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因下著大雪,
劫匪的蹤跡早掩埋干凈了,上哪找去,只能確定是往河渠的方向,至于那對母女是生是死就沒人知道了,估計是兇多吉少。
高腳端著酒杯,也是唏噓不已,當(dāng)朝一品又如何,潑天富貴又怎樣,還不是一朝身損,家族傾覆,全成了灰。
“誰知道呢,左右跟咱們這些小人物沒關(guān)系,上頭讓咱們查,那就查唄,查不到也不怪咱們,去年的雪比今年的還大,人被劫匪擄走,誰知道是生是死,荒山野嶺,說不定早進(jìn)了豺狼的肚子�!�
“可不是這話,連張畫像都不給咱,上哪查去,咱們又沒見過隨家的千金小姐,路上碰見都不知道哪個是�!�
兩人發(fā)完牢騷就將這事丟開了,轉(zhuǎn)頭說起別的。
虞歸晚撕下一條燒雞腿,大口吃的香,對這些事似乎不感興趣。
也正因她這副冷冷淡淡的模樣才讓高腳兩人樂意同她說這些,若她沒完沒了的打聽,多半會讓兩人生疑,懷疑她是東遼細(xì)作。
他們已知道虞歸晚是女子,那又如何,虞歸晚夠強,又幫了他們許多忙,關(guān)系還是要維持下去的,說不準(zhǔn)以后他們還要跟著虞歸晚混。
如今在衙門當(dāng)差,外人看他們威風(fēng),可到底如何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先前若不是虞歸晚出手幫他們剿匪,他們指不定要被上峰罵成什么樣,說不定還要被上峰當(dāng)成替罪羊,一家老小都要跟著遭殃。
一條燒雞腿很快被啃完,虞歸晚叼著雞骨頭同二人拼酒,那豪爽的勁頭像是要把酒壇子都掏空,喝到最后桌上就剩她一個人,高腳和柳東早趴下了,酒鼾打的震天響。
高腳的老父母將兩人扶到炕上,又拿出好幾包糕點果子等物讓虞歸晚帶回去,虞歸晚也沒推拒,喊廖姑拿上,師徒倆趕馬車去酒肆買高粱酒。
她先前常來縣城的商坊賣貨,酒肆的掌柜還從她手里買過關(guān)外的香料,一見她師徒二人進(jìn)來,就和氣笑著迎上去,詢問她可是要買酒。
“來得可巧,今日小店進(jìn)了不少上好的女兒紅和竹葉青�!�
虞歸晚先是背手在店內(nèi)轉(zhuǎn)一圈,才道:“將你們這最烈的酒搬來十幾壇。”
她不管酒名,只管酒烈不烈。
“咱們這最烈的就是燒刀子,”掌柜面露難色,“只剩六壇,要不您再看看別的?”
燒刀子辛辣,冬天在外奔波,喝上一口渾身都暖和,不好的是這酒極燒喉嚨,也不如女兒紅竹葉青那般醇香,所以價格不高,但是很受行商的喜歡,有人會專門來酒肆買幾壇帶在路上喝。
“就要這個,再搬十壇高粱酒�!�
在嘗過掌柜送來的小杯女兒紅和竹葉青之后,當(dāng)即又要走五壇,直到馬車塞不下了才遺憾作罷,和小徒弟坐上車轅,揮著鞭子趕馬車搖搖晃晃出城。
到了城門口,原本縮在墻根下的十幾個乞丐全都激動的站起來,想上前又不敢,只跪下沖她們磕頭,黑瘦的臉淌下兩行苦淚,顯得更污糟糟。
“師傅?”廖姑懵了,她明明沒有……
“嗯�!�
剛才馬車經(jīng)過那個賣饅頭窩頭的攤子,她看到攤主丟下活往外跑,當(dāng)時就警惕上了,眼下看來那攤主應(yīng)該是去告訴乞丐,好心施舍他們饅頭熱湯的人是誰。
