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祁斯吟有意拖延祁姝的入職時間,他將她安排在國慶節(jié)后和新一批的實習生一起入職。
畢竟她晚一些入職,也就意味著她晚一些闖進他的私人空間。
祁斯吟的領(lǐng)域感和邊界感不算很強。但蟄伏在叢林中的猛獸會下意識防備旁人隨時隨地進入他的領(lǐng)地。
不受控的感覺不在他愿意體驗的范疇之內(nèi),他喜歡凡事有十足的把握和掌控權(quán)。
剛到晚飯點,蘇在曄出現(xiàn)在祁斯吟的總裁辦公室門口。
辦公室內(nèi)的老板椅上,祁斯吟身形挺闊,溫雅地端坐拿著報告文件看,西裝質(zhì)地精良,深黑色,沒有多余的皺褶,他拿著文件夾的手背脈絡(luò)清晰,青筋銳利流暢的線條十分惹眼。
叩叩。
蘇在曄慵懶地倚在門邊,象征性地敲了兩下門。
“該吃飯了,我敬愛的小祁總�!彼麊问植宥�,語調(diào)里滿是吊兒郎當?shù)年P(guān)心。
祁斯吟微微抬了下眉,看見蘇在曄那張比女人還漂亮的臉,面色平靜地收回目光,也不同他講客套話,“進來坐,等我十分鐘�!�
南城臥虎藏龍,在企業(yè)排名中穩(wěn)占前三的,除了祁家便是蘇、謝兩家。
祁、蘇兩家的交情稱得上世交。
祁斯吟和蘇在曄二人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關(guān)系,幼兒園的生活老師是同一個,讀博時的導師也是同一個,親如手足。
和祁斯吟畢業(yè)后便接手祁家企業(yè)不同,背景通天的蘇家情況要復(fù)雜得多。
蘇在曄的母親在他五歲時病逝,他家的老頭蘇衡風流多情,沒了正妻后不到一年時間又風光迎娶了第二任,為他生下一兒一女,三年之后感情破裂離婚,才娶了如今的第三位。
提起他這位老爹,蘇在曄常常又愛又恨。
蘇在曄本身沒什么進取心,并不想和另外兩個小的爭什么。但蘇衡念舊情,總覺得虧欠了蘇在曄的母親,對他便多幾分偏愛。
偏愛得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就將南城靠近港口那片外灘的地皮和一整條商業(yè)街的產(chǎn)權(quán)都給了他。
毫不夸張地說,蘇在曄的銀行卡每分每秒都在進賬,每天兩眼一睜看看那一長串余額的數(shù)字有什么變化,就是他的工作。
風拂過,陽光透過快速移動的云層縫隙,光影晃人。
祁斯吟有條不紊處理完最后一份文件,輕叩兩下桌面,敲醒了躺在一旁真皮沙發(fā)上睡著的蘇在曄。
“蘇蘇,昨天又在酒吧待到幾點?”祁斯吟聲音溫淡,嘴角勾了一絲笑。
沙發(fā)上妖艷的男人睡眼惺忪,抬手揉眼睛,聽見這個稱呼被膩歪得全身過電,嘖了一聲,“惡不惡心,不許你這樣叫我�!�
說起來,這個稱呼還是蘇在曄自己提的。
某次祁斯吟和蘇在曄一起接祁姝放學,祁姝仰著小臉天真地問蘇在曄,“在曄哥,感覺這樣叫你一點也不親切,你有其他稱呼嗎?”
蘇在曄見她笑得漂亮張揚,不知道腦袋里哪根筋搭錯了,脫口而出,“你可以叫我蘇蘇哥�!�
從此,祁斯吟便愛拿這個稱呼打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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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灘的餐廳性價比并不高,貴的不是菜品,而是那一扇可以看到海灘日落的窗。
蘇在曄沒作聲,漫不經(jīng)心切著眼前的牛排,五分熟的口感軟嫩,只是盤底流出的肌紅蛋白看著有些瘆人,他五官妖冶迷人,上挑的眼尾淡定地眨,優(yōu)雅得活像古堡里的吸血鬼。
餐廳內(nèi)的女人們視線在祁斯吟和蘇在曄之間流轉(zhuǎn),和同伴激動地傳遞眼色,快看,靠窗的位置坐了兩位極品型男。
鋼琴師彈奏著坂本龍一的《Happy
End》,隱約的悲傷流淌,日落湮沒在海平面,最后一縷輝光被泛著波浪的澎湃蔚藍色遮掩。
祁斯吟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指尖輕敲下杯沿,柔聲道,“蘇蘇,今天找我有事?”
