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從今往后,他將是凌駕于這人類星際帝國的至尊者,是可以恣心縱欲的神靈。
那雜草般的億萬賤民將用生命血汗來供養(yǎng)他,而他隨意的一張口,都將決定人類未來的道路。
“雖然不知道父皇生前為何縱容你,但今后……朕才是大帝。”
安德魯昂起下頜,瞇起雙眼。今日對這孤僻的小雜種的示威,就是自己執(zhí)掌皇權(quán)的開端。
“跪下,用你的叩首宣示今后的臣服�!�
他聽說這位小皇弟有著超S級的晶骨,想必這也是戎馬一生的父皇會寵愛他的原因。
但沒有關(guān)系,從今往后,他將以帝王的權(quán)杖馴服這匹野馬,為其套上韁繩與轡頭。
“或者……如果你想回到實驗室痛不欲生的話,朕也將恩賜你享受痛苦的權(quán)利�!�
寒風(fēng)吹過皇宮大殿。
新皇帝站著,橫眉怒目。
小殿下坐著,神色百無聊賴。
侍者與衛(wèi)兵們緊張地站在后方,隨時等候皇帝的指令。
“……”
幾秒的對視后,凱奧斯率先收回目光。緊接著,這位美貌少年的唇角乍現(xiàn)出一抹危險的笑意。
“看來,奧丁不是個好父親。”
凱奧斯輕哼一聲,腕口有什么光澤閃了閃。
“難道他臨死之前,沒有警告你……”
“不要惹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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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林歌.幼年體:你不可能把我教成個什么好東西的!超級確信!
后來……
林歌.成年體:咳,雖然也不能算什么好東西,勉勉強強成了皇帝吧(。
.
而這個時候的小殿下還是高危物種,亟待馴養(yǎng)。
第207章
殘火猶不熄滅(6)
那一天成為了安德魯?shù)呢瑝簟?br />
當(dāng)赤金色的晶骨扼住他的脖頸,將他的頭砸上皇宮前的白色大理石地磚時,包括衛(wèi)兵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沒能反應(yīng)過來。
凱奧斯依舊坐在原地,單手撐著臉頰。
晶骨從他另一只手腕上延伸出來,拎著新繼位的皇帝,一下下有頻率地往地上砸。
沒有意思。
小怪物覺得沒有意思。
無論是安德魯?shù)膽K叫、痛罵和求饒,還是齊齊亮出配槍卻畏葸不前的衛(wèi)兵,亦或是侍者屁滾尿流地想跑去求救,半路卻被安德魯癲狂地喝止的滑稽一幕——
噢,他也沒做什么特別的。只是扒下了皇帝的褲子,讓那白花花的臀部暴露在眾人面前而已。
至于偉大的新皇帝寧死不愿讓別人看到他的屁股,那難道不是皇帝自己的問題嗎?
凱奧斯又勾了一下唇,奧丁的兒子實在不成器,讓他連玩弄的興致都沒有。
“說出灰鸮實驗室的研究目的,我就放了你�!�
“鎮(zhèn)定劑!”安德魯立刻涕泗橫流地嚎起來,“父皇想要利用你研制出抑制晶粒子的藥劑,這,這可是造福全人類的大工程,只要成功了你就是青史留名的——啊��!”
赤金晶骨把安德魯?shù)呐帜樋圻M了地磚里,這才緩緩松開。
凱奧斯站起來,拍了拍禮服,頭也不回地漠然離去。
身后那群人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先搶救昏過去的新皇帝,頓時一片兵荒馬亂。
這一晚,暴跳如雷的安德魯皇帝砸碎了他寢殿內(nèi)所有名貴的瓷瓶玉器,并把在場所有看過他丑態(tài)的侍者與衛(wèi)兵全部處死——這位奧丁二世的殘暴,與其父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凱奧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小殿下不喜歡陌生人,所以他的寢殿里空蕩蕩一片冷清。
少年坐在裝潢華貴的大床上,思索著今后的事情。
雖然白日里把光屁股的皇帝揍得昏了過去,但小殿下心里其實很清醒。
他知道皇權(quán)的威力與誘惑。沖突的爆發(fā)從奧丁一世駕崩起就注定了——奧丁二世不會容忍他這么一個威脅繼續(xù)放肆,而他不可能臣服。
從今往后,他不能隨意吃東西,里面或許混了迷藥;他不能隨時睡覺,或許會有潛伏的殺手;他不能做任何事、觸碰任何物,任何事物都有可能成為陷阱。
一步錯踏,他就會被關(guān)回實驗室。以安德魯?shù)谋裕蛟S他會被做成一具癡傻的人彘,終生成為人類的實驗體。
這就是帝王專權(quán)的力量。
當(dāng)星光灑遍床頭的時候,凱奧斯想起了兩個多月前的某個午后,他與奧丁一起坐在皇宮后院的薔薇花園里。
冬陽細風(fēng)下,衰敗的老皇帝搖曳著一杯鮮血似的紅酒,望著遠處的天空,似乎是很隨心地問他:“小子,想不想做這個帝國的皇帝?”
