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他強(qiáng)撐著趕到了她所在的地方，而后死在了她的手中。
他的確是個卑劣的人，哪怕是死，他也不想顧南挽太輕易地忘記他。
他看著顧南挽為他落下了幾滴眼淚。
他想，若是知道她會為他而哭，他早就該死的。
隨著他的隕落，這一場鬧劇徹底落下帷幕。
聞鈺死了，卻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消亡，他仍有自己的意識，他的一絲神識殘留在那長劍之上，并未消散。
他附在長劍之上的那抹神識隨著顧南挽回了潮生山，這里早已被那些弟子打砸了個干凈，滿地盡是狼藉。
他沉默地看著那些往日他藏起來的，屬于顧南挽的東西被那些弟子從房內(nèi)翻了出來，那些他到死都沒想暴露的秘密，此刻卻被那些弟子隨意地扔了滿地，落滿了灰塵與腳印。
聞鈺試圖阻止，卻也只能揚(yáng)起一陣清風(fēng)，微微吹落那書頁的一角，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被他藏于心底的秘密驟然被挖了出來，赤.裸.裸地袒露在顧南挽的面前。
別人或許不知，但凡顧南挽看到那些東西，她便定然能知曉，那些被他藏在心底無恥而卑劣的心思。
聞鈺看著立于柳樹之下，一襲翠色衣裙的顧南挽，只見她微微垂眸，長長的眼睫于眼窩處落下圈漂亮的陰影，樹蔭間斑駁的光影掩去了她眸底的神色，聞鈺亦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他有種無所遁藏的難堪，同時亦有些說不出的解脫。
顧南挽并未表露出什么異樣。
聞鈺靜靜地看著顧南挽將那些屬于他的東西全部封存于地下，她在尋歡宗并未停留太久，便已徑直離去，她回到棲梧山陷入了沉睡。
聞鈺看著漫山的翠色，一時卻不知該前往何處。
他這一輩子都被困在潮生山這方寸之地，他也曾想著，日后若是能逃離那里，他便帶著顧南挽去看看萬水千水，看看這修仙界的大好河山，然而現(xiàn)在他們已然天人永隔，他們之間還有著不可跨越的血海深仇。
他有些恍惚地看著過往的人群，任由自己隨著晚風(fēng)流水去了許多地方，他看到了許多往日未曾見過的景象，看著那些修士重建城池，看大漠孤煙長河落日，看夕陽落幕天光破曉，他不知他在外游蕩了多少時日。
這一切美則美矣，然而沒了那個人，這些景象卻又莫名地有些索然無味。
許是因為他去的那些山脈河流太過偏僻，這些時日他并未遇到什么人，唯有青山綠水常伴左右，他偶爾聽到了戚無宴的名字。
聞鈺在一個夜間，回到了棲梧山，卻見往日里荒涼的棲梧山已經(jīng)掛滿了喜慶的紅燈籠，路邊隨處可見大紅的喜燭，接親的長隊烏壓壓地落滿了山澗。
放眼望去，滿目皆是刺目的鮮紅之色，數(shù)匹帶著金冠的天馬拉著酒車，緩緩地自喧鬧的人群中駛過，濃郁的酒香四溢。
聞鈺一怔。
只見山下往來人群無數(shù)，他們喜氣洋洋地領(lǐng)著靈果美酒，滿面皆是喜色，幾個馬尾高束，英姿颯爽的女修坐在塊巨石之上，他們滿身皆是酒色，對今晚的美酒贊不絕口，“這大族果然大方，這般珍貴的靈酒都能讓咱們隨便喝！我這幾壇子酒下去感覺人都要起飛了！”
“干！咱們今夜，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
另個趴在石頭上的女修舉了舉手中的酒壇，一臉艷羨道，“要我說啊，這些酒水算什么？對鳳族和他來說，這點東西不過是九牛一毛，灑灑水而已！你們是沒看過先前那畫面……”