聽見這個稱呼蘇在曄不爽地蹙眉,但想到有求于人,他淡定地挑眉,開門見山,“還不是為了那個混世小魔王,他太跋扈,在蘇衡的公司里仗著身份興風作浪,工作幾個月東西沒學到什么,氣走了幾個老員工�!�
混世小魔王指的是蘇衡第二個老婆為他生的兒子。
“所以?”祁斯吟示意他繼續(xù)。
“蘇衡讓我問問你,看能不能給那家伙在祁家的公司找個崗位,最好是游戲方面的,他比較感興趣�!碧K在曄嘆了口氣,他和蘇家老二同父異母,關(guān)系并不好,但蘇衡讓他幫忙,他不好推脫。
“怎么,還想送來祁家橫行霸道�!逼钏挂髀龡l斯理喝著酒,他見識過蘇家老二頑劣幼稚的性格,不想招惹。
這燙手的山芋,蘇衡不想要,他也不想要。
“等下,我聽說祁姝過段時間也要入職數(shù)字媒體板塊,那家伙向來對祁姝言聽計從,跟她最忠誠的仆人似的,你把他丟給祁姝管教唄�!�
蘇在曄這話不假,蘇家老二和祁姝年紀相仿,雖然祁姝煩他得緊,但他在祁姝面前卻總是難得的乖巧。
她讓蘇家老二往東,他不敢往西。
“對姝姝有什么好處?”祁斯吟很難不蹙眉。
“哎,就當幫兄弟一個忙,只要你點頭,過兩天我再親自和祁姝妹妹說�!碧K在曄的語氣軟下來,手肘支撐著桌面,如斯媚眼滿含誠意地盯著祁斯吟。
祁斯吟默了幾秒,他將紅酒杯放回桌上,侍應(yīng)生適時地上前替他添些酒,他道了謝,才收回視線幽幽開口,“我聽說港口那邊有幾個鋪面快到期……”
“租給你,統(tǒng)統(tǒng)租給你�!碧K在曄很是上道,連連拱手相讓。
“謝謝蘇蘇�!逼钏挂鞑幌滩坏匦π�。
“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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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不屬于他
祁宅。
吃過晚飯后,祁姝陪祁樹勤在庭院里聊了會兒天。
聊到她去南府三路的公司實習的事,祁樹勤關(guān)心地問,“姝姝啊,阿吟有沒有說什么時候安排你去實習?”
祁姝眨了眨纖長的睫毛,一臉的茫然,“暫時還沒有呀�!�
祁樹勤聞言點了點頭,沒再多言。
他感覺祁斯吟似乎有點抵觸讓祁姝進公司實習這件事。
一開始不肯讓她進管理層,這會兒又遲遲不推進她到一線實習的安排。祁樹勤知道祁斯吟很看重集團發(fā)展,心下不免多想,難道祁斯吟在提防祁姝將來和他爭家產(chǎn)?
他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到,祁斯吟和祁姝關(guān)系不錯,應(yīng)該不是這個原因。
天漸黑,祁姝乖巧地告訴祁老爺子自己約了姐妹要去酒吧玩,上樓換好衣服化了妝,準備出門時已是晚上八點。
還沒跨出庭院,祁姝就被叫住了。
她站定在原地回頭去看。
祁老爺子手上拿了個牛皮紙的文件袋,正慢悠悠朝她走,言語溫柔,“姝姝,爺爺交給你個任務(wù),這份文件很重要,旁人我都信不過,你替爺爺拿去給阿吟�!�
祁姝聽出祁老爺子這話里帶著些哄騙小孩的意味,哪會有什么重要文件需要她專程去送,但他肯定有自己的用意,祁姝思考一瞬,笑了笑,點頭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
“具體地址爺爺發(fā)給你了,讓黎叔開車送你去�!�
話音剛落,她純白的賓利歐陸GTC從停車場駛出,黎叔坐在駕駛室里朝她點頭。
車是前不久聞臨月打電話讓祁姝去蔚蘭星酒店取的,她最近玩嗨了完全忘記這件事了。
祁姝接過文件袋上了車,利落乖巧地揮手和祁老爺子說再見。
臨近九月底,南城天氣適宜,正是旅游的好時節(jié),天海路上一排排的銀杏樹湛黃,隨風搖曳得燦爛奪目,路燈朦朧,頗有氛圍感。
不少行人特意前來觀賞拍照,車子一駛出祁宅的私人道路便堵在了商業(yè)中心旁。
祁姝嘆了口氣,給聞臨月發(fā)了消息道歉,說自己會晚一個小時到,讓她也晚點出門。
消息回復(fù)地很快,聞臨月利落地發(fā)了一個“ok”的表情包。
到達目的地,高檔小區(qū)棲玉灣。
祁姝讓黎叔別等她,她送完東西還要去其他地方。
高檔小區(qū)門口的保安頗有眼色,遠遠地看著從賓利歐陸GTC下來的女人,穿著淡雅如雪的白色長裙,胸口的項鏈是el,山茶花和珍珠隨著她的動作閃著熠熠的光。
整個人美得富有攻擊性,珠光寶氣。
他從保安亭里起身,笑得禮貌帶些奉承,“你好,請問是業(yè)主還是訪客呢?”
