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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了面前的兒子突然摔了筷子,連著肉絲和面條的筷子隨著慣性掉落在地面,落在了干凈而光滑的瓷磚上,留下一片油跡。

    林洲站了身,無名的暴怒蒸騰而起,“所以,你為什么要留下呢?這么多年,是誰在養(yǎng)你?林建業(yè)有花一分錢嗎?是你覺得看不起你的人,在養(yǎng)著你。那你為什么要接受呢?”

    “我......”王秀萍失語,從來沒想到過兒子會跟她說這個話。這么些年,為了生存,她需要看林建華臉色,要討好孫玉敏,甚至今天看到了他們的女兒,她都要討好著,毫無長輩的尊嚴(yán)。而兒子,竟然來問她,為什么?

    “我......我不是為了你嗎?”

    “對,為了我�!绷种撄c頭,手握了拳,克制著自己說更多,“我先走了。”

    回去時遇上晚高峰,堵車時林夏拿著濕紙巾擦了好幾遍的手,越想越氣,后悔沒反應(yīng)過來,后悔沒當(dāng)場發(fā)作。

    印象中,除了第一次遇到程帆的飯局上,她被人咸豬手,之后幾乎沒有被如此冒犯。

    從前她是林建華的女兒,現(xiàn)在她是程帆的妻子,也是建林集團(tuán)的副總。以這樣正式的身份出現(xiàn)在各類飯局上時,各類牛鬼蛇神,都要忌憚著點。她更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對方敢做初一,她就要做十五。

    今天這件事就跟吃了個蒼蠅一樣,誰能想到她爸的弟弟,是個死變態(tài)?

    不由得聯(lián)想到,當(dāng)年孫玉敏不留情面地把林建業(yè)趕出了鋼絲廠�?粗懊婢徛苿拥能嚵�,林夏心中有了幾分猜測。

    怒火沒了剛才那陣迅猛,剛剛恨不得打電話給程帆,讓他找人把林建業(yè)手打斷。

    她也沒有稍微平靜點,邊氣邊將怒火轉(zhuǎn)移到程帆身上,你是我老公,你他媽人呢?這都飯點了,都不能打個電話過來問我有沒有吃晚飯?我要餓死了,你是不是再去找一個?

    在堵吐之前,她終于開到了家附近,兩腳油門后開進(jìn)車庫,回了家。

    開了門,林夏沒聽見里面有任何動靜,他一般回來的都比她晚,她邊在玄關(guān)換鞋,邊撥了電話給他。

    不知為何,她今天就想跟他找個茬。

    除了程帆在飛機(jī)上,她幾乎所有時間打電話都能聯(lián)系到他。他就算再重要的會議,都會先接電話跟她說我在開會,沒急事我先掛。她就不能做到這一點,怕自己開會接電話,別人覺得她不夠?qū)I(yè),把私人事情放在工作之前。

    他很快就接了,就一個字,喂。

    腳踩進(jìn)了舒適的平底涼拖里,她打開柜門將鞋子扔進(jìn)去,“你不出差的日子,我不敢參加飯局,準(zhǔn)點下班回家。也不敢發(fā)信息問你,怕你覺得我在查崗。我今天回家糾結(jié)反思了一小時,才敢打電話來問你什么時候回家,是不是忘了家里還有個老婆?”

    林夏關(guān)上了柜門,轉(zhuǎn)身正要往里走去時,看到他正懶散地半靠在墻上,一只手插在褲袋里,一只手拿著手機(jī)貼在耳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這是知道他要找她算賬,她先來給他找茬了?

    “你還挺準(zhǔn)點的�!�

    第29章

    林夏知道他今天一早就起來陪他媽去體檢,卻沒想到他會這么早回家。

    他已洗完了澡,隨便套了條運動短褲,身上清清爽爽的,左側(cè)一縷發(fā)梢還在滴著水。懶洋洋地站著等她。此時看他倒覺得沒那么嚴(yán)肅,甚至難得在他身上看到一股少年氣。

    也許是她轉(zhuǎn)瞬即逝的錯覺,她也沒見過十幾歲的他,不過之前聚會時,就聽他大姨說過,說他從小就持重,甚至能讓成年人產(chǎn)生壓抑感。

    林夏倒沒什么被當(dāng)場戳破的尷尬,若無其事地反問了他,“你怎么這么早回來?”

