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許安融雙目猩紅，不管不顧地將自己的喪子之痛發(fā)泄在顧迎清身上，直到趙南川的爺爺出聲讓她閉嘴，顧迎清這才得以脫身。

    她叫了網(wǎng)約車，走出酒店，在門口等。

    一月中旬的風(fēng)凜如刀斧，將她的臉刮得生疼。

    她將臉埋在大衣衣領(lǐng)里，低頭玩手機。

    旁邊傳來男人熟悉的聲音：“少喝點，我等下就過來，你待在那兒別動，好嗎？”

    他此時的嗓音低沉溫柔，甚至帶點無奈卑微的意思。

    像無微不至的極品情人。

    不像昨晚在床上掐著她的臉，仿佛下一秒就要弄死她的人。

    顧迎清忍不住用余光看去，瞥見了他唇邊一閃而過的笑。

    下一秒，她的目光被捕捉，他朝她看來一眼。

    那眼神，清光不動，冷淡無心。

    談得上無情。

    程越生掛了電話。

    “顧小姐，你又在打什么主意？”程越生面露不虞。

    顧迎清垂眸不看他，“打我該打的主意�！�

    車停在跟前，程越生盯她一眼后，獨自上了車。

    顧迎清在市區(qū)邊緣的老小區(qū)租了套一室一廳的房子，地段不太好，環(huán)境也一般。

    但租金便宜。

    回到家，一開門，一只白色的獅子貓正站在鞋柜上歪著頭瞧她。

    顧迎清將它抱起來，用臉貼貼它毛茸茸的腦袋，“公主，你聽見我的腳步聲了，在這兒迎接我嗎？”

    “公主”在她懷里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臉。

    公主是顧迎清剛搬來這里的時候收養(yǎng)的流浪貓。

    有天晚上回家，遇見它在單元樓的樓梯口躲雨。

    小小一只，臟兮兮的毛還打結(jié)，卻姿態(tài)優(yōu)雅地坐在那兒，不緊不慢地給自己舔毛，像極矜貴的落難公主。

    顧迎清挽起頭發(fā)，給貓鏟了貓砂，換了水，又開了個罐頭。

    剛洗完澡出來，她剛坐到書房的書桌前，打開電腦和數(shù)位板，電話響起來。

    那邊傳來趙縉的聲音：“怎么才接電話，昨晚的事成了沒？”

    顧迎清沉默片刻，隨后慘然冷笑：“有你幫忙，怎么會辦不成？”

    昨晚，趙縉得知程越生聽到了她和自己打電話的內(nèi)容，布局好了一切，要她拿到程越生的把柄，ha讓他閉嘴。

    可她自己也成了這“把柄”中的一環(huán)。

    第5章

    舔狗

    趙縉在那邊安排任務(wù)：“迎清，不管許安融做什么，都不要把老爺子給你的股份交出去，知道嗎？只有你股份還在手，我們就有籌碼。”

    顧迎清想笑，“誰跟你是我們？”

    趙縉不知聽沒聽，繼續(xù)說自己的：“還有今年除夕先別回老家，來趙家過。趙南川死了，老爺子會在除夕宣布由誰接替趙南川的位置�！�

    他頓了頓，語氣難掩興奮，“迎清，恭喜我吧�！�

    “恭喜你啊，”顧迎清心如死灰，輕輕淡淡地笑，一字一頓說，“祝你英年早逝，斷子絕孫�！�

    趙縉似乎對她這種咒罵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迎清，別掃興�！�

    “你為什么不直接殺了我？”顧迎清語氣輕飄飄，手卻在顫抖。

    “我怎么舍得讓你爺爺奶奶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顧迎清恨不得現(xiàn)在就提把刀去捅死趙縉，“你就只會這一套是吧？”

