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陸時晏壓根不領這個情,拉著我的胳膊,直接離開了陸家。
上車前,我看著他后背透過白襯衣都能清晰可見的血痕,索性率先上了駕駛座,“我來開吧。”
“好�!�
他坐進了副駕駛。
我一邊驅車離開,一邊猶豫地開口:“剛剛……打你的人是……?”
陸時晏忽而沉默,眼底有一瞬的猩紅,不過很快就消失無蹤。
“你都看見了?”
“嗯�!�
我點了點頭。
他有瞬間的遲疑,認命地垂下眼瞼,低笑一聲,掩去了眼底的自嘲與諷刺,晦澀道:“南枝,如果我說,我是私生子,我們還會是朋友嗎?”
似乎一如往常的語氣,卻被我聽出了一絲小心翼翼。
他好像,在害怕。
我在驚訝之余,莫名跟著有些難受,一腳剎車靠邊停下,認真地看著他,“為什么不會是朋友了?陸時晏,我們是朋友,跟你是什么身份沒有關系,只是因為你是你�!�
“真的?”
他琥珀色眸子里終于浮起一抹笑意。
我點頭,“當然是真的�!�
“我被接回陸家那年,大家都罵我的私生子。”
他沉默片刻,漂亮的眸子里翻滾著復雜情緒,“但我知道,是他騙了我媽媽……”
我才知道,原來溫潤如玉的陸時晏,也有一段難熬且漫長的過往。
他爸,是他媽媽的初戀,但他爸卻為了家族,瞞著他媽媽,另娶他人。
等他媽媽知道的時候,他都快出生了……
“我媽帶著我去了很遠的地方,卻還是沒逃過被許芷報復�!�
“她……”
提及此,他眼里浮現(xiàn)痛色,以及壓抑了許久的仇恨,但又很快斂下,只是嗓音依舊發(fā)緊,“她死了�!�
他垂在腿側的手,緊攥成拳,指節(jié)青白。
我聽得也是心底發(fā)沉……
他八歲那年,他媽應該也不過三十左右。
卻只是因為自己的識人不清,付出了這么這么慘痛的代價。
陸時晏彎了彎唇,晦澀道:“按許芷的計劃,我也會一起死的,但是因為她無法生育,陸家老夫人不許她動手�!�
“……”
我也是到這個時候,才真正認識到,原來在豪門眼里,人命是不值錢的。
有的都是利益、算計。
我抿了抿唇,“那陸時靜……”
“在接我回陸家前,許芷去領養(yǎng)的�!�
陸時晏有些嘲諷,“她去孤兒院,挑了個五官最像陸江潮的人�!�
陸江潮是他爸,許芷是剛才在祠堂打他的中年女人。
“難怪……你不愿意和陸家扯上關系�!�
我默了默,疑惑道:“陸時靜說,你昨天把周海他們收拾了?”
“本來是想去救你的�!�
他雙眸中有些落寞,無奈地笑了笑,“沒趕上。但我到的時候,碰上你姑父出來,他說周�!圬撃懔��!�
他應該是想說,周海用鞋子踩我臉了。
但怕我難為情,沒直說。
我抿唇,“你就把他打了?”
“嗯。”
陸時晏點頭,摸了摸鼻子,“我問清楚來龍去脈后,把你姑父也打了�!�
我頓時眼睛一亮,“真的?”
他見我一點都沒有不贊同,也彎了彎唇角,“聽見他被打了,很開心?”
“開心�!蔽液敛华q豫地點頭。
林國安,早就該收拾了。
旋即,我又看向他,有些擔憂道:“但是下次,你不要這么沖動了�!�
我和他這樣的人,更多的時候只適合明哲保身。
沒有太多……沖動的資本。
他笑了笑,“沖動嗎?”
“沖動�!�
“別擔心,”
他十分篤定,似乎有種一切都盡在掌握的云淡風輕,“下次,她就不敢再動手了。”
這個“她”,指的自然是許芷。
“你看看你這一身的傷,這還不算出事?”
我無奈,指了指他的后背,“又惹出了聯(lián)姻的事,能收得了場么?”
陸時晏眼底忽而泛起光亮,嗓音清潤:“你不希望我聯(lián)姻?”
“嗯,對啊。”
我笑著點了點頭,“你不是有喜歡的人嗎,我希望你能得償所愿,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聯(lián)姻。
是將活生生的人,蓋在了一個死氣沉沉的殼子里。
里面有利弊,有金錢,有人情,有綁定,唯獨沒有感情。
他直勾勾地看過來,“你說,我真的能得償所愿嗎?”
第92章
溫芳醒了!
這個問題,我給不了他答案。
畢竟,我記得那個女孩結婚了。
我重新啟動車子,彎唇輕笑,“祝你能�!�
“好�!�
陸時晏欣然道。
我驅車將他送到家樓下,猶豫地開口,“你的傷……”
“別聽陸時靜瞎說。”
他伸手把藥拿過去,四兩撥千斤化解我的尷尬,“賀廷在我家里,讓他擦一下就好了。”
“好�!�
我有些如釋重負。
倒不是不愿意幫他處理傷口,但畢竟是后背,處理勢必要脫掉上衣……
我的身份,可能不是那么合適。
他大抵也會尷尬。
我準備把車鑰匙還給他時,他突然看了過來,“今天……嚇到你了吧?”