這個時代跟末世終究不同,生存遠(yuǎn)沒有末世那樣難,她不攔著廖姑做善事,小徒弟能存幾分仁慈或許還是好事,別像她這樣殺孽重,有些東西深入骨髓就再難改變了。
確定那些乞丐不會跟上來,師徒倆才繼續(xù)趕路。
馬車嘎吱嘎吱壓過積雪,在漫天飄雪中漸行漸遠(yuǎn),直到消失在路的盡頭。
路上耽擱了些時間,回到南柏舍天都黑了。
剛到村口就看到陳婦,看樣子像是專門在等她。
陳婦確實是專門守在這等虞歸晚回來的,跺跺凍得發(fā)僵的腳,跳上馬車跟虞歸晚一起回村,路上說道:“姑娘離開不久,就來了幾個人,說是原來里正的親戚,到這了才知道里正一家被害了。他們說那是原里正的房子,姑娘是私占,嚷嚷著要去告官,婆子攔著他們沒讓進(jìn)去,現(xiàn)在帶著一大家子賴在村里不肯走。幼兒姑娘讓我在這等姑娘,將事情說明,好提前有個準(zhǔn)備�!�
外邊的人不能隨便進(jìn)村,就算走親戚也要先說是誰家的親戚,再喊人出來領(lǐng)。那一家子來時也被攔下了,是說出葛大娘還有幾個南柏舍老村民的名字了,守門的人才讓他們進(jìn)去。
葛大娘認(rèn)出那囔囔個沒完的老婦是原來里正家的姑母,嫁到南邊之后回來過幾次,但每次都是來打秋風(fēng)。
說到這才知道原里正一家被害,也明顯是扯謊。
南柏舍的地契田契早就更換成現(xiàn)有的村民,這個事還是幼兒讓虞歸晚去縣衙辦的,當(dāng)時就是預(yù)料到日后有可能會牽扯出這些麻煩,還讓高腳找出原來村民的戶籍,逐一通知過他們的親戚,但派出去的人回來說沒人愿意來,聽到村子被盜匪洗劫,嚇的腿都軟了。
原里正的這個姑母也接到過信,怕死就沒來,更直接跟去的人說她不認(rèn)這門親,讓別再來找她�,F(xiàn)在之所以上門,也是聽人說南柏舍成了寡婦村,里面的寡婦日子還過得很不錯,頓頓都有白面和好肉。
這個姑母的夫家所在的村子去歲也遭災(zāi),一家人的日子過的緊巴巴,今年交了兩趟稅,就更沒糧食過冬了,才想著來南柏舍占便宜。
“那本來就是我家的房子,趕快讓里面的人出來!我家的東西豈能讓你們這些不相干的人白占!再不出來我就去告官,讓縣老爺替我們做主!哎喲,我那可憐的侄子喲,就這么沒了,殺千刀的啊!”
村民將這一家人拖到剪羊毛和鞣制皮毛的院子,留了人在門口守著不讓他們出去,就隨他們在里面哭嚎,那個姑母坐在雪地里又蹬腿又拍手的。
守在門外的婦人對視一眼,甩開鞭子笑的不行,其中一個還道:“哪里來的叼婦,打一頓攆出去算了�!�
另一個道:“就算要攆也得等虞姑娘回來�!�
虞歸晚根本沒有過去看,地契田契擺在那,想告官就盡管去,她還怕不成,現(xiàn)在就叫人將他們丟到村外去。
看著一整車的酒壇搬進(jìn)庫房,她心情好了些,回屋看見幼兒正在擺飯,嘴角又往上翹了翹,任誰都看得出她現(xiàn)在心情很不錯。
“讓人守什么,直接丟出去�!彼騺頉]有慈心,更何況是對這種人。
幼兒接過她解下的披風(fēng)交給小金方,不贊同道:“還是先關(guān)在那邊吧,等明天一早再放出去,你看這樣成不成?”
