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掛在樹梢上的綠葉漸漸變黃，內(nèi)務(wù)府送來的飯菜愈發(fā)敷衍。</p>
不管我怎么賠笑，每日食盒打開都是餿的。</p>
云樓從倉庫找來一些陳米，我混著院子里的長出來的野草煮給赴默吃。</p>
赴默嘗了一口干嘔半晌，大眼睛里泛著淚花，「嚴(yán)樂，父皇是不是偷偷給你下了毒死我的命令？」</p>
我只覺得這飯吃起來有些苦，倒不算難吃。</p>
我哄他，「殿下，要是現(xiàn)在有一碗樹皮煮的湯水和一碗有點(diǎn)苦的粥飯，你選哪一個(gè)？」</p>
赴默沉默半晌才回答，「我選有點(diǎn)苦的粥飯。」</p>
「太巧了，這正好有一碗苦的粥飯，殿下快吃吧�！�</p>
赴默嘟囔著說我詭辯，認(rèn)命地屏著呼吸往嘴里塞粥飯。</p>
秋去冬來，景陽宮似乎被遺忘在時(shí)間中，赴默也被陛下忘記了。</p>
滴水成冰的冬日，比我在浣衣局時(shí)還冷。</p>
浣衣局夜間還有盆炭火，景陽宮連個(gè)木炭都見不著。</p>
要是有把斧頭，我恨不得把院中的樹砍了燒火。</p>
晚上只能把所有能蓋的都蓋赴默在身上。</p>
但我沒病，赴默反而先病了。</p>
他燒得渾身滾燙，蜷縮在床鋪內(nèi)側(cè)，迷迷糊糊叫著母妃。</p>
我大驚失色，鞋都來不及穿好就飛奔到門口喊人。</p>
砸了許久，門才打開個(gè)小縫。</p>
懶洋洋的侍衛(wèi)瞇著眼，不耐煩問我做什么。</p>
我著急地說：「七皇子病了，燒得厲害，煩請大哥通傳下叫個(gè)太醫(yī)來吧！」</p>
侍衛(wèi)的眼睛猛然睜大，丟下句等著，門又在一次合上。</p>
我焦急地等了許久，才聽見外頭傳進(jìn)來的話。</p>
「皇后娘娘說了，小孩子生病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請?zhí)t(yī)興師動(dòng)眾不說，還會(huì)打擾陛下的清凈�！�</p>
「七皇子殿下福澤深厚，必定很快就能好起來�！�</p>
我腦內(nèi)緊繃的弦斷開。</p>
「你們怎么能這樣啊！七皇子是陛下的孩子��！」</p>
「要是七皇子出了什么事，你們難道能逃脫嗎！」</p>
無論我怎么威脅，最后甚至苦苦哀求，門外都沒有再回應(yīng)過。</p>
腳逐漸凍得沒有知覺，我咬著牙回到屋內(nèi)。</p>
赴默躺在床上，勉強(qiáng)睜開眼睛。</p>
「嚴(yán)樂，你去哪里了？」</p>
他氣息奄奄，嘴巴干燥的泛起小皮。</p>
就著我的手勉強(qiáng)喝了點(diǎn)水，赴默又疲憊地閉上眼。</p>
看著他精致的小臉，忽然想起來蕙妃娘娘。</p>
我一向覺得自己很能干，能干到我忘記自己不過是個(gè)最卑微的小宮女。</p>
蕙妃娘娘隨口一句就能救下我的性命，我搖尾乞求都保不住她唯一的孩子。</p>
我眼眶酸澀，忍不住落下淚。</p>
或許是眼淚砸到赴默身上，他撐起眼皮問我怎么了。</p>
我哭著說：「奴婢沒用，請不來太醫(yī)。」</p>
赴默輕輕的說，「沒事，死了就死了吧，死了就能見到母妃了�！�</p>
我吸著鼻子，哭得更傷心了，「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了！我不想死！」</p>
你倒是金尊玉貴還活了十年，我吃苦受罪還不能多活幾年嗎。</p>
赴默顯然沒想到我會(huì)這么說，噎了一下，「那我盡量不死�！�</p>
瞧著這張與蕙妃極為相似的面龐，我忽然福至心靈。</p>
猛地從地上爬起來，連滾帶爬回到側(cè)殿。</p>
在箱底的包裹中終于翻出了蕙妃當(dāng)時(shí)賜給我的傷寒藥。</p>
我懷揣著希望將藥喂給赴默，并不斷給他擦拭四肢。</p>
傍晚時(shí)，赴默摸上去就沒那么燙手了。</p>
第二日，他便能吃下一些粥水。</p>
我無比慶幸將這傷寒藥帶進(jìn)了景陽宮。</p>
娘娘，你的善心救下了你的孩子。</p>
我對著夜空許下心愿。</p>
請你保佑赴默，順便保佑我，在宮里平平安安的長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