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小白是喜歡我的,你怎么可以這樣?你為什么要跟我搶,為什么要跟我搶?”
郁紹庭被他哭得心煩意亂,一踩剎車,轎車在路邊驟然停下,車內(nèi)的哭聲戛然而止。
他從后視鏡里看向后座,郁景希眼角掛著淚,慘兮兮地抽噎著,“肉圓”像是感知到小主人的情緒,也委屈地“嗚嗚”。
郁紹庭點了根煙,卻沒心情抽,父子兩就那么僵持在路邊。
安靜了良久,郁景希才哽著聲開口:“爸爸,其實小白有很多壞毛病的,我在她家住過,她睡覺時打呼還磨牙,喜歡摳著腳看那種晚上八點檔的狗血劇,經(jīng)常積襪子可以一個禮拜不洗,跟你真不怎么配�!�
“那就跟你配了?”
郁景希心虛地縮了縮脖子,抿著小嘴不敢吱聲。
郁紹庭抬眸掃了他一眼,“你那點小心思收起來,不然明天就送你回拉斯維加斯。”
“你又威脅我!”郁景希氣得又想掉淚珠子。
“不想回去就聽話,乖乖的�!�
“明明是你搶了我的女朋友,為什么你還可以這么理直氣壯?”
“因為他是你媽�!�
郁景希一怔,很委屈地看著他:“爸爸,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郁紹庭已經(jīng)重新啟動車子,沒有接話。
郁景希憋了口氣,很久很久,像是做了重大決定一般開口:“那你會好好對待小白嗎?”
過了稍許,郁紹庭才極淡地“嗯”了一聲。
郁景希摸了把眼淚,抱著“肉圓”相依為命,他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圓溜溜地看著前面開車的男人,頓時悲傷逆流成河,他把臉埋到“肉圓”軟軟的肚皮上,小肩膀不停地抽搐。
回到家,郁景希就把自己關(guān)在了小房間里。
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拿著小手機,顫巍巍的小手指撥了一個號碼,在那邊一接起,就哽咽地哭出聲:“吳遼明,我失戀了……”
——————————
裴祁佑站在名都酒店的總統(tǒng)套房前,卻遲遲沒有按響門鈴。
不知過了多久,套房的門卻自動開了,一道艷麗的顏色從里面撲出來。
裴祁佑下意識地伸手接住,一個長相清麗漂亮的女孩整個人都掛在了他身上,她穿著一身連體衣睡裙,素雅的粉色,栗色的麥穗燙長卷發(fā),俏皮的平劉海,纖白如藕的雙臂圈住他的脖子。
“我打你電話怎么不接呀?還以為你出什么意外了!”
裴祁佑低頭看著她那雙澄澈的眼睛,神思漸漸回籠,抬手攏了攏她鬢邊的發(fā)絲,面對她的關(guān)心,他本能地不想讓她知道白筱的存在,“剛陪生意上的伙伴吃完飯,你吃過了嗎?”
“還沒呢!”她放開了他,然后挽著他的手臂一起進房間,“我還以為你會帶我去吃的�!�
房間里,有一輛餐車,上面擺了香檳跟一些餐點。
她放了他的手,甩了拖鞋就跳*,兩手叉著纖腰,俯視著他:“幸好本小姐聰明,看你不接電話就先點了餐,要不然,不被你氣死也要餓死了�!�
裴祁佑淡笑,很包容的目光,視線轉(zhuǎn)開的時候無意間落在她那雙白希的小腳上,右腳踝上的一個刺青讓他一怔,下意識地伸手觸摸,只是他剛碰到,整個人就已經(jīng)被拉倒在*上。
她一個女孩子待在那種地方會害怕(shukeba.)
身上突如其來的重量讓裴祁佑的雙手扶住她的纖腰,低低地說:“別鬧了,下來�!�
“讓我來聞聞,有沒有女人的味道�!彼f著當真俯低身,就像一條漂亮的貴賓犬往他脖子間湊。
一陣清新的香氣縈繞在呼吸間,裴祁佑一顆煩躁的心終于安靜下來,他輕輕地推開她胡鬧的腦袋,她卻張嘴咬住了他的虎口,他忍不住低笑:“你屬狗的嗎?”
