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這是重生后,第一次有人能站在她心內(nèi)的角度,說出她的想法,云卿將視線轉(zhuǎn)到那個正在和黃小妹一起叉魚的男子身上,他正此時正叉到了一條肥尾的鯽魚,舉高了在對黃小妹炫耀,那笑容,脫去了慣帶的邪魅和懶散,帶著蓬勃的朝氣,仿若也感染了她。
云卿嘴角也勾了起來,鳳眸中的霧氣漸漸的散去,露出兩顆黑曜石一般幽黑的眼眸,里面帶著靈活的氣息。
御鳳檀遠遠的便望到了少女的笑容,他知道她肯定是想通了,否則不會對著他笑的那樣舒心,哈哈,以后再出現(xiàn)在云卿的面前時,不會再被那樣嫌棄了吧。
金燦燦的日光下,男子的狹眸中閃過一絲霞光瀲滟的狡黠光芒,一躍跳上了草地。
黃小妹此時也叉到了一條半斤重的小魚,爬上了草地,對著采青和青蓮道:“你們衣服烤干了沒,我們這有好多魚啊,來烤魚吃吧�!�
春天本來就有陽光,再加上小火這么一烤,已經(jīng)干了,采青小心的將衣物折好,包在布上放在一邊,然后才開口道:“好啊,我肚子早就餓了,小姐,你呢?”
云卿聽到她問自己,點頭道:“我也有點餓了。”她早晨只喝了一碗小米粥,經(jīng)過這么一走,又在水里撲騰了一會,這會感覺肚子也有點空了。
黃小妹聞言,熟練的找了刀石,蹲在溪水邊給魚剖肚去鱗,然后找了尖尖的樹枝,將魚就這么架起來,開始烤了。
“這樣吃,會不會淡了點?”
“沒事,我?guī)Я他}巴。”黃小妹從衣兜里掏出一個小紙包,嘿嘿一笑,圓圓的臉上有一種可愛的狡猾,原來她早就打算好今天要出來烤魚吃的。
云卿好奇的看著她熟練的翻著樹枝,不過比起黃小妹,她更覺得新奇的是,御鳳檀在一旁也手持刀石頭,把魚擺在溪邊的高石上,有模有樣的切著魚。
從她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半側(cè)的臉,高聳的鼻梁好似巍峨的山巒,筆挺如峰,長眉如同濃墨畫就,黑如鴉翅,那朱紅的薄唇因為手中用力而微微下抿,樣子很專注,也很好看。
顯然欣賞這美男切魚的不止有云卿,采青和青蓮也有看到。
“若是不看那漂亮的手和身上華貴的白袍,那殺魚的手法蠻熟練的,倒是有點像漁夫。”黃小妹見她們都在打量,回過頭看了一眼,做出了她最中肯的評價。
正將殺好的魚拿過來的御鳳檀聽到這個評價,回眸一笑,頓時將三位少女電得不能言語。
云卿所想,卻與她們不同。她微蹙了眉間,鳳眸里有著疑惑。
這個瑾王世子與她曾在京中見過的那些紈绔子弟有些不同,若說烤魚,云卿相信那些個沒事喜歡野營,打獵的紈绔子弟,定然是會上一點的,可是殺魚,點火,基本是不可能會的,她曾經(jīng)看過耿佑臣去捕獵,身邊跟了數(shù)個小廝,這等小事,早就會有小廝做好。
可是御鳳檀的動作很流暢,很熟悉,仿佛經(jīng)常做這樣的事情,他好好的一個世子不做,經(jīng)常去做這等叉魚烤魚的事情一般,也許是經(jīng)常打獵吧,這位瑾王世子身邊可從來沒看到過有下人跟著,獨來獨往慣了,只有自己動手燒火了。
漸漸的,樹枝串上的魚泛出了一層金黃色的色澤,有濃濃的魚香味散播在空氣中,香味如同一只小手,吸引了云卿的注意力,連她的胃也開始覺得餓了起來。
溪流里的魚肥,烤的時候還有油滴出來濺在火里,發(fā)出‘嗶�!穆曇簦魄鋰樀耐撕罅艘徊�,眼睛卻緊緊的盯在烤的金黃的魚兒上面。
不一會,魚兒已經(jīng)全熟了,黃小妹拿出一條烤的最漂亮的遞給云卿道:“小姐,給你吃這個�!�
云卿早就被那香味勾得肚子里饞蟲蠢蠢欲動,伸手要去接,半路一只修長的手卻截了她的。
“你魚也要跟我搶��?”云卿惡狠狠的看著御鳳檀那張臉。
“給你�!庇P檀將自己烤的那條魚遞到了云卿的面前,要吃肯定吃他烤的,這條魚可是他特意選出來給卿卿考的,要是卿卿吃飽了,不吃他的怎么辦,所以他就搶了黃小妹的魚。
望著伸到面前,金黃色的,油光發(fā)亮的魚兒,云卿眼睛一亮,好吧,看在這條魚賣相也不錯的份上,她就賞臉吃一口吧,接過木棍,云卿看著冒著熱氣的魚肉,菱唇嘟起吹了一吹,聞著香味迫不及待的小小的咬了一口。
呼呼,好燙啊。
她張開嘴,使勁的呼了兩口,待嘴里的熱氣散去了之后,舌頭里便只留下魚肉的香味,好香,好滑,好鮮,真的好好吃啊。
將口中的魚肉咽下去之后,云卿又咬了一口,品味著魚肉在齒間的醇香美味。
御鳳檀看她那副吃的格外滿足的樣子,笑道:“怎么,我手藝不錯吧?”
嘴里是美食,云卿心情不錯,一看他那副尋求表揚的模樣,本來夸贊的話,就變成了:“一般般吧,其實我覺得小妹烤的那條會更好吃�!�
這條會比他烤的好吃?御鳳檀甩了甩手中的烤魚,一把遞到云卿的面前,不服氣道:“你咬一口嘗嘗看,我還不相信她比我烤的好吃了!”對于自己烤魚他可是充滿了自信的。
真自信!云卿哼了一聲,對著遞到面前的魚就咬了下去,嚼了嚼,其實味道還可以,也香,也嫩,不過比起御鳳檀烤的這個,有點不夠看呢。
御鳳檀十分滿意云卿的表情,是吧,明顯是他烤的好吃。
她瞇著眼看這御鳳檀坐在石頭上,沒想到他烤魚技術(shù)還真的蠻不錯的嘛,只見他咬著魚身一口口的吃著魚,到底是皇家子弟,骨子里存在著優(yōu)雅和高貴,即便是吃魚,看起來都是那樣的賞心悅目。
過了一會,御鳳檀唇舌動作間,吐出了幾根魚刺。
她吃的這條好像沒魚刺呢,她運氣這么好,吃了一條沒魚刺的魚?還是說,御鳳檀特意為她挑了一條這樣的魚?
這兩個人沉醉在比烤魚好吃之中,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們兩人剛才咬了同一條魚��!
黃小妹看的云卿十分自然的將御鳳檀手上的魚咬了一口,眼睛鼓得大大的,嘴里的魚啪噠的掉了下來,指著御鳳檀手中的魚道:“其實我這里還有的,你們不要搶一條魚吃嘛!”
這一瞬,云卿,御鳳檀,采青,青蓮,動作全部石化。
018
蘇眉腹痛,胎兒難保
幾顆星子點綴在夜空中,蛐蛐兒在石縫里唱著曲兒,云卿坐在莊中小院的交椅上,兩手抱著膝蓋看向遠處的層巒疊翠,白日里誘人的風(fēng)景已經(jīng)變成了暗夜里起伏不斷的陰影。
青蓮端了一盅水過來遞給她,然后抬頭看了看四周,開口道:“小姐,山中夜里陰涼,今天白日你又掉了河里,還是不要站在河中吹風(fēng)了�!�
摸了摸手臂,云卿也感覺到些許的涼意,點點頭,轉(zhuǎn)身走進屋去,白日里的放肆和悠閑已經(jīng)散去了,明日早晨便要動身回揚州城,那些東西也只能留在記憶里。
“昨晚讓你準(zhǔn)備的一切已經(jīng)弄好了嗎?”云卿望著鏡子里的青蓮,問道。
“都好了,和小姐預(yù)料的一般,奴婢也按照你吩咐的做好了�!鼻嗌徟趿讼丛∮玫囊挛镞^來,采青剛好從內(nèi)房鋪床出來,笑道:“小姐,那個眉姑娘可真好笑,夫人來的時候她拿喬不來見,今兒個下午她終于忍不住,故意到花園里巧遇了夫人,順便給夫人請安,夫人可沒給她好話,據(jù)說自知丟了臉面,氣的在西跨院直摔東西呢�!�
云卿用象牙縷空的梳子梳了梳頭發(fā),嘴角勾起一抹嘲笑的弧度,“臉面這東西,一般都是自己湊上來給人丟的�!�
若是謝氏來的第一天早晨她按照規(guī)矩來請安,今日不就省了大把的事情么,非要等到如今這樣弄的自己不痛快那也怪不了別人。
次日,云卿早早便起身梳洗,采青和青蓮指揮著莊子上的小丫鬟開始收撿東西,打包起來先行送到莊子前面的馬車里面去。
云卿也隨意用了點早膳,便到主院去見謝氏,進門便看到蘇眉坐在院子中的一把玫瑰交椅上,正金貴無比的雙手交握在腹上,拿著長腔道:“春巧啊,今日的養(yǎng)身湯怎么還沒煲好?”
