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沒有意義吧。”
我捂著肚子靠在她的肩上,聲音蒼白無力,“換來他一時的回心轉意,然后呢?”
這樣的事,我已經做過太多次了。一次次嘗試著重歸于好,一次次摔得面目全非。
這一次的代價,更是慘重。
“也是�!�
江萊嘆了口長氣,忍著哽咽,道:“就讓他和害死自己孩子的人在一起,等他知道的那天,看他會后悔成什么樣�!�
“他未必會后悔�!�
想到他剛才為了傅衿安對著我冷臉質問的模樣,我只覺得自己可憐又可悲。
他知道了又怎么樣。
我的孩子,和傅衿安的孩子,他只會選后者吧。
今天在馬路上的那一幕,已經給了我一個深刻入骨的教訓。
他遠遠朝我跑過來,在我最需要他伸手拉我一把的時候,奔向了另一個人。
他抱著她顫抖,抱著她怒吼……
我突然覺得,自己這八年的感情,分文不值。
他不愛我。
哪怕我當時死在他面前,他恐怕也會跨過我的尸體,沖到傅衿安身邊。
多么感天動地的深情啊。
江萊越想越氣,“阮阮,要不我們報警吧?”
我輕輕搖頭,看向外面光怪陸離的街景,“你說,現在的江城,有幾個人斗得過傅祁川?”
之前有爺爺在,出了這件事,還有爺爺能管得住傅祁川,可爺爺已經走了。
鬧到警察局去又怎么樣,先不說能不能定傅衿安的罪,光是傅祁川的權勢,可能反手就把屎盆子扣我身上來了。
我現在只想清清靜靜的,離他們遠遠的。
況且,傅衿安今天發(fā)瘋前說的那句話,讓我愈發(fā)覺得,爺爺的死,十有八九和她脫不了干系。
不得善終的,不會只有我一個人。
日子還長著。
這一夜,我睡得渾渾沌沌,白天的畫面像電影一樣在腦海里閃過。
睡到后半夜,我整個后背都被冷汗浸濕,思緒也無比清明。
我的孩子……
他離開的時候,會疼嗎。
應該會吧。
他那么小,那么一點點大,他連喊疼都不能。
我的心好像被人死死捏住,又酸又疼,漲得我透不過氣,整個人在床上蜷成一團,才得以緩解那么一點點。
……
次日,我打起精神去公司上最后一天班。
臨下車前,江萊拉住我,耳提面命道:“不許碰冷水,不許太累,不許吹風、著涼,聽見了嗎?”
她查了一晚上的小月子注意事項,原本今天都是不同意我出門上班的,但我實在不想拖了。能早一天徹底和傅祁川分開,就早一天。
“聽見了,放心。”
我無奈應下。
進辦公室時,發(fā)現門是可以直接打開的我,納悶地看向林念:“你進去過嗎?”
沒記錯的話,我昨晚離開時,是鎖了門的。
每次手里有項目或比賽我都會鎖門,以防設計圖紙泄露。
而公司除了CEO有權限進來,就只剩林念。
她本低著頭在工作,聞言慌了一下,好似被嚇到了,笑道:“啊對,我看今天天氣不錯,就幫你開了下窗,通通風。”
“好,多謝�!�
她一向是個貼心的助理。
一上午下來,該交接的交接,該整理的整理。
最后我發(fā)現,盡管自己在傅氏工作了這么多年,但能帶走的東西,居然一個收納盒都裝不滿。
就如同我和傅祁川的婚姻,整整三年的朝夕相處,耳鬢廝磨,后來也不過幾只行李箱,就能一刀兩斷。
“南枝姐�!�
中午時,林念敲門而入,拿著還亮屏的手機,神情有些復雜,猶豫著開口:“原來……你認識我的偶像?”
我知道她說的是陸時晏,笑了笑,“嗯,我以前不是和你說過嗎,我和他是大學校友�!�
“他什么時候回國的?”