    “突然想起家里還有個老婆,就早點回來了�!�

    “家里?”腳從高跟鞋里被釋放,踩在有些許回彈力的拖鞋里,小腿肌肉頓覺松弛,她走到了他跟前,“難不成外邊還有一個?”

    “說不定。晚點下樓去跑步,順便......”程帆想借用她上次說的偷情,可又覺得十分不文雅,“私會外邊的�!�

    “那我今晚得好看你�!�

    程帆站著沒動,“怎么看?”

    離得他很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fā)出的清新水汽,若非要辨別味道,就只是她買的沐浴露,酸澀而醒腦的青檸味。不知為何,用在他身上時,她覺得味道格外好聞,甚至有種莫名的安心感。

    穿著平底拖鞋的她比他矮一頭,她忽然踮起腳尖,想聞他身上的味道,可以再親他一下。

    程帆終于動彈了下,偏了頭,再伸手推開了她,“洗澡去。”

    林夏內(nèi)心翻了個白眼,他有點潔癖,選擇性的。他洗過澡,她沒洗,就不準(zhǔn)她碰他。

    她知趣地退回去,肚子有點餓,她撂下他往廚房走去,“你吃晚飯了嗎?”

    “沒有,我點了壽司外賣�!�

    她停住了腳步,回頭看他,雙眼放了光,就聽見他補(bǔ)充了句,“沒點你的�!�

    林夏沒理他,開冰箱從冷凍層拿了香蕉,再洗了盒藍(lán)莓,再加了半杯的牛奶倒進(jìn)攪拌機(jī)里,打一杯果昔。

    紫色的液體倒入玻璃杯中,在廚房的燈光下折射出奇異的顏色,從熱浪滾滾的外邊回到家,一杯冰甜的果昔,是夏天才有的愜意。

    滿得快要溢出來,杯壁已經(jīng)冒了層冷汗,她喝了一口,冰冷落肚,剛剛怒火的余燼被這一杯徹底澆滅。

    程帆進(jìn)廚房時,看到她臀半倚靠在料理臺上,回到家,早上被挽起的頭發(fā)已半松散著,慢悠悠地喝著杯果昔,似乎在發(fā)呆,迷離的眼神添了層無法形容的嫵媚感。

    她嘴角邊沾了些許的果皮細(xì)粒和白色的奶,他看的不舒服,拇指抹過她的嘴角,卻也沒立即洗掉,下意識摩挲著指腹上的顆粒,“怎么知道要查我崗了?”

    看著她又喝了口果昔,他沒忍住提醒了句,“少喝點,壽司我可以分你點�!�

    林夏看了眼他,沒說話,端著杯子走出廚房。

    查崗,林夏只是當(dāng)作情趣難得為之。

    這種事,且不說對方會厭煩,自己也會累。他又不是普通上班族,如果真有這心思,他有太多的時間和機(jī)會。要真事無巨細(xì)的查崗報備,把生活當(dāng)成諜戰(zhàn)場,總要先逼瘋一個。

    更何況,她信任程帆,他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結(jié)論,可以通過嚴(yán)密的邏輯推導(dǎo)得出;也可以脫離思維框架,由感覺直接得到。

    剛遇見程帆時,她是后者。

    如果是前者,倒不是她自戀到他有多愛她才不會出軌,換一個人,他也一樣。性格與生活理念,決定了他大概率不會干這種事。

    還記得戀愛時與他去東京玩,他一個移居日本、好幾年未見的朋友招待了他們,請他們吃了河豚料理。

    一頓飯功夫,對方除了發(fā)牢騷說依舊無法適應(yīng)異國生活,又吹噓了下自己的事業(yè)。自己和老婆在日本做生意,孩子在香港讀書。已經(jīng)在東京港區(qū)買了兩套房,還想在香港買套更大的房子。兩人為了孩子與家庭都很拼,是事業(yè)和婚姻上最好的合伙人。