“好了,馬上就端來了。”春巧從小廚房那出來,手里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湯藥。
陳媽媽接了過來,吹了吹,待涼了才遞給蘇眉道:“姑娘,可以喝了�!�
蘇眉瞟了一眼進來的云卿,輕笑著站起來福了福身道:“見過大小姐�!�
云卿看她那副樣子就不舒服,淡淡道:“起來吧。”
蘇眉這才接過陳媽媽遞來的藥喝了下去,拿著帕子擦了擦嘴角,她現(xiàn)在不會和謝氏云卿直接起沖突了,她知道如今靠著她的身份直接去對這兩個人吃不了什么好,好好的將孩子生下才是最重要的。
倒是學(xué)聰明了一點,云卿也不和她言語,待外頭的一切都備好了,便隨著謝氏一起出去。
莊子門前停了四輛馬車,這四輛是從揚州城一起下來的,最前面的一輛裝飾的最為華麗,是謝氏和云卿坐的,第二輛是為老夫人特意為蘇眉準(zhǔn)備的,來的時候琥珀和青蓮坐在那里,現(xiàn)在蘇眉來了,自然是給她坐,第三輛是小丫鬟們的,第四輛則是裝放幾人行禮,以及采摘的上等楊梅。
除此之外,她們還用了莊子上的一輛馬車,這里頭坐的便是秦氏和韋沉淵了,馬車一早便駛?cè)ソ铀麄儍扇耍藭r也到了莊子前。
韋沉淵跳下馬車,看著正在搬東西的下人,也要過去幫忙,謝氏喊住他道:“這些事不用你管,好好照顧你娘,這路途雖不算太遠,也要六個時辰,她身子骨不好,要多注意些�!�
“謝夫人關(guān)心。”韋沉淵聽了秦氏的一番話后,自知大恩不是掛在嘴邊的,只待以后做出成績,才能好好的報答沈家。
蘇眉正扶著陳媽媽的手,踩著腳蹬上馬車,望著突然增加的一輛馬車,眼底劃過一絲不耐煩,道:“假惺惺的做姿態(tài)給誰看,故意大張旗鼓的借了人家母子去城中,還不是要留個好名聲�!�
“姑娘不要管其他的了,先上馬車吧。”陳媽媽看了一眼謝氏和韋沉淵,倒覺得沒什么。
一切準(zhǔn)備好了,馬夫坐在前面,高聲問道:“夫人,可以走了嗎?”
琥珀看了一眼謝氏,見她點頭,“走吧�!�
隨著一聲高喝,第一輛馬車車輪徐徐的滾了起來,其他車夫也隨后跟上,五輛馬車在道路上拉成了一排。
云卿掀開窗簾朝著后面看去,遠遠的看到一個小小的人影站在一個土包上朝著這邊揮手,手中提著一個小布包,正喊著什么。
是黃小妹,云卿嘴角勾了勾,那個布包是云卿讓人送給她的,里面是兩套簇新的云綢衣裳和一雙白色的繡花鞋,希望她能喜歡吧。
美妙的時間總是過的格外的快,除了路上因蘇眉暈車要嘔吐,停了兩回外,一路暢通的回到揚州城。
謝氏讓琥珀帶著韋沉淵和秦氏到揚州西邊筒子巷里的院子安頓下來,自己則帶著馬車直奔沈府,老夫人出門前可是一再的催促她要早點將蘇眉帶回來,謝氏雖然心里不痛快,想起李嬤嬤說的話,還是決定先忍忍,到時候再看情況而動。
一進沈府,就看到老夫人房里新進的大丫鬟碧菱正在門口候著,便瞧著后頭跟著一個女子,大概十八歲的年紀(jì),穿著件秋香色四核如意纏枝的長褙子,暗綠十二幅繡蘭花的馬面裙,烏黑的頭發(fā)梳成了牡丹髻,戴著玉石花釵,耳朵上綴著嵌了貓眼石的燈籠耳墜,白皙如玉的臉龐上有一雙水靈靈的眸子,面上帶著一種拼命克制又忍不住的高興,手撫在突起的腹部上,想來這位就是老夫人心盼著的那位通房了。
先給謝氏云卿行禮后,便開口道:“夫人,老夫人知道你們摘了楊梅回來,一直在房中候著呢。”
人人心照不宣,老夫人這不是等著楊梅,她是等著看蘇眉的,謝氏點頭,對著身后的人吩咐了一番后,讓小丫鬟提了一籃子楊梅,接著道:“那我們便先去給老夫人請安�!�
進了榮松堂,蘇眉瞧著坐在羅漢床上,穿著金邊玄色鑲領(lǐng)墨色織金花卉緞面對襟披風(fēng),青灰色交領(lǐng)中衣,赤金撒花緞面圓點紋樣馬面裙,額間戴著淺綠色鑲珍珠抹額的老夫人,便知道這就是沈茂的母親,盈盈往前施禮道:“蘇眉見過老夫人,老夫人大安�!�
老夫人哪里會讓她行禮,看到她微凸的肚子,眼睛轉(zhuǎn)也不轉(zhuǎn),忙道:“你是有身子的人,不必多禮�!�
她目光打量著肚皮,看是圓的還是尖的,只盼著里面是個男嬰,關(guān)切的問道:“你身子還好吧?”
要說蘇眉若是不把本性露出來,出色的容貌加上刻意的柔順,還是頗為順眼的,她低垂著頭,“多謝老夫人關(guān)心,蘇眉身子很好�!�
“好,自然是好。”老夫人樂呵呵的喚了蘇眉到她身邊,拉著她的手,對著謝氏道:“你做事是個穩(wěn)健的,這趟讓你去果然令人放心。”
聽到這么一說,早就過來等著看好戲的水姨娘也開口道:“夫人自然是用了心的,這一路上她肯定是好好照顧著的呢,老夫人你可要好好的賞她�!�
“這自然是要的,雖說兒媳你自己生不出,可若是……”老夫人高興的表揚還沒有說完,正為得到老夫人歡喜的蘇眉卻覺得腹中傳來一陣絞痛,口中驚呼了一聲,接著額頭就開始有汗珠沁了出來,身子弓起,抱著腹部尖叫道:“我的肚子……”
聽到她的尖叫,云卿鳳眸驀然轉(zhuǎn)冷,好戲終于開幕了。
謝氏首先看到蘇眉的表情,暗里皺了皺眉,一回府中又開始做戲,這回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陳媽媽則最先發(fā)現(xiàn)蘇眉不對勁,這次回來蘇眉也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養(yǎng)身子生孩子,不瞎折騰了,她從小看著蘇眉長大,最是熟悉她的一舉一動,她臉上的痛苦根本就不是裝的,連忙問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媽媽,我不知……道,肚子好疼啊……”蘇眉人已經(jīng)縮成了一團,倒靠在羅漢床的柱腳,雙手摸著腹部,眼眉皺的緊緊的。
老夫人離她最近,可以清晰看到額頭上不斷冒出來的汗珠,臉色一沉,瞪著謝氏道:“還不快讓人去請大夫,越快越好!”
望著眼前這一切,水姨娘眼底閃過一抹笑意,站起來卻面色焦急道:“這都四個月的胎了,怎么好端端的會疼呢,該不是吃錯什么東西了?”
