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已經(jīng)是深秋，但午后陽光明媚時，約莫還是熱的。宿舍門口人來人往，有的女孩趁還有太陽，珍惜最后一點(diǎn)可以無痛露腿的時光，男生打完球路過，脫得只剩個背心，被太陽刺得皺起眉，用手肘擋住。
但程嘉也幾乎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
陽光透過梧桐葉，在他身上落下斑駁的光影，側(cè)臉一如既往的平靜冷淡，對來往人群投來的目光和竊竊私語置若罔聞。
倏然，好像若有所感似的，他仰起頭。
目光好像能穿過那扇關(guān)閉著的玻璃窗，與她對視。
漆黑的瞳孔在午后陽光下泛著光，像閃爍的黑色曜石。
但那不是冷的。
是平靜里帶著一些悵然的神色。
好像那股子誰也不放在眼里的銳意已經(jīng)被搓磨掉，只剩下一些平和的、安靜的、等待回應(yīng)的寥落。
陳綿綿隔著那扇窗看了他一會兒，手指攥住水杯，緊了一瞬，然后松開。
兩秒后，她從窗邊走開。
然后“唰”一聲，陽光被隔絕，室內(nèi)光線暗下來。
她拉上了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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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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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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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稿子已經(jīng)是深夜，發(fā)送給編輯之后，陳綿綿終于呼出一口長氣。
雖說現(xiàn)在沒有什么經(jīng)濟(jì)壓力，但她還是盡量努力工作。
畢竟未來難測，在成人世界里，沒有經(jīng)濟(jì)基礎(chǔ)，幾乎寸步難行。
而她吃過那個苦頭。
夜幕降臨，陳綿綿站起來，活動活動脖頸，拿上洗漱用品，去浴室洗澡。
出來時還帶著水汽，她涂完身體乳，拿起手機(jī)看了一眼。
她工作向來專注，也沒有進(jìn)浴室拿手機(jī)的習(xí)慣，所以消息都是攢在一塊兒，慢慢回。
張彤給她發(fā)了一家學(xué)校附近的網(wǎng)紅餐廳，說想去打卡，還想看個最近熱映的院線電影。
陳綿綿回了個“好”的表情包，退出去看其他人的消息。
【池既】：[鏈接]
【池既】：聽說這個展不錯，這周六，要一起去看嗎？
陳綿綿掃了一眼，指尖懸停在屏幕上，還在思忖著怎么回，聊天頁面忽然被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打斷。
沒有備注，只有一串?dāng)?shù)字，號碼歸屬地顯示是南城的號碼。
已經(jīng)快零點(diǎn)了，正常通知電話不太可能會這個時候打來。
陳綿綿眉頭蹙了一下，猶豫一瞬，緩慢右滑，遲疑地接起來，“喂，你好？”
那邊一時沒有出聲。
電話那頭很安靜，一時半刻只能聽見對面輕微的呼吸聲，還有偶爾的窸窣作響。
陳綿綿皺著眉，將手機(jī)從耳邊拿下來，確認(rèn)是接通狀態(tài)，復(fù)又放回耳邊，“……你好？”
還是沒有回應(yīng)。
騷擾電話吧。
陳綿綿正準(zhǔn)備掛斷，聽筒剛離開耳邊一寸，對面的人倏然出了聲。
“……陳綿綿�！�
那人隔著聽筒，低聲喊她。
聲音夾雜著聽筒里輕微的電流，被距離擠壓，略微有些失真，但并不影響她判斷出這是誰。
陳綿綿頓了頓，動作停住，一時沒說話。
“……你把我號碼拉黑了�！彼p聲說。
聲音很緩，尾音幾乎消弭在空氣里。
……所以呢？
陳綿綿在心里想。
但她一言不發(fā)。
兩個人都沉默，呼吸聲隔著聽筒彼此交錯。
非常奇怪的瞬間。
正當(dāng)她耐心告罄，想要結(jié)束這段不知所云的通話時，程嘉也終于又出聲了。
“……你有東西落我這兒了�！彼f。
多么俗套的橋段。
這個時候，陳綿綿才發(fā)現(xiàn)，那些影視劇里男女主分手后，為了一件對方的東西還來還去、反復(fù)糾纏的戲碼，好像都是真的。
