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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在三清山,不一樣的人只能是親傳弟子。

    漸漸的,她開始從其他弟子那里感知到了諸多繁雜的情緒,羨慕、不屑、厭惡、不服、疏離,如同涌動的暗流,流淌在每一日的和平之下。

    直到她靈脈堵塞、難以進(jìn)境的消息傳開,那些掩藏的惡意便都肆意噴涌流淌出來。

    有可惜的、有嘲諷的、有高興的,一時間,她成了大家茶余飯后的“趣味”,她的名字成了廢物、攀關(guān)系、抱大腿、飛得高摔得慘的代名詞。

    他們說,一定是各位長老早有預(yù)料,這才一直未將她收作親傳弟子。

    又說,她當(dāng)初是因?yàn)橥低党粤颂涨逵甑牡に帲疟刃l(wèi)常在快兩月進(jìn)境。

    還說,同她交好的人,定然也如她一般無恥。

    這樣的冷語慢慢移到和她親近的人身上,誰和她一同進(jìn)出,誰便要成為當(dāng)日被揶揄的笑料。

    漸漸的,她身邊不再有人,只余一個大家不敢多言的衛(wèi)常在。

    林斐然當(dāng)然知道這是一種無聲的欺壓,她也曾反抗過,但因靈脈有損,境界低微,這樣的反抗只會召至更猛烈的怒火。

    他們以練劍為借口將林斐然帶至小松林,再回來時,她的弟子劍卷刃大半,衣裙上沾著泥雪,帶著腳印。

    道和宮師長不多,課余之時又都在悟道,在他們眼中,如此結(jié)果是她技不如人,多斬幾只妖獸受的傷都比這重,實(shí)在不值得分心。

    林斐然也歇了這份告狀的心思。

    為了不給太徽、清雨添麻煩,不給衛(wèi)常在招來碎語,林斐然開始和他們保持距離,不再去長老殿吃飯,對婚約一事默然以對,也越發(fā)內(nèi)斂寡言。

    后來,她起得更早,練得更加勤奮,雖然只是坐忘境,劍術(shù)卻突飛猛進(jìn),再加上術(shù)法輔助,贏上幾次后,那些人便只敢碎嘴幾句,再不敢隨意動手。

    她沒有把這些事告訴任何人,只是慣性忍耐,自我消化。

    她或許是不想給兩位長老添麻煩,或許是不想打擾衛(wèi)常在修煉,更或許,她害怕他們的反應(yīng)和那些無謂的師長一樣,覺得她小題大做,技不如人。

    但有時候,她也私心希望他們能看到她沉默下的吶喊。

    可誰也沒看到。

    ……

    真的沒看到嗎。

    太徽就是三清山的教長,統(tǒng)領(lǐng)著所有老師,更是道和宮弟子中的法度,他真的全然不知嗎?

    衛(wèi)常在與她同進(jìn)同出多年,別人疏遠(yuǎn)、不屑的態(tài)度,他真就一點(diǎn)未曾察覺?

    林斐然不知道,她已經(jīng)看不清這些人了。

    她只知道,她自以為的成長,不過是如同豚彘一般被豢養(yǎng)在道和宮,只等肉肥味美那日被押上砧板。即便他們知道取骨會傷到靈脈,會讓她再也拿不起劍,卻也無人在意。

    她一個不能進(jìn)境的廢物,死不了就行,能不能拿劍又有什么重要?

    那衛(wèi)常在呢?他也是為了這個嗎?

    為了劍骨無奈答應(yīng)她的告白,壓下心底的不適與她相處,所以在遇到真愛時毫不猶豫地選擇對方,拋棄她。

    因?yàn)樵缬忻ㄋ鶒郏圆艜o靜看著蜉蝣蝶飛走,不挽留半分。

    屋檐的雪融化,轉(zhuǎn)成清露從檐角滴下,啪嗒啪嗒地墜到她臉上,墜到她眼角。

    鋒利的雪落進(jìn)她一眨不眨的眼中,割得生疼。

    身旁傳來呼喊,她轉(zhuǎn)眼看去,似是有沉重的腳步聲,似是很多人向她跑來。

    可誰又是真的為她而來?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柒

    風(fēng)悲雪苦(二)