    聽到這,林夏還以為這是在曬家庭和睦,還挺難得的。結(jié)果人下一句就是,但已經(jīng)對彼此失去了興趣。更是隱晦地提了是各玩各的,在外面才有新鮮和刺激感。

    林夏克制著自己才能不露出震驚的表情,借口說喝不慣鰭酒的味道。

    回酒店后,程帆說我也是好久不見他,這兩年行情好,他賺的挺多,想不到就變得這么張狂。

    他甚少評價他人私事,但站在窗前看了許久的夜景,說了句,頭腦被下半身主宰,尋求刺激毫不節(jié)制。這個年紀(jì),這樣的狀態(tài)在做生意上,挺危險。

    是他的朋友,林夏并不評價,只是隨口說,新聞上哪個富豪不亂搞。

    他沒否認(rèn),說我們這種普通人,跟他們身家不知差了多少個零,還要學(xué)人家亂搞,大概率畫虎不成反類犬。他們可以輸很多次,普通人輸完一兩次,就再也沒翻身的機(jī)會。

    比起尋常打工者,他算是有錢;比起頂點的大富大貴者,就是普通人。并非謙虛,只是太過清楚自己的位置,有些事能干,有些雷點不能碰。人的工作與生活沒有清晰的界限,當(dāng)私生活上潰亂時,精氣神會被急劇消耗。世人只羨慕贏者,尸骨堆成山的輸家并不被人看到。

    她笑回了句,你可不普通。

    他說哪里不普通,做企業(yè)的,最大樂趣也就是看著錢進(jìn)進(jìn)出出、越來越多,再把錢投到更多給自己賺錢的地方。再經(jīng)營個家庭,能讓這兩個不出問題就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她看著他的背影,平日里他不會聊這些,連所謂承諾都說的少,這只是他的隨口感嘆,絕不是對她借機(jī)表達(dá)。

    當(dāng)時的林夏就隱約知道,如果要結(jié)婚,他是個不會錯的對象。

    不想看到他,林夏端著杯子邊喝邊去了衣帽間找睡衣。

    夏天即使大部分時間都在有冷氣的室內(nèi)與車上,也不免在穿行間隙曬到太陽。不用他說,她回家都要先去洗個澡。

    果昔喝了半杯就被她放下,拿著衣服去浴室洗澡�?吹嚼镞叺厣嫌兴�,是他剛剛洗過的痕跡,她也懶得再去另一個浴室,直接脫了衣服,扔在了臟衣筐里他的衣物之上。

    微熱的水沖去了外頭的灰塵與汗意,指腹在頭皮按摩著,再仰著頭將頭發(fā)沖干凈,舒服到每一個毛孔都舒展開來。

    里邊擺了好幾種香味的沐浴露,她最近用喜歡用果香,梨子味,感覺很適合夏天。

    她將頭發(fā)捋到腦后,睜開了眼要拿沐浴露,卻看到了他的手表被扔在了旁邊,估計是他忘了脫,隨手放在了這也沒拿出去。

    他對物件不愛惜,摘了就隨手扔,家里各個角落都有過他的手表。

    偶爾一次,他開完會回家,脫了西裝外套,進(jìn)臥室時將手表從手腕摘下,放在了她的首飾臺上。他估計在想事,摘個手表都慢條斯理。躺在床上的她說了句,你這樣挺像電視劇里殺人前把手表取下的。他走近了她,說是嗎?

    他有潔癖,斷然不會穿著外邊的衣服坐到床上。那次他也沒有脫衣服,讓她跪在了床邊。臥室的燈被關(guān)掉,不知是不是會議推進(jìn)不順,他的心情不太好,連帶著動作都有些粗暴,一片漆黑之中,她只能握著掐在她腰上的手。

    林夏的手忽然移到他用的青檸味沐浴露上,擠了兩泵抹在身上。比起要用很多護(hù)膚品的臉,胸什么都不用涂,皮膚就足夠細(xì)膩而柔軟。手掌滑過留下一層泡沫時,忽覺異常敏感。

