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自然也可掌記憶。
它不過她眸中一粟塵埃。
生死一念。
將鼓妖的記憶掠奪，也只用一念。
一顆龍眼大小的記憶光核被剝離出來，落入她的掌心。
一并被抽離的，還有鼓妖大半生息。
劍氣縱橫，場間屬于不同人的三清之氣繚繞交錯，凡人的呼救聲與鼓妖的尖嘯嘶吼混雜，喧囂刺穿了白沙堤寧寂的夜。
凝辛夷的身形如落葉般隨風(fēng)飄離。
直到她落地的那一瞬，鼓妖終于結(jié)束了漫長刺耳的嘶鳴與掙扎，轟然落地。
無數(shù)塵埃被揚起，半邊天空涂上了一片灰霧，將凝辛夷的行蹤近乎完美地遮掩。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碰到鼓妖的妖丹，也沒有留下任何氣息。
只要無人看到，便也無人能察覺，鼓妖真正的死因，與她有關(guān)，而非劍意入體后的絞殺與力竭。
妖氣在攀升至最高的一瞬后，終于開始潰散，鼓妖落地，激得整個白沙堤都震蕩不堪，所有人都悄然松了口氣，露出了驚魂未定劫后余生般的神色。
無論是來自平妖監(jiān)的監(jiān)使程祈年和玄衣，還是元勘和滿庭，在真正見到鼓妖的真身之前，都未曾料到，這一趟竟然如此兇險，會直面近乎化形巔峰實力的妖祟。
元勘抬手，擦了擦頭上的汗，卻又因為袖口染血，所以將血污也一并涂在了額頭。
明明滿身是傷，他的眼神卻帶了興奮：“這就是化形妖祟嗎？我還是第一次這么近見到！上次見的時候，師尊一個結(jié)界就把我扔去了外邊，我連那妖祟的邊兒都沒碰到�！�
邊說，元勘邊用手肘懟了一下滿庭，悄悄壓低聲音：“要不說還得是咱師兄呢，你之前摸過化形妖祟嗎？”
滿庭也十分狼狽，連胳膊都在方才接鼓妖的那一擊時斷了，以一種奇妙的角度垂落下去，但他一張清秀的臉上卻依然沒什么表情：“還不都是殺，化不化形，重要嗎？”
元勘露出了牙酸的表情，一言難盡地看了滿庭半晌，默默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自言自語：“元勘啊元勘，你說說你這個沒見識的，你明知道人家見多識廣，你又為什么偏偏要問，嘖！”
然后便聽到清脆的“咔噠”一聲。
元勘不用回頭都知道，這是滿庭將斷了的胳膊接回去了。
……也不知道這家伙到底是真的不怕疼，還是失去了痛感。斷骨重續(xù)，他竟是連悶哼都沒有一聲。
恐怖，當(dāng)真是恐怖至極。
鼓妖與他們鬧出如此巨大的動靜，倒是終于惹得原本寧寂的村落也變得嘈雜慌亂。
有村民提著燈倉惶而出，在一片混亂中努力躲避墜下的磚瓦。
也有人猝不及防見到了鼓妖墜落前那一瞬的猙獰，一聲驚叫，跌落在地，時至此刻，仍在瑟瑟發(fā)抖。
謝晏兮神色懨懨，毫無如此大戰(zhàn)一場后的沸騰，眉眼間也不見疲憊。他拔劍而出，隨手將劍身上的妖血抖落，反目光卻環(huán)顧一圈，旋即輕輕擰眉。
程祈年抹去唇角血漬，在玄衣的攙扶下起身，第一時間檢查了一番偃傀的情況，然后猛的想起什么，四下張望。
“外鄉(xiāng)人姑娘呢？”
元勘的神色已然重新活潑，也跟著程祈年的目光轉(zhuǎn)了一圈：“嗯？我也沒見到，該不會是被妖風(fēng)掀翻吹走了吧？”