她揚(yáng)了揚(yáng)手，大著舌頭繪聲繪色道，“那畫面絕了，當(dāng)時啊就有一堆天馬拉著香車飛過，然后那靈石跟下大雨似的嘩啦啦往下掉，這附近的人都搶瘋了，聽那些人說他先前又找到幾條靈脈，這些都是小意思啦！”
其他幾人聞言險些羨慕的眼睛都要滴出血來，他們有些酸澀地嘆了口氣，“你說別人這男人怎么找的？長得好看又厲害能干，怎么我家那個死鬼整天除了放屁喝酒啥也不會？今晚他沒來得及趕過來，有他后悔的！”
“這誰知道呢？這找男人啊全憑運(yùn)氣，我家那個看著還行，誰知道是個不中用的！嗚嗚嗚我命苦啊……”
“……”
其他人當(dāng)即哄笑成一團(tuán)，眼見這幾個女修的話題越來越私密，聞鈺避開了他們幾人的身影，他沉默地看著巨樹上的紅燈籠，心中有種莫名的預(yù)感。
聞鈺漫無目的地游蕩于人群之中，附近幾個城鎮(zhèn)的修士幾乎盡數(shù)趕往了此處，來往人群絡(luò)繹不絕，原本冷落的山澗此刻卻是隨處可見人群，哪怕他沒有刻意去聽，都已漸漸從那些人口中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聞鈺的思緒有些恍惚，他隨著晚風(fēng)緩緩地停留在精致的小院中，他在這里感覺到了屬于顧南挽的氣息。
恰巧清風(fēng)穿堂而過，微闔的窗子隨之發(fā)出一道輕微低響，聞鈺的目光驟然撞上了窗邊那道纖細(xì)的身影，只見幾個老婦人正手腳利落地為她上妝梳發(fā)。
聞鈺目光有片刻的凝滯。
一段時日未見，她已褪去了先前的青澀稚嫩，滿身的冰肌玉骨，越發(fā)的耀眼明媚，滿頭白發(fā)的阿婆細(xì)細(xì)地描繪著她精致的眉眼，她似是與阿婆說了些什么，抿著紅唇露出了個淺淺的笑容，眉眼彎彎，目光流轉(zhuǎn)間水光瀲滟，越發(fā)的攝人心魄。
然而真正讓他詫異的是，此刻的顧南挽卻是穿著身華貴的嫁衣，長裙曳地，金冠輕搖，她只靜靜地坐在那里，便已漂亮的令人移不開眼。
聞鈺怔怔地看著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直到院外傳一道清淺的腳步聲，他方才回過神來，只見高大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停留在小院之外，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窗邊的小姑娘。
他的半邊面容隱于黑暗之中，銀發(fā)垂落，眸色一片晦暗，眸底盡是濃烈得幾乎化不開的占有欲。
聞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看著他身上殷紅的繡金長袍，他復(fù)又看向房中的小姑娘，他明明已經(jīng)沒了肉身，此刻卻覺心底又傳來了一陣密密匝匝的刺痛。
男修似是察覺到了什么，眸色倏的冷落下來，他神色冰冷地看向面前的虛空。
聞鈺緩緩地收回了視線。
現(xiàn)如今，顧南挽身邊已經(jīng)有了別人，她每日都很開心，那個人雖是木訥呆板，卻也會想方設(shè)法地，用自己的方式逗她開心。
而今日，她要成親了。
她會嫁給別人。
第118章
番外六
成親（上）
房外人聲鼎沸，無數(shù)賓客自八方而來，巨樹之下掛滿碩大東珠，于夜色中閃爍著璀璨光芒，觥籌交錯，酒香四溢。