他搖頭,奧丁就哼哼地笑著說:“朕就知道�!�
次日,大帝傳位于皇太子安德魯.奧丁。
現(xiàn)在想想,凱奧斯沒來由地覺得,如果自己那一刻點了頭,老皇帝或許是真的愿意把他的帝國給自己的。
想得倒美。少年皇子冷笑心道:把自己自幼關(guān)在實驗室里折騰,現(xiàn)在居然還想讓自己替他那不成器的大兒子當(dāng)皇帝,一輩子勞碌命來維系這個帝國?
他要策劃一場最盛大的報復(fù)。
不止于對奧丁,對安德魯,對灰鸮實驗室……更是對所有自認為可以掌控他的愚昧人類。
他喜歡做出乎意料的事,喜歡打破那些試圖束縛他的枷鎖,喜歡看那些自視甚高的家伙們臉色大變,匍匐著跪在自己面前哭求的模樣。
他是個有點壞的小怪物。
凱奧斯披衣起身,他不帶武器,不叫隨從,獨自走向皇宮的私家星艦庫。
皇子皇女們都會擁有自己的高級折疊機甲,以及皇家專用的小型星艦。
他開出了自己那一艘星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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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帝歷51年年初的時候,姜見明的身體已經(jīng)衰弱到無法在寒冬天氣出門。
就算林歌將所有的衣服被子毛毯一股腦地往他身上堆,他還是止不住地畏寒發(fā)抖。
各種癥狀如妖魔般找上來,他開始咳血、嘔吐、呼吸困難。
疼痛從間斷變?yōu)槌掷m(xù),尋常的止痛藥根本不管用,而更好的藥……野區(qū)也弄不到。
尋常慢性晶亂病人到了這個階段,或者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尋思后事了。
姜見明不肯死。到了這個程度,他還在試圖維持他與林歌的“正�!鄙�。
白天林歌不得不外出謀生,晚上回來的時候,她往往會看到晚飯已經(jīng)做好了煨在爐子上。
如果驚悚一些,或許還能看到做飯的那個人倒在地上,不知道昏過去了多久,周圍一攤吐出來的血。
當(dāng)狀態(tài)好一點的時候,姜見明還是躲進隔間里,用發(fā)抖的手握著刀片,剮自己的肉、剔自己的骨。
那片單薄的身體上,疊滿了新傷舊疤,到處都是丑陋的縫合線。
林歌被他折磨得快要精神失常。
姜見明無奈地哄她,伸手想揉她的頭發(fā)。
小姑娘哧溜一下退得老遠,跺著腳沖姜見明喊:“別碰老娘,老娘討厭死你了!”
姜見明:“沒事的,摸一下,不用力就不疼�!�
“誰在乎你疼不疼!”
林歌跳腳得更厲害了,嘶吼起來也更兇:“你——你給老娘快點死掉不行嗎?其他慢性晶亂病人都會早早死掉解脫的,為什么就你不一樣!你憑什么覺得自己不一樣!”
姜見明其實沒有覺得自己不一樣。
他最清楚自己是多么平凡無力。
只是覺得遺憾,以及不甘。
改變注定是無法一蹴而就的,他想。
尤其是在野區(qū)這種地方。就像試圖在寒冬的風(fēng)雪里點燃火種,哪怕堅持十年、二十年、一輩子……都不一定能見成效。
現(xiàn)在他要死了,而林歌還太不成熟。傻大姐也好,篝火前的少年也罷,被人們遺忘只需要一年半載,母親和他的所有努力與期望都會付之東流。
深冬時節(jié)。
有一天,林歌頂著一身雪沖進來。
“道恩……道恩!”
她鼻青臉腫,衣服臟兮兮的還掛了彩,明顯是跟人打過架回來的。
但那張臉上卻罕見地露出了笑容,雖然那彎起的右眼眼底,有著情感復(fù)雜的陰霾。
她拍著身上的雪,獻寶似的把一個東西從包袱里摸出來,小心翼翼地捧到姜見明面前。
“我撿到了這個。”
林歌緊張地問,呼出團團的白霧,“你看看,這是不是你說過的,‘分別善惡樹的果子’?”