……
被風(fēng)吹走的外鄉(xiāng)人姑娘剛剛落地喘息，直起身后，重新拉好兜帽，將眼瞳遮住大半，再捏碎了掌心的那一枚記憶光核。
光核如星芒碎裂，再點點落入她的眉心。
這世間捉妖師御天地之間三清之氣，又分佛統(tǒng)與道統(tǒng)兩脈。其中，道統(tǒng)這一脈下，分支眾多。
其中最正統(tǒng)的，自然是劍師與符師。便如龍溪凝氏被譽為當(dāng)今僑姓世家之首，凝氏之后全都符劍雙修，簡直可謂正統(tǒng)中的正統(tǒng)，所以才會有凝家子只入三清觀的說法。
最正統(tǒng)的世家，入最正統(tǒng)的道觀，合情合理。
所以凝辛夷這個不會符也不拿劍的凝家人才會被如此詬病。在一切崇尚正統(tǒng)的人眼中，她無疑是一個異類和廢物，毫無價值。
此外，還有如程祈年一般的偃師，驅(qū)傀擅機關(guān)術(shù)。有一卦走天下、占兇吉未來的卜師，譬如神都玄天塔上那位卜掌國運的國師青穹道君。也有即能妙手回春、也能一毒滅全城的藥師。
如果凝辛夷此前沒看錯，與程祈年同來的那名劍師，應(yīng)是醫(yī)劍雙修。因為他起劍劃過鼓妖的眼瞳時，劍刃應(yīng)是淬了抑制傷口愈合的劇毒。在靠近鼓妖的時候，她在那些難忍的惡臭膿血之中，聞見了草藥與毒的味道。
除卻所有這些之外，還有一個最為神秘的分支，是為鬼咒。
鬼咒師以眼瞳為媒介，溝通陰陽，可上請神祇，下驅(qū)妖鬼。
是為拘神遣妖。
直白地說，鬼咒師可以短暫地將神祇與妖鬼的力量借為己用。具體能借來誰的力量，則取決于鬼咒師自己本身的三清之氣和溝通陰陽的能力。
但捉妖師說到底依然未曾超脫于凡俗，若是承載太多次神鬼的力量，輕則易失明失語，重則失魂，即被神鬼反過來侵蝕神魂，喪失靈智，墜入不復(fù)之地。
曾經(jīng)還有過鬼咒師在失魂后，徹底失去了對自己身軀的控制權(quán)，引得妖鬼以他為媒介，險些破開從極之淵的封印大陣，鑄成大禍。
因而鬼咒一道，一面象征著絕對的力量，另一面，也是為人所忌憚的禁術(shù)。
譬如凝辛夷方才使用的瞳術(shù)。
生死都懸于她的瞬息眨眼和一念之間，此般道術(shù)，實在實在太過霸道，怎么能不讓所有其他捉妖師都感到恐懼。
凝辛夷走了兩步，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扶住了身側(cè)的一根帶了裂紋的門柱。
在這種時候用出生殺本始，對她如今的境界來說，也有點勉強。
否則她也不必用兜帽遮掩住眼瞳。
因為方才那一擊之后，她尚且還沒能將瞳術(shù)徹底熄滅，此刻若是見人，極易誤傷。
還好此刻白沙堤大半村民都在焦急搶修自家的房屋，夜色也尚沉，她一襲純黑衣袍，想要躲開人群，并不多么難。
她稍微平復(fù)喉頭的腥甜，意識便要沉入捏碎的記憶光核之中。
一聲驚懼的呼救卻倏而劃破空氣。
“救命——有人嗎�。【染任覀儭�！”
凝辛夷方要渙散的意識重新收攏，短短一聲，她已經(jīng)聽出來，這道聲音，是阿朝的！
謝晏兮等人都在白沙堤山的另一邊，她方才自鼓妖面前而落，不知不覺，竟然落在了那間舊屋的不遠處。