祁姝看也沒看他,輕飄飄吐出兩個字,“訪客�!�
保安讓祁姝報了房號,做了登記,將電話打給了8棟0602的業(yè)主。
棲玉灣分兩個片區(qū)。
1-7棟是高層的電梯公寓,普通的小康家庭傾盡全力也能攢個首付。
8-12棟是大躍層,住在里面的非富即貴,不是背景深厚的達官貴人,就是家產(chǎn)萬貫的old
money,能在這里當保安,頭腦清醒、有眼力見是第一位。
祁斯吟和蘇在曄吃完晚飯,二人正聊到興頭上,祁斯吟邀請他去棲玉灣再坐一會兒。
物業(yè)服務(wù)中心電話打進來的時候時候,祁斯吟第一反應(yīng)是他打錯了,知道他住在這里的人不多,能在這個時間點來找他的更是一只手就能數(shù)完。
他輕描淡寫接通電話,聽見電話那頭祁姝的聲音,目光意味不明,只是點頭說了句好。
蘇在曄聽見電話那頭隱隱有甜美的女人聲音,隔得遠些,他聽得不真切,不知道是祁姝。
他打趣地朝祁斯吟拋了個媚眼,歪頭笑,“哎喲,有情況?”
“老爺子讓祁姝來送點東西,正好,你不是要找她幫忙嗎。”祁斯吟揉了揉眉心,知道祁樹勤這是在給他施壓,祁姝入職的事他一直拖著沒處理。
這個躍層不比祁宅面積寬廣,住在祁宅,有時候兩人一天都碰不上一面,倒也不覺得拘謹。這里的情況不同,祁斯吟無法想象在這個小空間里和祁姝朝夕相處。
會不會過于親密了些。
祁斯吟邁腿往雙開門冰箱走,拿出一瓶冷凍的巴黎水,準備待會兒給祁姝。
棲玉灣公攤面積很大,綠化面積也高,祁姝穿著高跟鞋走得慢條斯理,站在門前按下門鈴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十多分鐘。
祁斯吟開了門,彎腰給她拿了雙男士拖鞋。
祁姝嫌棄地瞥一眼,不打算穿,“沒有小一點的嗎,這雙也太大了�!�
“這個家沒給女人準備拖鞋�!逼钏挂魈籼裘迹嫔�(jīng)。
“那算了,我不進來了。”
祁姝把文件袋遞給祁斯吟,轉(zhuǎn)身想走,祁斯吟遲遲沒有接過。
她一怔,又晃了晃手上的文件袋,好脾氣地開口,“給你的,喏,爺爺說很重要�!�
“進來坐會兒,有事和你說。”祁斯吟側(cè)了身,祁姝才看見客廳沙發(fā)上坐著的蘇在曄。
他斜倚著沙發(fā)扶手,笑得黑眸透亮,唇色比涂了口紅更好看艷麗幾分,美得人晃神,懶懶地看著祁姝,抬起一只手打招呼,聲線低磁迷人,“嗨,好久不見啦,姝姝,又變漂亮啦。”
“蘇蘇哥!”