我輕捏手心,實話實說,看見林芷那樣打他的時候,我確實嚇到了。
一鞭子下去,皮開肉綻。
可是當下,我鬼使神差地搖了搖頭,“還好�!�
“那就好�!�
他沒接下鑰匙,“今天周末,這邊不太好打車,你開走吧,我還有車用�!�
我也沒矯情,等他下車后,我給賀廷發(fā)了幾條處理傷口的注意事項,便緩緩驅車離開。
程叔派人送來的指紋鑒定,已經放在了臨江苑的玄關入戶柜上。
是我給的家門密碼。
我打開看了一眼,便安心下來,里面附加了指紋比對,確實是傅衿安的了。
進浴室洗頭洗澡,換了身衣服后,我拿著指紋報告一身清爽地出門,前往醫(yī)院。
抵達的時候,傅祁川幽幽看過來,“怎么去了這么久?”
“有點事耽擱了�!�
已經要離婚了,也沒有什么事無巨細解釋的必要,我晃了晃手中的文件袋,“給你的驚喜倒是帶來了。”
“什么東西?”
傅祁川好奇地挑了挑眉。
我遞過去,“你看了就知道了。”
看了,只要他稍微再查一查,就知道爺爺是怎么離開的了。
是他一再護著的人,親手害死了他的至親。
他單手接過,修長的手指捏住牛皮紙袋上的線頭,一圈一圈地繞開。
剛打開,伸手要取出文件時,傅祁川的手機突然響起。
是傅衿安打來的。
他皺了皺眉,直接拒接,剛將文件取出來,秦澤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傅祁川能拒接,他卻不行。他要負責傅衿安的出國安排。
秦澤接通,不知道那頭說了什么,他鄭重地應了聲,“我馬上和傅總說。”
就這么一句話,我就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而且這種預感,往往非常準!
下一秒,我就見他掛了電話,看向傅祁川,匯報道:“傅總,傅小姐打來電話,說是溫姨醒了�!�
我整個人狠狠一僵!
傅祁川先是懵了一下,旋即神色一斂,“真的?”
秦澤,“這回不像假的�!�
看來,不是第一次拿這個事騙傅祁川了。
傅祁川將文件隨手一放,便迫不及待地起身,看向我,“溫姨醒了,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要!”
我一口應下。
至少要看看,到底是真醒還是假醒。
開門的是傅衿安,穿著一襲冬款長裙,看見傅祁川,臉上劃過一抹興奮,余光掃過我,又冷了幾分。
“阿川,你來得好快�!�
“嗯,我和南枝想看看溫姨,現(xiàn)在方便吧?”傅祁川薄唇輕啟。
傅衿安看了我一眼,“方便是方便,我媽一直在等你呢。只是,南枝最好先不要進去,醫(yī)生說了,我媽昏迷太久,記憶也比較錯亂,最好先只見熟悉的人,免得影響身體和神經的康復。”
這番話說的,好像我只要進去,就是什么十惡不赦的罪人。
我也沒那么不識趣,看向傅祁川,“你進去吧,我先走了�!�
“既然這樣,”
傅祁川冷眉冷眼地瞥向傅衿安,攬在我的肩頭,“那我們就等溫姨先休養(yǎng)幾天再來看�!�
我詫異地偏頭看了他一眼,想拍開他的手,他卻仿若未覺,紋絲不動。
“阿川……”
傅衿安臉色難堪,紅著眼,“昨天你趕我走就算了,這個時候,也非要……”
“衿安,胡鬧�!�
病房內,傳出一道虛弱的女聲,“快讓小川和阮小姐進來�!�
傅衿安這才順著臺階而下,不情不愿道:“進來吧�!�
溫芳雖說是昏迷了這么多年,但有頂級醫(yī)療團隊護理,情況看著確實還不錯。
傅祁川一進去,她就握住了傅祁川的手,眼淚不停落下。
如果不是我早就知道了真相,恐怕都會被她這副母愛大發(fā)的樣子被感動到。
“還好你沒事,只要你平安,我昏迷這些年就是值得的……”
“小川,我都聽衿安說了,你結婚了,老爺子不許你娶她……”
“哎瞧我,還說這些,阮小姐你別介意,他們倆當年感情好,我只是覺得惋惜罷了。”
我似笑非笑,“我介意什么,拖您女兒的福,我和傅祁川馬上就離婚了�!�
這件事,想必傅衿安在我們來之前,就告訴她了。
但她不拿奧斯卡影后都可惜了,她先是震驚,后是惱怒,最后又抱歉地看著我,“阮小姐,你別和衿安計較,她就是小孩子氣性,認定了的東西,死活不肯放手。小川呢,又習慣了縱容她……”
整個表演極具層次。
話里話外,卻沒承認傅衿安有錯。
我笑了笑,狀似快言快語道:“嗯,性格嘛,也是有遺傳的,不知道她這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格,是不是遺傳了您?”
為了進傅家的門,不惜將懷胎十月的人推下樓梯。
傅衿安的手段,比起她,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我這話一說,她臉色頓變,受傷又茫然地看著我,差點要哭,“阮小姐……你是不是誤會什么了?”
她又扯了扯傅祁川的手臂,“小川,我剛才是不是說錯什么了?你快幫我給阮小姐解釋解釋,我昏迷太多年了,說話不中聽的地方,讓她別放在心上�!�
傅祁川只當我是在發(fā)泄傅衿安害我流產的不滿,給我遞了個眼神,淡聲道:“那些事,溫姨不知情,你別遷怒�!�
溫芳,“什,什么事?”
她話音微頓,又語重心長地開口,“無論什么事,還希望你們看在我只有這一個女兒的面子上,多照顧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