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有位路人說:“這個小孩咧,從下午開始在這挖沙,一直到現在,不回家也不說話,爸媽也不見來接�!�
怕出事,那位路人阿姨留意許久,而后報了警。
警察想將付燼帶出沙坑,他便瘋狂掙扎。
鐘歷高知道表現的時候到了,一馬當先跳入沙坑,想抱起付燼。
誰知他極其抗拒,像發(fā)了瘋的獸類,直接把鐘歷高的手咬出了血。
鐘歷高抽氣一聲,強忍著沒叫出聲,立即松開手。
忽然一道閃電破開天際,天地之間亮如白晝。
沙坑里積滿了水,渾濁不堪,付燼瘦小的身體被泥水埋沒大半,從頭到腳俱是污泥,狼狽到看不出原貌。
他的眼睛因為浸入細沙泥水變得血絲通紅,可他卻渾然不覺,只持續(xù)重復翻找的動作。
付菱青看得紅了眼眶:“阿燼,阿燼!”
他依舊沒有反應。
鐘遠螢不顧阻攔,也跳入沙坑里,“付燼!”
然而,他像魔怔一般,只知道執(zhí)著尋找著什么。
鐘遠螢靈光一現,當即從口袋里掏出一顆西瓜軟糖,放在他附近的泥沙里。
因為沒了力氣,付燼手腳并用在沙坑里爬行,像某種生活在沼澤里的怪物,只是沒有一個怪物會像他這般執(zhí)拗。
終于,付燼找到了那顆糖。
他愣在原地,一貫缺乏表情,但眼里閃過欣喜。
付燼猛地抬起頭,視線恢復焦距,著急尋找鐘遠螢的身影。
他看到她,一步步朝她走近。
在夜色暴雨,電閃雷鳴,恍若世界末日的背景之下。
他對上她的眼,在她面前展開手,一顆軟糖靜躺在他的手心上。
只是污泥弄臟了它,付燼想把它擦干凈,他要把好的東西給她,而不是臟的東西。
他用手,又用衣服,可是越擦越臟,因為他現在整個人都是臟兮兮的。
付燼沮喪無措地低下頭。
下一刻,他的視線里出現一只白嫩的手,雨水從她的指尖滲漏。
他緩慢地把那個糖,放入她的手里。
接著,鐘遠螢看見他抬起頭,漆眼被雨水淋過,濕漉剔透,眼底有細碎的星亮。
他生澀艱緩地說:“......找到......一起......玩�!�
我找到了,以后我們是不是就可以一起玩了。
付燼第一次開口說話,不成句,也不成調。
鐘遠螢卻鼻子一酸,眼淚順著雨水往下掉。
作者有話要說: 很多東西都有個磨合的過程嘛,更何況是心智還不成熟的他們。
這些經歷和畫面,將是他們往后余生回憶的點滴。
我覺得很浪漫的一件事,就是在童年的時候,你的記憶深處有我。
懵懂,無知,青澀,單純,天真,幼稚,都是這個年紀美好的顏色。
——
我小時候太皮了,阿螢好歹埋的是糖,我埋的是dog
shi,還騙人家是巧克力,結果人小男孩挖出來,給整哭了,再也不敢和我玩。
當然,我也是在他童年的記憶里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所以現實和,就是這么有差距......
——
感謝在2020-05-16
21:22:38~2020-05-17
20:57: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青沐
3個;2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不許
10瓶;大大大大大大貓
7瓶;汪嘰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28章
過往07
當天夜里付燼發(fā)起高燒。
付菱青見狀況嚴重,
連夜送他到醫(yī)院。
鐘遠螢想跟著去,付菱青安撫她沒事,
大概是怕她在醫(yī)院看著更內疚。
鐘歷高也留在家,
通過這次的事,
深刻明白付燼離不得鐘遠螢,
而付燼是付家唯一的繼承人。
鐘歷高接觸到上流社會的生活,被權利金錢,
奢華光鮮迷了眼,原來人可以活得這么高貴,舉手投足都讓他人敬畏。
他從窮鄉(xiāng)僻壤里出來,
從未經歷過如此富態(tài)的生活,只需一點光景,
便讓他上癮,
貪婪侵蝕他的心神。
鐘歷高一整晚都在訓斥鐘遠螢,企圖控制她,用父親的威嚴迫使她聽話。
鐘遠螢房間里的監(jiān)控,
在她住入的第二天便關了,
但鐘歷高也不敢像從前那樣動手,怕留下痕跡。
鐘歷高秉承父母輩的觀點,
自己的孩子想怎么管教,
外人也不能插手,但現在付家人太寶貝她。
鐘遠螢聽著他說來說去都是一個意思,讓她去討好付燼,不由得露出難堪的表情。
他到底把她當成什么?