阿朝的聲音已經(jīng)帶了哭腔：“——有人來救救我們嗎？！嬸嬸，你撐住，馬上就有人來救你了，你不要閉上眼睛——��！”
凝辛夷強提一口氣，壓下有些紊亂的三清之氣和神思，騰身而起。
如此程度的地動山搖，無數(shù)木屋磚瓦都搖搖欲墜，碎屑雜亂滿地，牲畜未來得及逃出的尸體在慢慢變冷，更多的人則在廢墟之中翻找值錢之物。
凝辛夷已經(jīng)遙遙看到了阿朝頭上發(fā)包垂下來的雪絨團子。
她滿臉是淚，正在竭盡全力想要將一根實在比她巨大太多的房梁木柱抬起來，那木柱上還有瓦礫，沉沉地壓在一名黃衣婦人身上。
那婦人受傷頗重，血流不止，一整條腿都被壓在木柱下面，眼看就要不行了。
凝辛夷身形一錯，已經(jīng)落在了阿朝身邊。三清之氣隨著她抬手的動作流轉(zhuǎn)，穩(wěn)穩(wěn)托起那根木柱，讓她瞬息便將那名婦人從下面拖了出來。
阿朝臉上淚痕未干，驚喜道：“大姐姐！”
凝辛夷點頭示意，閉了閉眼，將黃衣婦人的生死氣息從自己的瞳中驅(qū)散，手下已經(jīng)飛快地止住了她腿周的幾處大穴。
血流的速度放緩。
凝辛夷問道：“有干凈的布嗎？”
阿朝抹著眼淚，飛快跑去取了。
凝辛夷只會簡單包扎，但顯然從黃衣婦人的狀態(tài)來看，僅僅止血是不夠的。
她想起什么，一手依然托著那婦人，一手將程祈年遞給她的那枚傳訊煙遞給阿朝：“去前面空曠之處，扔到天上。”
阿朝應(yīng)了，一溜煙跑了。
黃衣婦人意識模糊，轉(zhuǎn)醒一瞬，看向凝辛夷：“謝謝這位……”
凝辛夷比了一個“噓”的手勢：“不必謝我，要謝就謝阿朝，多虧她撐了這么久。救人本就是我應(yīng)做的。大娘，你堅持住，大夫馬上就到，你這條腿應(yīng)該還能保住�！�
婦人有些怔怔，眼里還有點茫然，看上去竟像是聽不懂凝辛夷在講什么。但很快又一陣劇痛傳來，她神色轉(zhuǎn)而愴然，痛極也悲極：“保不保得住，都是……我的命。當(dāng)初，我就應(yīng)該和她們一樣，跟著阿宇去了，茍延至今，活著……活著又有什么意義？”
凝辛夷不善安慰，也不太能聽懂黃衣婦人的意思，只簡單道：“別這么想，少說話，保存體力�；钪偸呛玫�。”
下一刻，黃衣婦人的眼中卻竟然滲出了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滴落在滿是塵埃的地上，又有一只焰火撲朔的白燭被風(fēng)吹來，落在距離她不遠的灰塵里，將她的雙眸照亮。
“嘭——”
傳訊煙在空中炸出一朵明黃色的煙花，久久不散。
程祈年來得很快，阿朝都還沒回來，他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凝辛夷的視線里，跟在他身后的還有元勘和滿庭。
“我家公子的猜想果然沒錯，想來便是有人受傷需要幫忙�！痹边h遠便看清了這里的情況：“姑娘你就放心吧，滿庭是醫(yī)修，包在他身上，這趟可算是來對了�！�
滿庭內(nèi)斂話少卻沉穩(wěn)，他告一聲“得罪”，將黃衣婦人接手過來的同時，已經(jīng)給她的嘴里喂了一顆丹丸。
元勘在旁邊打下手，還一邊嘰嘰咕咕和黃衣婦人說話，顯然是想要她打起精神來。
