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楚衍作勢要攔,魏臨眼一瞇,重重出掌,只見楚衍似是中了招,連連退后幾步,眾人連忙上去扶住他,他看著疾步離開的魏臨,悄然地松了口氣,卻仍無法放心。
他無法進蔣府,只能做這么一場戲讓魏臨前去,但愿魏臨不負所托,將林青玉完好無損地帶回來。
楚衍不顧眾人七嘴八舌,拿著南陵王府的令牌,快跑上馬,秋風喧囂,他夾緊馬腹,策馬奔騰起來。
為保萬無一失,他定要請得支援,將林青玉從虎口中營救出來。
——
林青玉醒來時身處陌生的廂房,他顧不得酸痛的后頸,驚慌失措地下塌,環(huán)顧四周,房中裝潢精美,空無一人。
他快步走到門前,猛地拍門道,“有人嗎,開門�!�
他喊了一會兒,外頭的人皆不搭理他,林青玉氣得直踹門,頹然地回到房內(nèi)。
他心中七上八下,不知蔣望胥將他綁來做什么,難不成真是為了給魏臨報仇,要將他千刀萬剮,林青玉嚇得臉色青白,這處禁著他的屋子仿佛成了長滿獠牙的獸,要將他撕吞入腹。
恐懼讓他渾身發(fā)冷,他拍著腦袋,想要想出離開的法子,可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房門忽而從外被打開了。
林青玉如臨大敵,猛然看向門口處。
只見身長玉立的蔣望胥穿著靛藍色錦袍從光影處慢條斯理行來,分明是俊逸模樣,可林青玉卻還是覺得寒氣逼人。
蔣望胥杏眼無波,瞧著戒備的林青玉,跟下屬低聲囑咐了幾句什么,才面無表情地走進屋內(nèi)。
林青玉像只被踩尾的貓,倒退好幾步,想要遠離蔣望胥。
“你不必如此,”
蔣望胥音色醇厚,施施然入座,悠閑地轉(zhuǎn)動拇指的祖母綠扳指,道,“我請你來,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林青玉聽到他的請字,縱然害怕,還是氣惱道,“派殺手攔截我的馬車,這就是請嗎?”
蔣望胥輕皺眉,看了眼一側(cè)候著的屬下,屬下當即會意,三兩步上前,一腳踹在了林青玉的小腿上,林青玉吃痛,噗通一聲跪下,膝蓋傳來刺骨的痛意,疼得他五官擰起來。
蔣望胥垂眼,“小小螻蟻,竟敢口出狂言。”
林青玉瞥見他眼底的寒意,背脊像有一條蛇緩緩爬上,微微發(fā)抖,他有一肚子怒火,可在蔣望胥陰冷的眼神里,再不敢多說一字。
蔣望胥見他識相,開門見山道,“你與魏臨是同鄉(xiāng),也認識楚衍?”
林青玉心里一驚,半晌,不敢不答,“是�!�
“你與魏臨,楚衍是什么關系?”
林青玉咬咬牙,“同窗好友。”
蔣望胥冷嗤一聲,“我早派人將你的底細查清楚,蘇氏私鹽一案,與你林家有關,楚衍親自做了劊子手,送你林家上斷頭臺,你與他是好友,當真?”
往事傷疤被提起,林青玉十指緊緊握住,面上帶有怒意,“你不信就算了�!�
話落,壓制著林青玉的屬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林青玉被打得眼冒金星,在嘴里嘗到了血腥味。
蔣望胥一腳踩到了林青玉的左肩,暗暗用力,像看最低微的蜉蝣一般,緩慢道,“當日在街上,魏臨所說,有幾分真?”
林青玉被踩得彎了腰,費勁抬頭看蔣望胥,除了初見那一眼溫潤的錯覺外,此時的蔣望胥簡直像一匹陰狠的狼,仿佛只要林青玉答了他不滿意的話,就會露出獠牙將林青玉撕碎成千萬片。
林青玉何曾接觸過這樣的人,恐懼鋪天蓋地而來,他大抵明白蔣望胥是對魏臨起了疑心,生怕說錯一個字害得魏臨萬劫不復,許久,顫聲說,“千真萬確……”
“這么說來,你本該與魏臨好事成雙,楚衍卻橫刀奪愛,這才致使他二人水火不容?”