    洛陽城只有冬季才下雪。

    可即便下雪,滿城屋檐下也依舊會掛著牡丹,洛陽城的牡丹從不凋零。

    風(fēng)一吹,或粉或紅的花瓣便會隨著大雪洋洋灑灑落下,雪團(tuán)輕巧,花瓣飄搖,那是林斐然來到這個世界后見過的最美的景色。

    他們一家三口會坐在房頂,躲在傘下,身前擺上一桌佳肴,共賞雪色花景。

    霎時間,夢中的雪與花向天倒流,景色扭曲混亂,一幕幕回憶閃現(xiàn),奇詭又熟悉。

    她看到了簌簌落花中翩然起舞的母親,烏發(fā)如云,眸光靈動,看到了母親的手無力垂下時,父親那凝滯的背影,彼時窗外殘陽如血,紅得驚人。

    驟然回首,年幼的她又坐到了小書房內(nèi),一筆一劃地在冊子上寫著什么,嘴里念念有詞。

    她做得認(rèn)真,母親便在窗邊笑吟吟地?fù)晤^看她,唇瓣翕合,卻聽不到聲音。

    倏而轉(zhuǎn)到朗月下,母親悠悠挑出幾根竹篾,如玉的竹面映著清輝,在她手下根根交織,編作一個掌心大小的花籃。

    遠(yuǎn)處傳來幾聲刺耳的弦音,那是父親在學(xué)琴,從午后到夜晚,每日這樣練習(xí)卻也不見進(jìn)步。

    母親掩唇笑了幾聲,隨后開口唱和,歌聲清幽,卻斷斷續(xù)續(xù),林斐然傾耳去聽,卻依舊聽不明晰。

    她夢到母親折了一只會飛的白鶴,輕巧一吹,白鶴啼鳴振翅,如一道流星擊向長夜。

    她夢到父親滿眼溫柔地看著她,抬手擦掉她眼角的淚,讓她不要傷心,要好好活下去,他說人應(yīng)如山而長立不倒,如水而包養(yǎng)萬物。

    她夢到幾位長老對她關(guān)懷備至,夢到和衛(wèi)常在一起在溪邊垂釣,簌簌桃花順著流水飄過,堆積岸上,沾濕他的衣擺。

    人生而疾苦,為了不多的甜,她可以忍耐很多,忍耐同門的刁難、忍耐冷嘲暗諷、忍耐無謂的攻擊。

    可這僅存的美好,原本也都是假的。

    秋瞳所做的,不過是用利刃劃開了眼前的虛無,讓她看到了真實(shí)。

    秋瞳沒有搶走任何東西,因?yàn)樗揪鸵粺o所有。

    *

    “尋芳長老,為何都五日了,斐然還是沒醒?不若我再聯(lián)系農(nóng)月長老,讓她先不要尋藥了,把斐然救醒再說。”太徽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尋芳聽到農(nóng)月的名字,神色一冷,猛地關(guān)上藥匣:“她這是入了魘,你也該知道,修士入魘就等于活死人了,能不能醒全看她自己,旁人有何辦法?!”

    太徽嘆氣:“我也是怕你糊涂,因?yàn)槟屈c(diǎn)恩怨便……”

    尋芳看他,頗有些咄咄逼人:“便什么?因我與她有宿怨,便不用心醫(yī)治,任她等死?我還沒這么膽大,敢拂了首座面子!”

    尋芳早先就是取骨的一員,不過她因受傷境界大退,再無力取骨,只能立了心誓后退出,先前張春和許諾的東西便都便宜了農(nóng)月。

    她冷哼一聲,面上不見多少悲意:“她又不是死了,這樣正好,取骨時還不怕她反抗,先用這紫參吊著氣罷�!�

    屋里人不算多,除了太徽和尋芳之外,便只有衛(wèi)常在。

    他坐在床前看著林斐然,長發(fā)被一根木簪挽起,脊背挺直得像山中雪松,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什么。

    尋芳看他一眼,又掃向太徽,見無人理睬自己,心中更是氣怒,砰地一聲把參盒砸在了桌上,抿唇離開。

    太徽從思緒中抽離,拍拍那仿佛凝固的人:“常在,你出來,我有話同你說……別呆坐了,是取骨一事,首座傳來消息,農(nóng)月已找到金精髓�!�

    衛(wèi)常在指尖微動,看了林斐然一眼,慢慢起身出去,和太徽一同走向不遠(yuǎn)處的廊下。

    屋里很快便只剩一豆?fàn)T火和一位入魘的少女。

    她的夢此時正定格在一副色彩濃烈的畫中。

    紅霞染上粉荷,好像天與水一同燒灼起來,蜻蜓從荷間飛過,撞過一個尖尖花苞,蕩起的漣漪傳到岸邊。

    岸邊是一片桃林,林中站著兩人,正是林斐然與衛(wèi)常在。

    她和他的耳尖都被霞光染紅,氣氛好似有些尷尬,卻又含著莫名的雀躍。

    對于林斐然突然表明的心意,衛(wèi)常在似是有些猝不及防。

    他垂下眸子,沉默一會兒后才開口:“……好。”