兩人配合極好，不過片刻，便已經(jīng)將黃衣婦人的傷處清創(chuàng)完畢。
既然有醫(yī)修接手，凝辛夷也不再多留，她起身的瞬間還有點頭暈?zāi)垦�，屬于鼓妖的記憶碎屑還散布在她的靈識中，凝辛夷下意識便向著屋子里走去，想要找個角落歇息消化一番。
元勘的聲音開始變得有點遙遠。
“……這不是我們第一來白沙堤啦。上次來的時候也是阿朝帶的路，阿朝可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誒，說起來，阿朝呢？剛才還看到她在路口，怎么還沒過來？”
那屋子塌了一半，還有一半搖搖欲墜，凝辛夷顧不上那么多，扶著開裂的墻壁，轉(zhuǎn)了進去。
但她還沒來得及長長吐出一口氣，便倏而頓住了腳步。
她滯了片刻，有點不可置信地后退半步，再慢慢轉(zhuǎn)頭。
墻上歪歪斜斜掛著一面鏡子。
鏡面已經(jīng)碎了，但每一片裂開的碎片里，都有些模糊地倒映出了一遍她的面容。
一宿激戰(zhàn)，她臉色多少有些蒼白，微弱的光落在她的臉上，照亮了她的眼瞳。
……和她眼瞳里還未徹底散去的黑白之氣。
是的，直至此刻，她動用了鬼咒瞳術(shù)·生殺本始的眼瞳，才快要恢復(fù)澄明。
換句話說。
方才她在見到阿朝的時候，生殺本始的瞳術(shù)還沒有徹底熄滅！
是了，她一開始，還將那婦人的生死氣息從眼瞳中驅(qū)散過。
可她在看到黃衣婦人之前，先看到的，分明是阿朝！
然而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她根本沒有從阿朝身上看到任何黑白生死之色！
凝辛夷不由得悚然。
生殺本始無效的情況，有且只有兩種。
一種是對方的境界高絕，超出她太多，她自然無法追溯到對方的任何氣息。
另一種……
對死物無效。
凝辛夷眼瞳微縮。
幾乎是同一時間，她聽到歪斜的屋外，黃衣婦人的聲音帶著些輕顫地響起。
“什么阿朝？你們在說哪個阿朝？”她遲疑張望，環(huán)顧一圈，有些瑟縮，卻到底還是道：“……阿朝她，不是和我的阿宇他們一起，已經(jīng)死了嗎？”
第
12
章
屋里屋外，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片刻，元勘的聲音輕飄飄響起：“……大娘，你說誰死了？”
滿庭的幾味丹丸下去，黃衣婦人的臉色已經(jīng)好了許多，雖然依然憔悴狼狽，痛感卻到底不如之前那么強烈，也有力氣說更多的話。
她強撐著自己坐直身體，撫著自己的斷腿，喘了幾口氣。
稍遠處有輕快的腳步聲傳來，阿朝頭上的雪絨團在半空劃過搖擺的弧度，原是方才去放出傳訊煙的小女孩子終于跑了回來。
她神情明快，姿容鮮活，像是沉夜里唯一的亮色。
黃衣婦人的聲音也在此刻驚疑不定響起：“從方才開始，你們就在說阿朝，阿朝那孩子……那孩子……”
說到這里，她的眼中重新蓄滿了淚水，顯然是回憶起了太過悲慟的過往，嗚咽不成聲：“死了，全都死了……一個都沒留下……”
元勘和滿庭對視一眼，都流露出了不解之色。
她悲泣不止，不等元勘再問，倏而卻又想起什么，猛地抬起頭，看向身邊的幾人，眼中迸出了濃烈的警惕之色，竟是不顧自己身上重傷，以手為撐，向后退了一大截：“你們是誰？！”