    “迎清，做人最怕有軟肋，”趙縉惡鬼似的笑了一聲，“你有，但我早就沒有了�！�

    “因為你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顧迎清死死握住電容筆，力道大得幾乎將畫筆折斷。

    掛了電話，顧迎清起筆畫之前沒畫完的稿子，在數(shù)位板上畫了幾筆線條，也不知在畫什么。

    眼睛卻逐漸模糊起來。

    她爺爺是南江美院的國畫教授，她從小耳濡目染，長大后也順理成章地走了這條路。

    從美院畢業(yè)后，原本她聽從老師的建議準備出國深造，將來回國后從事文物畫修復(fù)。

    她卻從來沒想過，出國前回老家的那兩個月，會是她人生第二次巨變的開端。

    她年少時喜歡的溫潤少年，不知什么時候長成了人渣。

    趙縉用爺爺奶奶威脅她，先是要她陪他做戲，接近趙南川。

    接著又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設(shè)計讓她和趙南川過了一夜。

    后來，他阻止她出國。

    再后來，她懷孕了。

    孩子生下來，她只見過一次，便被趙縉送到了趙家。

    趙縉雖是個私生子的私生子，但趙家的背景擺在這兒，哪怕只是個趙家的走狗，跺跺腳也能將周圍震一震。

    她擺脫不了他。

    經(jīng)濟來源被控制，連工作都不能自由選擇。

    日復(fù)一日，她成了趙縉手下的倀鬼。

    在他的擺布下，她成了他人口中，為了嫁進趙家享受榮華富貴，不惜蟄伏四年，處心積慮的賤人。

    趙縉不知道，她大學(xué)時常常在社交網(wǎng)站上發(fā)布自己練手的畫稿，主要以CG水墨的國風(fēng)人物畫為主，積累了一些粉絲。

    慢慢地有出版社找她畫插畫，價格從一開始的一兩百，到有些名氣后，合作的機構(gòu)多了，能拿到幾千上萬的稿費。

    這些錢，她都放在用爺爺?shù)拿�義開的銀行卡里，當(dāng)做給自己留的后路。

    但是趙南川死后，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后路。

    **

    除夕這晚，顧迎清準點到了趙家。

    趙家老宅坐落在南江市中心最具歷史文化底蘊的桐陽路，在一片摩天大樓中，幾棟低矮別墅被郁郁蔥蔥的參天大樹和綠化包圍。

    大門臨街，顧迎清按了門鈴，在寒風(fēng)中站了快二十分鐘，大門依舊緊閉。

    不多時，一輛黑色賓利緩緩轉(zhuǎn)過來。

    監(jiān)控照見轎車，門立刻就開了。

    后座的車窗落下，小孩興沖沖地朝她招手。

    “嫂子阿姨，你也來吃晚飯嗎？我和爸爸也是來……”

    車子瞬間加速開進去，程之兗的聲音被吹散在風(fēng)中。

    這小孩以前叫他阿姨，趙南川出殯那天，有人告訴他應(yīng)該稱她一聲嫂子，結(jié)果現(xiàn)在就變成了這樣的稱呼……

    顧迎清扯了扯嘴角，跟在車后面進了門。

    趙家顧迎清還不太熟悉，但知道宴客在那棟樓，循著記憶中的方向走去。

    剛踏進大廳就聽見幾個女人在議論。

    “那車是不是程越生的？又帶著他的便宜兒子來了。”

    “話說他那兒子看著瘦不拉幾的，比星星大半歲，怎么比星星還矮小？”

    “說是早產(chǎn)兒，身體不好。”

    “身體不好？我看那小崽子上躥下跳的，身體好得很�！�

    “沈紓紜是不是因為他兒子，才不愿意跟他在一起的？”

    “沒兒子之前就當(dāng)了好多年舔狗了，沈紓紜壓根兒看不上他，要是對他有意思，早都追到了�，F(xiàn)在帶了個拖油瓶，沈紓紜更不愿意了。”

