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驚喜來得過于輕易又猝不及防，段溫難得有點不真實的感覺，手心掐出血來，但是傳來的痛感仍舊微乎其微，要不是在謝韶旁邊，他大概要給自己一刀來驗證一下真實性。
段溫覺得自己這會兒該冷靜冷靜，免得太過失態(tài)嚇到人，但是這會兒又不愿意離開眼前人半步，只能從謝韶的敘述中找出了一個他雖然也是意外，但相比較起來沒那么緊要的事，先問：“你想起來了？那些……夢�！�
他還是選擇了謝韶的稱呼方式。
……與她而言，果真是“夢境”啊。
只是段溫提起的這個話題實在算不上好，起碼對謝韶來說是如此。
——這個人居然還敢提這個？！
是誰在她上次說了一半的時候堵了她的嘴？又仗著自己身上還帶著傷、就那么敷衍過去�。�
謝韶沒好氣地瞪他，“沒有！”
就算是現(xiàn)實的記憶也會隨著時間而模糊，更何況夢里的事本就隔著一層，她這會兒能想起來的東西確實不多。
瞧見段溫似乎想說什么的樣子，深知這家伙糊弄過關(guān)本事的謝韶先一步開口，“但是我看見了！”
她咬牙切齒，“有個不怕死的，帶著八百人就敢闖人家的埋伏�。 �
段溫愣了一下，臉上在自己都沒察覺的時候就帶上了笑。
他忍了又忍，還是沒把那弧度壓下去，連聲音都帶上了一股肆意飛揚的調(diào)子，“所以說、韶娘是因為擔心我，才特意帶兵來救？”
他雖是語調(diào)上揚，偏偏語速壓得極慢、把每個字都咬出了非常清晰的音。
像是強調(diào)這句話的內(nèi)容，又像是怕說得快了帶出點不該有的聲音，比如說中途笑出來什么。
謝韶看他毫無反省好像還挺得意的這樣子就忍不住又添了三分火氣，深呼吸好幾口氣后，開口還是忍不住陰陽怪氣了一下，“段將軍勇武過人、能征善戰(zhàn)，單槍匹馬就能拿下一座城，哪里用得著我來救？”
段溫……
段溫笑出了聲。
謝韶：？？？
�。�！
作者有話說：
音音：已經(jīng)快被氣死了。
（下章正文完）
第49章
正文完
在謝韶都要被氣瘋了、上手打人之前，
段溫先一步傾身來牢牢按住。
對方還特別欠揍地（起碼在謝韶看來是如此）來了一句，“小心傷口�！�
鑒于某人此前劣跡斑斑的歷史，謝韶這會兒只有一個念頭：他一定是、故、意、的！
段溫也意識到再這樣下去要把人惹毛了，
連忙轉(zhuǎn)移話題，
“你方才說燒點東西，燒支軍隊下去怎么樣？就照著黑云騎的樣子扎紙人？”
他這么說著又是想，這紙扎倒是免了許多殉葬之事，也確實是韶娘愿意用的法子。
謝韶：？
她剛想說“什么鬼”，但是愣了一下，又沉思：這主意居然還挺不錯的。
那可是軍隊�。《问暇械木�，
黑云騎。
這可比燒什么冥幣管用多了。
兩人就這事討論了一下細節(jié)，段溫非常有行動力地立刻下了吩咐。
謝韶：……倒也不必這么著急。
段溫確實挺急的。
他早先不知道的時候還好，這會兒知道了個種內(nèi)情，
再想想謝韶前幾次對李豫的反應(yīng)就能猜到，
所謂“原主”對身體的影響還在。以韶娘的性子，
若是對方真的想要“醒”過來，韶娘未必愿意和她搶。
還是多燒點東西，
早點送人投胎轉(zhuǎn)世的好。
段溫覺得要是他更早些知道這事，就是讓他把李豫活燒過去都行，只是這會兒那姓李的落得個尸骨無存的下場，連個棺槨都無，
就算是他想燒也沒什么能燒的了�；蛟S回頭扒一下李家祖墳，把李豫衣冠冢里的東西燒過去試試。
*
會盟的地方是個四面開闊的空曠環(huán)境。
對于匈奴和鮮卑來說，在別人地盤上談和（雖然最后也沒談成）是個非常危險的行為，必得選擇一個自己更熟悉的環(huán)境，
所以這個地方并沒有什么城墻營壘，
只是曠野中臨時扎起來的幾個營帳而已。
物資短缺，
環(huán)境也算不上安全，不是個養(yǎng)傷的好地方，等謝韶的情況稍微好轉(zhuǎn)，一行人便回了元川。
但對謝韶來說，這事兒還遠沒有結(jié)束。
養(yǎng)傷實在是件特別無聊的事，無聊到謝韶都有點理解段溫前段時間為什么一直纏著她了。
——真的是太無聊了！
又沒有什么別的事可做，人夠快閑出病來了。
元川事務(wù)漸漸步上正軌，倒是沒有早先那么忙了。不過工作這種事是沒有止境的，以這個時期爛得一塌糊涂的基礎(chǔ)建設(shè)和民生水平，想要找活太容易了。但是都不用段溫開口去攔，但凡謝韶一露出點兒想要恢復工作的意思，手下人全都誠惶誠恐，仿佛她稍微動彈一下傷口就要繃開似的。
謝韶：“……”
