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這次只是真實的她自己，顧迎清。
顧迎清卸妝洗過澡，雙眸清潤如水，兩頰因激動而微紅，情緒都在臉上了。
宋就文難掩笑意，“行，我就不賣關(guān)子了，你的畫拍出去了�！�
“是誰拍的？”顧迎清摳著手指。
細口香檳杯，三分之一的酒液，顧迎清一口喝完。
宋就文說：“是一個知名的收藏家，是你畫展主辦人之一，你的一位師姐請來的，他不僅收藏畫，還收藏古董之類的�！彼D了頓，特地說，“這個人很有錢�！�
宋就文調(diào)出一張照片，是這位收藏家和師姐的合影。
第111章
好戲
“你當(dāng)時告訴我想知道買家是誰，我就跟你師兄師姐說了，讓他們幫你留意，你師姐特地跟人合照的�！�
宋就文把手機遞過去。
顧迎清看著照片上陌生的兩個人。
那個穿波西米亞風(fēng)長裙和燙羊毛卷的女人，她仔細看才能辨出幾分熟悉感。
的確是她一位師姐。
當(dāng)年大衣入學(xué)軍訓(xùn)的時候，師姐是院內(nèi)學(xué)生會藝術(shù)部的成員，給他們新生慰問演出來著。
師姐旁邊是一名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蓄著胡須，穿著一看就是定制的三件套西裝，挺有紳士風(fēng)范。
顧迎清在糾結(jié)要不要問名字，總感覺這就是一筆買賣，人家買了畫做慈善而已，她要是想知道人家的更多信息，是不是有點冒犯？
顧迎清把手機還給宋就文。
宋就文問：“你不想知道他花了多少錢買你的畫？”
顧迎清不敢開口，覺得他這么問，價格肯定超過她想象，畢竟剛才他說這人挺有錢。
宋就文還穿著白天那件商務(wù)半袖運動衫，腕上名表盡顯成功人士的地位。
男人俊朗的眉眼間帶著倦意，雙眸的光卻鼓舞著她往下問。
顧迎清許久才開口：“多少錢？”
宋就文比了個“1”。
如果是一萬，這跟她自己定的價格一樣，宋就文沒必要特意拿價格出來說。
顧迎清試著往高了猜，“十萬？！”
宋就文搖頭，直接告訴她成交價：“一百萬�！�
顧迎清“哈哈”兩聲，明顯是不信，覺得宋就文誆她，她知道這人慣愛開玩笑。
宋就文只是含笑看著她，不說話，顧迎清漸漸地笑不出來，心里滋味五味雜陳。
她不解。
不再開心，只有擔(dān)憂。
她一個畫屆新人，被人以一百萬拍下一幅畫，帶來不會是聲和名，只會是她配不配、背后是否有推手的討論，而且容易被人扒隱私。
她聽說過這樣的例子，且不止一例。
這個價格，他爺爺都沒多少畫能到這個價。
幸好她落款和作者簡介，都只用了單字一個“清”。
她這樣的經(jīng)歷如果被扒……
宋就文看她情緒變化，大概猜到她在擔(dān)心什么，說：“你別慌，其實有點兒內(nèi)情，我得先跟你說個抱歉�！�
宋就文怕她的畫到時候無人問津，便請一位朋友去現(xiàn)場當(dāng)托，如果遇到有人想買畫，他就在旁邊裝作競爭者競拍，無人買的話，就讓這位朋友買下那副畫。
宋就文的朋友在那畫周圍徘徊沒多久，有人看上了畫，想要買，這位朋友就出面了，開始發(fā)揮“托”的只能，加價競拍。
等二人將價格抬至五萬，又加入一位藏家，也就是最終買下畫的那位中年男子，一通感慨此畫之精妙，然后加價到十萬。
不巧的是，這位藏家與先前那位是圈內(nèi)熟人，還是對頭，這兩人經(jīng)常因為競拍鬧得不歡而散，為了贏，以虛高價格買下拍品的事常有發(fā)生。
這二人狹路相逢又杠上，觀眾都知道這是冤家聚頭，只管看好戲，等結(jié)果。
最終，前一位藏家從三十五萬直接抬價到五十萬，想要一口氣拿下。
這是他預(yù)設(shè)的上限，錢再多，再逞能，也不是冤大頭啊。