    兩人夫妻生活一向和諧,除了各自出差時間挺多。就算作息不一致要分房睡,但也不影響打炮,甚至新鮮感依舊。

    唯一的區(qū)別可能是,結(jié)婚后能偶爾貪歡。她挺大膽,有時會在月經(jīng)前后一兩天讓他不做措施。

    這次月經(jīng)遲來了兩天,他們也快近一周沒做。

    擦干身體的林夏看著鏡子里裸著的自己,她怎么還跟婚前一個德行。

    林夏出來時,客廳的茶幾上已經(jīng)擺了半桌的食物,是她最喜歡的店之一。一大盒新鮮海膽,色澤鮮艷的壽司被裝在精致的木盒里,怕是不夠的樣子,還有一盒海鮮飯。角落里還有盒毛豆下酒,兩個人吃綽綽有余。

    程帆拿了兩個杯子過來,看她坐在地毯上,洗完澡穿了條寬松的襯衫裙,捧著剩了一半的果昔,筷子都沒動。

    他坐下倒了杯酒,拿了片海苔,鋪了點米飯,再放了滿滿一層海膽包起,本想給自己吃的,但還是塞到了她嘴邊。

    她也沒端著拒絕,就著他的手,兩三口就吃完了鮮美滑膩的海膽,吃完還說句謝謝。

    看她連著吃了好幾個壽司、一副狼吞虎咽的樣子,他問:“這么餓,下午沒吃點東西嗎?”

    她愣了下,在憤怒所剩無幾、心情足夠平復(fù)后,聽到他提起下午時,忽然覺得有點委屈。當(dāng)時那一瞬的慌亂無措、事后惱怒自己不夠反應(yīng)及時的懊悔,并沒有被她遺忘。

    對他的信任是,如果跟他說,他肯定會作出反應(yīng),而不是質(zhì)疑她,你是不是想多了�?蛇@種事,太難堪而難以啟齒了。

    委屈讓人軟弱,她也可以成熟到處理這種小事,本想說下午有點忙,卻忽然問了他,“要我被人欺負(fù)了,你會幫我揍他嗎?打斷一只手那種?”

    “我是守法公民,不干違法的事�!背谭职藗海膽給她,“但老天有公道,會讓他自己不小心把手摔斷的�!�

    他拿紙巾擦了手,剛剛開玩笑的神情瞬間消失,頗為嚴(yán)肅地盯著她問:“發(fā)生了什么?”

    林夏看著他這幅兇樣,更不敢說了,他真會干出把人手打斷的事,甚至他都不屑于偷著干這件事。

    “工作嗎?”程帆皺了眉,“是A市的項目出問題了嗎?”

    “不是A市的項目。”面對著他詢問的目光,林夏沒有撒謊,“是一件我能解決好的小事,如果我無法解決,我就找你幫忙,好嗎?”

    他沉默了下,她為人好強(qiáng),工作上的事,他完全能理解她的不想說,畢竟自己搞定才有成就感,“我希望你有任何解決不了的事,都第一時間找我�!�

    “好�!�

    林夏覺得自己很奇怪,在生活細(xì)節(jié)處常對他說謝謝,但此時內(nèi)心真正被感動到一點時,她卻連一句謝謝你都說不出口。

    第30章

    “對了,我們今年還沒去體檢過,最近有空得去做一下。”

    一年兩次體檢,家中兩人的保險也是林夏在買。之前她被身邊朋友介紹了一起去香港買保險,但還是覺得以后萬一理賠會很麻煩。她前兩天約了保險員聊了下,準(zhǔn)備再配置點保險。

    “好�!�

    程帆看她已經(jīng)吃飽,頭發(fā)吹的半干披散在肩上,屈膝捧著手機(jī)在翻日歷,兩人并排坐著,并不避諱他看到自己的手機(jī)內(nèi)容,她正順手寫□□檢的日程提醒。

    本不算長的襯衫裙隨著她的動作扯至腰間,夏日就算家中有冷氣,也會漏下兩顆扣子。不知在想什么,邊看手機(jī)邊無意識地啃著手。他低頭便可見那一道溝,她洗完澡后從不穿內(nèi)衣。

    林夏看著日程,下周的日程里備注了個開會,她還納悶了下,怎么只記了個時間,卻沒寫開什么會。想著明天去辦公室,翻筆記本找一下�,F(xiàn)在記日程的app都五花八門,她還是習(xí)慣拿著鋼筆在筆記本上隨時記下要干的事,重要的在手機(jī)上再寫遍提醒。