“聽見沒有,
”鐘歷高再次重復,“要對付燼好,聽他的話,多陪著他�!�
鐘遠螢沒吭聲,她知道越頂嘴,他就說得越來勁,最后一定要取得壓倒性的勝利,得了面子,看到她屈服,才甘心。
鐘歷高說完,剛準備走,余光瞥見她床頭的一本書,不顧她反對,拿起來一看,是本漫畫書。
“別給我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鐘歷高語氣發(fā)沉,“你只能做兩件事,用功讀書,我能考上什么樣的大學,你也不能差,還有與付燼多交好�!�
“你還給我,這是我朋友的書!”鐘遠螢兇眼瞪他。
“我不管是誰的書,”鐘歷高把書撕成兩半,“再有下次,我直接扔下樓�!�
鐘歷高是個聰明人,知道鉆空子。
他明白付菱青的用意,她發(fā)現他對孩子不太上心,便讓他多做點事,忙碌起來,沒時間管孩子。
付菱青骨子里的教養(yǎng),加上她對鐘遠螢的歉意,鐘歷高知道她不會把他怎么樣,她連公司的事都顧不上,更別說方方面面都做得周全。
當然,他會避其鋒芒,起碼做做表面功夫。
——
付燼能開口說話,是他自閉癥痊愈的關鍵一步。
他有了和外界交流溝通的意愿。
斐悅然借此機會,指定新的治療方案。
又經過一年時間的治療,付燼的自閉癥轉為輕度,痊愈的希望肉眼可見。
“接下來,要給他減藥了,”斐悅然看著摞起來一沓的歷史治療方案,有些感慨,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治療好幾年的病人,終于要痊愈了,“不過減藥的這段期間,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他會出現生理和心理上的減藥反應,生理上會乏力,食欲不振,失眠,嘔吐等等,心理上會控制不住情緒,可能出現極端心理�!�
“這個階段是宣告這幾年治療成功與否的重要一步,我有些病人走到這步時,病情反復,最后功虧一簣�!�
有些心理疾病病久了,就像鈍刀子磨肉,慢慢變得血肉模糊,自己都分辨不出,原本的自己該是什么模樣,又該朝哪個方向走。
“不過付燼應該沒什么問題,”見付菱青面色緊張,斐悅然又說,“他不是有那個丫頭在嗎?”
付燼從自己的世界出來,一直朝著她的方向,步伐堅定。
——
付菱青每每帶付燼去做心理治療的時候,鐘歷高便孜孜不倦來給鐘遠螢洗腦。
鐘遠螢的敏感和擰巴體現在叛逆上,每到這時候就跑出門去玩,大多會找貝珍佳。
但她多少受到了影響,在見到付燼時,會下意識疏遠,不想當鐘歷高的工具,也不喜歡付燼的乖戾索取。
這天只有鐘遠螢和付燼兩人在家。
鐘遠螢沒出門玩,擺弄洋娃娃,自己玩自己的。
付燼一如既往地看著她,可不管他弄出什么動靜,她都沒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莫名出現的距離感讓他無措,他想知道原因。
目光定格在她的洋娃娃上,她幾乎把所有的心緒和注意都寄放在這個洋娃娃上,抱著它睡覺,一回到家眼手不離。
那個洋娃娃比他重要多了。
只要有它在,鐘遠螢永遠不可能注意到他。
這個認知,讓某種情緒在他胸口猛烈生長,呼吸也變得急促。
他不知道這叫嫉妒。
正處減藥階段的付燼,輕易被嫉妒左右情緒,摧毀理智,沖動如巖漿,讓血管脹痛,血液枯灼。
眼前好似被籠罩一層黑霧,場景被異化,他甚至看見洋娃娃露出齜牙咧嘴的嘲笑。
付燼一把奪過她的洋娃娃,撕扯摔爛。
鐘遠螢愣了愣,反應過來,眼睛頃刻紅了,用力推開付燼,怒聲道:“付燼,我永遠不會原諒你!知道絕交的意思嗎?!我們絕交!”
