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許芳齡輕飄飄地說:“不用,我們自己吃�!�
岳海說:“跟自己女兒生什么氣呢,我去叫她�!�
許芳齡冷哼:“她是大小姐么,吃宵夜還要人特地去請��?”
許亦歡深吸一口氣,打開電腦里的音樂播放器,戴上耳機(jī),繼續(xù)做題。
好在很快開學(xué),可以稍稍喘息。
岳海年后便沒有再去許永齡的公司上班,他和幾個朋友合伙開廠子,做的仍是家具生意,投資很小,規(guī)模也不大,但是用他自己的話說,肯定比給別人打工要有干勁多了。
許芳齡為了給他撐面子,買下一輛國產(chǎn)車,雖然價格還不到五萬,但好歹是四個輪子,岳海仿佛揚眉吐氣一般,自然就把生娃的事情拋在了腦后。
許永齡卻氣得夠嗆。
“一個小破廠的小股東,居然好意思叫‘岳總’,你沒看見他最近得瑟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身家上億呢�!�
許亦歡對舅舅的抱怨習(xí)以為常,一如既往地聽他發(fā)泄,沒有吭聲。
許永齡哼道:“車是你媽買的,投資開廠的錢也是你媽給的,他這軟飯可吃得真舒坦呢。哦,聽說他們兩口子還準(zhǔn)備再生一胎,我立刻把你媽臭罵了一頓,她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高齡產(chǎn)婦,憑什么給他生孩子?生下來他養(yǎng)得起嗎?”
許亦歡說:“以前他們一直沒有打算要孩子,不曉得怎么突然又想生了。”
許永齡說:“前幾年岳海年沒那心思,現(xiàn)在三十幾歲,有想法了唄。呵,他不是說把你當(dāng)做親生女兒嗎,我聽你媽透露,岳海覺得你和他不親,以后肯定不會給他養(yǎng)老,所以才想要自己的骨肉。”
許亦歡撇了撇嘴。
“還有件事,你得上點心�!本司苏f:“他們結(jié)婚的時候,我曾經(jīng)提議,讓你媽把現(xiàn)在住的這套房子過戶到你的名下,就當(dāng)是我送給你的嫁妝,這樣岳海也沒話說,但你媽怕他多心,居然一直不肯辦!”
許亦歡明白,舅舅出錢買房給她們母女,是心甘情愿,但這房子變成許芳齡和岳海的共同財產(chǎn),他心里始終很不舒服。
“等著瞧吧,如果將來離婚打官司,你媽就知道后悔了�!�
“離婚?應(yīng)該不會吧?”
“現(xiàn)在不會,以后可說不準(zhǔn)。當(dāng)然了,如果岳海能夠混出頭,還對你們那個家不離不棄,我當(dāng)然樂見其成。畢竟你媽身邊又不能少了男人。”
許亦歡心里刺了一下,真不知許芳齡聽到最后那句話,會不會感到羞恥。
***
也許因為春天的緣故,也許因為家里氣氛壓抑,三月即將過去,許亦歡的心情一直不怎么美麗。
這學(xué)期第一次模擬考試成績下來,沒什么進(jìn)步,許芳齡對著她的臉色愈發(fā)難看。許亦歡有些心灰意冷,覺得自己大概真的不是學(xué)習(xí)的料,這樣的成績,將來只能上一所三流大學(xué),混個文憑罷了。
如此一想,竟有了自暴自棄的念頭。
更郁悶的是,江鐸這次又考的不錯,許亦歡偷偷按照分科成績給他算了算,又比照去年各名校在本省的錄取分?jǐn)?shù)線和招生名額,雖然不知他在全省排名如何,但考入前十的985應(yīng)該很有希望。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么會這么大呢?許亦歡很納悶,平日也沒見他有多么刻苦學(xué)習(xí),該吃飯的時候吃飯,該打球的時候打球,一點兒也不像個書呆子。
腦袋怎么長的呢?
還是說他掌握了某種高效率的學(xué)習(xí)方法?
許亦歡很好奇,但從沒有問過。
除夕那夜以后,她感到某種微妙的變化,不知為什么,每每想起他在深巷的月光下看著她的神情,就覺得很不自在,心里發(fā)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但越是這樣,越是神經(jīng)敏感,因此總能在人群中捕捉到他懶散的目光,有時在樓道或走廊遇見,擦身而過,他會伸手推推她的腦袋,算是打過招呼了。
憑什么他就這么自如呢?