    寫完體檢的日程提醒后,她就放下了手機(jī),還在想到底是天熱腦子卡殼,還是年紀(jì)大了記性力衰退時,就看到旁邊的他看了她一眼。

    霎時間,林夏突然就想起來了,下周是跟李子望那邊的開會。這件事會有秘書提醒她,手機(jī)里隨便記了下,以防萬一,可能當(dāng)時覺得在手機(jī)里寫個前男友名字挺尷尬的。

    她正想著,要不要告訴程帆�?捎钟X得,這是她工作的事,她都沒有對方的私人聯(lián)系方式。她心里沒鬼,只是在公司開個會而已。

    他這人在工作上,比她更為理性客觀、公私分明。上次跟他說過這件事后,他也沒再問過一句,他不是個不講理的人。

    林夏還在猶豫間,就聽見他說了句,“你跟我媽說什么了?”

    看著她轉(zhuǎn)過頭時茫然的眼神,他適時提醒了她,“我媽今天來問我,我們是不是還分房睡?”

    她消化了下,才理解了他的話。

    雖然婆媳關(guān)系已經(jīng)算理想的了,各自都有錢,犯不著住一起,一年見面次數(shù)也不多。程帆這人還行,從不讓父母插手他們的事。她內(nèi)心還是吐槽了句婆婆,管的真多。

    難得在妯娌間多說了一句話,就弄出了這種口舌是非。真不知是婆婆想太多,還是太厲害,這么一句話,就聽出了畫外音,還拿著去詐她兒子。

    大概率是后者,那么個大家庭里的女主人,怎么可能是個簡單角色?

    這種厲害,是綿里藏針,說話極有分寸,擅長藏三分讓下位者去猜,做事更是滴水不漏。

    當(dāng)時雙方家長見面,回來后,孫玉敏跟她說了句,你的未來婆婆,不好惹。那時的林夏只覺得那是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婦人,說話很有涵養(yǎng),心想若論不好惹,媽,誰比你更不好惹?

    但她還是問了句,如果惹了怎么辦?

    不知她的問題是不是太幼稚,孫玉敏竟然難得被她逗笑,開了句玩笑回她:撒個嬌找你老公幫忙嘍。

    聽了回答,其實她并不開心。難道我嫁了人,就沒有娘家了嗎?惹了婆婆,就只能找老公嗎?我有這么厲害的媽媽,為什么不能出面幫我呢?

    當(dāng)結(jié)了婚后,生活重心轉(zhuǎn)向自己的小家庭,沒有誰排擠她,就是自然而然地從呆了二十多年的家中剝離。父母從不是愛聽家庭瑣事與細(xì)枝末節(jié)的人,就算遇到了難處,也難以說出口。

    他們給她的,已經(jīng)夠多。一個實力雄厚的娘家,是她在這段婚姻關(guān)系里的底氣。

    看開之后,倒再沒什么難過,甚至覺得自己想多了孫玉敏的那句話,她只是提供了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法。

    “那你跟她說什么了?”

    他剝了個毛豆扔嘴里,“跟她說,我們感情很好,不分房睡了�!�

    聽了這話,別說找老公撒嬌了,林夏簡直想掐死他。下周就要去你媽家了,你是想讓我被罵嗎?當(dāng)然,你媽不會罵人,只會春風(fēng)化雨般的溫柔,讓人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

    程帆看著她不說話,她不回應(yīng),這帳怎么算?他的名聲可是可能被她毀了一半。卻見她倏然站起身,一言不發(fā)地離開了客廳,不知是去了臥室還是衛(wèi)生間。

    被他開了句玩笑,就生氣了?

