的錦盒,“兩日之內(nèi),我必判出所有醫(yī)方�!�

    “姜姑娘,你看看堯兒身上的禮服好不好看?”

    姜離回安寧宮之時,淑妃正帶著德王來訪,德王今日穿了一身簇新的四爪蟠龍紋廣袖冕袍,襯的其人龍章鳳姿,她大抵是叫德王來給蕭皇后看的,姜離回來了,便也要聽一聽姜離夸獎德王。

    姜離誠實地說了“好看”,便在皇后下手位上陪坐。

    淑妃嘆了口氣道:“娘娘,你說這一切是不是有天意?堯兒這些年什么都沒爭過也沒搶過,到頭來,儲君之位竟然要落在他手里,說真的,這幾日下來,太子妃沒了,貴妃在御懲司也瘋了,太子也關(guān)進(jìn)了地牢最深處,我看著在哪兒都笑容滿面,可我這顆心啊總是跳個不停,只有來了娘娘這里才能安穩(wěn)幾分�!�

    淑妃顯然把姜離當(dāng)做了自己人,說這些話之時,也不避諱她。

    蕭皇后輕哼一聲,“這么沉不住氣,將來如何做太后?”

    淑妃一愕,嗔怪道:“您這話說的也……真是讓我不敢接,陛下在,您在,什么太后不太后的,您在說什么”

    蕭皇后也笑起來,“實話罷了”

    淑妃又道:“按陛下的意思,想在萬壽節(jié)那天,帶堯兒一同登樓的時候說這件事,但我怎么想怎么覺得太快了,太招搖了,便好說歹說拒絕了,您就笑話我膽小吧,我如今是不敢做錯一件事的�!�

    姜離暗暗咋舌,肅王被賜白綾,太子也命不久矣,如今景德帝能指望的的確只有德王了,還真是不爭不搶,得來一個儲蕭皇后道:“這萬壽樓第一次用來慶典,的確是一起登樓便好了,下詔之事,可等到年底再議,事緩則圓�!�

    淑妃松了口氣,“您也這樣說我便安心了,哦對了,娘娘,如今東宮和齊王府都已經(jīng)被抄檢完畢了,寧娘娘那邊陛下始終沒個決斷,我想給她求個情,卻又拿不準(zhǔn)該不該開口,您看依陛下的意思,會如何處置她們?”

    姜離心頭一個機(jī)靈,也連忙看向蕭皇后。

    蕭皇后默了默,“你不必開口求情,給寧氏遞個信,讓他們上辭官請罪的折子,越快離開長安越好吧,在陛下壽辰之前,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淑妃面色一變,“真的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蕭皇后嘆道,“還能有什么法子?她身邊的瑾兒是太子的血脈,不管是為了現(xiàn)在,還是為了將來,她們母子的機(jī)會都不多,讓寧氏不要等了才對�!�

    淑妃面色緊張起來,沒再多說便帶著德王離了開。

    她們母子一走,蕭皇后道:“丫頭,陪本宮去曬曬太陽�!�

    夏末初秋時節(jié),午后的金烏暖融融的,姜離陪著蕭皇后坐去屋外廊下,蕭皇后道:“是不是沒想到本宮和淑妃這般投緣?”

    姜離坦誠地點頭,蕭皇后笑道:“她比我的寧陽大了兩歲,我看著她,便似看個小輩一般,這些年過來我也將將當(dāng)她做半個妹妹了,肅王和太子這般結(jié)局,堯兒不愿爭搶,以后這擔(dān)子也不得不是他來擔(dān),也是不易,為了他,也為了寧瑤母子,只能當(dāng)斷則斷�!�

    皇室血脈姜離不好置喙,只道:“皇后娘娘似乎在為德王殿下遺憾?”