本來就擔(dān)心大夫來的太慢的老夫人聽到她如此說,雙眸里布滿了焦急和擔(dān)憂,好不容易盼來了一個懷孕的,可千萬別出了什么岔子啊。
過了兩柱香的時間,外頭急匆匆來了一個大夫,他背著藥箱,被小丫鬟一路催著進來,令人意外的是,來的不止他一個人,后面還跟著一位年輕的公子,穿著圓領(lǐng)直裰碧藍色綢袍,長發(fā)束在了碧色的冠里,容貌溫和,正是耿佑臣。
看到他進來,眾人皆是一愣,這眼生的男子如何進來的,卻看見他對著眾人拱了拱手,“在下耿佑臣,是書院的夫子,今日剛巧也在大夫這里,聽聞是沈家有情,便前來特來拜訪的�!�
謝氏倒是聽說了今年書院來的新鮮事,一個永毅侯府的公子到了白鹿書院做夫子,想來便是眼前這位,于是對著他行禮。
耿佑臣抱歉的笑笑,“聽聞沈家小姐琴術(shù)不錯,見她未來上課,一心怕誤了她課程,便上門而來,還請老夫人,和沈夫人莫要見怪�!�
人都進來了,還有什么見怪的,謝氏客氣道:“哪里,倒是讓你煩心了�!北阏埶�,讓人上了茶水。
耿佑臣坐下后,目光便轉(zhuǎn)到了云卿身上,上次自知府院中見過一面后,便沒能再遇到她,看著她淺紅色的衣裙上艷麗的牡丹花瓣,如同風(fēng)卷殘花漂在她的裙角,即便是清淡如水的色澤,在她身上都能穿出繽紛艷麗,與那張白皙的面容形成鮮明的對照。
如今也不知道那東西在哪里,四皇子吩咐了不要驚動其他人,慢慢的尋找,時日方早,切不可因為動靜過大,將各派的眼目都吸引過來。
他先在沈府和柳府之間熟悉了,以后若是下手也方便許多,倒是這位沈家小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她似乎十分不喜歡他,看向他的目光也是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記憶中,他似乎從未得罪過她。
不過一個商賈之女,怎的有這種傲氣,看到他也沒什么格外的表示,到底是年紀(jì)還小吧。
云卿余光瞟了他一眼,只說不出的厭惡,大刺刺的到了她家中來,看著人家府中有事,還能坐下來,這個人還真不是一般的讓人嫌,他以為自己多有存在感。
云卿直接把他當(dāng)成空氣,邁步到了大夫那邊,蘇眉早已經(jīng)被婆子抬到內(nèi)房里小塌上,大夫正隔著手帕在把脈。
老夫人焦急的站在一旁,碧萍扶著她,也是滿心的擔(dān)憂,她們都將目光落在了還在繼續(xù)出著大汗的蘇眉身上。
水姨娘則拿帕子掩著嘴,靜靜的站在一旁,整個人安靜的和平時有些不同,過了一會,大夫?qū)⑹质栈亍?br />
老夫人迫不及待的問道:“肚子里的孩子怎樣?”
大夫抬頭望了她一眼,站起來拱手道:“府上這位女客胎氣大動,應(yīng)該是吃了什么燥熱的藥物,請問貴府可有給她吃什么滋補性的東西?”
蘇眉剛回來,到了府中還沒有吃過東西的,老夫人抬頭厲聲對著陳媽媽道:“你們住在莊子上,可有吃什么東西?”
陳媽媽也是一臉焦急,姑娘回府就靠肚子里的孩子了,平日里吃食很是注意,涼的,躁的,那是一點都不沾,“回老夫人,眉姑娘每日用膳都是奴婢親自檢驗了的,不可能有什么燥熱的東西�!�
“不可能!”大夫很肯定的說道,“根據(jù)她的脈象顯示,這東西吃下去的時間不久,是非常燥熱的東西!”
見大夫如此肯定,陳媽媽也細細的想了想,最后抬眼望了一眼蘇眉,才細聲道:“姑娘每日清晨還會服一碗安胎藥,可是這藥她都喝了兩個月了,不會今日才有事的!”
安胎藥?老夫人眸光閃了閃,對著陳媽媽道:“還不趕緊把那個藥拿上來給大夫看看�!�
陳媽媽立即應(yīng)了,出去喚了春巧去將剩下的藥包全部拎了進來,大夫接過藥包,拆開,隨意的看了一眼,然后露出大驚失色的表情,連聲喚道:“難怪啊,難怪�。 �
老夫人在一旁聽的焦急,望著他道,“大夫,這藥怎么了?”
大夫搖了搖頭,十分惋惜的喊道:“此藥本事安胎的溫補藥,對于孕婦最有養(yǎng)身的效果了,可是這其中的一味藥應(yīng)該是厚樸,不知這包里面怎么是配的肉桂了?肉桂是大躁之藥,孕婦喝下之后,極易流產(chǎn),這是那個大夫開的藥房,太不負責(zé)任了!”
肉桂味澀,為辛熱藥,一般都是磨成粉放在藥中,合理食用可以去寒濕,亦有“小毒”之稱,用量過大會引起頭暈、眼花、眼脹、眼澀、咳嗽、尿少、干渴、脈數(shù)大等毒性反應(yīng),不會開給孕婦喝的,而厚樸性溫和,乃消積食,護腸胃之用,兩者味道,外表都極為相似,可是藥性卻大大的相反。
眾人聞言,皆露出了震驚的神色。唯有云卿淡淡的望了一眼那大夫,又看看他手中的藥包,嘴角微微的勾起,淡不可察的笑了一笑。
望著大夫手中的那一小包藥粉,陳媽媽拼命搖頭道:“不可能的,這藥是我親自抓的,大夫明明開的是厚樸,怎么會是肉桂,不可能!”
大夫卻面露不虞,皺眉道:“我是大夫,厚樸和肉桂的區(qū)別我如何不知道!你若是說不可能的,那她的肚子疼是如何來的?”
是啊,姑娘今晨吃的東西都過了她的手,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這碗藥了,陳媽媽頓時不知如何是好,滿臉急色,跪下來道:“老夫人,這個藥是奴婢親手從藥鋪里抓來的,奴婢從小伺候姑娘,不可能會在藥中動手腳,加上這等東西來害姑娘的!”
云卿在一旁看著,一語不發(fā),目光落在大夫拿著的肉桂粉包上。
老夫人深呼吸了一口,忍住怒意,望著跪在地上的陳媽媽,厲聲道:“這個藥除了你,還有誰碰過!”
陳媽媽這才想起來,方才她實在是太急了,忘記這藥是另一人熬的,連忙道:“這熬藥的事情,一直是春巧做的�!�
“春巧?快讓她進來!”竟然敢在藥中下手,要害掉她沈家的子孫,絕對不可以!
王嬤嬤對著外面的兩個婆子一使眼色,過了一會,她們就扭了一個穿著翠綠色襖子的丫鬟進來。
“你們干嘛抓我,干什么抓我!”春巧身子一扭,一下掙脫了兩個婆子的手,大聲的辯解道。
王嬤嬤老臉一沉,對著春巧就是一巴掌扇過去,“看到老夫人還不跪下,在這叫叫嚷嚷的沒一點規(guī)矩。”
春巧被這劈頭的一巴掌扇得頭發(fā)掉落了幾許,這才跪下來道:“奴婢見過老夫人,不知道老夫人拉著奴婢過來有何事?”
水姨娘這時才緩緩開口道:“眉姑娘今早上喝的安胎藥,可是你熬的?”
春巧點頭道:“是的,每日的藥都是由奴婢熬好了送給眉姑娘的。”
“那你知道不知道這個安胎藥里面的厚樸粉被換成了肉桂粉?!快說,是不是你做的!”水姨娘冷厲的對著春巧喝道。
春巧抬頭看了她一眼,眼底閃過一道暗色,隨即臉色蒼白的搖頭道:“奴婢沒有,奴婢沒有……”
老夫人看著她滿臉的驚惶,眼底還有著閃閃爍爍的躲閃光芒,頓時知道眼前這個丫頭有不妥,高聲問道:“你到底說不說,蘇眉藥中的厚樸是不是你替換的,要是不老實交代,我等下就讓老爺遞了帖子,直接將你送到知府衙門里去!”
一聽到要送官府里去,春巧臉色唰的變成雪白,跪在地上猛的磕頭,“老夫人,你饒了奴婢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沒想到竟然是春巧給藥掉包的,陳媽媽看著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蘇眉,她對蘇眉是有真感情的,加上這次本來就是要靠著蘇眉肚子的孩子,兩人才能回到沈府,沒想到奸細竟然出在自己的身邊,頓時來了火氣,抓著春巧劈頭蓋臉的就打了下去,邊打邊罵道:“你個賤蹄子,夫人送你到姑娘身邊伺候她,你竟然敢動這樣的心思,是不是看著姑娘被打發(fā)在莊子上,就以為好欺負了,還暗地里將藥換了,想要謀害肚子里的孩子,看我不打死你!”
春巧也不是甘心挨打的,可是她畢竟是嬌養(yǎng)的丫鬟,比起陳媽媽的力氣來,她一還手,就被陳媽媽更厲害的打回來,其中一下還揍在了眼睛上,頓時眼圈發(fā)了青,疼得眼淚直流。
望著眼前亂成一團的人,王嬤嬤皺眉,大聲喝道:“夠了,再打把你們兩個都拉出去打板子了!”這一下,兩人才停了手,老夫人的臉色卻是更加沉了沉,她剛才可是沒漏聽,春巧是謝氏安排過去的丫鬟,微瞇著眼皮松垂的眼,看著春巧,沉聲道:“你為什么要害蘇眉肚子里的孩子!”
重點來了!