她松開他的手,瞇著眼真的學小狗汪汪叫了兩聲,燈光下清秀的臉龐透著別樣的風情。
裴祁佑好心情地摸亂了她的卷發(fā),“你家里人知道你回來了嗎?”
昨天從機場接她回來,她就直接說要住酒店,對于回家提都沒提一句。
她從他身上起來,跪坐在邊上,撇了撇嘴角:“回家就跟坐牢一樣,就我爺爺那老古董�!�
“你爺爺?”以裴祁佑這些年混跡商場的眼力,多少猜出她家境的不尋常。
從昨天到現(xiàn)在,他都沒問過她的名字,只有她“裴祁佑”、“裴祁佑”地喊他。
他坐起來,身上的西裝有點褶皺,一雙幽深的眼望著她:“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家去住。”
“哎呀,我說你怎么就跟我老媽一樣?”她頗為不耐地嘀咕,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他,爾后慢慢開過來,她纖細的手指抓住他的襯衫衣領,“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這么關(guān)心我了�!�
她眉眼間突然流露出的柔軟觸動了他深埋在心底的那份悸動,裴祁佑抬起的手輕撫她的臉頰,她卻忽然撲過來,他的薄唇上突然一溫,想要去推開她的手伸到半空卻改為擁住了她。
豪華的套房臥室里,燈光柔和,兩人躺在*上,她靠在他的懷里,把玩著他襯衫上的紐扣。
“我叫郁苡薇,你記住了,‘采采芣苡,薄言采之’的苡;‘碧腦浮冰,紅薇染露’的薇�!�
——————————
半夜,外面響起了悶雷,白筱睡得并不踏實,額頭的發(fā)絲被汗水浸濕。
她做了一個夢,夢里有自己跟裴祁佑小時候追鬧的場景,有兩人在拉斯維加斯結(jié)婚時欣喜又忐忑的樣子,也有她躺在產(chǎn)房里艱難生產(chǎn)的畫面,雷聲把她漸漸從這個混亂的夢境里抽離。
迷迷糊糊間,她感覺到有什么在撫摸自己的臉頰,很溫柔很小心,*邊像是坐了人,有淡淡的陰影落在她的身上,一道驚雷響起,她徹底清醒過來,隨即,房間的燈就亮了。
“嚇到了?”裴祁佑坐在她的*邊,眼中是關(guān)心,他抽了張紙巾給她擦汗。
白筱避開他的手,自己拿過紙巾,聲音因為突然驚醒有點啞然,“你怎么在這里?”
“經(jīng)過你房間的時候聽到你的聲音,我以為你怎么了就進來看看,結(jié)果你只是在說夢話�!�
白筱發(fā)現(xiàn)裴祁佑還穿著下午的衣服,應該是剛從外面回來。
風拂過陽臺前的紗簾,房間里光線昏暗,除了雷聲再無其它。
“你出去吧,我要睡了�!卑左愕叵轮鹂土�。
裴祁佑喉頭一動,卻沒有當即起身,他耷拉著眼皮,視線落在那碎花的被子上,片刻后才起身出去。
白筱轉(zhuǎn)頭望著合上的房間,靠在*頭閉上了雙眼。
——————————
裴祁佑從白筱的臥室出來,沒回房間,而是去了書房。
書房里開著燈,顯然他剛才就是從這里出去的。
他坐在椅子上松開領帶,辦公桌的抽屜還開著,前幾天擱在里面的東西已經(jīng)不在了。
——————————
第二天是周末,白筱早早地起來就拿了昨晚睡覺前收拾的行李離開裴家。
“真的不再住幾天了嗎?”裴母依依不舍,想要挽留她。
白筱搖頭:“和歡明天就回來了,家里有些亂,我要回去好好收拾收拾。”
在派對后葉和歡跟秦壽笙又去了三亞曬日光浴,要過幾天才回來。
白筱現(xiàn)在這么說無非是想有一個合適的離開借口。
蔣英美不再勉強她,看到裴祁佑從樓上下來,說:“筱筱要回星語首府,你先開車送她回去�!�
——————————
早上七八點,是交通的一個高峰期。
雷克薩斯在十字路口停下等紅燈,白筱看著窗外,他們一路上就沒交談過。
裴祁佑眼睛看著前面的路況,話卻是對她說的,“還在藝術(shù)中心上班嗎?”