林青玉咽下一口唾沫,僵硬地點頭。
蔣望胥將踩在林青玉肩上的腳收回來,沉著臉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青玉聽見自己極快的心跳聲,手指控制不住地抖個不停,他逐漸明白當日魏臨在街上那番言辭的用意——魏臨與楚衍不合,需要有個由頭,而他林青玉,就是那個起因。
他不信外界風言風語,只信自己雙眼所見,信與自己朝夕相處三年有余的魏臨,而今,他終是懵懵懂懂明白了,魏臨究竟在謀何等大事。
縱是千萬回,我亦一往無前。
即使明明知道自己走的是萬劫不復的道路,魏臨仍無畏前往。
他從不該懷疑魏臨。
林青玉攥緊了手心,頓生無限激勇。
魏臨敢以身犯險,他又怎能在蔣望胥面前露怯?
正是這會子功夫,有人來報,魏臨在府外求見,林青玉面容染上欣喜,忍不住往外看去。
沉默半晌的蔣望胥擰了擰眉,忽而抬手,外頭下屬捧著個細長瓷瓶上前來,林青玉不明所以地看著蔣望胥,緊抿了唇。
蔣望胥微微彎下腰來,一把捏住林青玉的兩頰,杏眼里浮現(xiàn)點陰冷的笑意,他在林青玉驚恐的神情里,語氣輕快道,“身為魏臨的義父,我理應送他一份大禮�!�
林青玉兩頰被掐得生痛,瞪著蔣望胥。
須臾間,蔣望胥從下屬手中接過瓷瓶,強勢地撬開了林青玉的雙唇,林青玉瘋狂掙扎起來,可甜膩的液體還是順著喉管滑落到了腹部里。
他生怕這是什么要命的毒藥,等蔣望胥一松開他,連忙趴地干嘔,可什么都吐不出來,耳側(cè)是蔣望胥含笑的音色,“把少卿大人請進府來�!�
林青玉終究是怕了,怕命喪此地,他還未見到兄長和賀棠痊愈,怎可就這么死去?
——魏臨,救我,快救我。
第80章
作者有話說:小魏黨給我支愣起來!
魏臨在馬車上褪了染了血腥氣的官服,換了一身整潔的繡蓮墨袍,他心中焦灼,步履卻尤其沉穩(wěn)。
他從不覺得當日在街上碰見蔣望胥是偶然,蔣望胥定是收到什么風聲特地去攔的他,他所在的魏府,名義上是他的府邸,其中卻不知被安插了多少眼線,他的一舉一動皆在蔣望胥的算計之中。
再見林青玉時,那日林青玉渾身污濁站在京都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他多想一躍下馬將故人擁入懷中,但周遭有千千萬萬的眼睛在盯著他,他是被萬人唾棄的大佞臣,怎敢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的悲憫之心。
今日亦是相同,即使他恨不得殺進蔣府讓蔣望胥交出林青玉,卻依舊不得不佯裝毫不在乎,甚至換了衣裳,步履悠閑地等待蔣望胥的命令方可入府內(nèi)。
魏臨不禁想起殿試前夕,楚衍深夜造訪,他比任何中榜的考生都先一步見到了明朝的天子,從此走上一條不歸路。
金鑾殿上,他故意失言,惹得天子不快,狀元降探花,難掩悲憤時,蔣望胥的橄欖枝送到他面前,他順勢而為,投入蔣家行列,甚至不惜認只大他十一歲的蔣望胥為義父,受盡天下人恥笑。
他該一步步穩(wěn)妥地獲取蔣望胥的信任,助天子奪回失勢的江山,哪怕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可是如今卻出現(xiàn)了林青玉這個變數(shù)。
他絕不能讓蔣望胥察覺到他對林青玉的珍視,絕不能讓林青玉成為威脅他的軟肋,今日一遭,險要如陡峭山壁,一旦他泄露出些許異心,他與林青玉,定會命喪當場。
魏臨暗暗握緊了拳,站定在院落前,躬身作揖,揚聲,“魏臨見過義父�!�
緊閉的廂房內(nèi)傳來溫厚的音色,“進來�!�
魏臨十指松了緊,緊了松,收起所有的神情,抬步,推開扇門。
房中有詭異甜香,魏臨跨步進入。
只見,蔣望胥姿態(tài)慵懶地坐在寬大厚重的梨花木椅中,看似溫潤的面容掛著淺笑。
而他身側(cè),有一道蜷縮起來的纖瘦身軀,水泄一般的烏發(fā)披散下來,似在忍耐著極大的痛楚,臉埋在臂彎之中,微微發(fā)抖,從衣袍里身出的手腕,被紅綢牢牢綁住,濃艷的紅襯得他膚白如玉,說不出的旖旎。
紅綢的另一端,被蔣望胥抓在手中,只要蔣望胥輕輕一扯,身軀就愈靠近一分。
魏臨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佯裝疑惑道,“方才楚衍氣勢洶洶上大理寺尋魏臨,魏臨才知青玉在義父府上,特地拜訪,不知義父帶走青玉,可是有什么打算?”