    今晚都沒晚歸,的確能不分房睡了。

    程帆不慌不忙地喝完了杯中的酒,再將桌上的包裝盒收拾了扔到垃圾桶里,去衛(wèi)生間刷牙。

    正擠了牙膏,將牙刷放入口中時,衛(wèi)生間的門被打開,她進(jìn)來了,看了眼鏡子里的他,就走到了他身后,抱住了他。

    當(dāng)柔軟貼在他后背上時,刷牙的手一頓,他又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刷牙,也不說話,仿佛后面沒人一樣。

    給他買過電動牙刷,但他不喜歡用。臉貼在他的背上,連帶著身體都能感受到他手臂擺動的輕微震動感。他的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抬手刷牙時,都能看到手臂的肌肉輪廓,很有力量感。他不注重防曬,卻沒黑到哪去,但與她的手臂放一起時,能感受到明顯的色差。

    林夏很喜歡他的身材,賞心悅目,還只能被她摸。當(dāng)手摸到他的腹肌時,她開了口,“我沒有跟媽說過這件事,我也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理解�!�

    程帆看著鏡子,浴室的光線很好,她比他矮,藏在他身后,看不到她的臉,一只細(xì)白的手臂從腰際伸出,卻藏到了他的短袖里。人還抱得他更緊,鏡子里的他皺了眉,似乎是抗拒的樣子。

    “我好怕我說錯了什么話,你回來要找我問罪。”她的臉在他背上蹭了下,“你媽媽誤解我就算了,你還不相信我。”

    程帆端起洗漱杯,吐掉了泡沫,漱了口,利落地將牙刷扔回原位,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扯了張她的洗臉巾,一只手擦去臉上的水,另一只手握著她的手腕,把她漸向下的手扯了出來,“別動�!�

    身后的她真是聽話的不動,將打濕的紙巾揉成團(tuán),扔進(jìn)旁邊的垃圾桶里時,他轉(zhuǎn)了身,手臂發(fā)力,將她抱到了洗漱臺之上。

    他站在她的□□,她的襯衫裙有些凌亂,中間的扣子開了一顆,估計是剛剛抱著他亂蹭時解開的,她低頭就可見他正認(rèn)真地將那顆扣子扣上。

    “我這是在向你問罪嗎?”扣子遮住了眼前的春光后,他抬頭看她,“我不能問一句她為什么知道嗎?”

    “可以,那你要聽我講清前因后果嗎?”

    “不用�!�

    林夏有時摸不清他的心思,明明是來質(zhì)問她,此時又像是懶得聽下屬說過程只要一個結(jié)果的老板。

    頂光打在她的身上,不那么厚實的襯衫裙內(nèi)里有了色彩,他極有秩序感地從最下邊一顆扣子開始解開,“我沒有不相信你�!�

    “那你為什么要跟媽那么說?”

    程帆笑了,真笨,“那我下次給你圓回來�!�

    看到他的笑,林夏就知道剛剛被他騙了,可他剛剛那么正經(jīng)的表情,她就算心中有猜疑,也不敢確認(rèn)啊。他為什么要這么開玩笑來嚇?biāo)�,這是挑撥婆媳關(guān)系。

    “謝謝老公�!�

    他挑眉,難得聽見她在床下喊老公,這么點小事,她至于嗎?

    扣子被他解了一半,腳勾上他的腰,她伸手抱住了他的肩,讓他的手在兩人腰腹間無法動彈,湊到他的耳旁,用極低的聲音說,“為了彌補(bǔ)錯誤,證明我們感情好,我要不要告訴她,她兒子最喜歡跟我用哪個姿勢,做幾次,一次做多久?”

    程帆的身體驟然緊繃,推開了她,晦暗不明的眼神望著她,“那你先把答案告訴我�!�

    林夏沒有說話,只是吻了他,半秒就被他拿回主動權(quán),發(fā)絲纏繞在他的指縫間,不甚溫柔的吻有時連帶著拉扯著她的頭發(fā),讓她無法全心沉淪。

    他卻并不要她的吻,很快就抱著她往房間走去,她被拋到柔軟的床上,他打開床頭柜翻找東西時,就聽見了她說,“我來姨媽了�!�

    臥室內(nèi)沉默了許久,突然爆出一句粗口,“你他媽是不是故意的?”