她頓了一秒，問道，“什么東西？”
那邊又是沉默。
甚至安靜到能聽見偶爾的汽車鳴笛。
似乎那句話只是一個拙劣的借口，根本無法繼續(xù)往下。
陳綿綿真的耐心告罄，呼出一口氣，平靜地道，“沒關(guān)系，我不要了。”
“……我還沒說是什么。”
“分手”后還反復(fù)糾纏的前提是什么？
是雙方都還有愛。
但很明顯，這個理論對她和程嘉也而言，并不成立。
“是什么都沒關(guān)系�！标惥d綿垂著眼，接得很快，“我都不要了�！�
“你扔了吧�！�
“……”
那邊又是沉默，似乎是沒料到她的反應(yīng)，連呼吸聲都為此停了一停。
“沒什么事我掛了�！标惥d綿沒給他繼續(xù)沉默反應(yīng)的機(jī)會，快速地說道，“以后不要再給我發(fā)消息，也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
“我們能見一面嗎？”程嘉也倏然問道。
“我在你樓下，只需要下樓就好了�！比�
⑦％零⑤88ˇ⑤﹑⑨零看﹑后續(xù)ˇ
“……”剛才說出去話頃刻之間就被當(dāng)成了耳旁風(fēng)，陳綿綿深呼吸一次，呼出一口長長的氣，閉了閉眼。
許久之后，才拒絕道，
“我不覺得我們還有什么要見面的必要。”
“就一面�！背碳我驳吐暤�，呼吸聲時停時續(xù)，“我覺得我們之間……可能還有誤會�！�
“是嗎？”陳綿綿輕飄飄地反問道。
“昨天你還沒說清，是嗎？”
約莫是想起昨天那場可以稱得上是獨(dú)角戲的對話，程嘉也呼吸都沉了一些，停頓幾秒后，才道，“我只是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么沒講清楚�！�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在意的點(diǎn)是什么？我都可以給你講。”
“那天晚上的誤會我已經(jīng)解釋過了，也道歉了，還有什么？是我從來沒關(guān)心過你的生活，講話不好聽，還是別的什么？”
電話那頭聲音很低，但因為始終沒有得到回應(yīng)，語速越來越快，竟然難得地聽出幾分急亂來。
“還是你覺得我這個人性格不太好，或者是別的什么？”他似乎是從細(xì)枝末節(jié)中捕捉到了陳綿綿即將要掛電話的跡象，語速愈來愈快，甚至有點(diǎn)病急亂投醫(yī)的意思。
忽地，想起她搬走那天講的話，
“是因為許意眠嗎？”他問。
電話的兩端都停頓了一瞬。
程嘉也繼續(xù)道，“我可以解釋的，我跟她……”
“可我不需要。”陳綿綿終于出聲打斷他。
她聲音非常平靜，一字一頓，甚至稱得上是毫無波瀾。
“我以為從昨天之后，你會明白一點(diǎn)的，程嘉也。”她說。
“什么誤不誤會的，我們之間又有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她輕聲重復(fù)著他的話，咬字極輕，落在空氣里，“我全都不在意了，你知道嗎？”
“我根本不想知道當(dāng)時你是怎么想的，你為什么這樣，為什么那樣，你跟別人又是什么關(guān)系�！�
“我很累了，程嘉也。能不能讓這些事全部過去，從我的生活里消失��？”
“你總不可能只是因為我的離開，就突然喜歡上我吧？”她扯了扯嘴角，聲音里透著些許好笑。
“那不是喜歡，那只是不甘心。”
話音落下，電話那頭又是一片安靜。
連呼吸聲都聽不到了。
陳綿綿頓了一秒，沒再給他反應(yīng)的機(jī)會，平靜快速地下了定論。
“別再給我發(fā)消息，別再給我打電話，也別再站在樓下等我�！�
“你已經(jīng)干擾到我的生活了，程嘉也�！�
她聲音依舊很輕，但一字一句，毫不留情地向他宣判死刑。
“而那樣真的很煩人�！�
“像你當(dāng)初煩我一樣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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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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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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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那句之后，陳綿綿就毫不猶豫地掛了電話，并把這個陌生的號碼也拖進(jìn)了黑名單。