云卿冷冷的一笑,等著春巧的下文,但見她眸光與水姨娘飛快的交接一瞬,然后怯弱的開口道:“因為奴婢不想要有人在奴婢前面生下孩子�!�
水姨娘聞言臉上帶著一抹諷笑,“春巧,你這話實在是太荒謬,就憑你一個通房,莫說在府中你本來就算不得得寵的,又去了莊子里,根本就看不到老爺,你讓眉姑娘的孩子流掉了,豈不是更加難以回府了,難道說你想在莊子里呆一輩子,還是說,你以為打掉了眉姑娘的孩子,就能除掉威脅,保住你在沈府里的地位?”
水姨娘一番話,明著是在指責(zé)春巧癡心妄想,蠢笨如豬,可是暗里,則是在告訴老夫人,這個孩子的出生,對誰才是真正的具有威脅性!
春巧聽了以后,頭拼命的搖著,雙手交叉揮舞,否認道:“沒有,沒有,奴婢沒有這個膽子,沒有……”
老夫人恨恨的看著春巧,腦中卻是思索,以春巧一個通房丫鬟的位置,又被發(fā)配到了莊子上,她如何要去下手除掉蘇眉的孩子,只有蘇眉的孩子保住了,日后蘇眉被接到府中,她才好跟著回來,若是打掉了,只怕一生都只能在鄉(xiāng)下呆著了,而除掉這個孩子的最大得利著是誰,如今府中只有一個人最怕人在她前頭得了兒子,那個人就是謝氏!
老夫人猛的抬起頭來,雙眸中蘊的怒火,咬牙道:“是不是夫人讓你這么干的?”
春巧愣了愣,露出被人發(fā)現(xiàn)秘密的神色,然后飛快的搖頭道:“老夫人,沒有啊,夫人沒有要我這么做,你千萬不要懷疑夫人,都是奴婢的主意,是奴婢將藥換了的,夫人沒有暗地里吩咐我這么做……”
這么說,誰還聽不出來里面的貓膩,老夫人臉皮氣的發(fā)抖,高喝道:“謝氏在哪里?”
“前廳來客,夫人正在招待。”碧萍小聲道。
“她倒是有閑心招呼客人!”老夫人轉(zhuǎn)頭對著大夫,聲音柔和了些許,道:“還請大夫你開藥,一定要保住她肚子中的孩子�!�
大夫點頭道:“在下自然會盡力!”
老夫人這才點點頭,讓碧萍留在這里照看,由碧菱扶著往前廳里去,王嬤嬤,陳媽媽,春巧,云卿,水姨娘都跟在身后。
水姨娘暗暗一笑,謝氏啊謝氏,就看這次你能不能好運氣的逃脫了,老夫人這架勢,可是要好好的審你了。
雖然不知道那個蘇眉肚子里的究竟是男是女,可是老夫人早就當(dāng)成了孫子來看,這次要不能扳倒你,那真是你運氣好到逆天了!
謝氏正在外招呼著耿佑臣,聽到老夫人喚她,便要站起來,誰知道從內(nèi)室里嘩啦啦的走出來一大群人,耿佑臣站起來便要行禮,老夫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對著謝氏罵道:“你個黑心婦人,枉我剛夸你善心厚德,原來你竟是個白眼狼,嫁到我沈家來不會生兒子也就罷了,還讓丫鬟下手害了我的孫子!今日若是不休了你,我就不姓余!”
謝氏完全不知道里面發(fā)生了什么,老夫人一出來對著她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若是平日在家中她也就想習(xí)慣了,可是今日這里還站著外男,老夫人是一點情面也不給她留,還說出了‘休’字,薄薄的臉皮立即脹的緋紅,兩只眼圈紅了起來,啪噠跪下來對著老夫人道:“母親這樣說兒媳,什么下手害您的孫子,兒媳從未做過這等虧心的事情,今日受母親指責(zé)也半點都不知為何,還請母親明示!”
平日里軟綿綿任她拿捏的謝氏竟然敢用這樣生硬的語氣和自己說話,老夫人手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喊道:“給我拉了春巧那個丫頭出來,讓她說說,究竟是誰指使她做的!”
春巧從后面撲過來,聲淚俱下,對著謝氏磕頭道:“夫人,奴婢什么都沒跟其他人說,奴婢什么都沒說,這都是奴婢一個人的主意,是奴婢一個人的主意!”
謝氏一聽春巧所言,眼眸睜得大大的,氣的胸口氣血翻騰,一股暈眩之意,涌上了腦中,食指指著她,氣衰道:“你……你……胡說什么……我何時讓你做了什么?”
春巧像是被她嚇到了一般縮了縮肩膀,埋著頭拼命搖頭,“夫人說沒有,就是沒有,都是奴婢自己做的,夫人千萬不要生氣,奴婢一個人都承擔(dān)了�!�
此時眾人的注意力都到了謝氏身上,看她雪白的面色,發(fā)抖的雙唇,只以為她是被揭穿后的膽怯之色,暗道沒想到夫人平日里慈眉善目的,原來這樣的狠心。
李嬤嬤扶著昏昏欲倒的謝氏,兩眼噴得出火來,“春巧你胡說八道什么,小心等下讓人擰了你的嘴!”
水姨娘更是添油加醋道:“李嬤嬤好大的派頭,老夫人和夫人都在這里,你想擰了春巧的嘴,是要讓春巧閉嘴,將實話吞下去嗎?你今日便說出來,有老夫人在這里給你撐腰,你盡管說實話!”最后一句,她是轉(zhuǎn)頭對著春巧說的。
春巧抬起淚水漣漣的臉,看了一眼水姨娘,又轉(zhuǎn)到了老夫人身上,此時老夫人已經(jīng)坐到了羅漢榻上,沉聲道:“你盡管說,若是說出實話,我保你不死。”
得了這句話,春巧才擦了擦眼淚,又怯怯的看了一眼謝氏,開口道:“多謝老夫人護佑,事情是這樣的,前幾日夫人到了莊子上,便悄悄的使了琥珀來與奴婢說話,說夫人現(xiàn)在自己沒有兒子,也不希望其他妾室通房生下兒子在她前面,搶了長子的位置,讓奴婢悄悄的將安胎藥里的藥粉給換了�!�
“你胡說!”琥珀此時也怒了,她什么時候做了這等的事情。
春巧絲毫不懼的看著她的臉龐,認真道:“我沒有胡說,當(dāng)時你說藥還沒準(zhǔn)備好,為了避免人發(fā)現(xiàn)你直接將藥給我,故意第二天使了個小丫鬟提著藥去莊子的大廚房拿藥罐,讓我拿著一包夫人的藥候在那里裝作與小丫鬟撞上,用我拿著的藥,替換肉桂粉�!彼D(zhuǎn)過頭對著老夫人哭訴道:“老夫人,奴婢本來是不肯的,可是琥珀說若是奴婢不照做的話,就讓人在莊子偷偷的弄死奴婢,反正那里偏僻,又沒有人知道,死一個兩個人的根本就不會有人注意到,奴婢是實在沒有辦法才這么做的!”
水姨娘捂著嘴,驚訝道:“當(dāng)時只有你們兩人,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嗎?”
春巧搖了搖頭:“這事琥珀說要保密,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不過,奴婢記得那個小丫鬟是夫人院子里的墜兒,當(dāng)時就是她拿了藥去的廚房,老夫人不相信可以盡管將她叫來問問,是不是那日琥珀讓她提著藥去大廚房拿藥罐的?”
“去把那墜兒叫來!”老夫人一揮手,立即有人下去傳喚墜兒。
過了片刻,外面便進來一個還未留頭的小丫鬟,見了老夫人先跪下來行禮,然后再將那日的事情說出來,“那日琥珀姐姐說夫人的安神湯要熬了,可是帶去的紫砂罐剛好摔壞了,便提了一包藥,讓奴婢去廚房找藥罐,回來的路上奴婢不小心撞上了春巧姐姐,當(dāng)時她手中的確也提了個和奴婢一模一樣的藥包。至于其他的,琥珀姐姐沒有說什么�!�
她說完,屋子里的氣氛更加的凝重起來,她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實事求是的將那日的事情說出來,可是落在了老夫人和其他人的耳朵里,就成了另外一番意思。
話到這里,琥珀終于明白了,一開始就有人挖好了陷阱,等著她和夫人跳了下去,那個紫砂罐會打壞也不單單是意外,她是拿著藥讓墜兒去大廚房拿藥罐了,可是她并沒有拿什么肉桂粉包來替換,也沒說過要將眉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謝氏氣的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她何曾想到會有這么一局,一張臉青白交加,李嬤嬤厲聲對著春巧道:“春巧,人在做,天在看,夫人對你一向不薄,你怎么能說出這樣違心的話來,幾時夫人曾做過這等子害人的事情!小心老天打雷,將你劈成兩半!”