而他的競爭對手直接翻倍，開到一百萬，拿下顧迎清了山河鳥獸圖，終于又一次揚眉吐氣。
最終，因為這兩人的意氣用事，主辦方的舉辦費用回了本，捐款也有了。
因這二人開了個好頭，之后的畫也都賣得挺順利。
大家沒有把過多的心思放在這幅畫的作者身上。
顧迎清松了口氣，到最后已經(jīng)當(dāng)笑話聽了，“所以說，真正想買的是這第二位出現(xiàn)的藏家？”
宋就文笑了笑：“應(yīng)該是的，可惜畫跟他無緣。不過也不能證明，拍下你畫的那人就不是真的喜歡。如果沒價值，人家根本不可能為之競爭，不是嗎？”
“無所謂了，反正都賣出去。第一次參加畫展，能有這種經(jīng)歷也挺特別的�！鳖櫽鍝沃掳�。
她看似若有所思，其實是因為人已經(jīng)累到極致，剛才又情緒起伏，這會兒平定下來，感覺快要靈魂出竅。
宋就文又問：“你會不會介意，我找托的事？”
“為什么要介意？你是怕我失望，做這事的初衷是為了照顧我的感受，我沒那么白眼兒狼�！鳖櫽逭f，“就當(dāng)，一切都是為了做慈善�！�
宋就文再給她倒了香檳，跟她干杯，“為了慈善事業(yè)�！�
**
第二天去第二個選址地，從省會市區(qū)過去，將近三小時的車程，這次從大巴換成了幾輛商務(wù)車，大家都能舒服地補覺。
顧迎清與當(dāng)?shù)仨椖拷M的負責(zé)人乘一輛車，為了方便溝通行程之類的細枝末節(jié)的問題。
兩人在各自的團隊里，都帶著一個“助”的后綴，顧迎清叫她劉助。
中途，劉助接了個電話，告訴顧迎清，第二個選址地那邊正好是德信集團投資了的路橋集團的在建項目，他們集團高層在那邊視察，問可以不以一起吃個飯。
顧迎清之前在公司就了解到，德信為拿到投資下過不少功夫，她可不敢拒絕。
車隊循著這條熱門旅行線前進，逐漸，平原被甩在身后，繚繞白霧和壯闊群山出現(xiàn)在眼前。
這條旅行線之所以出名，是因從省會到西北邊盡頭，一天之內(nèi)就能盡覽四季景色，平原楓林，草原雪山。
山多的地方地勢必然也會逼仄險峻些，顧迎清坐在右側(cè)，還能看見奔涌潺潺的江，現(xiàn)在是雪山融化的季節(jié)，水勢洶涌。
左側(cè)是山壁，右側(cè)是水，眼前是綿延的山脈，景的確美，也有些令人心顫。
劉助沒一會兒，又接了電話，嗯嗯啊啊一通掛了。
“顧助，我剛收到當(dāng)?shù)貙臃降碾娫�，他們說晚上會下雨，而且山里雨可能會更大，我們回城的話行車比較危險，而且臨時加了行程，肯定會耽擱得更晚一些。依我看，我們可以先提前聯(lián)系好過夜的地方，如果到時候時間晚了走不了的話，就在當(dāng)?shù)亓羲��！?br />
顧迎清說好，問她有什么要幫忙的。
劉助說不用不用，“我熟我來聯(lián)系……”她也忙昏頭，皺著眉絮絮叨叨說，“這些人也真是的，怎么突然說要吃飯見面，之前也不提前打個招呼，弄得人措手不及。”
第112章
想
顧迎清把此事發(fā)在微信群，告知項目組其他成員。
除了德信項目組的組長和宋就文，對話框屏幕里彈出一水兒的“收到”。
屏幕上方跳出，她關(guān)注的南江市本地官方媒體發(fā)布通報：“歷經(jīng)十余日的追捕，昨日南江市警方共抓獲于城北一帶活動的社會性團伙共五十三人，該團伙涉嫌故意殺人，惡意傷人，擾亂治安，聚眾賭博，組織賣|淫，非法放貸等刑事犯罪……”
顧迎清看到“城北郊區(qū)”二字，莫名跟她記憶里一些人和事對上號了。
她腦中浮現(xiàn)出那個穿夾克，兇神惡煞的胖男人的身影。
后面內(nèi)容被省略了，顧迎清點進博文。
該條博文篇幅較長，概述了這團伙是如何利用沙石公司做掩護，惡意傷害同行，搶生意，作奸犯科。
六張圖片里，除了轉(zhuǎn)載的警方藍底新聞通報圖，還有搜捕過程和落網(wǎng)嫌疑人戴著手銬的照片。