    蕭皇后懶洋洋的虛閉著眸子,“傻孩子,不是每個人都想擁有無上權(quán)力,坐上那個位置,身不由己的事便太多了……”

    蕭皇后入宮太久,時常便冒出些意味深長的話,姜離不知如何接言,便只陪著皇后坐在廊下曬太陽。

    直至黃昏時分,姜離回到寢房,拿出裴晏給的仙丹和證供一點點細(xì)看起來。

    既然答應(yīng)了裴晏兩日內(nèi)判出醫(yī)案,翌日初八,姜離幾乎整日都未離開寢房。

    而從早到晚,萬壽樓方向皆傳來了不少絲竹鼓樂之聲,一聽便知樂師在為初十的盛事排演。

    至深夜子時,姜離寫完最后一張醫(yī)方之后,看著桌案之上排布的七八張醫(yī)方,她不僅陷入了沉思,清凌凌的瞳底更盡是驚疑難定之色。

    她看著醫(yī)方呆坐良久,像怕出岔子,又從頭將所有丹藥再細(xì)究起來。

    直至初九日清晨,姜離面色沉郁地出現(xiàn)在了皇后跟前,皇后昨夜被萬壽樓的響動吵到,也未睡好,但眾人皆知萬壽節(jié)將近,便也不敢多嘴什么。

    姜離為皇后請了脈,又開了個安神的方子方才出宮。

    剛走出安寧宮不遠(yuǎn),便見整個內(nèi)宮北苑已被裝點一新,所有宮殿回廊不染塵埃,通往萬壽樓的宮道左右更掛滿了錦繡帷帳,萬壽樓外的白玉石中庭,不僅搭起了高聳的祭壇,還布置了百席以作宴飲,初十夜里,景德帝帶著德王登樓,與長安百姓同樂壽辰之后,還要在此與文武百官賞月同樂。

    姜離一路行來,四處忙碌的宮人們勤快利落,各個容光煥發(fā),顯然因著這盛事,宮里因太子謀反而生的陰霾已經(jīng)一掃而空。

    姜離心底沒有一點兒雀躍,等她急匆匆趕到大理寺之時,剛一進(jìn)東院值房,便見正堂西窗下,虞梓桐額上綁著血色白棉站著,竟是受傷了。

    姜離嚇了一跳,連忙迎上去,“這是怎么了?”

    虞梓桐面上青紅交加,往裴晏和寧玨幾人處瞟了一眼,輕咳一聲道:“那日我不是說想自己去探一探嘛,便夜里潛進(jìn)了恒親王府,結(jié)果,恒親王府的護(hù)衛(wèi)武功高強(qiáng),將我當(dāng)做了小毛賊追趕,我費了好一番功夫才逃脫……這里嘛,咳,是王府護(hù)衛(wèi)射箭擦傷的,沒大礙,你不必?fù)?dān)心的”

    “射箭擦傷?!”姜離大驚,“射箭擦過了額頭?”

    見她驚怕起來,虞梓桐連忙拉住她,面上露出一抹羞澀笑意道:“沒事沒事,別擔(dān)心,有人救了我”

    姜離看出古怪來,“何人救了你?”

    虞梓桐有些扭捏地再輕咳一聲,“如果沒有認(rèn)錯的話,應(yīng)是……沈公子……”

    姜離目瞪口呆,待轉(zhuǎn)頭看向裴晏,便見裴晏板著臉,面無表情的,一看此事便與他無關(guān),姜離忙又問虞梓桐,“你如何確定是沈公子?”

    “當(dāng)然是扮相啊,他面上罩著黑巾,只露出個眼睛,雙手也帶著黑色護(hù)手�!庇蓁魍┱f著語聲一低,悄悄道:“就和上次明華山一樣……”

    姜離哭笑不得,“上次……上次你應(yīng)該沒看到他真人吧,怎么就肯定是他呢?”

    “那次便是他救了我,這陣子我一直在找他的消息,昨夜我獨自涉險,那一箭差點就要了我性命,來人通身墨黑,身手極好,不,應(yīng)該是非常好”

    虞梓桐說著面帶崇拜之色,又一攤手,“那這樣一排除,除了他我想不到還有誰了,且他救了我就走了,瀟灑利落,一定是他!”

    虞梓桐斬釘截鐵,一旁聽著的寧玨哼笑一聲,“萬一人家只是一個過路的江湖豪俠,不愿與你說話,也不愿承你的感激呢?”

    虞梓桐聞言羞澀一散,立刻瞪向?qū)帿k,“你懂什么?你還是沈公子的同門師弟,嘖,你真是辱沒了你們師門”

    寧玨輕嘶一聲,“哎喲喂,到底誰辱沒了師門啊,我那位沈師兄可是早就被逐出師門了!”