“你給我住嘴!”老夫人一拍身邊的矮幾,對著李嬤嬤厲聲喝道:“你一個奴才在我面前說什么話,平日里是囂張跋扈慣了,竟然還敢嚇人,都是謝氏慣出來的膽子,一個敢害我孫子的毒婦,身邊也沒有好人!來人啊,將李嬤嬤給我拉出去打四十大板,告訴她什么是主,什么是奴!”
李嬤嬤是謝氏的乳娘,從小就在她身邊,兩人情誼不一般,此時老夫人說要拉了李嬤嬤打板子,簡直就是直接打謝氏的臉,謝氏咬緊牙關(guān),強撐著一口氣站了出來,雙眸堅定的望著老夫人道:“李嬤嬤只是為兒媳說句公道話,母親怎么單憑春巧一個奴婢的話,就斷了我的罪!”
水姨娘看著這樣的場景,眼內(nèi)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開口道:“算了,老夫人,我看夫人也不是故意的,畢竟這么多年她都沒有生下嫡子,眼下看到眉姑娘有了,自然是心急了一點,這是人之常情,還望老夫人你恕罪�!�
話是說的漂亮,求情是假,定罪是真,非但沒有撲了老夫人的火氣,反而讓她更加氣怒。
云卿站在一旁,將這一場大戲看到了最**,將一切都看得明白,唇畔劃過一絲淡淡的冷笑,目光在春巧和水姨娘的面上轉(zhuǎn)了圈,開口道:“祖母,孫女有幾句話要說�!�
19
形勢大反轉(zhuǎn),水姨娘被打
“你還想說什么,幫你這個心狠的娘狡辯嗎?!”老夫人怒氣沖天,望著云卿的雙眸中似有火焰噴出,將她和謝氏都焚燒了才甘心,竟然敢謀害她的孫子,其心之狠,如同蛇蝎!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云卿的身上,她們都想看看,在證據(jù)確鑿的時候,她還能說出什么來!
水姨娘看著云卿站出來,心頭劃過一絲喜悅,她出來也好,只要她幫著謝氏說話,老夫人自然會覺得沈云卿也一樣討厭,將謝氏和她一起趕走,日后沈府便是她的天下了。
云卿淡淡的一笑,面色不見半點慌亂,走上前對著老夫人福了福道:“祖母,云卿昨日也撿到一個藥包,想要大夫檢查一下,究竟是何藥�!�
這個時候檢查什么藥,眾人都心覺奇怪,老夫人更是皺著眉頭道:“這個時候,別以為你胡鬧就能轉(zhuǎn)移重點�!�
轉(zhuǎn)移重點?她完全用不著,云卿對著青蓮點點頭,青蓮從袖中拿出一個藥粉包來,呈在手心里。
碧菱一看那藥粉包,便皺了皺眉,水姨娘更是奇怪道:“這個不就是那個肉桂粉嗎?”她朝著謝氏古怪的看了一眼,然后咯咯笑道:“剛才夫人不說沒有拿過什么肉桂粉嗎?這下可從小姐身上掏出來的……很奇怪呢!”
云卿冷笑一聲,“水姨娘,你那張嘴現(xiàn)在可別亂急著咬人,到時候咬了自己,就不要哭得難看了!”
這話可是意有所指,水姨娘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又立即反駁道:“你亂說什么,這藥粉看起來就和眉姑娘喝的安胎藥里面的藥粉一樣�。 �
“究竟是不是,讓大夫來評斷吧!”云卿莞爾一笑,對著老夫人道,“祖母,既然要定娘的罪,如今我從身上掏出了證據(jù),你讓大夫來評斷下,會更有說服力的!”
老夫人斜眼望著一旁滿臉不服的謝氏,冷哼道:“哼,去,把那大夫叫出來,讓他看看這藥包里面究竟是什么!”
碧萍帶著大夫一起從內(nèi)屋里走出來,青蓮便將手中的藥包交給了大夫。
老夫人道:“請你看看,這里面的是肉桂粉嗎?”
那大夫眼眸閃了閃,和水姨娘在半空中飛快的交接了一下,然后拿起那包藥粉看了看,又翻查了幾眼,然后轉(zhuǎn)過頭來看著老夫人,十分肯定的說道:“回老夫人的話,這個也是肉桂粉�!�
云卿笑盈盈的望著他,輕聲道:“大夫可要細細看看,這是不是肉桂粉?”
被那雙華貴的鳳眸凝視著,大夫莫名的有些驚惶,他又拈起一點,看看,聞聞,然后十分肯定的道:“此包藥粉就是肉桂粉,和里面那安胎藥中的藥粉,氣味,色澤都一模一樣,我絕對沒有看錯!”
“噢,大夫真是好技藝,如此拈一拈就能區(qū)分出厚樸粉和肉桂粉,可是不才小女子前段時間翻閱醫(yī)書,卻恰好知道,若是要區(qū)分厚樸粉和肉桂粉,單單靠色澤和氣味還是難以分出來的,就連行醫(yī)多年的大夫,都要嘗上少許,才能肯定其中的區(qū)別,真不知道大夫您原來是揚州的杏林高手,真是云卿孤陋寡聞了!”云卿上前一步,正面對著大夫溫柔的笑道。
糟糕了!這還碰巧遇見個懂藥的!大夫額頭上開始有汗冒出,望著手中那一包藥粉,急思對策,他被人請來作證,就是要證明這個藥包里面就是肉桂粉,那個人已經(jīng)說好了,東西她會動好手腳的,屆時他就只要裝模作樣的說出是什么就夠了,其他的事情他完全不要插手!
為何如今又多了這么棘手的事情!肉桂粉和厚樸粉的確要嘗嘗的,可是這種知識一般人哪里會知道,他頓了一頓,思忖道:反正這屋中的人也沒幾個懂藥的,方才的形勢他也看明白了,這個少女的母親正是被對付的對象,只要他咬死藥粉是肉桂的,又能如何,于是抬頭辯道:“小姐說的沒錯,但是在下行醫(yī)多年,還是能辨出其中的區(qū)別的�!�
老夫人見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又見孫女滿臉的從容鎮(zhèn)定,那大夫卻有慌忙之色,不禁的起了疑心,到底這藥粉是不是肉桂粉,若不是,就罰謝氏一人好了,孫女還是沈家的骨血,雖是個女的,如今家中也就這么一個血脈了,深呼吸了一口氣,道:“去請回春館的齊大夫來�!�
齊大夫便是上次給謝氏把脈的那位,他經(jīng)常來沈府給老夫人檢查身子,老夫人對他的醫(yī)術(shù)比較放心,這次也不知道怎么請的這位眼生的。
誰知外面很快就傳來了腳步聲,一個小丫鬟進來傳話說,齊大夫已經(jīng)到了門前。
這可真是瞌睡的遇上枕頭,老夫人來不及問究竟是誰讓他來的,喚人將他快點請進來。齊大夫進門先給老夫人和謝氏行禮,然后就看到站在屋中這個大夫,拱手道:“黃大夫�!�
那黃大夫心頭不知怎么的,總覺得今日來賺這一筆錢卻是危險的很,看著手中的藥粉如同拿了一包火藥一般。
云卿見他來了,上去施禮道:“齊大夫,黃大夫手中拿的那包藥粉,你可否看看究竟是何藥?”
齊大夫點點頭,將藥箱遞給身后的小丫鬟,接過那包藥粉,他并不像黃大夫那樣只是聞一聞,而是用手捏起一點,在指尖摩挲,接著又用舌尖點了點藥粉,細細的嘗了嘗味道,直過了小半盞茶的功夫,才慎重的抬起頭來看了眼黃大夫。
水姨娘心頭劃過一絲喜悅,挑眉問道:“齊大夫,這藥粉包里的可是肉桂?”
齊大夫?qū)⑺幏郯�,回道:“這藥包里的是肉桂?”
聞言,水姨娘心頭大喜,連忙道:“看來兩位大夫都查出這里面是肉桂粉了,”她抬頭對著謝氏道:“姐姐,你也別太心急了,不就是懷在你前頭嗎?這么多年……”
“水姨娘,你也太沒規(guī)矩了,大夫的話還沒說完,有什么幸災(zāi)樂禍的話,還是等到結(jié)果出來再說吧!”云卿語氣冷硬的打斷水姨娘的話。
水姨娘眉頭一皺,冷笑道:“齊大夫剛才明明說了就是肉桂粉……”
“慢著!”齊大夫打斷了水姨娘的話,拱手道:“可能水姨娘誤會什么了,根據(jù)在下多年行醫(yī)的經(jīng)驗,這藥包中的應(yīng)該是厚樸粉才對�!�
屋中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怔,老夫人面色都劃過一絲怪異,“齊大夫,剛才黃大夫說這是肉桂粉?”