顧迎清放大最后一張嫌疑團伙頭目伏法的照片……她發(fā)誓，那夾克男化成灰她都認得，何況區(qū)區(qū)的眼部打碼。
他鼻子嘴角有著舊傷淤青，腰部還是系的那條爛大街的奢侈品LOGO作金屬扣的皮帶，隔著屏幕好像都能聞到他惡臭的體味撲面而來。
顧迎清想起上次程越生說，這夾克男在城南對頭的地盤活動，被人找了麻煩，難道這幫人落網(wǎng)也是和城南的人有關(guān)？
難怪他說不必擔(dān)心夾克男尋仇。
顧迎清劃掉，看向車外，盯著奔流不息的江，想到海，想到赤青海岸……
她轉(zhuǎn)移注意力，問劉助：“劉助，這是不是汶江？”
劉助說是的，又跟她說起他們這趟行程，基本就是沿著這條江往北。
“這條線風(fēng)景確實好，但是這條路上山多，有時候會遇見塌方，而且路多急彎，每年旅游季都能看新聞?wù)f，有些人開車沖出護欄開到江里去的。”
顧迎清：“……”
司機：“姐，你要不還是別說了吧……”
劉助笑了兩聲，又道：“放心啦，這些基本都發(fā)生在夏季，現(xiàn)在既不是汛期，也不是雨季，司機又都是穩(wěn)妥的老司機�！�
顧迎清看著沿途的高聳而立，又露出山石的山體，給人強烈的壓迫感，再結(jié)合劉助的話……
顧迎清干脆閉眼補眠。
十一點左右，一行人抵達了選址地附近。
她睜眼時，車已經(jīng)停在古鎮(zhèn)外的停車場。
這附近一帶是當(dāng)?shù)厣贁?shù)民族聚居地，古鎮(zhèn)因為越來越多的游客已經(jīng)商業(yè)化，但古鎮(zhèn)后的那座山上，還有一座沿山而建的非遺文化村寨。
選址地便在非遺村寨的后山。
加上附近有幾個景點，往東三十里便有一座雪山，由于周邊可玩性極高，此處的古鎮(zhèn)已經(jīng)成為了游客的中轉(zhuǎn)站，越來越多的精品民宿和度假別墅建起來，一到旅游季幾乎爆滿。
古鎮(zhèn)依山傍江而建，從江對岸看過去，瓦頂木屋，層層疊疊地攀附在山體上。
屋頂之上，藍天之下，只余聳入天際的青山，巍峨沉靜。
耳畔濤濤江水，像踩在節(jié)奏密集的鼓點上，聲勢浩大。
顧迎清站在停車場拍照，剛按下快門，一名穿運動裝，背著旅行背包的男人突然誤入鏡頭，拍下了他帶著鴨舌帽的后腦勺。
顧迎清下意識小聲“哎呀”了一聲。
男人回頭，跟她說了句：“抱歉。”
然后上橋朝江對面走去了。
已經(jīng)快到中午時間，項目組隊一行直接去了當(dāng)?shù)赜忻囊患姨厣蛷d，到了才被告知路橋高層還在開會，派來的是管理該地項目的一位中層，帶了幾名下屬。
這位中層說，項目的工程師和建筑師們，和團隊要員，住在后山上的一家精品度假別墅，工人都住在不遠處山上的集體宿舍，對這一片的地形都比較熟悉。
所以帶了兩個人來，下午可以隨他們一道去選址地。
劉助他們那邊早就找好了一批當(dāng)?shù)厝俗鱿驅(qū)А?br />
由于車子不能開進非遺村寨，只能繞遠路從后山進，但是向?qū)Э梢詭麄儚姆沁z村寨里穿過去，再抄近道上山，考察完后直接從后山下去，到時候接應(yīng)的車輛停在后山的盤山公路即可。
路橋中層帶來的這倆人作用不大，但鑒于對方一片好心，又有心陪同，便在午后一同進了山。
商務(wù)車隊先將一行人送到了非遺村寨的入口，考察隊從這里開始便要步行而上。
看得出村寨的建筑是已經(jīng)經(jīng)過修繕，紅磚和泥土的外墻有新鮮修補的痕跡，路也是后來在發(fā)展中，為了方便居民出行而鋪就的凹凸不平的石板路。
村寨里每家每戶的房子風(fēng)格統(tǒng)一，全都是墊高了地基，高高的臺階通向大門。
當(dāng)?shù)厝巳匀淮┲贁?shù)民族服裝，留村的幾乎都是老人。