那是個圓潤艷紅的水果。
沒有腐爛發(fā)霉,沒有被人吃過,甚至果皮都沒有什么損傷。
在野區(qū)的貧民眼里,傳說中的“藝術(shù)品”大概就是這樣的。
姜見明失笑:“……是蘋果。”
林歌也微微笑了,她垂下睫毛,忽然往前兩步,整個人低頭貼進了姜見明的胸口。
她將這顆“分別善惡果”塞進姜見明的手里,帶著鼻音,小聲說道:“這可是這個月的飛船垃圾里最好的東西,本來很多人在搶的,但是我說要把它帶給你,好幾個新人類都不吭聲地收手了,我才能把它帶回來�!�
姜見明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意外,“是嗎?”
林歌用力點頭:“你看,現(xiàn)在你的心愿也達成了。你把壞人教得知恩圖報了,至少教會了幾個�!�
“所以……”
她小聲說,“你吃掉這個果子,然后去死吧,好不好?”
姜見明沉默了。
他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林歌,忽然發(fā)現(xiàn)時間過得好快。
他撿來的女孩兒已經(jīng)十六歲了,當(dāng)初那個臟臭的小垃圾,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姜見明也知道,慢性晶亂發(fā)展到晚期后,患者并不一定全是轉(zhuǎn)成急性的死法。
有的人神智混亂變成瘋子摔死,有的人癱瘓不能自理后餓死,有的人心肺衰竭活生生憋死,還有的人是直接疼死的。
他還不想現(xiàn)在就尋死,但真的要熬到那個地步,叫林歌眼睜睜看著他衰敗成一把枯骨嗎?
就像他看著他母親走上死路那樣?
“姜,求求你……”
林歌一下子哭出了聲,滾燙的眼淚掉在他的胸口,“你死掉吧,好不好?”
姜見明接過了蘋果。
他低聲道:“我考慮一下。”
后來林歌回憶這一刻,像姜見明這種外柔內(nèi)剛到極點,在個人認定的原則上固執(zhí)到甚至有些無情的人,居然能夠為了她,說出“考慮一下”……
簡直是人生巔峰。
……
那天夜晚,雪停了。
姜見明感覺自己的身體也是難得的良好狀態(tài),就說要獨自出去冷靜冷靜,好好想想清楚。
他拿著蘋果,披上斗篷,取出已經(jīng)有些生銹的槍支。里面還有那枚留給自己的子彈。
他仔細地囑托林歌,把母親留下的一些芯片光腦書冊手記之類都留給了女孩兒。
他緩慢地踩著雪,往遠處走。
走了許久許久,大約有幾個小時。
最后,姜見明爬上這一帶最高的山坡。
今夜的銀河額外明亮。
黑發(fā)少年低眉,摩挲著那枚蘋果。過了一會兒,又抬頭看著遼闊的星空,神色惆悵,輕輕地吐息。
不甘心啊。
怎么能甘心呢?
但凡給他一點指望……
但凡有那么一條路,一個方向,一點點的希望,他都愿意繼續(xù)生不如死地掙扎下去。
慘白的手握住腰間的槍支,重復(fù)松開與握緊的動作。
忽然,遠方傳來隱約的隆隆異響。
姜見明下意識仰起頭,眼底倒映星空,一抹赤色正劃過天際。
彗星?
不對,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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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樂園星城的軍用星艦港上,大批帝國軍艦起飛時,天還未明。
這些士兵要奉旨追捕的,是已駕崩的老皇帝最小的愛子,凱奧斯殿下。
小型星艦已經(jīng)駛出了第二星系,向著舊藍母星的方向全速飛馳。
駕駛艙內(nèi),少年皇子靠在座椅上,眼神幽幽地歪著頭,任鉑金卷發(fā)流淌在肩膀上。
“小賤種!”
隔著通訊,安德魯沖他狂笑,“你也知道怕了吧,晚了,晚了!”
“朕是奧丁二世,整個帝國都在朕的掌控下,你跑吧,朕看看你能跑到哪里!!”
在這位新帝身后,成排跪著是灰鸮實驗室的實驗員們。
他們都意識到了事態(tài)正在脫離掌控,一個個把頭磕得砰砰響,乞求皇帝不要再刺激這個小怪物。
“是么?”美貌的小皇子瞇起眼,“那你盡管來捉我好了,奧丁二世。”
接下來,將輪到那場最盛大的報復(fù)上演了,他暗想。
凱奧斯也知道,哪怕自己殺死了安德魯,奧丁還有其他皇子皇女,哪怕他能屠遍所有皇族,還有帝國的千萬士兵、無數(shù)機甲星艦等候著他。
亡于皇權(quán),死在帝國兵手下,或是被關(guān)回實驗室……都不能說是勝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