    七大姑八大姨說得正起勁，有人瞄見了顧迎清，話音戛然而止，用手肘碰碰旁邊的人。

    所有人視線集中在她身上，都不說話了。

    第6章

    鎖門干什么

    顧迎清在趙家并不受歡迎。

    趙家上下至今也是顧小姐顧小姐地喊她，這些親戚也直接將她邊緣化。

    親戚躲她如瘟神，離開了窗邊看熱鬧的好位置。

    顧迎清很識相，不會去自討沒趣。

    她出了后門，在花園陽臺坐著，拿出手機給爺爺奶奶打視頻電話。

    夜色降臨，冬雨飄零。

    室外低溫，沒人會出來受冷。

    老人家正在跟養(yǎng)老院的老友們吃年夜飯，氣氛熱絡(luò)，草草說了幾句便掛了。

    爺爺奶奶都以為，她當(dāng)初沒出國是和趙縉在一起了，要在南江市幫趙縉打理一家美術(shù)館。

    如今兩人好事將近，過年回不去是因為趙縉要帶她到趙家見親戚。

    顧迎清裹緊圍巾，看著院子里蕭索蒼涼的景象出神。

    到了吃飯時間顧迎清才進去，趙家一大家子，在餐廳里滿滿擺了三桌。

    趙南川頭七才過，氣氛依舊壓抑。

    但老爺子的意思是，活著的人要向前看，年夜飯怎么也要吃一吃。

    顧迎清找了個偏僻的位子坐下，該吃吃該喝喝，偶爾歇筷遠遠看兩眼星星。

    她總覺得那孩子有點超重了，對身體不太好。

    趙家人溺愛他，雖想過給他減肥，但他一喊餓，長輩就心疼，又好吃好喝地伺候著。

    飯吃到最后，趙老爺子才說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

    這懸念拖到現(xiàn)在，不知道讓在座多少人受盡煎熬。

    “我考慮了一下，決定讓越生接受南川生前的工作……”

    此話一出，顧迎清猛地回神，腦中嗡嗡，后面他又說了什么，她全聽不清。

    她只知道一件事，不是趙縉。

    顧迎清看向趙縉，見他咬肌緊繃面無人色。

    想起他之前志得意滿的樣子，她緩緩反應(yīng)過來，險些控制不住笑出聲。

    再看程越生，那人淡定如常，平靜地接受旁人或真心或假意的祝賀。

    顧迎清心情大好，將紅酒一飲而盡，在各種夸詞中靜靜看著程越生。

    她想，或許絕處逢生這個詞，還是有它存在的意義。

    顧迎清撐著頭思索著，又給自己灌了幾杯。

    黃湯下肚，人會失去幾分理智，收起幾分膽怯。

    飯后，孩子們玩累了，都圍坐在地上看動畫片，大人都在百無聊賴邊看春晚邊聊天，只等十二點一過，同老人一起守完歲，然后各回各家。

    顧迎清在客廳獨坐一隅。

    等到有人從沙發(fā)上起身，朝靠后門的方向過去。

    之前顧迎清發(fā)現(xiàn)那兒有一間吸煙室。

    片刻后，她也暈暈乎乎地站了起來。

    沒人注意到她。

    別墅挺大，七彎八拐的，在快到衛(wèi)生間時，她轉(zhuǎn)了個方向，繞過樓梯朝吸煙室過去了。

    擰開門，里面的人聽見動靜，朝她看來。

    顧迎清在他關(guān)注的目光中走進去，反身關(guān)門。

    咔噠——

    落了鎖。

    “你有事？”程越生捏著煙，問她。

    “我來借根煙�！鳖櫽�清語調(diào)帶著微醺的婉轉(zhuǎn)。

    “借煙？”程越生不知是笑還是哼一聲，“那你鎖門干什么？”

    顧迎清脫了大衣外套，里面就剩一件黑色修身長裙，長袖抹胸。

    領(lǐng)開得很低。

    她將搭在肩頭的圍巾往下扯了扯，露出前胸鎖骨大片粉白肌膚。

    顧迎清臉頰飛起一抹紅暈，她眼睫低垂，柔聲說：“想跟你談點別人不能聽的……”

    她微頓，抬起清眸，“做點別人不能看的�！�

    第7-8章

    嫌臟

    程越生正欲吸煙，聽見這話，煙已送到嘴邊，卻突然停下。

    目光向下，細瞧了一眼她圓潤起伏的線條。

    隨后他輕蔑地笑了下，將煙銜在唇間。

    顧迎清面紅耳赤，她明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又好像身處迷宮，思緒混亂，拿不準下一步。

    “可惜你已錯過最好時機�！彼�突然開口。

    顧迎清與他隔了兩三米遠，此時他面前升起薄薄青霧，顧迎清看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她抬腳走近。

    “先前把自己剝干凈躺床上了，都沒膽子做全套，現(xiàn)在想靠露露胳膊大腿就想達成目的，”程越生說，“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語調(diào)緩慢，再配上恰到好處的低沉音色，有種萬事萬物都入不了他眼的清傲。

    顧迎清是真的有點醉了。

    她努力理解了一會兒，問他：“你想做全套？”

    程越生瞥了她一眼，“不想�！�

    “為什么？”顧迎清問。

    顧迎清不是那種小家碧玉的長相。

    骨相飽滿，輪廓立體有棱角，鼻翹而挺，給人直觀的清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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