    說完這個字,他突然笑了一下,隨即松下肩膀,抬眸看她,眸光熠熠:“好�!�

    那日的霞光尤為刺眼,從天際連到腳邊,無不燒成火烈的紅,這樣的紅蔓延開來,爬滿整個夢境,爬滿她的雙眼。

    林斐然倏然睜眼,床幔頂部繡著的“靜”字刻入眸中。

    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

    這是每個弟子帳上都有的字,由張春和親筆書寫,再尋了繡娘按樣繡出,分毫不差。

    她看了很久很久,久到腦中翻涌的畫面徹底靜下,才慢慢起身,拿好劍,推開門走了出去。

    門外一片寂靜,無人看守,也沒有人路過,天地一片白茫茫,唯有遠(yuǎn)處矗立的松山在沉默凝視。

    林斐然抬腳踏上廊下圍欄,雙手結(jié)印捏訣,腳下生風(fēng),用神行術(shù)一躍而出。

    她此時沒有其他想法,只想離開三清山。

    她不想被剜骨,不想變成真正的廢人,更不想死在山上,眼下,唯有乘人不備才有機(jī)會離開。

    “慢慢!”

    衛(wèi)常在余光看到她的身影,瞳孔微縮,以為她入魘太深,此時神思不清,便立即結(jié)印跟了上去,太徽反應(yīng)過來后也緊隨其上。

    林斐然身法極好,卻深知自己靈力不夠,山門處又有守山大陣,便只能向崖邊沖去。

    崖下山石嶙峋、樹木豐茂,還有一條湍流,只要落下,她就有把握逃走,但若被他們在此時抓住,只有死路一條!

    她聽著身后呼聲,腳下速度更快,卻在接近崖邊百米處猛然被襲來的大陣攔住,一堵堵符文墻榫卯相合,將她困在其間。

    這是太徽的山棋木卯局,符文拆解交叉,一旦點(diǎn)卯成鎖,便再無破開的可能。

    林斐然沒有半分猶豫,她立即拔出手中的劍捏訣劈去。

    眼見人被困住了,太徽長長松了口氣,若是真讓她出事了,又要怎么和首座交代?

    他落地后疾步上前,先是細(xì)細(xì)看了她的雙眼,并未發(fā)紅,也無入魘跡象,這才道:“斐然,你這是做什么?”

    林斐然沒有回答,眼神極為專注地盯著眼前的陣局。

    這樣的榫卯陣就如同結(jié)構(gòu)復(fù)雜的魯班鎖,符文中的橫豎就如同一根根勾連的斜柱,只要在它完全合縫前,找到鎖舌,便能一舉擊破。

    太徽看著她,心中涌起一陣煩躁,他方才同衛(wèi)常在爭論劍骨一事已然碰壁,后續(xù)定要再向首座回稟,事情全都堆在一處,眼下又得顧及她林斐然,真的很累。

    “斐然,上次山洞之事我們已然知曉。那個什么秋瞳,不過剛?cè)腴T兩月,怎么比得上你與常在相熟十載,又何必在意她?”

    話是這么說,太徽雙眼卻緊緊盯著她,見她一語不發(fā),心下忍不住多思。

    主人入魘,劍骨還能用嗎?

    “斐然,你再抬頭,我仔細(xì)看看你是否神臺清明,這不是小事�!�

    寂冷的雪夜只有風(fēng)聲,無人回答。

    精鐵與法陣對抗,擦出一簇簇火花,如星的光點(diǎn)在夜里猝然點(diǎn)亮,轉(zhuǎn)瞬消失,夢幻又冷然。

    “我要離開三清山�!�

    林斐然開了口,聲音有些沙啞,眼角還帶著些紅,仿佛夢中之景燒灼后的余熱。

    太徽揉了揉額心:“斐然,你想退婚我們并未反對,想趕走秋瞳也無不可,無論做什么我們總是支持你的。只是一個秋瞳而已,值得你離開從小長大的家嗎?”

    “說謊!”林斐然音調(diào)提高,卻更顯啞意,“什么家?你們分明只想要我的靈骨!”

    林斐然手中長劍不停,靈光蕩過,震得她手臂隱隱作痛。

    最讓她難受的不是衛(wèi)常在移情變心,而是他與這些所謂的親人一同謀求、欺騙她,他們把她養(yǎng)大,卻與養(yǎng)豬狗無異,到時即食。

    只要她不愿奉出血肉,那看似護(hù)她的刀劍便會立刻調(diào)轉(zhuǎn)鋒刃,向她而來。

    “誰說的?!”太徽瞪大眼,“誰敢要你的劍骨,老頭子我第一個不同意!”

    長劍猛然劃下,林斐然轉(zhuǎn)頭看向太徽,眼尾發(fā)紅:“不就是你們要嗎,是不是要我一字一句重復(fù)出來?

    “要先用金精髓磨刃,再用金光匕沾無根草汁破開我的靈脈,最后輔以高階術(shù)法,用小剔刀撬開白骨,再剔出附在其上的細(xì)小劍骨,可有一字不對?!”

