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方荷心想你這不是杠精嗎?
她實在忍不住心中的悲憤,蒼涼道:“那奴婢繼續(xù)反省,保證第二遍一定背下來,一字不差!”
康熙聲音更淡了:“……行,給你兩次機會,退下吧�!�
等到方荷出去,李德全帶著春來剛一踏進門,就見主子爺和干爹兩人都笑得肩膀發(fā)顫,看得他滿頭霧水。
怎么著,這是雨過天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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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章(小修)
方荷鍋從天降地懨懨回到配房后,就收起了臊眉耷眼的模樣。
對酒店服務(wù)人員來說,幾天不碰上突發(fā)狀況都約等于過年,步步后退讓顧客偃旗息鼓也不是什么新鮮招數(shù)。
肉疼的表情越到位,顧客就越消�!�,這被逼出來的演技啊,她其實不想的。
方荷緩緩解開外衣,將自己砸在柔軟的被褥中,先惡狠狠給了被褥好幾拳。
道理都懂,該憋屈還是氣,被砸的枕頭中央,康熙都不配有姓名。
左一個封字首字母F,右一個建首字母J,錘爆它是如今她唯一能大膽消費的發(fā)泄行為嗚~
從被褥中拔出毛茸茸的腦袋,方荷一邊捧著書裝樣子,一邊開始動腦子思索。
雖然康師傅因為閱兵剛回來,模樣很是恐怖,氣勢也前所未有的驚人,可除了被壓制以外,她還感覺到了某種…熟悉的感覺。
可能聽康熙念順口溜的后勁兒實在是太大了,方荷一時間怎么都想不起來。
也只好先放下不提,緊著把該背的內(nèi)容背好,再繼續(xù)練字……
這完全像重新經(jīng)歷一遍高考,還沒有空調(diào)暖風(fēng)和電燈,簡直比封建版社畜還人間悲劇!
翌日一大早,她迫不及待起來往小書房去,準(zhǔn)備試試看能不能走先生路線,幫她求個情。
背書什么的,她是不怕,可這練字也不是一天兩天的功夫。
就是五阿哥這種被太后縱著不學(xué)無術(shù)的,也是從五歲起就進上書房,天天都在練字呢。
這叫她怎么短時間內(nèi)比得過……那得死多少腦細胞啊�。�
為了還不一定哪天的賜婚大餅,實在不劃算,雞血這東西,沾沾嘴皮子就得了。
可惜康熙不愧掌管一國的領(lǐng)導(dǎo),對底下人的小算盤心知肚明,梁九功竟早早在小書房門前等她。
看見她便笑道:“方荷姑娘,萬歲爺口諭,今兒個要帶太子和阿哥們出行,您不必來進學(xué)了。”
方荷心下一轉(zhuǎn),露出個乖巧燦爛的笑湊上去,“梁爺爺……”
“可別!”梁九功苦笑著后退,抬手制止方荷靠近,生生跟防雷似的。
“姑娘每回叫我爺爺,都沒什么好事兒,咱家厚著臉皮稱一聲長,往后姑娘叫我梁哥哥就得了�!�
方荷沉默了:“……”哥您問過李德全的意見嗎?
她收起浮夸的表情,本來也只是為了唬唬梁九功,這會子便順勢露出微笑的溫婉模樣繼續(xù)麻痹梁九功。
“還是叫您梁諳達吧,我都習(xí)慣了。”
她略露出幾分忐忑:“敢問諳達,萬歲爺是叫我往后都不必來小書房進學(xué),還是只今日不用來?”
前者應(yīng)該是真生氣,以她和小先生的師生情,怎么五阿哥也會為她求情……
若是后者嘛……那昨天康師傅就是在演她!
是的,一晚上足夠她想明白了。
怪不得她覺得熟悉,她在南苑去認錯時,浮夸一溜夠先把人繞暈,把坑藏話中間也是這么玩兒的。
呵……
梁九功心下一緊,這祖宗果然聰明,一下子就問到了重點上。
他微微笑道:“這奴才哪兒能知道啊,回頭姑娘到萬歲爺跟前伺候時,不妨自個兒問問看?”
說完他急匆匆往外撩:“萬歲爺要出去,奴才得近身伺候著,實在是沒工夫跟姑娘多說,回來說,回來說啊!”
論腿腳上的功夫,方荷一直都攆不過這位哥,她也沒廢那個力氣,只若有所思盯著梁九功的背影運氣。
雖然沒有證據(jù),但她八成肯定,應(yīng)該是后者!
