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長公主喜好熱鬧,自她記事起,長公主每個季節(jié)都要辦一場宴會,不過,以往都是在公主府辦,怎么如今還點(diǎn)到臣子家中了呢。
“駙馬去后,兩位郡主去江南養(yǎng)病,長公主一人在府中難免寂寞,陛下體恤長姐,特許在底下人府上輪流設(shè)宴�!�
見她松怔,戚縉山似有似無地提了一嘴。
那云氏和謝晚晴到時候怕是要出來見客了。
謝明月明白戚縉山的意思,她費(fèi)盡心思獲得的結(jié)果,怕是會不盡人意。
不過大事面前,她分得清輕重緩急,再說了,以云氏和謝晚晴的性子,放出來指不定又要生事,她不愁沒有收拾的機(jī)會。
戚縉山留謝明月在院中用飯,可謝明月滿心都是今日順清侯說的那些話,對著他總覺得吃不下飯,于是借口午睡,溜了。
到了下午,梧桐捧著個精致珠光寶匣進(jìn)來:“夫人,金河送來的,是大爺為您在碧云閣定的頭面�!�
“頭面?”謝明月一怔,甚少有男人給妻子買首飾的,都是女人家自己去定。
梧桐捂嘴竊笑:“夫人,大爺這是怕您久不見客,行頭不夠,給您加碼呢。”
謝明月打開寶匣,呈出一套百寶鑲頭面,鎏金制的,白玉碧璽珊瑚為材,緝綴點(diǎn)翠工藝,精致華貴,不可多得。
便是在謝家,她也沒有過這樣貴重的首飾。
他還真是細(xì)心......
手指輕輕撫過冰涼的頭面,謝明月的眼睛盛滿暖意,越發(fā)信了順清侯說的話。
戚縉山為了娶她,甘愿耽擱前程。
“去桂南坊一趟吧。”
她收好頭面,見時日還早,正好能去見一次白馨,問問之前的事情。
敲開上次的院門,白馨見謝明月獨(dú)自出現(xiàn),先是一愣,隨即趕緊叫肖同光過來。
“肖夫人莫嚇著孩子�!�
謝明月笑著示意,梧桐上前遞出早就備好的五福柿紋囊。
里頭一整包鼓鼓囊的銀瓜子,白馨見了連忙擺手。
“戚夫人,使不得,平日戚大人夠關(guān)照同光了。”
“這是我給孩子的一點(diǎn)心意�!敝x明月低頭一笑,“肖夫人,我今日過來,是想看看你們,順便問一下,十年前您救我時的一些細(xì)節(jié)�!�
白馨恍然大悟,原來是為了這件事。
她只以為謝明月突然念舊了,于是笑道:“十年前,民婦去河邊,撞上您被惡仆迷暈了往樹林拖,于是跑回村里叫人,正巧遇上了趕來的戚大人,隨后您就被戚大人救下,帶回了城里。再往后,不到一個月吧,戚大人差人送來了喜餅,民婦就知曉您與戚大人已經(jīng)成婚�!�
謝明月摸著院中花蕊的手霎時停在了原地。
她沒被謝家趕走,而是送去了莊子,是謝家不想她流落丟臉,丟謝家的臉。
至于惡仆膽敢迷暈她作祟,未嘗沒有他們的授意。
謝明月輕輕笑了一聲。
她太了解這些高門大戶了,恐怕她與戚縉山倉促成婚,也是為此。
不成婚,她留在謝家莊子上,不知后面等待自己的還有什么。
如果當(dāng)年戚縉山不救她,她怕是早已被磋磨至死。
謝明月的眼前有些朦朧。
他這么好,當(dāng)年的自己知道嗎?
若是知道,這十年就不會過成這樣了。
“對了,戚夫人,”白馨又開口,“您被救走后,有位嘴邊長黑痣的婆子到村子周邊探頭探腦,被我瞧見了,可當(dāng)時我家里有事,一時忘了說,唉,我這會才想起來,不會誤事了吧?”
這都多少年了,白馨有些懊惱。
嘴邊長痣的婆子?
謝明月在記憶里搜出一個人,眼神陡然變厲。
第21章
回府后,她直奔祠堂。
謝晚晴依舊跪在祠堂中,這次羅氏發(fā)了狠,春花宴不到,不會放她出來。
“你來做什么?看我的笑話?”
看見謝明月,謝晚晴滿眼都是恨。
謝明月靜靜看著她,燭光下,那雙眼睛烏黑懾人,將謝晚晴盯得遍體生寒。
“謝晚晴,以前,我一直覺得我們是親姐妹,所以你擠兌我、陷害我,我從來沒有向家中揭發(fā)過�!�
她一步步逼近謝晚晴,居高臨下看著她,身后,戚家歷代先祖的牌位如同一座黑漆漆的山,壓在兩人頭頂。
“呸,你就是個被偷換的假貨而已,誰和你親姐妹!”