齊大夫低頭道:“在下只是根據(jù)在下的經(jīng)驗判斷,這是厚樸粉�!�
齊大夫的醫(yī)術(shù)在揚州頗有名氣,否則老夫人的身體也不會交給他調(diào)理,其實心中對于他的診斷比黃大夫的信任的多,只見老夫人眼珠在黃大夫臉上游走了一圈,目光里盡是懷疑。
謝氏此時也稍許好了點,看著齊大夫診斷出女兒身上的藥粉包是厚樸粉,頓時底氣也出來了,開口道:“怎么,水姨娘,你剛才還不是說這是肉桂粉的嗎?現(xiàn)在為何又不出聲了?”
水姨娘瞟了一眼站在身旁的黃大夫,滿臉憤憤,轉(zhuǎn)過頭來又皮笑肉不笑的,美艷的面上帶著一種刻薄,道:“剛才是大夫診斷的,婢妾便以為是的了,可是不是肉桂是厚樸,更讓人懷疑啊,豈知那藥粉是不是你們替換下來的啊!”
云卿失笑,水姨娘這張嘴倒是厲害,她不慌不忙道:“既然黃大夫這包藥能檢查錯了,那里面安胎藥里的藥粉也許也會檢測錯了,不妨一起拿出來看看�!�
水姨娘絲毫不在意的捂著嘴道:“大小姐倒是謹慎,說的也是,那便讓人將安胎藥再拿出來檢查看看吧�!闭f完,看著跪在地上還捂著臉在哭泣的春巧,暗中冷笑,這藥她早就讓人買了肉桂粉帶給春巧全換了,就算再換一百個大夫,安胎藥里面也只會是肉桂!
碧蓮從里面將剛才那一串的安胎藥拿了出來,齊大夫又細細的看了以后,默不作聲,水姨娘滿臉得意,“你就直接說這里頭是什么東西吧,就算是肉桂粉也沒什么,不要猶猶豫豫的了�!�
這一次,齊大夫卻是抬頭看著黃大夫,指著手中的藥粉問道:“方才你診斷里頭的是何東西?”
黃大夫此時已經(jīng)沒有了開始的把握,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是肉桂粉�!�
齊大夫眼底閃過一絲不屑,搖了搖頭,將那包藥粉拿出來道:“黃大夫,本草中有記載,肉桂氣芳香而味澀,厚樸則味辛,兩者外觀相似,藥性則大不同,你在揚州行醫(yī)也有兩年,若是有嘗的話,因是可以認識的。這藥包中的是厚樸粉,絕不可能是肉桂粉!”
水姨娘搖頭否認,赤金的步搖甩在她的臉頰,發(fā)出叮叮的響聲,“不可能,這里面一定是肉桂粉!”
“在下行醫(yī)數(shù)年,從八歲在藥行做學(xué)徒開始,手中過藥無數(shù),若是厚樸和肉桂也分不清楚,豈能在揚州回春館內(nèi)坐堂行醫(yī)!還望水姨娘莫要開口胡言!”齊大夫見有人侮辱他的專業(yè)性,一張和氣的臉也板了下來,他絕不允許人砸了他的名聲。
“黃大夫,你雖不是什么名醫(yī),也是坐館的大夫,不要被他壓迫了,快說,這里面的到底是什么!”水姨娘滿心的自信,那藥包里面的不可能是厚樸。
黃大夫收了她的錢,一心想著事情早做好了,里頭一定是肉桂,也沒有嘗,此時被齊大夫那錚錚的聲音嚇得身子發(fā)抖,強撐著一口氣道:“對,齊大夫,你不能因為是回春館的大夫,就仗勢欺人!”
“仗勢欺人?”齊大夫聞言怒極反笑,拿著一包藥粉指著大門道:“黃大夫,既然你如此說,那今日咱們就上官府去看看,看這包藥粉究竟是肉桂還是厚樸,若是我說錯了!我立即收拾包袱再不從醫(yī),若是我對了,那你就是行醫(yī)欺人,如此,你干還是不干!”
他的聲音非常大,震得黃大夫半晌不能言語,其實他心中已經(jīng)知道齊大夫的診斷肯定是正確的,這藥包里面的若不是厚樸,齊大夫斷不會說上衙門之言,他去了官府,一旦被安上個行醫(yī)欺人的罪名,此生就再別想做大夫了,雖說水姨娘給了他一錠金子,可是那金子也只夠一時,若不行醫(yī),家中母親幼兒下半生如何,頓時臉色灰敗,拱手道:“在下學(xué)醫(yī)不精,診斷有誤,愧對諸位!”說罷,一手搶過藥箱就急急的跑了出去。
云卿望著他逃荒般的背影,冷笑不已,她早在外頭安排了婆子守候,想要逃沒那么容易!
水姨娘張口想要跟黃大夫說話,見眾人眼中都露出鄙棄的神色,又忍住了喊聲,臉色頓時變化了十幾種,目光落在那堆藥粉上,一下就出口反對道:“齊大夫,你是不是被誰人收買了,所以硬是將里面的肉桂粉說成是厚樸粉!”她還是不死心,這樣好的機會,怎么可以浪費了!
“莫要以己之心度人,水姨娘�!痹魄湫α诵�,臉上露出一絲譏誚,“水姨娘,你聽到安胎藥里面的藥粉是厚樸之后,好像很失望的樣子呢?”
“沒……我哪有……”水姨娘驚慌的連‘婢妾’都忘記自稱了,盯著春巧道:“明明是春巧說換了的,我只是覺得奇怪,夫人都讓她換了的藥,怎么會又是厚樸……”
“是啊,當(dāng)初夫人就是要讓奴婢去換成肉桂的,奴婢也不知道里面為何是厚樸!”春巧此時也不假裝哭泣了,跪在地上抬起頭來,滿臉的大驚失色,她明明按照吩咐,將里面的藥粉全部替換過來了,為何里面還是厚樸?
云卿淡淡的笑著,鳳眸如同白霜凝結(jié),帶著森涼的寒意,“春巧,你真的對夫人太忠心了,若是一般人聽到這里面的藥沒有被換,肯定是高興自己的罪名被洗脫的,畢竟謀害府中子嗣的罪名不小,你卻一直在大聲的告訴其他人,就算里面是厚樸粉,夫人也讓你調(diào)換過肉桂粉呢,如此忠心耿耿,真是與眾不同呢�!�
她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早在春巧鬼鬼祟祟撞了墜兒的那日,云卿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在問過墜兒春巧當(dāng)時手上有沒有拿東西,得到也同樣拿著藥包這個信息后,她便覺得其中有古怪,讓青蓮悄悄跟在了春巧后面查看她的舉動,發(fā)現(xiàn)她在換藥的時候,立刻就將里面被調(diào)換的藥粉又換了回去。
春巧未曾想到這一點,身子陡然的一涼,看著大小姐那雙明如燦陽的鳳眸,只覺得內(nèi)心所有的一切都被她看透。
“春巧,你還不如實說出,這藥究竟是怎么回事!”謝氏厲聲喝道,這個春巧,以前留在府中就去勾引沈茂,開臉做了通房后又蠢蠢欲動,接著蘇眉的事,謝氏好不容易將她弄了出去,她竟然還在外面弄這些下三濫的東西,還誣賴是謝氏指使,她就不相信,僅憑著一個丫鬟,敢做出誣陷主母的大膽舉動,這背后一定有人指使,而這人……
謝氏抬眸,目光狠厲的盯著水姨娘,只有這個女人,才喜歡在后面挑撥。
春巧此時還是死鴨子嘴硬,抬頭看著謝氏道:“夫人,這都是你指使的,是你讓奴婢在藥里下了肉桂粉的……”
云卿看著她那副寧死都要誣陷謝氏的模樣,倒是奇怪水姨娘究竟許了她什么好處,她竟如此執(zhí)著,既然這么忠心耿耿的想死,她就給她去死,她輕輕一笑,對著春巧道:“春巧,莫說是不是夫人指使的,你硬要攀扯上夫人是以為自己還可以有一條生路嗎?陷害主子,誣陷主母,你可知道是什么罪,即便今日夫人被誣陷了有罪,作為下毒謀害了沈家子孫的你,也是沒有活路的,難道你認為有人還能保住你嗎?”
“保住她?!”老夫人首先一個出言反對,恨聲指著春巧道:“哼,休想!且不論主使是誰,這個下藥毒害我孫子的賤蹄子是一定要死的!”
云卿說的話,其實正中春巧的心思,水姨娘當(dāng)初讓人傳話給她,便是說用此事將謝氏扳倒了之后,水姨娘是老夫人的親戚,只要懷孕肯定能扶正,到時候就將春巧抬成姨娘,享受榮華富貴,而老夫人是水姨娘的遠方嬸娘,水姨娘為她開口說話,頂多是挨點板子,沒有其他事情的。
誰知,如今老夫人發(fā)話了,怎樣都不會放過春巧,她立即慌了,望著水姨娘道:“姨娘,你當(dāng)初和婢妾是這樣說的,你是說只要奴婢按照吩咐去做了,害死了眉姑娘肚子里的孩子,賴到夫人頭上,只要夫人被休,大小姐也會連帶被討厭軟禁起來,到時候家中就是你獨大,就算老夫人遷怒與我,你會替我求情的!”