怎么說那也是好幾條人命,現(xiàn)在把人丟出去,還能活到明天?她知道虞歸晚不喜她對人仁慈,可那一家人也沒怎么著,不過是吵嚷了幾句,何至于要他們的命。
她用熱水凈過手,扯過布巾擦拭,“那就依你�!�
不過她也沒讓人繼續(xù)守在那,沒必要。
只需將院門打開,引幾頭野狼圍在四周就足以讓里面的人嚇破膽,哭嚎變成驚恐的尖叫,著實讓住在附近的幾戶村民瞧了回?zé)狒[,有幾個孩童還不顧風(fēng)雪,爬上自家墻頭哈哈大笑。
“這樣就怕了?那你們可要想清楚了,住在這可是天天都要與狼為伴的,它們最愛吃人的心肝,先把人咬死再從胸膛掏出來,還熱乎的,都不用嚼,直接生吞�!�
這些孩童平時都由廖姑帶著訓(xùn)練,會騎馬就會打獵,他們對血腥習(xí)以為常,也明白想護(hù)住現(xiàn)在的好日子,就必須拿起刀箭保衛(wèi)村莊。
他們或許還保留著孩童的天真,但骨子里也染上了虞歸晚的狠勁兒,也總有一天他們的弓箭對準(zhǔn)的不再是山林的野獸,而是闖入村莊要破壞這一切的人。
第035章
“怪我心狠?”南窗暖炕上,
她一把拽住幼兒想縮回去的手,冷光在眸底閃過。
僵持片刻,熱情驟然褪去,
她推開幼兒,并攏雙腿,拉上衣衫遮住身體,想下炕,卻被幼兒拉回來,后背撞上一片柔軟,她克制住暴起的沖動,才沒有一手肘往后撞,
幼兒真要被她來這么一下,
半條命都要沒了。
她心里對幼兒有氣,也有委屈,冷著臉不愿意再說話。
已經(jīng)答應(yīng)不動那幾人,甚至都沒有將人趕出村讓他們挨凍,被野獸惦記,
還不夠?難不成要她將人請到家中,好酒好菜招待?若幼兒真存了這種爛好心,
她會舍棄這些時日的親密無間。
她本就不是仁慈之人,
難得動心一回,
卻不會讓自己深陷其中,
她用這一身傷實踐得來的真理絕不會為任何人改變,
就算是幼兒也不行。
幼兒看著她瞬間冷下來的臉,知道自己剛才的心不在焉讓她誤會了。
“我沒那樣想,
只是聽你說要派人去府城打探消息,我憂心,
才出了會兒神。你別多心,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村里這么多人都要靠著你,現(xiàn)在外邊又算不得太平,哪里都有盜匪,不妨著點,村子都要被人占了去,你一個人撐著這一大攤子,也累,我只恨自己有心無力,不能替你分擔(dān)一二�!�
幼兒聲音緩和,玉臂環(huán)上虞歸晚的后腰,讓其跪趴在炕上,隨后緩緩拉下衣衫,扯開肚兜的帶子,執(zhí)起蘸飽朱砂的狼毫,懸腕其上,凝眸,在虞歸晚滿是傷痕的背上筆走龍蛇,寫下‘臥薪嘗膽’四個字,字體根骨有力,如刀鋒利。
她不會永遠(yuǎn)躲在南柏舍茍且偷生,想要為父親和兄長報仇,為隨家洗清冤屈,就要逼自己做個狠心人,如若不然,她就會變成待宰的羔羊,連自己都護(hù)不住,又何談其他。
從虞歸晚帶人去關(guān)外販私鹽,換回大批金玉彩寶開始,她就變了,慈心該有,卻不能多。
后背傳來奇異的癢意,虞歸晚牽過幼兒垂下的一縷烏發(fā)咬住,身體一點點繃緊,她不知道幼兒在自己背上寫了什么東西,但那支狼毫勾得她心神蕩漾,她伸手猛地抓住窗欞,指甲死死扣進(jìn)去,突起的骨節(jié)泛白。
幼兒將她的反應(yīng)一點點收進(jìn)眼底,執(zhí)筆的手卻沒停,尋到一處好地方,在上面落款:隨望京。
娟秀的字跡,與‘臥薪嘗膽’相距甚遠(yuǎn),不知是不滿意字跡還是落款,她拿手帕蹭掉,重新用狂草寫下‘幼兒’兩字。
虞歸晚的身上滲出一層薄薄的熱汗,暈花了后背的朱砂。
幼兒傾身向前,用筆桿挑住她的下巴,先是撫開被她咬濕的烏發(fā),隨后湊近。
冬日里她的唇總是干燥,唇紋很深,唇色卻極淡,晚間飲下的烈酒還殘留醇香,都被幼兒一點點汲走。
銀絲順著嘴角落在狼毫上,朱砂愈發(fā)艷麗了。
她跪坐起來,推開狼毫,身體往后靠,攥住幼兒的手往下拽,毫不掩飾自己對此事的貪婪。
張嘴想咬,血腥味會讓她興奮,可到底舍不得弄傷這么嬌柔的人,只在上面留了兩個深深的印子,才遺憾作罷。
幼兒將臉埋進(jìn)她的肩窩,聲音開始模糊不清。
“你指派幾個人予我,以后打探消息的事我來辦,這么做既是為你也是為我。盛都中想要我命的人不止大皇子一黨,你留我在這,又護(hù)著不讓別人發(fā)現(xiàn),不管你作何想,在旁人看來都已是跟隨家謀逆一案牽扯上了關(guān)系,他們不會放過我,也不會放過你�!�
她急喘幾下,“你有什么打算?”