林青玉在混沌之中,聽見了熟悉的聲音,他四肢疲軟,渾身的血液沸騰,熱得就快要融化。
蔣望胥強行給他灌了藥后不到片刻,他就察覺到自己的變化,幾乎是鉆心蝕骨的癢,似有一波又一波的春水在蕩漾,他想要壓制這異樣,隨著時間推移,卻愈發(fā)難以自抑,四肢百骸軟得像沒有骨頭,只能任由人擺弄。
他隱隱約約猜到蔣望胥給他喂了什么藥物,恨得牙根發(fā)痛,卻又無能為力,而此時聽見魏臨的聲音,體內(nèi)的火更是燒得他意識沉淪,他費勁力氣抬起汗?jié)竦哪槪胍の号R的方向。
可眼里有太多淚,他只朦朧地看到一道頎長身影,還未等他看仔細,下頜就被一只微涼的掌擒住,蔣望胥將他的臉擺向了魏臨的方向。
魏臨呼吸微凝滯,在他眼前的林青玉,滿面潮紅,眼里水光泛濫,鬢角和后頸皆是晶瑩的汗水,沒入衣襟里,整個人如同從春水里抱出來一般,透著一股輕熟的、惹人采擷的鮮嫩。
他眼神變了又變,強迫自己把目光從林青玉身上挪開,半帶驚訝半是不解地問蔣望胥,“義父,你這是……”
蔣望胥細長的指捏著林青玉的兩頰,目光卻仔仔細細地觀察魏臨的變化,他仍是笑著,“我已替你盤問過,他與那小世子卻有見不得人的勾當,這等朝三暮四之輩,不值得你憐惜�!�
魏臨做出恰到好處的難堪,“是魏臨留不住人�!�
“非也,實則是他水性楊花,”
蔣望胥的指落到了林青玉紅潤的唇上,微微摩挲著,他這動作已超出了正常接觸,說出的話更是令人寒毛豎立,“只是他這容貌倒是一等一的好,殺了可惜,不如就將他留在我身邊,讓我領略領略他有什么過人之處,值得你與那小世子爭個你死我活�!�
魏臨臉色狠狠一變,再顧不得其它,掀袍跪下,高呼,“義父,不可�!�
林青玉縱然被藥物折磨得意識不清,仍聽出了蔣望胥的話中話,他拼了命地掙扎起來,可惜四肢綿軟,只能是徒勞,他眼里涌出滾燙的淚,努力朝著魏臨的方向動了動唇。
魏臨看清了,林青玉說的是,殺了我。
他的背驟然緊繃,眼中彌漫無邊痛意。
蔣望胥似沒有察覺到他二人之間的涌動,慢條斯理說,“魏臨,還記得你認我為義父時,曾做過什么承諾?”
魏臨咬緊牙根,半晌才痛苦道,“魏臨定以義父馬首是瞻,助義父奪得一切所想�!�
蔣望胥的手緩慢地滑落到林青玉的衣襟處,同時收緊了握在掌心的紅綢,讓林青玉逃無可逃,他笑吟吟地看著跪地的魏臨,“過來�!�
魏臨面色繃緊,極為卑微地膝行到蔣望胥身邊,離得近了,他終于得以接觸到林青玉,林青玉頓時如溺水之人抓住稻草,雙手扒拉到魏臨的衣物。
魏臨感受到林青玉撲面而來的熱氣,同時聽見的,是林青玉帶著哭腔的,絕望的聲音,“魏臨,我不要,殺了我……”
魏臨眼瞳劇烈收縮,看向蔣望胥。
蔣望胥微微彎下腰來,笑意盎然,杏眼里帶著絲絲縷縷的癲狂,他輕聲且曖昧道,“魏臨,為父想要林青玉,你給,還是不給?”