謝晚晴幾乎咬碎一口牙。
“謝家只有一個女兒,那就是我!”
“是嗎?”謝明月輕笑一聲。
環(huán)顧四周,除了她們倆,就剩下一個謝晚晴的心腹張嬤嬤,是從謝家?guī)淼�,嘴邊一粒黑痣,有些不上相,但因�(yàn)榈昧�,被她一直帶在身邊�?br />
“謝晚晴,誰是假的,你我心知肚明。”
“你說什么,我不懂�!敝x晚晴眼神躲閃,冷冷道。
謝明月瞇了瞇眼,明白了。
看謝晚晴的反應(yīng),她知道自己才是假的那個!
“這么多年,謝家連門都未讓你進(jìn)過,你還在這妄想,”被她盯著,謝晚晴手心里全是冷汗,堅(jiān)決道,“謝明月,你就是假的!”
“嗯,我是假的,可是你知道嗎,我身上有與母親一模一樣的胎記�!�
謝明月神色不變,凝神細(xì)看謝晚晴臉色的細(xì)微變化。
這件事,母親和謝晚晴知道,但謝家其他人不知,所以當(dāng)初她被謝家驅(qū)逐,謝晚晴一定做過什么。
“你胡說什么!”謝晚晴的聲音都變了調(diào),眼神下意識向一旁瞟。
她很緊張地瞥著張嬤嬤,張嬤嬤則是呆在原地,很是驚詫。
“原來張嬤嬤不知道這件事啊,”謝明月的笑容越擴(kuò)越大,“這可怎么辦,謝晚晴,你才是冒牌貨的事,現(xiàn)在不止你我知道了�!�
“胡扯!”張嬤嬤回過神來,眼底閃過一絲驚慌,大聲呵斥,“大夫人,您莫要污蔑咱們家夫人!”
謝明月笑而不語。
謝晚晴從小就敏感多疑,胎記這件事能夠直接掀翻謝晚晴的身份,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既然以前她沒讓張嬤嬤知道,那么現(xiàn)在,不管張嬤嬤到底信沒信這些話,謝晚晴都不會再容下她了。還有十年前那出迷暈她的事......
謝明月眼底淬了冰。
張嬤嬤出現(xiàn),就代表謝晚晴參與其中,那么,她們都該死。
謝明月?lián)P起笑臉:“還有十年前那件事。”
如果她們主仆情深,那她就再下一劑狠藥。
“張嬤嬤,聽聞當(dāng)初你還去樹林找我,若不是旁人告訴我這件事,我還不知道張嬤嬤如此關(guān)心我�!�
這話一出,謝晚晴手一抖,幾乎咬破嘴唇。
謝明月知道了!
都已經(jīng)這么多年了,她從哪聽聞的?張嬤嬤被人看見了?
她瞬間抬起頭,張嬤嬤立刻跪在地上,賭咒發(fā)誓。
“夫人,老奴當(dāng)初時刻小心,那里又是荒郊野嶺的,不可能被人看到啊!”
“你給我閉嘴!”謝晚晴低聲叱罵了一句。
這么巴巴地承認(rèn)做什么!她還沒說話呢!只要不認(rèn),謝明月說破嘴也沒用。
這個張嬤嬤,真是老糊涂了!
謝明月將兩人的反應(yīng)一眼不錯地看在眼里。
足夠了。
第22章
謝晚晴已經(jīng)起了殺心。
她勾著一抹笑回到了院子。
這一晚,戚縉山?jīng)]來找她,謝明月也無心想其他事。
她被今日得知的真相一遍遍沖刷著,記憶中那張陰郁冷漠的臉越來越淡,反倒被其他火熱的記憶所取代。
迷迷糊糊中,謝明月心想,若戚縉山真的沒有害她,她要接受這個夫君么?
還沒想出個結(jié)論,她就睡著了。
半夜,守夜丫鬟的聲音驚慌響起。
“夫人、夫人,不好了,祠堂走水了,還有下人困在里頭�!�
謝明月猛地睜眼,隨后恢復(fù)了平靜,不慌不忙地讓梧桐為自己更衣。
梧桐嚇得臉色慘白。
“夫人,祠堂那樣的重地,怎么會起火呢?”
祠堂起火可不是鬧著玩的。
那么多祖宗供奉著呢,若是燒了某個牌位,侯府的運(yùn)勢都得受影響。
更何況外人見到戚家的祠堂燒了,該如何說嘴呀!