說完,她抹著眼睛,頭也不回地跑出門。
付燼怔怔地坐在地上,望著她的方向,捂住耳朵,發(fā)出許久未有的尖銳叫聲。
......
“怎么了?你快別哭了�!必愓浼延纸o鐘遠螢扯兩張紙巾。
兩個小女孩縮在被子里,貝珍佳抱著一盒紙巾,手忙腳亂幫她擦眼淚,“我的床都快變成小河了�!�
“我再也不要理他!”
“好好好,不理不理�!必愓浼堰B忙哄著說。
“不原諒......”
“對對,咱們不原諒�!�
“絕交�!�
“該絕該絕,”貝珍佳把被子扯下點,生怕悶死她,“所以到底怎么回事啊�!�
鐘遠螢:“他把我的洋娃娃弄爛了�!�
“啊!”那個洋娃娃貝珍佳知道,連她都不能碰的,“那個洋娃娃可是你媽媽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也是孟梅娟給鐘遠螢的最后一樣禮物。
聽著好友撕心裂肺的哭聲,貝珍佳抱著她,不知該怎么安慰了,只好偷偷跟貝媽說清楚情況,讓鐘遠螢在她家多住幾天,散散心情。
當天晚上,付菱青上門,帶來兩排娃娃,一排最貴最精致,另一排的模樣最接近鐘遠螢原本的那個娃娃。
可以看出付菱青的挑選用心。
“遠螢,是阿燼做了錯事,阿姨替他向你道歉�!卞e了便是錯了,減藥反應不該成為讓她同情的借口,所以付菱青沒說。
鐘遠螢長高不少,付菱青蹲下來說話,需要仰頭看她。
她眼睛紅腫,抿著嘴巴,沒吭聲,也沒接受那些娃娃。
“遠螢怎么樣才愿意原諒阿燼呢?”付菱青繼續(xù)溫柔耐心地說。
鐘遠螢搖頭。
“那遠螢跟阿姨回去嗎?”付菱青摸著她的腦袋問。
有些事情鐘遠螢分得很清楚,她知道付菱青對她很好,所以很難硬下心腸,“我明天再回去,但我不要和付燼同間房住了�!�
“好,謝謝遠螢�!�
付菱青心里感慨,這孩子看著犟,心底還是太柔軟了。
這一晚,鐘遠螢和貝珍佳一起洗漱完,躺上床。
鐘遠螢低聲說:“對不起,珍佳,你那本漫畫書被我爸撕了,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一樣的�!�
“沒事,”貝珍佳不太在意地擺手,“我還要好多,你要看嗎?”