數(shù)只漂亮的鳥雀輕盈落在樹間，啄食著樹上的靈果，隨著絢爛的煙花綻放，漫山的鳥雀驚起，伴隨著滿地的鑼鼓喧囂，無數(shù)天馬踩著烈焰奔騰而至，他們收斂火色羽翼，溫順地落在山前。
星星點點的靈光四溢，夜色中似是燃起了無數(shù)的細(xì)小花火，絢爛奪目，伴隨著晚風(fēng)中的濃郁酒香，宛若仙境。
熱鬧的棲梧山陷入了片刻的死寂，來往的修士看著那群腳踏烈焰的天馬，呼吸都有片刻的凝滯，他們早就知這場婚事排場大，然而這會兒真見著這大批的天馬，仍是止不住地驚嘆。
哪怕是他們平日里想尋匹天馬來，亦是難之又難，他們?nèi)f萬沒想到，這鳳族竟能尋來這般珍貴的天馬，按這數(shù)量來看，恐怕這天馬一族幾乎都被盡數(shù)尋來了此處。
這等陣仗可謂是聞所未聞。
然而不待他們平息片刻，只見數(shù)只玄龜伴隨著無數(shù)游蛇涌入山澗，孔雀南飛，仙鶴繚繞，那群渾身布滿仙氣的靈獸于虛空之中化作人形，神色溫和地走入山澗。
數(shù)條游龍乘著波濤駭浪自空中一躍而下，龍吟陣陣，霎時間，強(qiáng)盛的威壓瞬間蔓延至整片山脈，漫山的野花綻放，老樹抽芽。
眾人瞳孔一縮，他們死死地看向那群真龍，卻沒想，避世已久的龍族竟也前來此處拜訪，他們的呼吸漸重，眾人目光閃爍，神色止不住地有些奇特。
紅燭搖曳，羅祥輕拂。
龍飛鳳舞彩云間，鴛鴦戲水穿秀線。
那幾位喜婆聽著龍吟下意識地推開窗子，待望著虛空之中的盛況，他們?nèi)滩蛔〉刮丝跉猓拔业奶鞝�，外面真是好生熱鬧勒！”
那喜婆笑了聲，這說不定現(xiàn)在隨便扔個杯子出去，砸的不是哪門宗主便是一族族長，她忍不住咂了咂嘴，“這還是老婆子我這輩子第一次見著這么多的大人物，今日可真是開了眼……”
“我剛剛可看到那新郎官了，長的真俊啊，姑娘一瞧便是個有福之人！”
顧南挽坐在柔軟的床上，她聽著幾個喜婆的說笑聲，忍不住揉了揉酸痛的頸子，金冠垂落的流蘇隨之微微蕩漾，這金冠美則美矣，卻是極重，一日下來她的頸子早已酸痛不已。
她大清早的天未亮便被挖了起來，那群喜婆在她臉上涂涂抹抹的，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
顧南挽抿了抿紅唇，聽著那群喜婆吉利話不要錢似的往外冒，她反復(fù)地捏著細(xì)白的指尖，心底無端地有些忐忑，輕紗曳地，透過紅蓋頭的一角，只見數(shù)個粉衣婢女端著玉盤匆匆走進(jìn)房內(nèi)，喜婆亦是翹著腦袋向院外張望著。
顧南挽深吸了口氣，她也后知后覺地生出絲緊張來，她的美目流轉(zhuǎn)，而后目光一頓，只見火紅的小肥啾背著個小毛團(tuán)穿破夜色，偷偷地落在窗臺之上。
小肥啾拉著毛團(tuán)子鬼鬼祟祟地躲在窗后，兩雙水汪汪的豆豆眼閃了閃，眼巴巴地向房內(nèi)偷看著。
因著怕小毛球惹禍，今日清晨，金鳳便將他們接到了身邊，這會兒兩小只得了機(jī)會，便立刻偷偷溜了出來。
那喜婆見狀揮了揮手，連忙拿起香噴噴的帕子掃了掃，“這哪來的鳥，這兒可不能待著，你們快些離去！”
另個喜婆捂著嘴嘲笑道，“真是好胖的鳥�！�
“許是喜鵲送喜來了，給些吃食吧�！�
這幾個喜婆皆是最近尋來，附近手藝最好的，他們并未見過小鳳凰生的什么模樣，只以為是來的客人養(yǎng)的尋常靈寵，跑丟出來湊個熱鬧。
他們幾人皆湊上來，笑瞇瞇地給他捏著糕點，只見小肥啾背上背著小毛球，身前抱著一枚精致的金絲楠木盒。
先前做嫁衣的嬸嬸給兩個小毛球也順手做了件喜慶的小衣裳，兩個小毛球本就是毛絨絨的圓潤可愛，這會兒穿上小衣裳帶上小帽子更是可愛的不行。
就連他們瞧著亦是說不出的歡喜，尋思著日后也尋個差不多的小雀養(yǎng)著。