梁九功到望江樓的時候,江南文人的熱鬧還沒散,正在小橋流水環(huán)繞的曲水流觴之間大聲放浪著。
望江樓雖說是樓,卻是前樓后宅的格局。
身為江寧最豪華的酒樓,前頭的五層八角高樓在江寧堪稱地標(biāo),能俯瞰大半個江寧。
而后面以假山、流水和花草綠植遮掩分割開來的深深庭落,則是屬于南地文人獨有的浪漫和風(fēng)流。
幾曲暖香吳儂小調(diào),生生不息的酒液在流觴池中旋轉(zhuǎn),似乎藏在這片金銀構(gòu)建起來的膏脂蜜地,多飲幾杯,什么話都敢說。
梁九功一登上五樓臺階,就見李德全殺雞抹脖子地沖他比畫,叫他先角落里說話。
等到了角落,李德全緊著跟梁九功稟報:“前頭謝家有子弟大贊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漢臣,道恨不能效仿之,顧家庶二房的長孫附和,還有好些喝多了的起哄。”
梁九功:“……”這群文人腦子進水了?
那是贊漢臣嗎?分明是指桑罵槐,嘲曹家是萬歲爺?shù)墓吠茸樱I諷時下的漢臣不如三國時有氣節(jié)。
明知道貴人還在江寧,就敢如此大言不慚,這謝家的堂前燕怕是想連飛入百姓家的機會都弄丟咯!
果不其然,李德全愈發(fā)壓低了聲兒,“太子氣的面色鐵青,大阿哥拔了侍衛(wèi)的劍要往外沖,真鬧起來怕又要有人說朝廷仗勢欺南人,小曹大人好容易才給攔住�!�
“曹大人已經(jīng)派人去通知各家的家主,只萬歲爺瞧著……臉色不太好看�!�
皇上要看江寧文風(fēng),明知南地如今什么德行的曹璽父子,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卻沒料到,千叮嚀萬囑咐還是出了岔子,曹家爺倆也急著呢,千催萬請李德全出來跟梁九功通氣兒,把萬歲爺?shù)幕饓合氯ァ?br />
李德全之所以殺雞抹脖子,是表示,這不好看,是要見血的那種,反正太子和幾個阿哥都氣得不輕。
萬歲爺看不出喜怒,卻更嚇得李德全不敢在里頭待著,他們家主子爺最嚇人的時候可不是發(fā)火時,那些家主過來則罷,不過來……怕是不能善了。
梁九功到底是最了解皇上的,口里噎著半聲罵,沖文人那邊啐了口唾沫,倒也沒慌張。
無論如何,主子爺都不會在外頭做任何有損帝王氣度之事,他更怕主子委屈了自個兒。
梁九功進門就笑著湊到康熙身邊,語氣隱約學(xué)著方荷管他叫爺爺時的熱情。
怎么說呢,雖不敢再拉方荷頂缸了,但……偶爾拉出點啥來頂一頂也是極好的。
比如現(xiàn)在。
“我滴爺誒~幸虧奴才沒跟爺您打賭!可算是叫爺給料著咯,那位小祖宗還真是聰明,一句話差點又給奴才嚇個好歹。”
康熙面色看不出喜怒,只微沉著丹鳳眸壓制幾個過于沖動的兒子,見梁九功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個兒身上,才笑著踹他一腳。
“還等著爺問你?”
梁九功哎喲著道哪兒敢啊,“這不是拿捏不準(zhǔn)是不是該當(dāng)著太子和各位阿哥爺?shù)拿鎯赫f嘛,畢竟那小祖宗也著實太不拘一格了些�!�
胤礽等人還沒說話,胤祺反倒搶到了前頭,瞪大眼問:“梁諳達是說我的學(xué)生方荷?”
聽著像,只是為啥要叫祖宗捏?
那叫梁諳達的他該怎么稱呼學(xué)生?
雖啟蒙一年,但對稱呼還不精通的五阿哥痛苦皺起小肉臉兒,差輩了啊!
胤礽見汗阿瑪沒阻止,撲哧一聲笑出來,將審視藏在眸底,跟著催促。
“梁諳達快說,咱們也好奇,方荷姑娘到底做了什么?”
才會叫汗阿瑪如此大張旗鼓叫人現(xiàn)于人前……那樣其貌不揚的老姑娘,能有什么用處?