    所以,一旦取骨,她將再也不能修煉,再也不能拿劍,或許連行走都再難做到。

    太徽聞言一驚,心下不禁開始猜測泄密之人,他側(cè)目看向衛(wèi)常在。

    只見衛(wèi)常在靜靜站在不遠(yuǎn)處,肩上落有微雪,烏眸里映著那簇火花,時明時暗,讓人分不清他的神色。

    太徽眸色微冷,口里卻滿是焦急:“斐然,這又是誰傳的謠,我從小看你長大,怎么舍得剔你生骨!”

    林斐然沒再理會,猛然一劍劈下,鎖舌破開,震碎的符文如同炸裂的星火,散落在一片雪色中,亮著余燼。

    太徽心中微驚,方才還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此刻手中卻毫不猶豫地甩出一道靈鞭,阻她去路。

    鞭破風(fēng)聲,如悶雷乍響。

    林斐然沒有半分停頓,她矮身躲開,手中劍極為靈活地纏繞而過,順手將鞭尾死死釘在雪地中,棄劍而行。

    還有五十米

    太徽拔劍而上,寒芒逼近,一點(diǎn)涼意傳遍全身,林斐然下意識向左閃過,卻不免被劍光逼得滾中。

    劍光將至,卻在半途被格擋開來。

    衛(wèi)常在執(zhí)劍而立,面向太徽,聲音比這雪還冷:“師伯,用劍便過了。”

    此處動靜之大,引來了不少弟子在遠(yuǎn)處圍觀,卻都不敢貿(mào)然上前,只能揚(yáng)著個脖子張望。

    衛(wèi)常在看向林斐然,在與她那微紅的眸子對上時,那向來如雪般冷然的容顏上依舊不見多余神情。

    他道:“那把瀲滟劍,你不要了嗎?”

    他說的是那把釘著長鞭的雪色長劍。

    這是衛(wèi)常在從小孤山尋來送她的,刃光鋒明,舞動時如粼粼波光,劍身比尋常寶劍要長兩寸,因?yàn)榱朱橙挥脛r力道比尋常人更重,長劍更適合她。

    這也是她多年來的隨身佩劍,此刻卻獨(dú)自立在風(fēng)雪中,離林斐然數(shù)米遠(yuǎn)。

    “是,我不要了�!�

    林斐然慢慢起身看著他,又問道:“你要攔我?”

    他同她一般回答得干脆利落:“是。”

    林斐然掐訣捏出一柄氣劍,語氣肯定:“劍骨之事,你早就知道�!�

    “是,從一開始我便知道�!彼穆曇粢琅f冷而清,和這風(fēng)雪別無二致,“那又如何,我不會要你的劍骨,沒有它們,我照樣能登上大道,踏入天人合一�!�

    他靜靜看她,烏黑的眸子一如水洗墨玉,冷然而剔透:“師尊要到了,你逃不走的,我不會要你的劍骨,隨我回去�!�

    如同第一次在將軍府相見,如同第一次在妖獸口下相救,如同第一次在峰頂相邀比試。

    他從來都是這樣,面容冷靜、眼中無物,仿佛沒有多少情緒的冰塑偶人,如同道和宮那位道祖一般,頗有些無情無欲無我之感。

    當(dāng)初到底為什么會覺得衛(wèi)常在是喜歡她的?林斐然此刻突兀地冒出一個疑問。

    “隨我回去,我不會要你的劍骨�!�

    他第三次強(qiáng)調(diào),林斐然卻不知他這話是說給誰聽的。

    總不是她,因?yàn)樗粫傩帕恕?br />
    她執(zhí)劍而立,略干的唇瓣開合:“想攔我,便用劍說話,不出劍,就滾遠(yuǎn)點(diǎn)�!�

    似是沒想到她會說這句話,衛(wèi)常在有一瞬怔愣,又道:“師尊還沒到,一切都有轉(zhuǎn)機(jī)。”

    林斐然手中氣劍送出,寒涼的劍氣擦過他側(cè)頰,割出一道傷痕,細(xì)密的血珠爭先恐后滲出,幾滴紅在雪上綻開。

    “我說了,滾�!�

    衛(wèi)常在看著那幾滴血,眨下眼,他突然覺得這很像她一直在尋的紅梅。

    林斐然不敢多留,出掌拍開他后,仍舊想要向崖下沖去,卻毫不意外地被太徽攔住了去路。

    這老者再沒有之前慈祥的笑意與唬人的仙風(fēng)道骨,臉上反而帶著林斐然從未見過的煩躁和漠然。

    “你下不了山,就此回頭是你最好的退路,我亦不愿對你出劍這句確是真話�!�

    他不再惺惺作態(tài),甚至懶得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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