小肥啾聞言呆呆地看了眼自己嫩黃色的爪子，“啾啾啾！”
他這滿身漂亮的毛毛，究竟哪里像喜鵲那灰撲撲的丑鳥了？！
毛團(tuán)子亦是翹著小腦袋，眼巴巴地看向靜坐在床上那道身影。
他有些生氣地鼓起小臉，兇巴巴地瞪了他們一眼，而后抱著趴在他身后的毛團(tuán)子便要走進(jìn)房間，卻被一只修長的手捏住了衣領(lǐng)，金鳳看著氣鼓鼓的小肥啾，隨口道，“又亂跑？”
小肥啾當(dāng)即手腳并用地拍著金鳳的指尖，“啾啾啾！”
金鳳透過窗子，目光深深地看向顧南挽，哪怕穿著厚重繁瑣的嫁衣，她的身形依舊單薄纖細(xì)，金鳳只停頓了片刻，他薄唇動了動，最終只低低道，你一定要幸福……
他不顧小肥啾的掙扎，提著他們緩緩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院外人聲鼎沸，看著來往的人群，三長老一雙渾濁的老眼幾乎腫成兩個桃子，他看著滿樹的紅燈籠，眼眶又是一陣酸澀。
大長老見狀捏著帕子，有些嫌棄地擦掉他臉上的淚水，“一大把年紀(jì)，你哭個什么勁，丟不丟人？！”
“大好的日子，露點好臉色給小輩看看�！�
嘴上說著老三丟人，大長老自己昨夜卻也背著人偷偷摸摸掉了幾滴眼淚。
其他幾位長老亦是咧著嘴笑個不停，他們幾人雖不是同個窩里出來的，自小卻是一同長大，感情非比尋常，在他們眼中，顧南挽就和他們親孫女沒什么區(qū)別，現(xiàn)在見著她總算有個好結(jié)果了，他們也高興啊……
金鳳看著三長老通紅的眼眶，卻沒說些什么，他將小肥啾丟到了三長老的懷中，難得地有些沉默。
小肥啾只生了會氣，便又興沖沖地筆畫個不停，他今日不僅見到了許多人，還見到了爺爺口中的龍，黃色的鱗片，像是根枯黃的樹枝子。
不過小肥啾當(dāng)著人的面兒卻沒敢那般說。
小毛球有些緊張地抱住哥哥的翅膀，他安靜地躲在小肥啾身后，嫩黃色的小嘴緊抿，他自破殼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多的外人。
與小肥啾的開朗自信不同，小毛球更沉默一些，也更黏人一些。
小肥啾隨時隨刻都像是屁股上生了褥子，一刻都閑不下來小毛球卻是能靜坐在窗前，看著窗外的螞蟻鳥雀看上一整天。
小肥啾小嘴整日里閑不下來，小毛球卻是能整日都沒半點聲響，兩人明明是一胎所出，性格卻是天差地別。
周圍的人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他們，目光稀奇地看向小肥啾，他們先前便聽說鳳族尋回了丟失在外的血脈，還有了新的幼崽，若是不出意外，應(yīng)當(dāng)便是目前這兩只。
眾人的目光止不住地有些奇特，他們復(fù)又看向往來的人群，今日但凡是修仙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都來了此處，就連許多早已避世多年的前輩大能亦是紛紛出山前來祝賀。
這倒也是難怪，這鳳族足以稱得上是靈獸一族隱形的首領(lǐng)，隱族雖不出世，族內(nèi)卻是強(qiáng)者無數(shù)，那等的世家底蘊(yùn)，哪怕是現(xiàn)如今的幾大宗門也得讓他們?nèi)帧?br />
更何況，現(xiàn)如今戚無宴煉化了那天雷，從某種程度上幾乎掌管了他們的生死。
只這一條，都足以使他們不遠(yuǎn)萬里地趕來祝賀。