    作為跟了林夏快兩年的李秘書,她算是半摸清了林總的作息。

    不出差的話,林總幾乎每天都會來公司一趟,大多在十點前到。會讓她買份早飯,總是同一家的咖啡和三明治。若晚上加班,她會在秘書下班前,讓買份沙拉放在冰箱里。

    秘書是周末雙休的,常常周一來上班時,看著辦公室的使用痕跡,林總周末是會過來的。

    誰上班不玩手機(jī)?有時林總出辦公室來找她,發(fā)現(xiàn)她在玩手機(jī)時,不會說什么,當(dāng)沒看見。她工作上偶爾不小心連著出差錯時,會被林總訓(xùn)。

    今天林總姍姍來遲,快十一點才到公司,難得沒喝咖啡,讓她買了牛奶。李秘書將早餐送進(jìn)去時,林總正掩唇打了個哈欠,接過牛奶時說了聲謝謝。

    “林總,我那有紅糖,您需要嗎?”

    “不用�!绷窒暮攘丝跓崤D�,來月經(jīng)就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沒有力氣,今天睡到自然醒后,本不想來公司,又怕失眠復(fù)發(fā),白天不敢再睡,支撐著來了公司。

    她打開筆記本翻了下,只看到是下周二的會議,但沒寫時間,她抬頭問秘書,“下周二跟李子望的會議,定在了幾點?”

    “他那邊只說了周二下午,任一時間段都可以�!�

    林夏拿了筆,在筆記本上邊寫邊說,“那就暫定兩點到四點�!�

    “好的,那需要商務(wù)宴請嗎?”

    按理來說,這么重要的合作伙伴,是需要進(jìn)行宴請聯(lián)絡(luò)關(guān)系,無論彼此是不是覺得吃頓飯就能拉近距離,都要把宴請的姿態(tài)作出。

    但林建華又不在,沒必要。

    “不用了�!�

    “好的�!�

    林夏起身找了咖啡粉,挖了兩勺倒進(jìn)牛奶里攪和,看著咖啡顆粒在杯中慢慢融化,在想關(guān)于多年前林建業(yè)被趕出鋼絲廠的事,可以問誰。

    從前她知道有這么件事,但她不好奇原因。

    作為創(chuàng)一代的父母,對他們的家人親友們,都幫扶不少。但具體有多少經(jīng)濟(jì)物質(zhì)層面或關(guān)系人情,林夏不知,這是父母的帳,子女不能幫著算。

    孫玉敏那頭的親戚,算是好的,估計是外婆做人到位,彼此都有理有節(jié),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會來求人。舅舅家很省心,出錢送表姐出去讀書,表姐靠自己找到工作留下了。他們一家去了加拿大也挺好,離孫玉敏近一點。

    林建華這邊呢,見面時都對林夏特別客氣,一口一個我家夏夏。但這些年,這些親戚,也沒幾個扶得起來,要么缺錢了,要么找不到工作。連個考公務(wù)員進(jìn)體制內(nèi)的都沒有。還有個考上名牌大學(xué)的,給小孩送了全套的蘋果當(dāng)禮物,給出了四年學(xué)費,結(jié)果畢業(yè)時學(xué)位證都拿不到,還來找他們給份工作。

    林夏能理解,在人情社會里,有能力時,對著有血緣的親友,能幫就幫。但終日飼養(yǎng),一切成為理所當(dāng)然,毫無感激之心。那斷糧之日,他們產(chǎn)生的滔天恨意,是常人無法想象的。

    林建業(yè),這么些年,就是被他哥哥飼養(yǎng)的。

    如果要知道當(dāng)年真相,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問孫玉敏。但她不問世事的姿態(tài),還有這個敏感的時間段,林夏并不想去打擾她。

    她也嘗試過很多次,想去聯(lián)系孫玉敏,但她一通電話、一則短訊都發(fā)不出。去年從美國回來,她情緒就開始變得糟糕。

    她有跟咨詢師講過這件事,咨詢師跟她說,尊重你的感受,你不想去做,就不要去做。

    那就只有一個人,周旺財,也許他會知道。

    第31章

    午后林夏在辦公室的沙發(fā)上躺著睡了半小時后,起來驅(qū)車前往永勝鋼絲廠。

    她喜歡開車,除非長途,都甚少用司機(jī)。

    程帆也是,去年兩人去美國,全程自駕,在五號公路上一天跑了一千多公里。那邊開車快而猛,遇上彎道,都不減速,依舊是110公里以上的時速飛馳著,更別提直道。在公路上狂飆著,在不確定的生活中找到一種自我掌控感。