梁九功沒聽到主子說話,便清楚是叫他說。
他眼珠子一轉(zhuǎn),做出搞怪模樣探出雙手:“那各位爺可聽好了,有錢的捧個錢場,有人的捧個人場……方荷姑娘叫主子爺算計到坑里咯!”
眾人:“……”雖然但是,萬歲爺是不是閑了點兒?
梁九功笑,“各位阿哥爺可別小瞧方荷姑娘,她學(xué)起東西來一點都不慢,原本大字不識一個的小宮女,只用了短短十日就將《三字經(jīng)》倒背如流,《百家姓》和《千字文》馬上就學(xué)完,甚至從未接觸過的大字都只比五阿哥差一點�!�
嗯?正在為亭子里還后知后覺的朋友擔(dān)憂的曹寅,聞言都略有些詫異。
雖三百千只是啟蒙之物,當(dāng)年他們學(xué)的時候年紀都小,聰明些的,想要明白其中之意,至少也得用三五個月才能背誦并默成文。
至于不聰明的……參考五阿哥胤祺也就是了。
連曹璽都忍不住夸:“如此聰慧的女子……”
“可惜規(guī)矩學(xué)得不太好,被前頭在宮里當(dāng)差的親戚壓著性子不許出頭,生生在御茶房蹉跎了九載�!绷壕殴πΣ[瞇打斷曹璽的話,直接將方荷的來歷稟了。
“出來后這位姑娘惹主子爺生過好幾次氣,若不是萬歲爺氣量如虹,又看在她家長輩的份兒上,想要什么樣兒的天仙沒有,聰明人也不只這一個不是?”
曹璽只點頭應(yīng)是,曹寅面色卻是猛地一變,終于聽出了梁九功……不,萬歲爺?shù)囊馑肌?br />
這規(guī)矩不好說得誰?被道義壓著不許出頭的又何止一個宮女…惹得萬歲爺不高興的蠢材,也還有一個他,卻不知萬歲爺能念多久的情分…
這哪兒是說宮女,分明跟底下那群文人一樣指桑罵槐,皇上一旦發(fā)作,到時只怕再無轉(zhuǎn)圜。
曹寅白著臉看向康熙,康熙沖他微微一笑。
“子清,朕答應(yīng)過的事不會變卦,但這海納百川方能有容乃大…若川河不入海,滄海桑田,早晚會為老天所淘汰,你說呢?”
曹寅肅容叩頭下去,“奴才記住了,奴才不該為與容若的幾個至交好友耽誤朝廷的差事,只是叫容若的遺書一激……都是奴才的錯,往后奴才必不會再犯此錯!”
他咬咬牙,閉眼將最后與阿瑪商討的辦法拿了出來。
“肯定萬歲爺允準(zhǔn)在江南推行鹽課銀律,以豪紳勢大財雄者發(fā)放鹽引,一應(yīng)售賣運輸都受內(nèi)務(wù)府管轄!”
他明白,一旦鹽引法出現(xiàn),江南望族格局會產(chǎn)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至交好友還有多少來往的不好說,如果這些人不識相,命可能都保不住。
但他拖了兩年,在其中周旋無數(shù),他盡力了,對得起容若和京中的那些友人。
康熙沒回答,只笑著問太子和大阿哥他們怎么看。
胤礽和胤褆等人立刻坐直了,先前被氣到幾乎沖下去殺人的惱都沒了,汗阿瑪帶他們來,就是要他們看南人的桀驁不馴?
這才是南巡一場,對他們的考驗吧!
與此同時,方荷對康師傅的考驗也才剛開始。
她又跟魏珠確定過康熙的行程,得知梁九功和李德全等人全跟著去了望江樓,臉上的悲憤就收斂起來了。
她跟魏珠分兩路,一個明著去找,一個甜言蜜語去哄,將春來哄到了魏珠住著的耳房里。
屋里的小太監(jiān)早叫魏珠提前打發(fā)了。
魏珠替方荷守著門,有了放哨的,方荷反倒敢光明正大說話。
方荷不管春來一臉的心虛,只平靜問:“將順口溜傳出去的,是你嗎?”
春來撲通跪在方荷面前,滿臉愧色:“姑娘恕罪,是奴婢不當(dāng)心,當(dāng)值的時候口中念念有詞被五阿哥不小心聽到了,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用我全家人的命發(fā)誓!”
方荷不可思議地瞪春來:“可我就沒大聲念過,只自己在屋里嘀咕,你到底怎么聽到的呢?”