此言一出,眾人面面相覷,臉有驚色,她們怎么也沒想到,這藥是水姨娘讓換的!實在是劇情大轉(zhuǎn)換啊!
水姨娘神色慌張,怒喝道:“春巧,你不要隨便亂說,這藥明明是夫人讓你下的,你要求就要求夫人�。 �
豈料她這般暗示,春巧都不再聽她的,爬到了她的腳下,大聲哭道:“水姨娘,你讓我換了那個藥粉的,為何現(xiàn)在卻不再護著我,要是早知道要被打死,我怎么都不會幫忙的……”
水姨娘一慌,連忙沖上前對著春巧的嘴巴就是啪啪啪啪的連續(xù)扇了六個巴掌,打的干凈利落,直將春巧打的兩眼昏花,嘴里牙齒都松動,流出了血來,咬牙罵道:“你知道夫人勢大,便來誣陷我一個小小的姨娘,想來保住自己,真是聰明過頭了!”
說完,便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哭道:“嬸娘啊,水兒是你從小看著長大的,從小就單純天真,怎么會有如此的心思,這賤人一定是見藥粉不知怎么換了,就為了保住夫人,將藥粉賴在我的身上啊……”
老夫人坐在羅漢床上,看著她哭的淚流滿面的樣子,心中氣怒,她已經(jīng)知道這其中的彎彎道道,定然是自己這個不成事的姨侄女暗地使的絆子,想要借除了蘇眉的事情,讓自己逼沈茂休了謝氏,可是如今反而弄巧成拙,被當(dāng)著眾人揭了老底。
好在還聰明,會將春巧的指責(zé)賴了下去,既然今日這事要找個替罪羊,那就找了謝氏吧,反正一個總是不生孫子的媳婦,她也早想換掉了。
聽著水姨娘哭聲一句接一句,叫冤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云卿卻笑了起來,冷眼望著老夫人面色的轉(zhuǎn)換,最后停在了謝氏身上,眼底露出一絲肅殺,竟然還想欺負娘!
她搶先一步,對著水姨娘道:“嘖嘖,姨娘啊,若不是我看到了證據(jù),此時一定也被你說的一番話相信了,可惜你留下的漏洞實在是太多了……”她輕輕的拍了拍手,只見門簾后方推推搡搡進來了兩個人,第一個正是逃走的黃大夫,此時那黃大夫就被兩個粗壯的婆子抓住手臂,扭送了進來,押在旁邊站好。還有個粗使婆子模樣的人,也被扭送了進來。
瞧著這樣的架勢,水姨娘連哭聲都忘記了,定定的望著兩個人,滿臉從青到白,從白到紅,從紅到青,變化的精彩紛呈。
云卿冷冷一笑,轉(zhuǎn)頭對著黃大夫道:“既然剛才黃大夫你說了醫(yī)術(shù)不精,連肉桂和厚樸都分不清楚,若是以后給病人開藥的時候,將砒霜看成了人參,那么害人可是不淺,我看還是要跟莫要再行醫(yī)了�!�
不行醫(yī),那怎么可以,黃大夫掙扎了一下,滿臉急色道:“我剛才不過是一時疏忽,以后再不會了!”
“一時疏忽?恐怕不是吧,大夫你剛才可是兩次檢驗,都沒有嘗一嘗藥粉的味道,如果是疏忽,不可能連最起碼的分辨方法都不知道,齊大夫,你說是不是?”云卿轉(zhuǎn)頭問齊大夫。
她自從跟著汶老太爺學(xué)醫(yī)一來,就知道醫(yī)術(shù)救人害人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情,她不相信黃大夫是真的不認識肉桂和厚樸的區(qū)別,只能是被水姨娘收買了,所以根本就知道藥粉包里面是什么東西,隨便的看上一眼就說了出來,這種人,現(xiàn)在可以幫著水姨娘陷害娘親,以后說不準(zhǔn)還能做出什么事情來!她絕對不會對他有一絲一毫的心軟!
齊大夫掃了一眼黃大夫,眼底都是鄙視,這里頭的貓膩若是他還看不出來,也枉他行醫(yī)多年了,冷聲道:“沈小姐所言極是�!彼钣憛捑褪怯盟鶎W(xué)的醫(yī)術(shù),來助人為紂的大夫了!
黃大夫知道這意思是打算取消他行醫(yī)的資格了,在大雍,做大夫簡單,可是要做一個坐堂大夫,是要經(jīng)過官府考核和登記的,坐堂大夫和行腳大夫有很大的區(qū)別,一來是得到官方承認的,可以開館行醫(yī),受到官府保護,二來也是對醫(yī)術(shù)的一種認可,醫(yī)館有了坐堂大夫,生意才會更好,他考了這么多年,前年才得了這個資格,如今若是被取消了,豈不是前功盡棄,他立即看著帶著哭腔道:“沈小姐,在下并非認不出那兩種藥的區(qū)別,實在是因為收了水姨娘給的一錠金子,我將金子還給你,求你不要對官府起訴!”
原來是給了一錠金子啊,云卿看了一眼氣悶不已的水姨娘,她以為自己設(shè)下了局完美無缺,沒有人能發(fā)現(xiàn)嗎?
水姨娘此時哪里容得了人將罪指到她的身上,立即尖聲叫道:“你胡說什么!”
“是不是胡說等下就知道了,水姨娘慌亂什么!”云卿淡淡一笑,“就算黃大夫胡說,春巧也不會是胡說的!”
“那個賤人,敢胡亂攀咬我,拉下去打死!”水姨娘眼見一個又一個的人將所有的證據(jù)指向她,慌亂的喊道,在她眼底,春巧本來就是要死的,就算不被老夫人打死,她也不會留著這么個禍害在!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云卿對著那個跪下的粗使婆子道:“你可看到了,水姨娘可沒打算讓你女兒做姨娘呢,你還是把剛才在后面說的話都老老實實的說了!”
那婆子正是問兒說過的管花園的馬婆子,她是春巧的娘,那日鬼鬼祟祟的出去買藥差人送去,也是得了水姨娘的承諾,會扶持她女兒做姨娘的,此時見水姨娘要打死自己的女兒,先前那些話都是假的,呲牙道:“好你個水姨娘,你開始怎么跟我說的,說是要讓我給春巧送話,只要她對眉姑娘下了藥,就扶持她做姨娘,現(xiàn)在你過河拆橋,想要打死她!我告訴你,沒那么容易!”
“我什么時候說過這樣的話!你個老狗,休要亂咬人!”水姨娘厲聲否認,她是橫慣了的,連謝氏都敢頂,何況一個婆子,罵完之后,又對著老夫人哭訴:“嬸娘,你可要幫幫我,一定要打死這幾個誣陷我的人!”
老夫人望著抱著自己腿在哭泣的水姨娘,雖說知道一切都是指著她來的,可是她也只能保住她,看著眼前這亂糟糟的一團,感覺都要腦溢血了,手指放在矮幾上緊緊握住,冷聲道:“春巧,馬婆子兩人陷害沈府孫子,將她們拖出去重打八十大板,再拉出去發(fā)賣了!”
那馬婆子是個潑辣的,看到自己和女兒被水姨娘沒過河就拆橋,也來了脾氣,抓住水姨娘的頭發(fā)就是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嘴里罵道:“你以為老婆子我是好騙的,你個臭姨娘,算的上什么好東西……”
水姨娘頭發(fā)被拽住,腦袋拼命的往后仰,兩只手狠狠的護著自己的頭發(fā),大喊:“老夫人,快救我,快救我……”
這亂七八糟的一下下來,碧萍實在是受不了,連忙和著碧菱兩人去將馬婆子的手拉開,誰料馬婆子的手勁太大,沒有扯開,反而打到了碧萍的臉上,弄的碧萍也來了脾氣,用力的一扯,馬婆子的手是拉開了,可是水姨娘的后腦勺上也被扯下了一大片的頭發(fā),尖叫如鳥!
老夫人更是煩的很,眼睛睜大,揮手怒吼道:“快點將這潑婦和她女兒拉下去,打,打死了才算!”轉(zhuǎn)而又吩咐道:“拿著我的帖子,呈到知府衙門,將這個學(xué)術(shù)不精的大夫送過去,免得繼續(xù)害人!”
立即有婆子將馬婆子和春巧拖著往外走,押著黃大夫的婆子也拉著他往外面走去。
眼看剛才還滿屋子的人一下就走空不少,云卿面容上卻流露出一絲冷漠的神色,望著老夫人,言語冰冷道:“祖母,你這是準(zhǔn)備將所有證人都拉走,將今日蘇眉被水姨娘換藥之事掩蓋下來,若是今日幕后主使是娘,你可還會如此輕描淡寫的掩蓋過去?”