夸贊的話從蘇在曄這樣的美男子口中說出,讓祁姝心情頗好。
她帶些小小的埋怨,嗔祁斯吟一眼,“哥,你怎么不早說蘇蘇哥也在�!�
脫了鞋也沒穿祁斯吟準備的拖鞋,將文件袋塞進祁斯吟懷里,拈著裙邊光著腳就朝里走。
“喂,地上冷,姝姝,把鞋穿上�!�
祁斯吟還在慢條斯理地叮囑,祁姝已經(jīng)小跑到蘇在曄身旁,熟稔地伸出手捏他的臉。
蘇在曄這張臉長得實在討她喜歡,見了他,祁姝就變成見了薄荷草的小貓,從小就喜歡捏兩爪子。
祁斯吟關(guān)了門,撩起眼皮打量著沙發(fā)上發(fā)出怪叫的兩個人。
蘇在曄雙手紳士地舉在半空,沒碰祁姝,只是大喊著“姝姝饒命”。
祁姝耍嗲,笑著眨眼,“蘇蘇哥哥,你怎么也越長越好看呀。”
這么一看,蘇在曄倒更像祁姝親哥,在他面前,她能親密無間、毫無邊界地嬉戲打鬧。
倒比同自己在一起時放松開心許多。
祁斯吟指腹貼合著冰冷的門把手,不動聲色地微瞇了下眸。
不知道心底微酸的情緒是從哪里來的,祁姝在他跟前從來都是低眉垂眼,乖巧溫順的好學生模樣,帶些畏懼。
眼前這樣鮮活俏皮的她。
從來都不屬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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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壞心眼
望著沙發(fā)上玩鬧的二人,祁斯吟溫潤的眉宇間隱隱透露出一閃而過的不快。
他一邊往客廳走,目光淡淡瞥二人一眼,一邊吐槽,“你倆加在一起都五十歲多了,能不能成熟點�!�
“阿吟,你這話也太傷人了,我反正才二十出頭,是吧,蘇蘇哥?”
看似替蘇在曄打抱不平,實則往他心上扎一刀,給他致命一擊。
壞心眼的家伙。
蘇在曄輕哼一聲,坐得端正,將祁斯吟之前放在茶幾上的巴黎水順手擰開,遞給祁姝,“喏�!�
祁姝接過,沒客氣地喝了一口,“這么貼心�!�
“他給你準備的,我借花獻佛嘛,對了姝姝,和你商量個事唄?”
“我就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講吧。”
祁姝低頭,神色認真地望著蘇在曄,氣氛頗為微妙。
屋內(nèi)的空調(diào)開得低了些,祁斯吟注意到祁姝的手臂上被冷起了小小的雞皮疙瘩,不太顯眼,他轉(zhuǎn)身走到空調(diào)控制面板旁,將溫度調(diào)高兩度,指尖放在面板上沒有挪開。
他垂眸側(cè)身,聽蘇在曄拜托祁姝,入職后在公司里替他管教下蘇家那個小混世魔王。
祁斯吟對祁姝的答案了如指掌,按照她目中無人又怕麻煩的性格,她肯定會當機立斷拒絕蘇在曄,順帶送他個大白眼。
預(yù)料之外,祁姝考慮了兩秒,居然很干脆地點頭答應(yīng)了。
祁斯吟扭頭去看祁姝,她盯著蘇在曄笑得如玉,白瓷般的貝齒露出八顆,說,“既然蘇蘇哥開口,這個忙我一定幫。”
“謝謝你,姝姝�!�
“咱們倆什么關(guān)系,不必客氣。”
祁斯吟微怔,目光涼涼,將祁姝帶來的文件袋輕輕放在茶幾上,嗓音淡若云煙,“準備什么時候回去,哥哥送你?”
兩個人蘇蘇來姝姝去的,親昵熟稔,讓祁斯吟有點意興闌珊。
于是“哥哥”兩個字他咬得很重。
蘇在曄看了祁斯吟一眼,以為自己產(chǎn)生了錯覺,一向溫潤如玉好教養(yǎng)的祁家太子爺,居然…冷臉了?
真稀奇。
但只是一秒,祁斯吟唇邊又揚起頗有涵養(yǎng)的笑。
蘇在曄眨了眨眼,再看祁斯吟,他的唇邊仍掛著笑,波瀾不驚,哪里冷了臉,大概是他自己眼花。
祁姝沒感覺到祁斯吟的情緒變化,搖了搖頭,緩緩開口,“我還不回去,約了聞臨月一起出去。”
“這么晚了,還要去哪?”祁斯吟不放心,多問了一句。
“Sopfei熒光,是個清吧,店里有個會占卜的吉普賽人,聽起來很有趣,所以我和聞臨月準備去坐會兒,上次接風宴之后我還沒和月月好好聊會兒天呢�!�
祁姝乖巧交待了前因后果,祁斯吟滿意地點頭,“走吧,我送你去�!�
盡管祁姝多次推說不用,最終還是沒架得住祁斯吟覺得這么晚了一個人不安全,非要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