然后爬上床，戴著眼罩，平和地睡覺。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拉開窗簾，再往下看一眼。
后來的日子風(fēng)平浪靜，學(xué)習(xí)、寫稿，偶爾和張彤或池既出門吃飯，生活平靜，并沒有什么波動，也沒有再遇見什么不該遇見的人。
約莫一周后，她才知道，程嘉也那天說她落下的東西是什么。
王軒把東西遞到她面前的時候，陳綿綿垂睫瞥了一眼，并沒有伸手接。
“……嘉也讓我拿給你。”王軒摸了摸鼻子，“他可能……不太方便�！�
“這是他的東西�！标惥d綿說。
“但他說是你的。”王軒有些不知所措，丈二摸不著頭腦。
“我也分不清你們這些東西，但是他讓我拿給你……我就是一個送東西的�！�
王軒遞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往前也不是，往后也不是，別扭而為難，不太好意思地看著她。
陳綿綿又頓了一會兒，嘆了口氣，從他手里接過那個許久未碰的Switch。
她和程嘉也的事，不該為難其他人。
“行了，你走吧�！彼f。
“謝謝啊�！蓖踯幷f。
他轉(zhuǎn)身向外走去，沒兩步后，又回頭看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還有事嗎？”陳綿綿問。
王軒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后視線落在她平靜而又冷淡的神情上，還是沒說出口，搖搖頭，走了。
陳綿綿把游戲機(jī)塞進(jìn)包里，回寢室后隨手放在一旁，任它落灰沒電，黑屏關(guān)機(jī)，都沒有再碰過。
接著就是很忙的期末考和學(xué)期末學(xué)生工作，每天泡在圖書館里復(fù)習(xí)，考完兩門專業(yè)課之后，終于輕松許多。
一月底，陳綿綿在寢室做學(xué)生工作的收尾工作，張彤過來幫她整理表格。
“怎么這么多……兩個小時過去，才做了一大半�！睆埻畬χ娔X屏幕上的任職報告證明模版和名單發(fā)怵，“你們部門人也太多了吧。”
“做不完放那兒吧，我待會兒弄完�！标惥d綿看著手里的資料。
張彤瞥了她一眼，搖搖頭，“算了吧，你那個項目核對更復(fù)雜，弄不完別想睡覺了。”
“噢對了，這不是快放寒假了嗎？你打算怎么辦，寒假也留校嗎？”
“還不知道�！标惥d綿沒抬頭，繼續(xù)核對資料，“之前不是打算去支教嗎？現(xiàn)在好像不太行得通了�！�
“你是真的有愛心啊……不過那個支教，不去也罷。我聽去過的講，環(huán)境可差了！澡都沒地方洗！”張彤絮絮叨叨。
“沒關(guān)系，我有心理預(yù)……”陳綿綿話還沒說完，放在桌上的手機(jī)屏幕一亮，又是一個來電頁面。
她看都沒看，甚至都懶得把手機(jī)拿起來，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落在屏幕上，輕輕往左一劃，干脆利落地掛了電話，并順手拖進(jìn)了黑名單。
手機(jī)屏幕恢復(fù)屏保頁面，兀自亮了幾秒后，熄滅了。
宿舍安靜片刻，張彤眼觀鼻鼻觀心一會兒后，還是沒忍住，問，“怎么了？”
陳綿綿頭也沒抬，用筆在錯誤處畫上符號，“騷擾電話�！�
……才不是。
明明看清是南城的普通電話。
張彤想。
又安靜了幾秒鐘，張彤終于忍不住似的，一邊盯著屏幕上的模版，一邊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
“……程嘉也？”
陳綿綿頓了頓，終于抬頭看她一眼，似乎是對她這種還要偽裝的打探感到無言。但她倒也沒說什么，只是“嗯”了一聲。
張彤又沉默了一會兒，想起無意間瞥見的她黑名單里的一長串號碼，“……每天都打嗎？”
“……”
陳綿綿終于忍無可忍，把資料往桌上一放，偏頭看著她，“沒�！�
“前段時間幾乎每天都打，最近幾天才來一個。拉黑沒用，設(shè)置拒絕除聯(lián)系人以外的人聯(lián)系也沒用，還會讓我錯過很多工作電話，所以就只能手動掛斷拉黑了�！�
“……噢�！睆埻f，“我就是忍不住想八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