幼兒將她壓到枕頭上,四目相對,堅定道:“我要為隨家討回清白�!�
“沒有那么容易�!�
虞歸晚很清楚這不是殺幾窩山匪就能解決的事,那些人不遠(yuǎn)千里追來庶州,就是想斬草除根,不讓隨家有翻案的機會。
幼兒想做成這件事,太難,光*
靠南柏舍這點人根本不可能。
“我知道,但我必須做,我不能讓父親和兄長含冤九泉�!睔⒁庠谟變耗樕弦婚W而過。
虞歸晚靜靜地看著她,突然笑了。
幼兒訝然,她從未見虞歸晚笑過,沒想到竟這般好看。
“我?guī)湍�。�?br />
她握住幼兒的手腕送到唇邊,輕咬兩下,漆黑的眼珠如捕網(wǎng),將幼兒牢牢網(wǎng)在里面,想要掙脫必要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留下命也未可知。
幼兒放在她身體里的手指往上一抬,立刻就激起她的顫栗,絞緊了手指。
“你我早已融為一體,我若死,也必要拉著你,”幼兒俯身在她耳邊說道,“若你敢撇下我走了,不管是天涯海角還是陰曹地府,我都追著你�!�
以女兒之身與她交融,雖是閨房之樂,到底驚世駭俗,有違綱常,她也經(jīng)過天人交戰(zhàn),最后還是心甘情愿將自己交付出去,她付的是心,若只換回虞歸晚的身體,得不到這人的心,她斷不能善罷甘休。
虞歸晚揚眉,掌心撫上她的臉頰,“何時變得這么兇巴巴的了?倒讓我覺著陌生�!�
幼兒輕哼一聲,“跟了你這么個人,再怎么著也近墨者黑了。我可告訴你,真有那一日,我就是拿刀抵著你脖子,哪怕被你五馬分尸,也休想撇下我。”
她抬高腿,貪戀著那些比烈酒還能醉人的余韻,舒展的身體如同掙脫縛繭的蝶,示人的那瞬驚艷奪目。
拉過幼兒與自己緊密相貼,什么話都不用說,她想要的就在眼前。
炕桌上有一枝紅梅,是今日幼兒讓人折回來插在玉瓶中的,還沒欣賞幾回就被一條漂亮的腿揣倒,玉瓶滾落,摔的四分五裂,聲響驚動了東西廂房的人。
小金方忙披衣過來瞧,隔窗問:“主子?姑娘?”