她知道鐘遠螢哭過之后,反而有很多事不太愿意說了。
這一整晚,兩個小女孩都趴在床上看漫畫。
之前那本鐘遠螢沒來得及看上兩頁,等真正看完幾本漫畫后,她好像發(fā)現了另一個世界。
在那個次元的世界里,有鮮活的人,活得恣意又暢快,所有困難都能被化解。
她沉迷這樣的世界,感覺鮮血都熱烈起來。
直至第二天的傍晚,她收拾好心情,回到付家別墅,上樓回房。
她的房間收拾過,有關于付燼的東西全部消失,包括那張他睡的小床。
她的洋娃娃放在桌上,被人用針線重新縫好,只是從彎扭的針腳中看出,縫線的人手法生疏,卻在努力用心的縫合。
鐘遠螢找來一個小盒子,把洋娃娃裝進去,然后密封好,藏起來。
是為了保護它,也好似將自己心底的柔軟封住。
做完這些,她用光力氣躺在床上,看見床頭有一張紙條,從字體的利落成熟,能猜到是付菱青寫的。
——遠螢,歡迎回家,如果氣消一些的話,可不可以替阿姨去隔壁的柜子里看看阿燼。
鐘遠螢猶豫了下,還是不太想去見他。
公司出了急事,付菱青和鐘歷高都不在。
鐘遠螢用過晚飯,發(fā)現付燼沒下來吃,再一問張姨,才知道他一天沒吃東西了。
她想了想,還是上樓到隔壁房間。
房門半開,一眼可見里面的情況。
桌椅傾倒歪斜,許多東西碎落一地,窗簾扯下一片,枕被凌亂,飯菜甜粥灑在地毯上。
房間俱是狼藉,幾乎沒有完好的東西。
鐘遠螢掃了一眼,沒看見付燼,才想起付菱青寫的紙條——柜子里。
他為什么在柜子里?她瞬間聯想到整棟別墅隨處可見的大柜子,難道不是用來存放物件的?而是......
鐘遠螢走到暗木衣柜旁邊,剛握住把手,拉開一條縫隙,里面立刻傳來暴戾嘶啞的聲音:“滾!”
她嚇得松開手,退后兩步,定了定神,才說:“好,我知道了。”
話音未落,柜子里響起很大的動靜。
下一秒,柜門從內向外打開,付燼摔在地上。
他揚起頭看她,眼淚頃刻落下。
鐘遠螢微微睜大眼,有些驚訝,因為他穿著小洋裙,和她洋娃娃身上的款式一樣。
付燼在柜子里縮了一天一夜,腿腳沒了知覺,一下站不起來,怕她掉頭就走,急忙爬到她面前,拽住她的裙擺。
他澀啞地說:“阿螢,對不起,我錯了。”
“你看看我,我做你的洋娃娃。”
......
——
付燼穿著小洋裙在鐘遠螢跟前晃的事情,很快被付菱青和鐘歷高注意到。
付菱青一貫秉持鼓勵支持的態(tài)度,只要付燼有想做的事就好,就怕他什么所思所想都沒有。
鐘歷高則以為鐘遠螢因為洋娃娃的事,捉弄付燼,當場就想要說教。
付燼將鐘遠螢護在身后,面無表情地對鐘歷高說:“我喜歡做她的玩具。”
鐘歷高被噎得說不出話。
付燼卻垂下睫羽,眸光黯淡。
只要能得到她的注意,他做她的什么都好,可她不愿意。
他明白了絕交的含義,也懂得了正常人世界里的規(guī)則,做錯事要接受懲罰。
他接受和她分開房間,還將自己的房間重新改裝裝修,與她的對稱。
這樣,他的床還是對她的,像是原本用積木搭成的三八線,變成一堵墻。
只是這堵墻,無形之間也是劃開他們世界的界限。
——
鐘遠螢讀五年級的時候,付燼讀三年級。
那年的秋游是去柚子園,每個班級都有一輛大巴車載去。
夏日的烈陽將樹葉照得油亮,金黃的柚子像一個個大燈籠掛在樹梢。
同學們一下車,露出燦爛的笑容,撒丫子跑到樹下摘柚子。
鐘遠螢這次沒像頭兩年那樣,會帶著付燼一起,這回她只跟自己班的朋友玩。
“付燼怎么不去玩,只要注意安全就好�!�
周圍的同學都在玩鬧嬉笑,氛圍熱鬧,只有他漠然地站在原地,與周圍的一切隔絕開,老師鼓勵著他,但要看的學生太多,得確保每個人不出意外。
老師見他性子安靜,便去盯著那些調皮好動的學生,“孟濤,不要去林子里!還有你們不要摘太多柚子,吃不完會浪費!”
付燼盯著鐘遠螢班級的方向。
許久過后,他走到角落里,拿起一個柚子,掏出小型水果刀。
......
“鐘遠螢呢?”一年級的韋老師走到五年級同學活動的區(qū)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