    虞梓桐哪里能聽旁人說沈涉川的不是?更別說是寧玨說了,她正待做怒,姜離連忙勸住了她,“你傷在額頭,快別多言了,莫要輕慢。”

    看在姜離的份上,虞梓桐忍了下來,想到昨夜的情形,她大度道:“罷了罷了,我正高興呢,不能讓不相干的人懷了我的心情”

    說著,她又低聲道:“你說他怎么會出現(xiàn)呢?難道也在調(diào)查邪道?還是說,他知道我掛念他多年,是來見我的?他如今會不會就在我們附近?”

    一旦提起沈涉川,虞梓桐便格外天真遐思,她雖壓低了聲,寧玨和裴晏卻也聽見了,裴晏表情古怪起來,寧玨更陰陽怪氣道:“可不是就在你附近,我那師兄說不定會變身,這屋子里說不定有五個人呢”

    虞梓桐咬牙切齒,“寧游之”

    眼見爭端一觸即發(fā),姜離連忙再勸,好容易將虞梓桐安撫下來,她一邊看著寧玨,一邊走到了裴晏身邊,二人對視,表情皆是古怪,非要說的話,裴晏一人分飾二角,這屋子里可不是有五個人?

    姜離想了想,還是沒打算將內(nèi)情告知虞梓桐,若得知牽掛了數(shù)年的人,早在八年前就已經(jīng)過世了,那她得多夢碎?

    但昨夜救了虞梓桐的人又是誰呢?

    姜離思及此,莫名看了一眼笑嘻嘻的寧玨。

    這疑問雖未解,但姜離此來是為了正事,她將這兩日所得醫(yī)方道出,又道:“可還有別的證供和仙丹?我還要再仔細(xì)看看�!�

    裴晏終于問道:“你可是看出了什么?”

    姜離略一猶豫,“有了些猜測,但論證還是不夠,我不敢肯定。”

    裴晏便道:“拱衛(wèi)司或許有,我讓人去問”

    裴晏說完,當(dāng)真遣了人去拱衛(wèi)司,又對她道:“你來看,按我們前日的推測,我已經(jīng)讓玄靈道長去宮城四周看了一圈”

    姜離近前去,很快驚訝道:“這是按東宮的位置來排布的?”

    長安輿圖之上,以東宮為中心,以一紅線畫了個大圈兒,大圈之內(nèi),又有正南正西正北正東數(shù)個小點被圈了出來,皆代表著一片民坊。

    裴晏道:“若我們猜測的不錯,那這東宮四周,應(yīng)該也有四處祭祀,并且就在七年之前,只是如今一處都未確定,只能在這幾個方向上摸排”

    “這便是真的大海撈針了�!苯x道。

    十四年前的祭祀好歹有虞梓桐新宅中的骸骨為準(zhǔn),但七年前的祭祀,只懷疑東宮為中心地,東西南北四方上卻無參照,這樣找,不知何年何月才有線索。

    一旁寧玨沉聲道:“我實在不信會如此瘋狂,怎么敢拿皇太孫去活祭呢?如今查下來,兇手要么是肅王,要么是太子,那便是說,真有邪道謀害皇太孫,也只能是他二者其一,難道同齡邪道之人,真是太子嗎?”

    事到如今,寧玨對太子已無分毫維護(hù),裴晏看著姜離道:“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我們正在調(diào)查太子隱藏在各處的私產(chǎn),若剛好與祭祀的布陣方位相合,便仔細(xì)去探查一番,至于淮安郡王這邊,目前我們已經(jīng)將所有疑似宅邸摸排了一遍,但幾乎都沒有線索,包括恒親王和慶陽殿下那幾處宅子,也都去問過一遍,一切如常�!�

    沒有人知道邪道到底什么時候作亂,見線索極少,姜離心底不免煎熬,正看著長安輿圖苦思之時,外頭九思忽然疾步而入,“公子,展揚派了人來,說有事要見公子和姑娘。”

    姜離看向裴晏,問道:“展揚?他怎會派人來?”

    裴晏也不解,“先把人叫進(jìn)來吧”

    “見過大人和姑娘,小人名喚齊安,是展府的管事,老爺派小人來長安,是為了阿秀和阿彩姑娘的事”

    展揚派來的是個四十來歲的灰衣男子,他道明來意,姜離意外道,“她們怎么了?”

    齊安道:“當(dāng)初兩位姑娘被收養(yǎng)之后,老爺收到了姑娘的信照看她們,后來夫人真的去拜訪了,但為了不打擾人家,也就去了一次,這幾日快到中秋了,夫人讓人下帖子請那兩位姑娘過府做客,可沒成想到了那府上,卻已人去樓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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