“嗯,這是我目前唯一養(yǎng)家糊口的工作�!�
“盛棋人事部剛好缺一位經(jīng)理,我明天給那邊打個電話,你找個時間過去,應該沒問題�!�
盛棋是裴氏名下的分公司,去年剛被裴祁佑收購的。
白筱沒轉(zhuǎn)回頭,依然看著窗外路邊的樹,“不用了,我已經(jīng)在上投了簡歷,很快就會有消息�!�
他握著方向盤的雙手緊了緊,“白筱,你沒必要跟我算得那么清楚�!�
白筱微微勾起的唇邊,仿佛蘊含了一抹自嘲,“我不想再欠別人。”尤其是裴家。
裴晉淵救了她一命,她用二十年來還債,都嫌不夠長,怎么還敢再要這份人情?
裴祁佑不再說話,只是開車的時候有些許失神,眼看就要開過星語首府,白筱忙提醒,“到了!”
停車的時候,當車子撞到星語首府小區(qū)大門口邊上的路障時,白筱忍不住看向他,“你沒事吧?”
“沒事�!迸崞钣油�,聲音干澀,有些語無倫次,“到了嗎?”
白筱下了車,關(guān)上車門前,她又對他囑咐了一句:“不要再走神,路上當心點�!�
裴祁佑點點頭,白筱不知道他的手心滲出了汗。
——————————
白筱把行李擱在客廳,就直接拿了小提琴去上班。
上課的時候,看到頭排中間空著的位置,白筱想起郁景希昨晚沒給自己打電話。
接連幾天睡覺前的call,突然有一天沒了,讓她有些不習慣,然后也記起自己上回給郁景希補,買的生日禮物還沒送給他,下課后,白筱一回到辦公室就給他打了個電話。
——————————
郁景希接到白筱電話時,正病怏怏地躺在*上,大氣進小氣出的,要多悲戚就有多悲戚。
李嬸給他端來早飯也不吃,藝術(shù)班也不去上,最后還是被郁紹庭強行從*上扯起來,像個木偶任由郁紹庭拎著衣領去餐廳喝了杯牛奶,然后又開始裝死,無聲地表達自己的委屈。
等郁紹庭去上班,郁景希又爬回到被窩里,哼唧哼唧地無病呻吟。
此刻聽到白筱柔柔的聲音,郁景希兩眼一紅,帶著哭腔情深意切地喊了一聲:“小白!”
白筱聽出他的委屈,“怎么了?”
郁景希的眼淚珠子直接蹦出來,用手背一把抹去:“小白,以后你還會對我好嗎?”
白筱聽了這話,莫名地心酸:“當然。發(fā)生了什么告訴老師好不好?”
郁景希倒在*上,拿著手機,望著天花板嘆了口氣,然后對白筱說:“小白,我真的很喜歡你�!�
“我也一樣,很喜歡景希�!卑左阈睦镘涇浀兀炙嵊痔�,說不清道不明,她想起自己放在家里的禮物,“你傍晚有空嗎?我前幾天給你買了生日禮物,一直沒時間送給你……”
“有空有空!”郁景希瞬間恢復了精神,從*上一竄而起,“真給我買了禮物嗎?”
白筱笑著“嗯”了一聲,因為他歡快的聲音也跟著頓時好了心情。
跟白筱約好在百盛購物廣場見面,郁景希掛了電話,又軟趴趴地倒回*上。
他側(cè)躺,兩條小腿夾著被子,真的要把小白讓給爸爸嗎?可是他好舍不得怎么辦呢?
——————————
白筱一下午上班時都是很愉悅的心情。
“白老師這么開心,是晚上要跟男朋友去約會嗎?”辦公室里的一位男老師打趣。
白筱腦海里浮現(xiàn)出郁景希那張漂亮的小臉蛋,忍不住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是呀,很帥氣的小男朋友�!�
下了班,白筱也沒在外面逗留,直接回了星語首府拿給郁景希的禮物。
剛到公寓樓下,就看到蔣英美拎著一個罐子等在樓下。
“回來了?這是容姨自己腌的雪菜,剛好我路過就給你帶一些來嘗嘗�!�
白筱帶著蔣英美上了樓,打開公寓門又給蔣英美拿了雙拖鞋,自己去廚房給她倒了杯開水。
“這些是……”蔣英美剛在沙發(fā)坐下,就看到旁邊紙袋里的兒童保暖*。
白筱放下水杯:“我一個學生最近過生日,下午約好晚點給他送過去。”
蔣英美并沒往深處想,倒是白筱看沙發(fā)上放了太多東西,就把自己的行李袋先拿進了房間,剛拉開袋子拉鏈,來不及把衣服放回衣柜,門鈴就“叮咚叮咚”地響起來。
門一打開,白筱有些驚訝,因為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察正站在外面。
“請問這里是白筱的家嗎?”其中一個警察問道。
白筱點頭,“我就是,你們……有什么事嗎?”