“就前陣子吧。”
我一邊整理東西,一邊開口:“還想著等忙完這一陣,就把你介紹給他認識認識呢�!�
“你們……不是都一起去看演唱會了嗎,怎么不叫上我?”
“你想哪里去了。”
我下意識解釋,“我那天是被人放了鴿子,和他正好在門口遇到,就一起看了場演唱會�!�
“是嗎……”
看著她異樣的神色,我不由問:“是啊,你怎么了?”
“沒有,就是看了論壇上說的,以為你和他關系匪淺呢�!�
她當即扯出笑容,笑盈盈問:“那你什么時候有空,介紹我們認識�。俊�
“過段時間吧,他剛入職MS沒多久,估計也忙。”而我也身心俱疲。
“喔�!�
她低落地應了一聲,看見我收拾的動作,一愣,“你這是……”
“我要離職了�!�
我停下手頭的動作,看向她,“不過,傅衿安這段時間應該都不會來公司,就算來了也是去總裁辦,不會有人為難你的,你放心�!�
“你不帶我一起走嗎?”
“我想先休息一段時間�!�
我忍著小腹的鈍痛感,輕聲開口:“等我找到工作了……”
“行,阮總監(jiān),我知道了�!�
她突然有些生硬地打斷我的話,轉頭就走了出去。
這姑娘今天怎么了?
也不容我深思,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林國安。
我看著來電顯示,有些意外,“喂,姑父�!�
我住在姑姑家的那些年,姑父和姑姑吵了不少架,后來上了大學,我就再沒回去住過。
為了不討他嫌,逢年過節(jié)送禮要么是趁他不在家,要么是網上下單。
沒想到,他居然會給我打電話。
“你姑姑病了�!�
那頭,林國安丟出這一句話,又道:“我們就在圣心醫(yī)院,你趕緊過來一趟吧�!�
我懵了一下,“好,我馬上過來。”
我趕到醫(yī)院時,林國安和表弟林楓都在,姑姑也躺在病床上。
看見我來了,姑姑有些意外,瞪向林國安,“我不是和你說了嗎,別打擾南枝,她有她自己的生活!”
“話可不是你這么說的。”
林國安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我們家養(yǎng)了她那么多年,你現在病了,她于情于理該來看看吧?”
“孩子睡的是冬冷夏熱的陽臺,吃飯都不敢碰一筷子肉,你現在還有臉說自己養(yǎng)她?”
“我沒讓她死在外面,她就該報恩!”林國安抖著腿,腰上的鑰匙跟著發(fā)出陣陣聲響。
我抿了抿唇,“姑姑,姑父說得對,我是該來看看您的�!�
“他說得對個屁對。”
姑姑和以前的懦弱不太一樣了,怒聲嘲諷,“給你住幾年陽臺,就換來你整整一百萬的彩禮,和每個月定期打過來的生活費,他還人心不足蛇吞象,有臉叫你報恩,那破陽臺是金子做的不成?!”
“阮清芷,你別不知好歹,我叫她來是為了誰?是為了你吧,她不來,醫(yī)院明天就把你轟出去!”
林國安也煩躁起來,起身看著我,仿佛事不關己一般,“胃癌。醫(yī)生說了,三十萬,或者五十萬的治療方案,讓我們選�!�
第63章
陸時晏,我能給她的,你給得起嗎?
胃癌。
我狠狠愣了一下,錯愕地看向姑姑,“您,您怎么會……”
姑姑還沒說話,林國安又開了口:“依我說,別的都可以用差的,但治病還是要用最好的。”
我看了眼姑姑,也贊同,“是這么個道理,我手頭有二十萬,可以都先拿給姑姑治病用�!�
孩子沒了……
我一個人,也沒什么需要花錢的地方。
錢沒了可以掙,人沒了……就回不來了。
未料,林國安不滿地皺眉,“你只出二十萬?”
我實話實說,“我只有這么多�!�
“你把你姑父我當傻子?”
林國安生氣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嫁的是什么人,當初那個老頭來家里送彩禮的時候我都問了,是傅家!江城傅家!五十萬對你來說,不就是九牛一毛?阮南枝,我以前怎么沒發(fā)現你是個白眼狼?!”