許亦歡很郁悶,感覺像貓捉老鼠。
江鐸就是那只假笑的貓。
第13章
這日周三,臨近中午,許亦歡又在操場上看見江鐸。
原本上午最后一節(jié)是語文課,因老師臨時開會,與下午的體育課對調(diào),于是就這么和三班不期而遇了。
今天老師讓練鉛球。許亦歡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總往隔壁籃球場飄。三班自由活動,男生們組織打球,女生們圍在場邊觀賽,不時傳來歡呼和吶喊,夏日熱潮提前撲面而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對比去年,江鐸好像又拔高了一些,站在一群男生里竟然那么顯眼。
籃球賽一場四節(jié),到第二節(jié)
時對方球員犯規(guī),許亦歡看見江鐸準(zhǔn)備罰球,他脫下校服外套,隨手扔在場邊,地上有點臟,邱漫撿起,拍拍灰,自然而然擱在手腕里。
許亦歡提起一口氣,猛地扔出鉛球,一個漂亮的拋物線,砸出了有史以來最好的成績。
驕陽當(dāng)空,愈漸毒辣。
臨下課,哨子吹響,球賽結(jié)束,江鐸隨手扯扯汗?jié)竦男7�,走到場邊,邱漫遞上礦泉水和紙巾,一邊看他仰頭把水往臉上沖,一邊抱著外套等在一旁,有說有笑的,也不知什么事情那么高興。
許亦歡覺得這場景何其眼熟,儼然就是初中時的自己和孟嘉浩啊……曖昧不清,絕對有問題。
想到這里,突然感到不爽,至于生氣原因,她左思右想,大概是嫉妒江鐸過得如此春風(fēng)如意吧。
許亦歡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對他有種莫名的敵意,稍微深想就愈發(fā)不對勁,她敲敲額頭,提醒自己務(wù)必清醒一點。
……
晚自習(xí),化學(xué)課,講月考試卷。
因為明天是清明節(jié),學(xué)校放假三天,大家都有些心神蕩漾,期盼著快些放學(xué)。
許亦歡更是聽不進(jìn)去,從抽屜里翻出一本,趁老師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在底下翻一頁,看兩眼。
化學(xué)老師名叫李躍平,四十出頭,為人嚴(yán)肅,幾乎只和成績好的同學(xué)打交道,對于成績不好的,只要不在他眼皮子底下?lián)v亂,他也不太搭理。
許亦歡做賊心虛,總覺得李躍平的視線往這個方向掃,嚇得她不敢再做小動作。
第一節(jié)
課下課,王簡嘲笑她說:“你也太蠢了,鬼鬼祟祟的,一只手還放在抽屜里,他在講臺上一眼就能看穿啊�!�
許亦歡拖著下巴:“那我還能怎么辦,講題實在太無聊了。”
“笨啊,”王簡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就把書擺在桌面上,他肯定以為你在看卷子呢。”
“有道理。”
第二節(jié)
課,許亦歡果真把攤在桌上,右手執(zhí)筆,不時地動一動,假裝在寫字。
好刺激。
誰知沒翻兩頁,一個粉筆砸到面前。
“許亦歡。”
她心里咯噔一跳,從書里抬起頭,看見李躍平朝她走來。
“膽子不小啊,上節(jié)課偷偷看,現(xiàn)在明目張膽擺到臺面上了是吧。”
“……”
“把書給我�!�
她顫巍巍交上去,聽見他說:“下課來我辦公室。”
完了。許亦歡萬念俱灰地轉(zhuǎn)頭望向王簡。
“咳�!彼煽纫宦晞e開了臉。
***
晚上九點二十,下課鈴響,二中放學(xué)。
許亦歡問自己,她是有多蠢才會相信“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種話。
“我錯了,我錯了,”王簡恨不能給她跪下:“放假回來給你買燒仙草,再加一份鴨脖,行不行?”
“不行!”
“姑奶奶,我真的錯了……”
“許亦歡。”李躍進(jìn)皺著眉頭在門口催她:“來辦公室�!�
她欲哭無淚,狠狠捶了王簡一拳,苦著臉跟上,心想這下死翹翹,肯定要給家里告狀,許芳齡聽了還不知會怎么擺臉色呢,她想到那場景就害怕。
萬念俱灰,真的萬念俱灰。
走到辦公室,只見李躍平把書往桌上一扔,座機(jī)挪到她面前,說:“給你家長打個電話�!�
“……”
許亦歡倒吸一口涼氣,摳著手:“老師我錯了,以后再也不看了�!�
李躍平無動于衷:“別跟我來這套,快打�!�
許亦歡雙腿發(fā)軟,咬著下唇,赴死般拿起話筒,就在這時,腦中突然閃過一個膽大妄為的念頭,這念頭帶著一線生機(jī),要么能救她一命,要么徹底玩完。
她屏住呼吸,猶豫片刻,手指按下一串號碼。
三聲過后,那邊接起來。
“喂。”
她心跳如鼓,強(qiáng)自鎮(zhèn)定地開口:“喂,爸爸,我是亦歡�!�
那邊默了數(shù)秒:“什么?”
“我……上課看書,被老師沒收了,讓給家長打電話�!�
那邊又默了數(shù)秒:“我是江鐸。”
許亦歡咬牙:“我、知、道……”
這時,李躍平面色不耐地伸出手,示意她把電話交過去。
“老師要和你說話……”
“什么?”江鐸不可置信:“哪個老師?許亦歡你瘋了吧?”
她張張嘴,正在這時,聽見那頭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江鐸,車來了,一起走吧。”
一瞬間,許亦歡那顆搖擺不定的小心臟漏跳了兩拍,很難講是什么感覺,總之就在一瞬間,她好像什么也不怕了。
江鐸“嘖”一聲:“你到底在干什么?”
“沒什么,”她冷靜到極點:“不好意思,打錯了�!�
真是腦子進(jìn)水了才會找他!許亦歡想也沒想掛斷了電話。
李躍平皺眉:“怎么回事,你連你爸的號碼都會打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