魏臨垂著的手緊握,眼尾控制不住的抽搐,因著牙咬得太緊,甚至嘗到了血腥味,他定定看著蔣望胥深邃不見底的眼,許久,聲音像未被打磨過的砂紙,“給�!�
林青玉抓著他衣物的手驟然一緊,不敢相信魏臨說了什么,抬起被眼淚泡紅的眼,想要看清魏臨的神情。
可惜他什么都看不到,林青玉只聽見了,魏臨要把他給蔣望胥,他痛哭出聲,猛烈地搖頭。
蔣望胥似是很滿意魏臨的回答,笑容愈濃,扳過林青玉的肩膀,強迫林青玉跪直面對魏臨,“幫為父替他寬衣吧�!�
魏臨眼神空洞,許久許久,在林青玉的哭聲里,抬手抓住了林青玉的腰帶,輕輕一扯,林青玉聲嘶力竭痛哭,一遍遍喊魏臨的名字,他如何都不會想到,魏臨竟要親手把他送給另外一個男人。
他寧愿死,也不要受這種屈辱。
白膩的頸子露出來,沾染了露水一般的汗珠,魏臨眼神一暗,右手迅速握成拳,就是此刻,殺了蔣望胥,只要蔣望胥一死,大明禍害盡除,他不必再為了所謂的大義丟棄自我,林青玉亦不用受盡痛苦——殺了蔣望胥!
“到此為止�!�
蔣望胥突然松開了抓在掌心的紅綢,林青玉順勢倒進了魏臨的懷中。
魏臨未伸出的手痙攣著,面色青白地抬頭。
蔣望胥收了笑,仿佛方才那個瘋狂的人并不是他,他注視著魏臨,道,“為父信你的承諾,往后千秋大業(yè),你我父子二人共享�!�
起身離開,“我會派人把守院落,兩個時辰后,帶著人離開�!�
門輕輕被關上。
魏臨懷里的林青玉猶如被獵人捕獲的獸,痛苦地發(fā)出悲鳴,他瘋狂地想要逃離,卻因為被無形的束縛綁住了四肢,只能軟著身軀挪動。
林青玉不知蔣望胥已離開,以為魏臨真把他留給了蔣望胥折辱,滿心悲涼,臉上汗水與淚水交雜,渾身汗?jié)瘢薜蒙蠚獠唤酉職狻?br />
魏臨抬手去扶他,他大聲嘶叫著,抗拒被觸碰。
“青玉,是我,”
魏臨握著他的肩膀,把他用力地擁擠懷中,聲音急切且慌張,“青玉,我是魏臨,青玉……”
林青玉控訴著,“不是,你不是,魏臨不會,把我送給別人。”
魏臨痛得呼吸都困難,他恨不得把林青玉揉進骨血中,痛苦道,“我是逼不得已那樣說,我怎舍得,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受傷害。”
林青玉仍不信,拼命搖頭,他渾身滾燙,發(fā)絲全粘在臉上,意識模糊。
魏臨將他抱起,快步走到塌邊,林青玉驚叫一聲,倒在柔軟的被褥中,朦朧地眼茫然地瞪著,眼淚流個不停,魏臨按住他亂動的手,在林青玉哽咽的哭聲里,他亦紅了眼圈,“青玉,我是魏臨,求你信我。”
林青玉的掙扎慢慢消停,他努力去看,終是在一片水霧中看清魏臨的輪廓,有水滴落在他面頰,那不是他的眼淚。
魏臨哭了嗎?
林青玉顫巍巍地伸手去摸,摸到了一手的濕潤,他被這熱淚燙得心都是痛的,魏臨哭了,那個冷淡的、總是高高在上的魏臨,竟然哭了。
他眨了眨眼,伸手抱住了魏臨,悲鳴一般,“魏臨,別不要我�!�
魏臨捧住林青玉的臉,掌心皮膚滾燙,他心里洶涌澎湃的情意猶如海河傾瀉,再無法深藏。
林青玉被藥物折磨得早就失去理智,眼前是他曾懵懂的愛戀,是從未說出口的情意,而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終于化作這濃烈的吻,讓兩人皆猶如火燒一般,燃燒殆盡。
魏臨呼吸沉重,堆積了太多的情意到了此時只能化作猛烈的動作宣泄出來。
林青玉嘴里胡亂叫著魏臨的名字,“魏臨,魏臨……”
他曾以為放下的,原來對魏臨的愛慕,至始至終都存留心里,只差一個緣由,就噴涌而出。
林青玉哭得滿臉淚水,他聲音膩得像吃了糖糕,“魏臨,我喜歡你,從我初見你那一面我就喜歡你,你能不能,也喜歡我?”