“我們是豐城公安局的,衡州那邊跟我們聯(lián)系,說你可能跟幾年前的晉陽煤礦事故有關(guān),所以希望你跟我們走一趟。”
白筱聽得云里霧里,“我不明白你們在說什么?”
兩位警察對視一眼,然后由一人開口:“三年前,晉陽煤礦的非法開采發(fā)生瓦斯爆炸造成16人當場遇難,事故發(fā)生后隱瞞不報,據(jù)衡州公安局查證,當年裴氏也參與了煤礦的開發(fā),甚至還投入了巨大資金�!�
白筱的耳膜嗡地一下有短暫的失聰,但她還是故作鎮(zhèn)定,“那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剛反問完,有一個可怕的猜測就開始在她的意識里緩緩形成。
屋里面的裴母聽到動靜已經(jīng)出來:“筱筱,發(fā)生什么事兒了?警察同志……怎么來家里了?”
“如果我們之前的調(diào)查沒錯,”警察頓了頓,才說:“是你全權(quán)負責了裴氏在晉陽煤礦的投資。”
“所以呢?”白筱指甲嵌進手心肉里,強忍著不讓任何人看出她輕顫的雙肩。
“所以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你們是不是誤會了?”蔣英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攔在白筱面前,不肯讓他們帶走她,“我家筱筱從小就乖巧懂事,怎么會做出違法犯罪的事情來?”
白筱臉色蒼白,有些晃神,聽到蔣英美維護自己的話語,心里的悲戚卻越來越濃。
她抬頭看向兩位警察,“我跟你們回去�!�
——————————
裴祁佑接到蔣英美電話的時候,正站在裴氏最高層從上俯視地面,仿若上帝在看寥寥螻蟻。
“祈佑,公安局的人把筱筱帶走了,你快點去把她接出來,她一個女孩子待在那種地方會害怕的。”
其實在裴母的電話前,他剛接了厲荊的電話,厲荊告訴他四個字:“都辦妥了�!�
——————————
二更的話大概在凌晨左右,小伙伴們等不了就明天起*了再看~~~
別怕,我馬上帶你出去(shukeba.)
都辦妥了……
裴祁佑雙手撫臉,他靠在椅背上,盯著手機看的雙眼泛起血絲,就像是入了魔一樣,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他猛地起身就跑了出去。
雷克薩斯疾速地行駛在高架橋上,卻在某一刻驟然剎車,發(fā)出尖銳的輪胎摩擦聲。
裴祁佑整個人都往前沖,因為安全帶系著,又迅速地被按回座位上。
后面轎車的鳴笛聲此起彼伏,他卻置若罔聞,趴在方向盤上,像是被瞬間抽空了力氣。
手機突然響起刺耳的鈴聲。
裴祁佑想伸手去拿,卻怎么也拿不住,直到響起第二遍他才接起,“喂?”
他的聲音充斥著濃重的鼻音跟倦意。
那頭傳來郁苡薇撒嬌般的哭聲:“裴祁佑,我的肚子好痛,我覺得我要死了,你來好不好?”
——————————
郁紹庭今天很早就下了班,他的一反常態(tài)讓秘書景行在上車后一直從后視鏡里偷看他。
以前的老板是工作狂,好像一天二十四小時都不夠他用,但最近的老板是不是太……閑了點?
在回沁園前,郁紹庭先去了一趟路靳聲的醫(yī)院。
他帶去一個裝在袋子里的水杯,路靳聲丟給他一份dna堅定報告。
郁紹庭打開報告翻看,并未有多少情緒波動,仿佛早就料定了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