020
謝氏發(fā)威,扳倒水姨娘
她本是想將此事推到春巧和馬婆子身上去就好了,誰知云卿不打算就此作罷,老夫人面色尷尬,掃了一眼坐在一旁一直紋絲不動的耿佑臣,道:“家中還有客人,稍后再說……”
客人?云卿眼眸不動,目光停在老夫人的面上,“這位客人已經(jīng)看完了全部過程,我想他也想知道最后的結(jié)果�!�
冷眼旁邊的耿佑臣見她們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存在,雖然沈云卿沒有望向他,到底是要等他的話,于是站起來施施然道:“我認為老夫人一定會給出一個公道的結(jié)果�!�
還真當(dāng)自己是什么貴客了,坐在人家家中,見發(fā)生了熱鬧的事情,紋絲不動的坐著不懂告辭,臉皮可真夠厚的。
老夫人哪里在乎他在還是不在,無非就是拿了他來做借口,將今日水姨娘之事揭了過去,此時聽到他這么不識時務(wù)的話語,臉色也有點難看。
云卿看著老夫人,淡然開口:“祖母,雖然娘親一直未曾給你生出了孫子來,但是這么多年,娘親一直都是兢兢業(yè)業(yè)的服侍著你,照顧著父親,打理好整個沈府,今日一事,孫女覺得很委屈,為什么一開始春巧指證是娘親指使的時候,你便說要休掉娘親,而當(dāng)事實揭開,是水姨娘所為的時候,你卻只是要說將春巧幾個受人指使的拉去頂罪?若是你和水姨娘親情可以將做下的惡事抵凈,那孫女也無話可說!”
她的聲音并不大,落在老夫人耳里卻如同雷鳴,她定定的望了一眼面前腰背挺直,面色肅正的孫女,又看了看伏在自己溪頭滿臉淚痕的水姨娘,不知如何開口,“既然春巧她們已經(jīng)處罰了……”
“祖母,若是你覺得證據(jù)和證人還不夠明確,還需要證人的話,孫女還可以給你找來藥店抓藥的老板,送藥去的馬夫,他們都可以證明此時究竟是何人指使的!”云卿面色十分冷淡,將老夫人要包庇的話語打算,她這一次根本就不打算再和祖母好言相說了,祖母是她的長輩,她要孝順不假,可是謝氏也是她的娘親,兩者相比起來,謝氏在她心中的分量,是要遠遠勝過于眼前這個是非不分,偏信偏袒的老夫人的!
這一番言論下來,老夫人知道今日這個孫女是鐵了心要整治水姨娘了,若是她想這么帶過去,恐怕是不行的……
云卿卻又接著道:“我知道水姨娘是您的遠方侄女,你心里想著多照顧她一點,可是她今日做下的錯事,并不是云卿想要針對她,而是她想除掉的是我們沈家的骨血,還想誣陷一家主母,而老夫人您還不過問,就此原諒了她,這不是變相的告訴府中的姨娘和下人們,沈家的骨肉就算在老夫人您的眼中也算不了什么,不過是拉了幾個替罪羊,就可以抵事的嗎?”
老夫人的心里受到了極大的沖擊,想起躺在里面的蘇眉,那肚子里可不是她盼了好久的孫子,被這個侄女下了藥害了,她差點就忘記這事了,當(dāng)時她便是被孫子的事氣的指責(zé)謝氏,后來不知怎的,就護著水姨娘去了,若說她是對謝氏有愧,絕對不是,是被云卿的一番話說醒的,若是府中下人有樣學(xué)樣,也去給懷孕的人下藥什么的,從此以后沈府就別想再有孫子了,整個府中的風(fēng)氣也會極為敗壞。就算想要整治,下人也會不服,拿著水姨娘的事情來作怪。
她瞇了瞇一雙眼皮下垂的眸子,看著水姨娘,眼底迸出兩道利光來,這個侄女,真是過分了!將還要裝可憐的水姨娘嚇得連忙松開手,在地上磕頭道:“老夫人,老夫人,婢妾知道錯了,婢妾知道錯了,求老夫人饒過婢妾!”
“水姨娘,你身為沈府姨娘,不為沈府著想妾不論,竟然還私自勾結(jié)下人,危害沈府子孫,此等罪行絕不能饒�。砣税 瓕⑺棠锢鋈ゴ蛩氖蟀�!”老夫人高聲呼喚。
謝氏在一旁微微咳了幾聲,面色孱弱,卻帶著一分嘲諷的笑意,“水姨娘作為一個主使,連春巧都是八十大板,她卻只有四十大板,婆母真是一點都不偏心�!�
她今日也是冷了心了,老夫人當(dāng)著下人和外人的面對著她毒罵,甚至說了要休了她,她一家主母的面子何以存在,平日里在府中怎么罰也是婆婆罰媳婦,她無可厚非,可是今日這等做法,她實在無法忍受,不能生兒子又不是她的錯,她在這兩頭做好人,替沈茂遮掩也就罷了,還說要休了她,這是對女子莫大的侮辱,故而說話也再不如往日那般溫順了。
這話傳入老夫人的耳中,她雖聽了不爽快,可想起剛才自己說要休了媳婦,對姨娘反而只有四十大板,便接口道:“打完后丟入祠堂,讓她好好的誦經(jīng)念佛,將《法華經(jīng)》抄寫一百遍,三個月后,觀其表現(xiàn),方可出來�!�
本來四十大板下來就會將人打個半死了,水姨娘還想開口求情,誰料謝氏開口嘲諷,老夫人又加了她的罪,這冰冰冷冷的祠堂呆進去,三個月后,只怕老爺都不記得她是什么樣子了,她不想呆在那里面啊,“老夫人,婢妾……”
水姨娘還想要開口求情,謝氏冷睨著她,“水姨娘,誣陷主母的罪是什么你自個兒清楚,看來你是嫌思過的時間太短了,覺得三個月實在太短,那便遂了你的心意,那就再加一個月,也剛好讓你冷靜冷靜�!�
這是謝氏在老夫人的面前第一次擺出當(dāng)家主母的威嚴,直接給水姨娘定罪,水姨娘著急的抬頭看著老夫人,滿臉乞求之色,“老夫人,你只要婢妾呆三個月的,她卻……”
她還想說謝氏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卻不知老夫人看到她已經(jīng)是覺得厭煩了,真是不知好歹,還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事,怎么說謝氏也是如今的當(dāng)家主母!今日她又理虧,自己給她定得已經(jīng)是最輕的,若是別人,哼……
老夫人擺了擺手,制止了她的話,別開臉不再看她,眉間帶著疲倦道:“事情就這么定了,你若是還要多說,就再將禁閉的時間翻倍!”
四個月翻倍就是八個月了,等于大半年都在祠堂里不能出來,水姨娘看老夫人帶著不耐的臉,立即噤聲,再不說話,跪在地上哽咽。這一次她可是真的傷心了,祠堂那地方不是那么好呆的,比起她的瑤花院,里面冷冰冰,陰森森,只有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條件差的可是百千里遠,還要在里面誦經(jīng),抄佛經(jīng),她最討厭這些東西,枯燥無味,無聊至極。
她覺得無聊至極,其他人已經(jīng)覺得她是幸運的不行,若不是老夫人護著,在其他府中有這種事情,只怕直接打包送回娘家都是有的!
老夫人說完后,便要站起來,王嬤嬤攙扶著她走到齊大夫面前,老夫人面露焦急道:“齊大夫,方才黃大夫給那有身子的通房看了看身子,說是無救了,你再給把脈看看如何?”
她到底還是掛念著蘇眉的肚子,本是心死如灰,這會子想起黃大夫被水姨娘買通,是個靠不住的,氣憤的同時又帶著希望,期盼著也是個誤診。
有病人齊大夫自然會看,便由老夫人帶著進去,又給蘇眉把了一會子脈。
而云卿也走到謝氏身邊,琥珀讓開了位置,云卿點頭笑了一下,走上前扶著謝氏關(guān)切的問道:“娘,你身子有沒有事?”
謝氏臉色雖白,但比之前氣的昏昏欲倒的樣子好多了,她微笑道:“娘沒事,走,進去看看那個蘇眉如何了?”
到了這個時候眾人才想起蘇眉的身子,待齊大夫把脈后,老夫人急切的問道:“究竟還有沒有得救?”
齊大夫點頭道:“她喝下的藥量并不大,雖燥熱只是引起了胎動,我開藥去了燥性,應(yīng)無大礙。”他說完,又看著安胎藥包道:“如果按照這藥包里面的同等劑量的肉桂喝下去,只怕是沒救了。”
陳媽媽聞言,立即道:“姑娘今日坐馬車回府的路上吐了兩回,應(yīng)該是那時將藥汁吐出來大半了!”那個時候她還滿臉的擔(dān)憂,打算回來之后,再熬上一副給蘇眉喝的,沒想到因禍得福,反而救了蘇眉和胎兒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