一窗之隔,幼兒臉頰緋紅,瞪向始作俑者,若被丫頭撞見這種事,她也沒臉見人了。
輕咳一聲,道:“不過失手打了瓶子,無事�!�
小金方這才放下心,道:“夜深了,姑娘早些睡�!�
風(fēng)雪愈發(fā)緊了,這北地的冬天可真冷,小金方護(hù)住燈火回到廂房,床上的廖姑攤開手腳睡的香甜,還打起小呼嚕,小金方好笑搖頭,將她的手腳擺好塞進(jìn)被窩,又掖了掖被角,才掀開另一床被褥躺進(jìn)去。
聽著屋外的下雪聲,小金方睡不著,翻了個身。
她和小喜鵲命好,能被主子挑中買回來,吃穿住都是比著主人家的,主子雖不和氣人,卻不管家里的事,她們聽姑娘的指派就行,粗活有婆子,廚房也不用她們,能交到她們手上的活兒都很輕省,又不用擔(dān)心被誰壓一頭,穿小鞋,這比她們原來的主家好多了,她已暗暗發(fā)誓,一輩子服侍姑娘。
正想的出神,突然一條胳膊橫到她胸前。
覺得被窩很熱的廖姑再次踹開被子,開始嘟嘟囔囔說夢話,“山賊進(jìn)村了,殺啊,別讓他們跑了,殺,拿山賊下油鍋,下油鍋……師傅!你出遠(yuǎn)門怎么也不帶我,我能殺壞蛋,大壞蛋,大山賊,師傅嗚嗚嗚嗚爹娘,我給你們報仇了……”
金方嘆了一口氣,小主子什么都好,就是睡覺不老實,還愛說夢話,還都是這種打打殺殺的,昨晚上還把她當(dāng)成山賊,一腳將她踹倒了地上。
再次替廖姑蓋好被子,小金方閉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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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柏舍原來的里正姓焦,一家子為人都厚道,只出了個尖酸刻薄的姑母。
早起有村民去那院看,焦姑母被狼群嚇了一夜,又挨了凍,人看著就有點不好,臉色青白,哆哆嗦嗦抖著,見到村民就撲上去大喊救命、知錯之類的話,村民體念她年老,就動了惻隱之心,從家中移來火盆,又弄了些熱湯和饅頭給焦姑母一家吃。
“吃完了你們就趕緊離開,焦叔一家都讓東遼盜匪給殺了,我們在村的東邊立了墳冢,你們要有心就去拜拜,但焦叔家那塊地已經(jīng)易了主,就是如今的新里正。我勸你們也別打主意,這么跟你們說吧,你們?nèi)粽媸莵碜哂H戚,就算要不回這塊地和房子,也能按地價給你們一筆錢,就當(dāng)是買下來了,可你們進(jìn)村就開始囔囔,堵在大門口咒罵,吵的人不得安寧,已惹惱了我們里正,沒在昨晚上將你們趕出村已經(jīng)是好的了。”
焦姑母一家抓起饅頭狼吞虎咽,對村民的勸告不怎么放在心上。
吃飽肚子有了力氣,焦姑母那雙吊三角的眼睛就開始滴溜溜轉(zhuǎn),回味剛才喝的那碗熱湯,分明有肉味,上面還飄著油花,她家可是窮的從年前開始到現(xiàn)在都沒怎么吃過葷腥,南柏舍這些騷性的小寡婦都能吃這么好,憑什么!
不得不說,焦姑母是有幾分算計的,知道要不回焦家的地,她就不在這上頭糾纏了,只一個勁在村民面前裝可憐,哭訴日子過的艱難,來時已經(jīng)將家中的田地變賣了做盤纏,如今盤纏花完,哪還有錢回去,她求村民好心收留幾日。
村民也不傻,扯開焦姑母攀上來的手,彈彈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冷笑道:“誰家過的又容易了?再說,我同你無親無故,不過是看在焦叔過去的面上給你們點吃的,怎的,你們還想纏上我不成。好心勸你們不聽,非要見了棺材才掉淚,不走?那就試試!也不在外面打聽打聽,我們南柏舍是什么地方,衙門的官爺?shù)轿覀冞@都還客客氣氣的,你們算什么東西,也敢來占我們的便宜,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叫人拿鞭子抽你們一頓,丟出去喂狼!”