“誰知道呢,不是天災(zāi),便是人禍。”
謝明月垂頭一笑,不緊不慢地朝著祠堂走去。
遠(yuǎn)處火光沖天,照得夜空發(fā)藍(lán),黑煙繚繞,刺鼻的氣味甚至飄到了瓊?cè)A院。
這么大的一場火,謝晚晴還真是豁出去了。
祠堂前,男丁們帶著下人在救火,羅氏來得晚些,路口遇到謝明月,頓時雙腿一軟,險(xiǎn)些倒在路上。
謝明月上前將她攙扶:“侯夫人勿要心急,慢些�!�
慢些?
怎么可能!
羅氏幾欲暈厥。
戚修玉久不歸京,如今一回來,家里的祠堂就燒成這樣,是在說明這個兒子不詳,祖宗不認(rèn)嗎?
滿京都能看見這沖天的火光,下人會怎么想?政敵們會怎么想?還有宮里那幾位,又會怎么想!
羅氏急得掐自己的人中。
謝明月攙著她來到祠堂前,順清侯已退了下來,戚縉山與戚修玉還在前面一些,指揮著下人們阻斷火勢。
偏廳已經(jīng)燒塌了。
已經(jīng)起火的地方救不了,總要將祖宗牌位救下來。
這時,謝晚晴滿臉烏黑,嗆咳著走過來。
“母親、父親......”
她左臂上衣袖破了個大口子,露出血肉模糊的灼燒痕跡,可憐至極。
可惜在場幾人都無心欣賞她的柔弱,羅氏看見她,一時怒火中燒,狠狠給了她一掌。
“不中用的東西,你就在祠堂跪著,卻還讓火燒得這樣大,你就是來害侯府的!”
謝晚晴捂著高高腫起的臉,淚水漣漣,卻不敢出聲。
她沒有辦法,這后院里有心的眼睛太多,要無聲無息處理一個人,比登天還難,唯有一把火將人燒死,方才能永絕后患。
張嬤嬤死后,便只有她與謝明月兩人知道這件事。
等她找機(jī)會除掉謝明月......
火光下,謝明月看著謝晚晴藏在眼底的陰毒,輕輕笑了。
“父親,如今四月底,又不是什么天干物燥的時節(jié),況且偏廳鋪著石板,柱子都抹了石灰泥,有那么容易燒著嗎?”
她走到順清侯身邊,鎮(zhèn)定開口。
順清侯皺眉:“你的意思是......”
第23章
“此事怕是人為�!�
謝明月還未開口,戚縉山已經(jīng)大步走到她身邊,接過話。
“父親,火勢太大,我已命人通知武侯鋪過來,正廳的牌位多數(shù)已經(jīng)搶出,只是還有少部分......”
他沒說了,順清侯得知祖宗牌位被燒,一口氣沒順上來,險(xiǎn)些暈倒。
“侯爺!侯爺!”
云氏不知何時也趕了過來,身后還跟著烏泱泱一大群人,謝明月瞇了瞇眼,認(rèn)出是住在侯府西苑那邊的其他幾房人口。
今晚可真熱鬧了。
她收回目光,扭頭去看戚縉山。
“夫君,可有傷著?”
宗祠起火,作為嫡系男丁,他與戚修玉帶著下人在前面沒命地救火,火舌懾人,謝明月真擔(dān)憂戚縉山哪兒被燎傷。
“無礙�!�
戚縉山眉眼沉冷,待看到謝明月臉頰邊那睡得香甜的紅印時,眸色微緩,從一旁玉江手上拿來自己的鶴氅,為她披上。
“當(dāng)心寒涼�!�
謝明月眼一熱,還未開口,身后突然有人尖刻道:“喲,鐵樹開花了,大房的媳婦也出來了�!�
她回過頭,只見一尖臉突嘴的婦人在丫鬟婆子的簇?fù)硐�,正看著自己�?br />
“娘......”
一旁,模樣清俊的少年輕輕給婦人使了個眼神,暗示她不要在此刻說些不著調(diào)的話。
“原來是二嬸,”謝明月看到那名十五六歲的少年郎,便知此人是西苑旁支,在順清侯那輩排行第二的一家子,這婦人,也是侯府中的三老夫人,“府中出了大事,我自當(dāng)前來,二嬸不想瞧見我?”
三老夫人沒想到謝明月如此伶牙俐齒:“自然不是......”
“好了,什么時候了還在說這些�!�
羅氏聽得心煩,又見云氏跑到順清侯懷中偎著,心底更加難受。
“縉山,你方才說此事乃是人為,是何意?”
難道這府中竟敢有人暗害她兒子的名聲!
三老夫人又忍不住開口:“喲,這竟是人禍啊,哎呀,聽聞家宴那日,你們楓兒見了大房媳婦就哭了,會不會與這有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