“……”
我喉頭涌上苦澀,覺得無力到了極點,“我要離婚了,姑父,我馬上就和傅家沒有任何關系了�!�
林國安和林楓異口同聲地震驚:“離婚?!”
我點頭,“對。”
林國安意外了一下,而后,滿臉無所謂,“是要離婚了,又不是已經離了,是他要離吧?哎,男人嘛,一時貪圖外面的花花世界很正常,你睜只眼閉只眼也就過去了�!�
“……我們已經去民政局申請離婚了,現在和離異區(qū)別不大。”
他精明地開口:“我怎么聽說,申請了也是可以取消的?”
“……”
我不由心煩意亂,“姑父,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行行行�!�
他敷衍地應下,直接道:“只要你以后繼續(xù)給我們生活費,再你把你姑姑治療的錢都拿出來,你怎么樣我都不管了�!�
我耐著性子,“我之前給你們的錢呢?”
這些年下來,算上彩禮,我前前后后給了他們一百五十萬是有的。
這才三年。
錢呢?
林國安頓時來了脾氣,橫眉豎目道:“你什么意思?你表弟眼看要結婚了,不需要給他買房買車?就你給的那點錢,付個首付都還不夠!哪里還有錢給你姑姑……”
“夠了!”
姑姑再也聽不下去了,撐著身子坐起來,指著林國安和林楓,“你們都出去!”
林國安父子倆一個德行,都仿若未聞。
姑姑作勢要下床,“行,你們不出去,我出去。這個病啊,我不看了!”
“病是病了,脾氣倒越來越大!”
林國安哼了一聲,拽著林楓就走了出去。
總算安靜下來,我扶著姑姑重新躺下,嘆了口氣,“您生病是什么時候的事?醫(yī)生怎么說,嚴重嗎?”
“醫(yī)生說發(fā)現得早,十年存活率都是很有可能的。”
姑姑拉著我的手,目光柔和地看著我,“所以,你別擔心我,至于錢,你也不用聽他的,我有錢看的。”
“您哪里來的錢……”
“你每個月不是給我轉一萬嗎,我只拿了三千給他,剩下的他不知道。再加上我這些年自己偷偷存下來的錢,差不多夠了�!�
我想到姑姑在這個家,也活得不容易,不由有些唏噓,“姑姑……”
姑姑摸了摸我的頭,“傻孩子,和姑姑說說,怎么要離婚了?”
“我……”
姑姑和我爸爸,眉眼間其實長得很相像。每次看著姑姑,我都有種很親切的感覺。
她這樣一問,叫我再也憋不住,撲進她懷里嗚咽著哭了起來,“我,我失去了我的孩子,姑姑,他都長出手長出腳了……可是我沒有保護好他,我沒有保護好他!”
姑姑輕輕拍著我的后背,一下一下撫著,“傻瓜,人和孩子,都是講緣分的。這不怪你,只是這一次,緣分差了一點而已�!�
“我明明……那么期盼他的到來�!�
期盼自己,可以擁有一個真正的家人。
我趴在姑姑懷里,不知道哭了多久,才抽噎著緩過勁來,姑姑替我擦去淚痕,“你要是想清楚了離婚,那就離,姑姑支持你�!�
“好……”
我和姑姑聊了許久,又強行把二十萬轉給了她,才起身離開。
姑姑說的是差不多夠了,并不是真正夠了。
而當年,如果沒有姑姑接我回家,我就算不餓死凍死在外面,也被那些債主弄死了。
有些恩情,是難還完的。
出了病房門,本來躺在過道椅子上的林國安,一下就爬了起來。
“還有,那個,圣心不是有VIP病房嗎?你姑姑這個病,一時半會看不好,我聽說VIP病房的床很大,這樣我也能好好休息休息,你趕緊去弄一間吧�!�
“……”
我一時無言,怕他因為這個再去和姑姑吵,索性應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