元勘盡量將神色更柔和，俯低身子，想要試著安撫一番這婦人的情緒。他本就長相清秀，又總是笑瞇瞇的，從來都很討人喜歡，尤其是年齡偏大的長輩。
可黃衣婦人卻壓根不吃這一套，她的目光逡巡片刻，終于落在了程祈年身上。
程祈年身上掛了七零八碎的小玩意兒，又是大戰(zhàn)一場，染了血漬和灰塵，但黃衣婦人的目光定定片刻，還是認了出來。
“就是這種衣服……就是穿這種衣服的人！你們和他們是一伙的對不對？”她眼瞳驟縮，滿身已經(jīng)充滿了防備之意，驚叫起來：“你不要過來！——你們不要過來！走啊！你們快走！我不想見到你們！啊——�。�！”
程祈年愣在原地。
阿朝終于奔來，她站在黃衣婦人身后，攙扶住半坐躺在地的婦人，臉上盛滿了擔(dān)憂了焦急：“嬸嬸，你怎么了？這幾位大人不是壞人，他們是來救你的！”
又看向元勘和滿庭：“我嬸嬸情況如何？嚴重嗎？還有什么我可以幫上忙的嗎？”
黃衣婦人撕心裂肺的驚叫聲與女童稚嫩的詢問混雜在一起，分明是同時響起，卻好似彼此都聽不到對方的聲音，就像是兩個交疊卻并不交錯的并行時空。
錯亂和奇異的荒誕感浮上所有人的心頭。
向來話多機敏的元勘都有點結(jié)巴：“還、還好來得及時，方才的傳訊煙是你放的嗎？你、你就、就放心吧！這個大哥哥的醫(yī)術(shù)很好的！”
阿朝乖巧點點頭，仰起的小臉上卻依然掛滿了擔(dān)憂：“我嬸嬸她真的沒事嗎？我就只有她一個親人了�！�
同時響起來的，是黃衣婦人在一側(cè)形若瘋癲的喃喃：“……我什么都沒有了，什么的沒有了……同歸于盡，對，我是要同歸于盡的，我是要和你們同歸于盡的！”
元勘和滿庭面面相覷，那種怪異的感覺越來越濃。元勘想要再多問黃衣婦人幾句，譬如她難道看不見阿朝嗎。
但黃衣婦人根本不愿讓他靠近，哪里還能溝通半句。
程祈年沉默片刻，終于下定決心，要探手去摸阿朝的脈搏。
一只手卻悄然伸出，攔住了他的動作。
阿朝先一步看到了來人是誰，驚喜道：“漂亮大哥哥！”
謝晏兮俯身，神色溫和，他抬手摸了摸阿朝的頭發(fā)。從凝辛夷的角度看出去，恰能看到他的掌心有三清之氣繚繞，顯然是已經(jīng)聽到了方才那些對話。
他一邊這樣探阿朝的情況，一邊語氣耐心地問道：“阿朝，你放才說，嬸嬸是你唯一的親人了。我問你，那阿宇呢？”
阿朝絲毫不覺發(fā)生了什么，眨巴眨巴大眼睛：“阿宇？阿宇弟弟是我的表弟呀，大哥哥也想要見見他嗎？”
一道凄厲至極的女聲卻也在同一時間響了起來。
黃衣婦人顯然也聽到了謝晏兮方才的話，哭聲更�。骸鞍⒂睿堪⒂睢⒂钜菜懒税�！”
謝晏兮沒有再說話，也沒有移開撫在阿朝頭頂?shù)氖�，只是靜靜地看著面前的小女孩。
阿朝的臉上有了一瞬間的空洞。
她不解地盯著黃衣婦人，臉色慢慢變得蒼白。
“嬸嬸，你在說什么？阿朝聽不懂�！彼肿銦o措地站在一邊，瞳仁漆黑，發(fā)包下的雪絨團子凝滯，一動不動：“阿宇弟弟和我，不就在這里嗎？”
隨著她的話語，一道小小的身影真的在她身邊出現(xiàn)。
穿著紅色小襖的男孩子牽著阿朝的手，不過五六歲的模樣，虎頭虎腦，眉眼間依稀有黃衣婦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