自從先前那詭異的巨獸屯吃了天雷之后，那天雷便似是消散在了天地間，他們修為突破之際，那雷云都未曾出現(xiàn)，這一異樣使得他們心中驚恐，卻沒敢多說些什么，這會兒不管心底想些什么，面上卻皆是推杯換盞，一副笑臉。
夜色漸濃。
隨著山澗越發(fā)的熱鬧，只聽院外涌來陣陣凌亂的腳步聲，伴隨著三首將興奮的調(diào)侃聲，那幾個喜婆連忙迎了上去，不斷地說著喜慶話，整個院子都瞬間熱鬧了起來。
高大的男修被一群怪模怪樣的人簇?fù)碇哌M(jìn)院中，那幾個喜婆先前只遠(yuǎn)遠(yuǎn)地瞧了他一眼，只覺戚無宴氣勢非凡，現(xiàn)如今這離近了看，當(dāng)即眼前一亮，只覺心跳都止不住地快了些，他們呆了片刻，方才又連聲恭賀。
顧南挽察覺到那道熟悉的氣息，她忍不住攥緊了長袖，她的識海有片刻的混沌，只覺整個人都止不住地有些僵硬。
院外的喧囂聲似乎都在此刻如潮水般散去，她捏了捏指尖，只覺耳邊都有片刻的空白，長長的眼睫顫了顫，她只覺手腳都不知該放在何處。
須臾，顧南挽目光一頓，漂亮的杏眼詫異地看向房間一隅，只見房門緊閉，明明房內(nèi)不該有風(fēng)，桌上的燭光卻是隨著清風(fēng)緩緩搖曳，光影明滅，她微微睜大了眼睛。
一縷熟悉而陌生的氣息似是在她面前停留了片刻。
清風(fēng)略過她頰邊墜落的流蘇，叮叮作響，顧南挽似是察覺到了什么，指尖微微蜷縮，她的紅唇動了動，那道氣息卻已再度散去，消散于天地之間。
正當(dāng)此時，厚重的房門緩緩?fù)崎_，那喧囂聲如流水般再度涌入她的耳內(nèi)，片刻后，房門再度閉闔，隔絕了外界的視線。
房內(nèi)安靜地有些詭異，顧南挽有些緊張地捏著衣袖，她似是能聽到自己愈演愈烈的心跳聲，劇烈地鼓動著她的耳膜。
只見一雙黑色的長靴緩緩地落在她的身前，高大的身影幾乎盡數(shù)將她籠入其中，周圍的光影瞬間黯淡。
修長的大手執(zhí)著玉如意，緩緩地挑開她面前的紅蓋頭，細(xì)碎的流蘇隨之輕輕搖曳。
第119章
番外七
成親（下）
紅燭搖曳，昏黃的光影明滅。
房外傳來人群調(diào)侃的嬉笑聲。
長長的眼睫顫了顫，顧南挽微微抬起頭，卻倏的撞進(jìn)了他暗沉的眼底，那雙眸子似是林中幽深的古井，深不見底。
顧南挽的指尖微微蜷縮，她有些緊張地扯了扯衣袖，眼神飄忽，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再看他。
戚無宴立于她的身前，琥珀色的眸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眸底一片晦暗，其中暈著暗沉的幾乎化不開的濃重欲色。
待看清他眸底的神色，顧南挽心底一跳，她下意識地收回視線，目光復(fù)又在他勁瘦的腰間停留了片刻，只見他腰間束著枚暗色的腰帶，那腰帶之上繪制著大片詭異的紋路，其下墜著枚古樸的青珩，隨著他的走動叮叮作響。
顧南挽幾乎從未見過他做這般裝扮，她下意識地多看了那青珩一眼，卻覺冰涼的玉如意緩緩挑起她尖尖的下巴。
粗糙的紅唇緩緩地摩挲著她殷紅的唇，無端地有些曖昧，戚無宴微微側(cè)了側(cè)首，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她雪白的臉頰，隨著他的呼吸，若有似無的淺香繚繞于他的鼻翼，沖散了他周身的酒氣。
戚無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眸底難得地帶上了絲戲謔，他勾了勾唇，“你在看什么�！�
他的聲音于這夜色中無端地有些暗啞。