焦姑母聽到狼這個字都嚇得臉變色,哪里還敢胡攪蠻纏,可她到底不甘心,扯著自己那兩個還沒有娶媳婦的兒子去找葛大娘,想讓葛大娘當(dāng)媒婆,幫她兒子在南柏舍找兩個家底殷實的寡婦,入贅。
“我昨日已看好了人,你只需去說,肯定能成的。我兒子身強體壯,樣貌也好,在我們老家那可是香餑餑,多少姑娘相中他們,想嫁到我們家,只是我沒看上。如今嘛,娶個寡婦也是我們有良心,女人嘛,再厲害也得靠男人來撐家,等我兒子入了贅,她們自是要聽話的,家里的銀錢都得給我兒子,這才是正理兒。”
葛大娘哪有閑工夫聽她說這些,偏這個老婦仗著以前來過她家,輕易就堵上門,她不耐煩也被迫聽了一耳朵,可越聽越不對味,怎么感覺這老婦說的好像是陳婦和余姐。
葛大娘毫不客氣的打斷,“焦姑母,我看你是得了老瘋病,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你說什么!你敢這么跟我說話!”焦姑母以為葛大娘還像以前那般好拿捏,這才找來的,她沒想到這個寡婦如今變厲害了。
“沒扇你幾個大嘴巴都算客氣的了,還不快滾!”
葛大娘推開焦姑母,將屋門關(guān)上,她可是瞧見這老婦的兒子往屋里一個勁看,阿秀就在里面!
南柏舍也有好一陣沒熱鬧瞧了,冬日無事忙,大家都清閑,虞姑娘只說將人趕出村,又沒說得是這個時候,晚些再趕也一樣,先把熱鬧瞧了再說。
這樣一想,村民們就揣著板栗榛子圍在門口,想聽聽這老婦還能說出什么瘋話。
另有幾個和陳婦一樣也是跟商隊出關(guān)的婦人邊嗑瓜子邊說:“幸好陳婦一大早就去找虞姑娘了,要不然聽到這叼婦敢打她的主意,非一頓鞭子抽死不可�!�
“找虞姑娘?是有什么事?”
“聽說縣城有富戶的家眷要南下探親,想讓虞姑娘派幾個人護(hù)送�!�
婦人想了想,吐掉瓜子皮,道:“走,跟虞姑娘說咱們也去,成日在家我都快悶死了,出去逮幾個不長眼的劫匪活動活動筋骨。”
北地民風(fēng)彪悍,南柏舍的婦人們更彪悍,死在她們手上的匪賊已經(jīng)多到數(shù)不清,拿命拼來的錢憑什么要給男人管,入贅?呵!誰稀罕,她們想要男人,花幾個錢就能有,快活一夜,第二天就讓對方滾,不好?何需請尊大佛外帶一個尖酸刻薄的佛母回家禍害自己,誰是傻的不成。
這邊發(fā)生的事早有人報給虞姑娘知道,她今日起的遲,陳婦來時她還在用早飯,牛肉餡兒的大包子,粘糯的黃米粥和清爽的腌菜,三兩下她就吃完了。
幼兒吃的慢,拿起一個包子撕開,“讓兒子入贅?那個焦姑母原是打的這個主意�!�
不管打什么主意,陳婦都覺得對方皮癢,在找抽。
虞歸晚也直接,“趕出去,想看熱鬧的就去村外看,看個夠�!�
到底是自己開口讓她將人留一夜的,知道她心里還有氣,幼兒就沖陳婦使了個眼色,陳婦知機,走到外面喊來婆子,讓去那邊傳個話。
虞歸晚都發(fā)話了,誰還敢留人,看熱鬧的村民立馬將焦姑母一家拽出村,焦姑母哭天喊地賴在村口不肯走,被陳婦的三個孩子拿裹了雪的石頭砸,腦袋都差點開花。
第036章
村民站在墻頭大聲道:“我們這也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來攀親戚打秋風(fēng)的,
還想入贅?呸!不要臉的老貨,誰給你那么大的臉敢說這樣的話,就算我們要招婿也不要你生的歪瓜裂棗,
還惦記別人的家財,也不怕老天爺降一道雷劈死你!把你們趕出村已經(jīng)是好的了,你再胡咧咧,定把你這老貨的舌頭拔下來當(dāng)下酒菜!”
殺過盜匪的南柏舍村民沒有哪個是好相與的,一人一句都能把焦姑母一家罵的淹沒在口水里。
焦姑母人老臉皮厚,被罵了還叉腰跟村民對罵,說南柏舍是土匪窩,搶占別人家的房屋田地,
她侄子一家說不準(zhǔn)就是村民合伙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