她動的是腦子和嘴，同肩膀上的傷有什么關(guān)系？！而且這仿佛她“命不久矣”的態(tài)度是怎么回事兒？！她只是肩膀受傷、都快愈合了，又不是得了絕癥。
謝韶合理懷疑這些人被段溫拿刀威脅過了。
這次倒是冤枉段溫了，他確實沒干類似的事。
不過他卻明白那些人的想法。
這些人一直受韶娘庇護、承其恩情，再加上韶娘所帶來的種種切實的改變，在段溫的有意放縱下，他們幾乎要將人神化了。只是經(jīng)過這么一遭，這些人突然意識到韶娘也是會受傷、會死的。而這位主母一旦不在了，這世上再找不到第二個會將他們看在眼里，把他們視為有尊嚴、有價值的“人”的存在了。
瞧，想將韶娘留在這世上的絕不止他一個人。
有這么多人在后面拖拽著，韶娘走不成、也沒法走……
*
工作沒法開展，謝韶這段時日倒是能有空去陪陪孩子了。
小字辛奴的段明業(yè)還被留在燕城，小孩子的身體沒法經(jīng)受長途奔波，她和段溫二人這些年與這孩子算的上是聚少離多，謝韶有時候?qū)@孩子很愧疚，但現(xiàn)實情況實在難以兼顧，她也只能常常寫信回去，免得讓小孩子覺得自己是個沒人要的留守兒童。
不過，謝韶這次陪的是“女兒”。
她也是回到元川之后，才知道段溫又給他添了個“女兒”，雖然段溫沒有說對方的身世，但是在得知晟州的變故后，這孩子的身份其實并不難猜。
這種時候謝韶就有些慶幸這是個女孩了，倘若是個男孩，段溫是一定不會留的。
稚子雖是無辜，但是有這個血脈在身，就算那只是一個孩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想要，也會被有心人拿來當幌子，到時候只會死更多的人。
不過謝韶去看得次數(shù)多了，段溫反而不高興了。
他一點兒都不掩飾自己的不滿，“那就是個小不點，連話都不會說、只會瞎叫喚，有什么好看的？”
謝韶懶得理他。
養(yǎng)孩子又不是養(yǎng)小貓小狗，是要有感情付出的，孩子不是給口吃的就能自己長大。早些年辛奴的時候，兩人就沒法就這個問題達成共識，謝韶也已經(jīng)懶得跟他吵了。
段溫對謝韶的那一套嗤之以鼻：他給那小崽子一個天大的機緣，還要有什么其他的？
這年頭的孩子不容易活，段溫本來想著多養(yǎng)幾個也好從里面挑，但是從看到謝韶在辛奴身上費的心力之后他就干脆地放棄了，養(yǎng)一個他都快氣死了，多養(yǎng)幾個韶娘眼里還有他嗎？！
等養(yǎng)不成人再說罷。
那小崽子最好識相點！別浪費韶娘的一番心血。
對待段明業(yè)都是如此態(tài)度，章恩陽的女兒就更是了。
段溫本來全沒把人放在心上。記在名下的“養(yǎng)女”而已，也算是彰顯“仁慈”的一種方式。北地這些年受胡俗影響，各家將領(lǐng)收養(yǎng)子都成習慣了，段溫名義上的“養(yǎng)子”很多，這一回只是“養(yǎng)子”變成“養(yǎng)女”，年紀小一點而已，本該沒什么區(qū)別才對。
段溫怎么也沒想到，韶娘是真的打算養(yǎng)女兒。
段溫：失策了，就不應(yīng)該帶回來。
扔在晟州讓人養(yǎng)幾年，等知事了之后，帶過來給韶娘看看就是，這才是他想的“養(yǎng)女”。
這會兒瞧見謝韶在給孩子做小衣服，段溫都快酸死了：韶娘都沒給他做過衣裳！
謝韶倒是沒想那么多，她就是覺得自己的手藝不行而已。
原主的女紅本就不算多出色，謝韶更是比原主還不如，再加上這幾年的荒廢，她還記得怎么拿針線都已經(jīng)是萬幸了。小孩子不見外人，穿一穿還行，但是要是真的放在段溫身上，那可是丟人丟到外面去了。
段溫絕對干得出穿到外面顯擺，拿著刀逼人硬夸的事。
類似的事他以前就干過！
謝韶現(xiàn)在想起自己當年第一次彈琴時的場面都覺得不堪回首，這種事她絕對不想經(jīng)歷第二回
了。
謝韶這會兒做衣服也不是因為心血來潮，她當年就曾經(jīng)給辛奴做過，現(xiàn)在有了“二胎”，她也不想厚此薄彼。那孩子的身份尷尬，她這個當“母親”的要是不從一開始就表明態(tài)度，恐怕對方日后的處境會非常艱難。指望段溫就算了，這家伙就是個管認不管養(yǎng)的，他能記起來有一句交代都不容易。
謝韶對著樣子裁出了布片，正準備引線的時候，卻意識到不對勁兒，旁邊安安靜靜的，段溫好一陣兒都沒有開口說話。
這可不像他了。
謝韶疑惑的抬頭看過去，就發(fā)現(xiàn)段溫正翻開著一本書發(fā)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