“那個……奴婢耳聰目明�!贝簛砺杂行┎缓靡馑嫉匕涯X袋扎得更低,“敏,敏而好學(xué),姑娘念叨學(xué)問的時候,奴婢不免就多聽了一耳朵。”
方荷:“……”那你就不會學(xué)學(xué)我,挑挑地兒!
她眼含熱淚撲通一下,跟春來對著跪了。
“可這也不是我的錯,萬歲爺為什么會罰我啊嗚嗚~”
春來更心虛了,“是,是啊,為什么呢?”
方荷捂著嘴嗚嗚哭,“可能因為你提前跟萬歲爺稟報過?”
“有可——”春來被方荷哭得滿臉焦急,下意識點頭,頭點到一半,人僵住了。
方荷抹掉眼下的淚,“春來啊,我最后跟你確認一個問題,你家里人都還健在嗎?”
春來:“……我額娘還在�!�
方荷利落起身,掃了掃膝蓋上的土,“那就行啦,你走!”
春來:“……姑娘……”
“我知道,你肯定得跟主子爺稟報�!狈胶梢а狼旋X打斷春來的話,露出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放心,我忠心耿耿,沒什么不能被萬歲爺知道的,你、只、管、傳!”
春來的表情由愧疚轉(zhuǎn)變?yōu)閷擂危骸安皇堑墓媚铮f歲爺說若姑娘問到奴婢這里,叫奴婢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還叫奴婢給您帶句話�!�
方荷:“……”艸!
早說啊,她就不必玩兒這套做賊心虛的標(biāo)準(zhǔn)了好嘛!
她兩眼一閉,緩緩屈膝,準(zhǔn)備安詳聽完口諭。
春來哪兒敢叫她跪,萬歲爺并沒有說是口諭,她趕緊扶住方荷。
“萬歲爺說,他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望你三思而后行,別再沖動�!�
方荷深吸口氣,沖春來笑得特別和善,特別溫柔,只攬著她腰的手特別特別用力。
“好姑娘,慢一些,我信你,來,這邊滾�!�
康熙還算滿意地帶著太子和阿哥們歸來后,聽得春來忐忑不安地稟報,思及最后一句是自己說過的,前有毒酒,后有……絕招,微妙地勾了勾唇。
“這個活寶……”他搖搖頭,憋著笑問春來,“她可攬你腰了?”
春來滿頭霧水地點點頭,而后瞬間僵住,偷偷用眼角余光覦皇上袍角。
她好像知道方荷身上那鬼……手印怎么來得了。
康熙終還是被逗得放聲大笑,喝了好幾口茶都壓不下去。
作為皇帝,想掌控好江山,就得講究個事緩則圓,不是不下氣,可為大局顧,很多事即便他大權(quán)在握也不得不忍。
他頭一回注意到方荷,就被這小東西給逗得想笑,尤其是方荷探腦袋和被嚇到后栩栩如生的地鼠模樣。
只是當(dāng)時他以為身份不對,不得不放下這份興致。
后頭發(fā)現(xiàn)扎斯瑚里氏血脈和小地鼠是一個人,他放縱自己對方荷的興致,多過尋常對其他女子的興致。
與其說要磨一把好刀,不如說是給自己這憋氣的日子留個趣味,其實拿下正藍旗并非全然沒有合適的人選……
這樣的念頭只在康熙腦海中一閃而過,就叫他拋在腦后。
他含笑吩咐:“過了明兒個,要是那丫頭求見,不必攔著,叫她進來�!�
梁九功在一旁躬身應(yīng)聲,笑著調(diào)侃,“就沖方荷姑娘能逗笑了您,奴才夜里不睡也得蹲在方荷姑娘房門外頭,等著請她來見駕呢�!�
“不必,由著她�!笨滴鯇⑿σ馊釉谏砗螅ヅ鷦偘税倮锛蛹睆木┏撬瓦^來的折子。
芋泥波波獨家更新
“朕倒是想瞧瞧,她一怒之下,還敢做什么混賬事兒。”
97[25]第
25
章
梁九功知道,主子爺對方荷的縱容不一般,又并非曖昧方面的縱容,他也納罕著呢。
實話說,以他們家主子爺?shù)男宰�,若真看中哪個女子,說幸也就幸了,反倒不會這么上心。
思忖好幾日,梁九功漸漸想明白,這就好比主子爺當(dāng)年初召集那些哈哈珠德殿練布庫時的情形。
其實方荷也并非就是收復(fù)正藍旗最佳的選擇,可她能讓主子爺高興,甚至還能有來有往,并非一面倒,那她就只能是最佳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