魏臨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眼,離得這樣近,他再也不能假裝看不清,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澎湃的愛意勢不可擋要將林青玉淹沒,他音色沙啞,如海深沉,“青玉,我愛你�!�
林青玉愣了一瞬,繼而撲進魏臨的懷里嚎啕大哭起來,他等了這樣久,終于等到魏臨開口承認。
不是一廂情愿,是兩情相悅,是情投意合。
(省略很多字……)
魏臨見林青玉這般模樣,醋得直咬牙,忍不住道,“你與楚衍也這樣玩嗎?”
林青玉好久才反應過來魏臨說了什么,他腦海里涌現(xiàn)起太多旖旎春色,與楚衍、與兄長、與賀棠,而今,卻是與魏臨,一時間,他臉一陣紅一陣白,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也許,真如蔣望胥所說,他是水性楊花嗎?
魏臨見林青玉不說話,以為自己太過分了惹得林青玉不快,別扭道,“我并沒有在責問你,只是氣自己近水樓臺竟不先得月�!�
——
林青玉再沒辦法想太多。
兩個時辰過去,房門終是打開,魏臨懷里抱著裹得嚴嚴實實的林青玉,唯紅被角落露出的一小截有掐痕的腳腕白得晃眼,竟將這皎皎月光也比了下去。
今夜是滿月,銀月落在他二人身上,終是團圓。
第81章
作者有話說:小楚:哥哥,我沒關系的,真的沒關系的嗚嗚嗚
秋日瑟瑟,一處郊外的小院燈火通明,暖意熏人。
林青玉一覺睡到昏天暗地,他做了許多光怪陸離的夢。
夢里他回到了曹縣熙熙攘攘的街道,身穿月牙白學子服瀟灑策馬,風光無兩,魏臨架著高大棕馬,身姿挺拔與他并排而行,路過百姓皆仰視他二人,他大笑著,揮鞭疾行,忽而間,有一皎皎身影攔路,他連忙攥緊韁繩,在層層迷霧中,看清那人生氣。
兄長從霧氣彌漫中行來,芙蓉一般的面容,眼底卻不復溫意,林青玉被這樣的目光刺痛,跌跌撞撞下馬,朝兄長奔去。
可分明只是短短的十來步,他卻如何都無法抵達兄長身側(cè),林青玉焦急得大喊,“哥哥,你別走,我是青玉……”
兄長只是瞧著他,似是想要伸手撫摸他的臉,但最終在他的視線中,漸漸被迷霧吞噬,林青玉心神大震,聲嘶力竭大喊起來,依舊無法再觸及兄長。
夢碎人驚醒,林青玉環(huán)顧四周,發(fā)覺自己身處陌生環(huán)境,想來是極為隱秘之地,他冷汗涔涔,一摸臉頰,有溫熱的淚水。
他猛然翻身下塌,急忙忙就要往外沖,門毫無預兆被打開,林青玉以為是魏臨,張嘴就道,“魏臨,圣醫(yī)他……”
來人一襲月色錦袍,墨發(fā)用銀冠盤起,身長玉立站于皎白銀輝之下,俊美無雙的面容,畫滿了再遇的欣然,但很快的,又被眉心隱隱愁色壓下,他一瞬不動地注視著林青玉,半晌,才從喉嚨底處發(fā)出喑啞的一聲,“青玉,許久不見�!�
林青玉僵在原地,他從未想會在京都再見舊人,心口處本已經(jīng)結(jié)痂的疤在這一眼忽而又隱隱作痛,他張了張干澀的唇,“楚衍�!�
只是林青玉喊他的名字,就讓楚衍忍不住地,露出個滿足的淺笑。
當日訣別,已做好此生不再相見的準備,可昔日點滴忽而涌上心頭,那些相見之歡、痛徹心扉,皆化作一張又一張的大網(wǎng)將林青玉蓋住,讓他難以維持平靜。
楚衍也很是無措的模樣,他抿了抿薄唇,佯裝鎮(zhèn)定道,“昨日,我本想去竹林送你……”
他又連忙說,“我只是想遠遠瞧你一眼,斷然不會打攪你,沒想到會發(fā)生變故。”
林青玉沉默著,雙手不安地絞動。
“你放心,我已安頓好圣醫(yī)。”
楚衍難以自抑地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