顧南挽這才驚覺她方才看的那個地方著實有些曖昧，她有些尷尬地捏了捏指尖，臉頰有些發(fā)燙，她清了清嗓子，“你喝酒了嗎？”
戚無宴聞言遲疑了片刻，方才低低地應(yīng)了聲，“推不過，喝了點。”
今日他心情好，三首將沉四幾人難得逮住機(jī)會，恨不得直接拿起酒壇子灌入他的口中。
戚無宴微微垂眸，只見顧南挽一襲鎏金嫁衣，頭戴金冠，其上繡著大片栩栩如生的鳳鳥花卉，細(xì)碎的流蘇垂落，隨著她的動作緩緩地蕩漾在她雪白的頰邊，晃的他眸光亦是隨之輕顫。
胸口似是被羽毛輕輕地掃了掃，無端地有些發(fā)癢。
這般精致繁瑣的衣物卻未能掩蓋她半分光彩，反而襯得她越發(fā)嬌艷欲滴，貴不可言，似是于夜色中熊熊燃燒的灼熱烈焰，美的令人不敢直視。
那幾人不愧是附近手藝最好的喜婆。
他幾乎從未見過顧南挽盛裝打扮的模樣，平日里她只一襲簡單的云衫，素顏朝天便足夠令人驚艷，今日更是美的令人不敢直視。
戚無宴的目光在她面上停留了片刻，只見她額心貼著枚精致的花鈿，她的眼睫低垂，眼角眉梢都掃著層淺淺的胭脂，比往日更添了絲旖旎風(fēng)情，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長長的眼睫顫了顫，她偷偷瞧了他一眼，一對上他的視線，她抿了抿紅唇，露出了個甜甜的笑意。
戚無宴輕笑了聲，他從桌上取過兩尊酒盞，顧南挽方要接過酒盞。
卻見戚無宴猛地將那杯中酒一飲而盡，而后微微俯身，吻上了那點令他欲罷不能的紅唇，微涼的大手捧著她巴掌大的小臉，他死死地攥著她纖細(xì)的腰肢，似是恨不得將她揉入懷中，吞吃入腹。
他等這一日已經(jīng)等的太久。
自從山洞初遇后，他便每分每秒都想再如那一刻般，將她納入懷中，那些于暗處滋生的欲望與貪婪無時無刻不在瘋狂地叫囂著，渴望將她肆意占有，他愛極了她柔軟的腰肢與嬌滴滴的低泣。
辛辣的酒水入喉，顧南挽蹙起細(xì)細(xì)的眉，她方要躲避，卻覺尖銳的虎牙驟然刺破她的紅唇，淺淺的血色于二人唇.齒之間蔓延，顧南挽低低地嗚咽一聲，瀲滟的眸底浮起層薄薄的水霧。
顧南挽推了推他面前之人，卻是紋絲不動，她只能被迫承受他越發(fā)放.肆的吻，只細(xì)細(xì)的指尖有些無助地落在他健壯的手臂之上，細(xì)白的指尖尤泛著淺淺的粉。
獨屬于戚無宴的，濃烈的氣息伴隨著酒香涌入她的鼻翼，她只覺這個懷抱越發(fā)的熾熱，燙的她意識都有些模糊。
良久，就在她即將喘不上氣之時，面前之人方才退后些許。
顧南挽趴在他的懷中低低地喘著氣，殷紅的唇上沾染了盈盈水色，她的紅唇微腫，似是熟透了的莓果，誘人采擷。
粗糙的指尖有些曖昧地摩挲著她微微紅..腫的唇，顧南挽見狀，想著方才一事，她當(dāng)即咬上他的指尖，泄..憤似的輾了輾。
直到也嘗到血色在她唇齒間蔓延，她方才松開他的指尖，有些兇巴巴地瞪了他一眼，“你是狗還是貓啊，那么喜歡咬人！”
戚無宴目光沉沉地看著懷中的小姑娘，只雪白的頰邊泛起濃郁緋色，眼角眉梢都暈著曖昧春色，此刻她軟軟地伏在他的懷中，面上卻是兇巴巴的表情，像個炸毛的虎崽子。
掌下的腰肢細(xì)細(xì)的一截，盈盈不足一握。
戚無宴呼吸漸重，他看著懷中的顧南挽，輕輕地摸了摸她雪白的小臉，又碰了碰她白嫩的耳垂，復(fù)又摩挲著她白皙纖細(xì)的指尖，只覺怎么都碰個不夠。
聞言，他啞聲道，“你想我是什么，我便是什么。”
他的本體比較特殊，生來便能隨意化作萬般模樣，顧南挽想他是什么，他便可以化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