    到廠里已經(jīng)兩點四十,林夏下車后就去了會計辦公室。廠區(qū)內(nèi)熱而吵,辦公室偏居一隅,一打開門,冷意便從腳底而來,。

    關(guān)了門,依稀能聽到外邊緩慢行駛的吊車碾壓過地面?zhèn)鱽淼恼饎勇暎r托出了辦公室內(nèi)的安靜。只有會計敲打鍵盤點擊鼠標(biāo)的聲音、空調(diào)風(fēng)機(jī)的運作聲,以及躺在旁邊沙發(fā)上睡覺人的呼嚕聲。

    林夏看去,桌上擺著一堆票據(jù),電腦后邊的會計戴著耳機(jī)在工作,而沙發(fā)上的,是司機(jī)田小鵬。工人午休在廠房陰涼處呆著,不知他為何跑到了這休息。

    廠里人從不敲門,進(jìn)來就扯個大嗓門說事,杜會計錄完了數(shù)據(jù),納悶怎么沒聲音,抬頭看去才發(fā)現(xiàn)是林總。

    “林總,您來了�!�

    田小鵬被這一句招呼聲吵醒,在辦公室內(nèi)吹著空調(diào)午睡太舒服了,在家省電費空調(diào)都只開到上半夜,想繼續(xù)睡時睜開眼看了下來人,結(jié)果就被嚇醒,林總正面無表情的在看著他。他忙爬起身,可睡的腿發(fā)軟,坐在了沙發(fā)上喊了聲林總。

    “下午沒有貨要送?”

    “有的,正在裝貨�!彼@是忘記設(shè)鬧鐘,就被當(dāng)場抓住,又補(bǔ)了句借口,“我讓他們裝好了來告訴我�!�

    “你面子還挺大,還得讓人特地通知你�!边@都快三點了,怎么可能沒裝好貨,林夏沒好氣,“出去看看,別人家不敢打擾你午睡�!�

    田小鵬賠著笑、訕訕地走了出去。

    門打開再次被關(guān)上,杜會計在旁邊說了句,“他這幾天晚上估計做賊去了,每天中午都要來辦公室呼呼大睡一覺,呼嚕聲吵得要死。”

    “那你可以中午鎖門不讓他進(jìn)來�!�

    杜會計適時閉了嘴,林總不喜歡聽閑話和廢話,從桌上的文件夾里找出了第二季度的財務(wù)報表,她加了好幾天的班終于趕了出來,遞給了林總。

    林夏接過文件,粗略地掃了眼利潤表,說了句辛苦了,又合上了報表,拿著出門去了隔壁自己的辦公室。

    她不常來這邊的辦公室,屋子空置著,門衛(wèi)老李的老婆定期會來打掃下。鑰匙在老李那,她這也有一把,但不知被她丟到哪去。車剛到時,老李就過來開了門,把空調(diào)開了。

    林夏抽了張紙巾擦了桌面,勉強(qiáng)算干凈,沒什么灰塵,估計是前幾天剛打掃過。把包放下后,就拿了財務(wù)報表細(xì)翻了下。

    這么一個不大的鋼絲廠,經(jīng)營模式和客戶都穩(wěn)定,上半年利潤還算可以,雖然錢不全進(jìn)她口袋。

    她對這個地方很有感情,小時候暑假在這呆過,漫長的午后,坐在地上吃著西瓜看漫畫書,抬頭就能看到外邊的梧桐樹,一個人呆著,連蟬叫都難得不覺得煩人。

    畢業(yè)后來這,算是第一份正式工作。但又不是普通上班族,沒有坐班打卡的要求,不是只要做好分內(nèi)事就等著拿工資。她要找業(yè)務(wù)、應(yīng)付各類檢查、操持廠里一攤事,就怕自己要來了機(jī)會,卻搞砸了被說你不如不折騰。

    的確,公司在創(chuàng)一代們定下的框架中允許,大多數(shù)時候二代們不折騰就是最好的賺錢。跟投資失敗燒的錢比起來,買奢侈品享受生活,都是在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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