路過一位背著背簍的阿婆時，顧迎清新奇地看著她頭頂上晃來晃去的銀飾，看起來是手工打造，做工很精細。
下午還是有陽光，這里海拔比省會城市高了不少，太陽更加毒辣，卻褪去了幾分悶熱。
因來時考慮到每個選址地都在山上，顧迎清特意準(zhǔn)備了幾身方便走動的運動休閑裝和球鞋。
由于附近景區(qū)民宿眾多，這里的山也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開發(fā)，人工步道一直延至山深處。
一行二十幾人沿著步道上山，走走停停，兩個多小時后總算到了選址地。
這是兩山之間的凹勢，天然平地。
宋就文團隊忙著看周圍地勢，又是拍照又是飛無人機錄視頻。
太陽逐漸隱到云層里頭，當(dāng)?shù)氐念I(lǐng)路人說：“大家抓緊時間，天開始陰下來了，再過不久會下雨了，下去的路還要走一個小時�！�
中午應(yīng)酬就花了不少時間，出發(fā)得晚，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五點了。
宋就文還在跟當(dāng)?shù)仡I(lǐng)導(dǎo)說：“這個位置是好，這邊進山交通不便……”
領(lǐng)導(dǎo)立馬說：“山另一邊的路已經(jīng)修起來的，等前后的公路一接通，可以直達此處�！�
“那就好�！彼尉臀睦^續(xù)讓人操控?zé)o人機往遠處飛。
向?qū)б姞�，只能跟劉助商量說：“要不安排人分批走吧，不能逗留了，讓人先帶你們下去�！�
第113章
接你
劉助留下等宋就文一行，安排顧迎清和德信項目組的人離開。
下山途中，眼見陰云壓空，天越來越黑，緊張的氣氛無聲地傳遞開來，大家都默默地加快了腳程。
為了避免掉隊走散迷路，隊伍隔著幾個人便會有兩個當(dāng)?shù)叵驅(qū)А?br />
雜亂不安的鳥鳴聲穿透森林，預(yù)示著大雨將至。
步道臺階時緩時陡，上來時最多就是累一點，下去時，經(jīng)過又窄又陡的臺階，害怕失足，有的人腳程便被耽擱了。
于符走在顧迎清身前幾步，卻慢得很，與前面的隊伍逐漸拉開了距離。
在下一梯陡階時，于符被橫生的枝丫戳到，眼鏡一歪，腳下也踩滑，一屁股坐在臺階上。
顧迎清驚呼，趕緊去扶他。
已經(jīng)走遠的人聽見動靜，轉(zhuǎn)身問：“你們沒事吧？”
于符忍痛抬高音量回應(yīng)對方：“沒事，你們先走，我們就跟上了。”
顧迎清瞧他那一下摔得不輕，嚴重了骨裂也是有可能的。
于符撐著臺階，每次想要站起來，都痛得咬牙切齒，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能站起來。
此時前方的人已經(jīng)完全不見人影。
顧迎清走在最后的幾人隊伍里。
兩人是當(dāng)?shù)叵驅(qū)В瑑蓚�是路橋中層帶來的人，一個是員工向?qū)б粋�下屬，都是男人。
于符被一位路橋中層帶來的下屬扶著，慢慢往下走。
中途發(fā)現(xiàn)一處平底，幾人歇腳時，員工向?qū)嶙h：“我們落后太多，我記得前面有個岔路口，可以抄近道下山，我們說不定可以趕在雨下下來之前下去�！�
當(dāng)?shù)叵驅(qū)Х謩e走到顧迎清左右。
兩個男人，一個穿著樸素的灰色衛(wèi)衣，一個穿著深色舊布襯衫。
她左邊那個衛(wèi)衣男人語氣低沉堅定：“不用了，就走步道，就算下雨，這條路也不會泥濘，抄近道萬一迷路，又下雨，路滑更難走。”
“什么叫萬一迷路？我是向?qū)視也坏铰罚俊蹦菃T工向?qū)дZ氣極沖，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