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黃緬認真聽蘇岑講完,無奈一笑,“上次讓蘇兄見笑了。崇之說的不假,蘇兄確實有過人之才,所以請?zhí)K兄一定要救救小妹!”
黃緬從袖中掏出一對翠玉耳環(huán)來交到蘇岑手上,“這對耳環(huán)是我偶然從一個婦人那里得來的,這是婉兒的東西,這是不是說明,婉兒,婉兒已經(jīng)……”
蘇岑接過那副耳環(huán)認真看了看,成色上好的油青翡翠,做了個水滴形狀,半鑲在一朵九瓣重蓮里,做工奇巧,不像是凡家俗物。
蘇岑問:“你確定這是令妹的東西?”
黃緬無比肯定:“這是家傳下來的,婉兒自小跟祖母親近,這是祖母過世時親手交給婉兒的,婉兒無比珍貴,一直帶在身上。我敢肯定,全京城只此一副,不可能再有別人。”黃緬哆哆嗦嗦再問:“蘇兄你說,婉兒是不是已經(jīng)……遇害了?”
蘇岑把耳環(huán)送回黃緬手中,“黃兄先不要著急,也不見得就是遇害了,或許只是出了什么意外不小心遺失了。那個婦人是從哪兒得到的這幅耳環(huán)?”
黃緬往椅背上一靠,松了口氣,回道:“她說是從當鋪買的,那家當鋪后來我也去了,但時間隔的太久了,當鋪的人都不記得了。蘇兄,現(xiàn)在該怎么辦?”
蘇岑一挑眉:“還是不報官?”
黃緬面露為難之色:“蘇兄,實不相瞞,其實并不是我不想報官,實在是家父不讓。家父曾發(fā)話,誰敢報官,直接逐出家門,我這才……”
“哦?”蘇岑沉思了一會兒,末了一笑:“那我也不為難黃兄了,等再過兩天我休沐的時候黃兄給我下道帖子,我以友人的身份先去府上看看。不過我也說不好能不能看出什么端倪,黃兄不要太抱期望�!�
黃緬立即起身行禮:“多謝蘇兄�!�
送走了黃緬蘇岑回了院子,春光尚好,云淡風輕,蘇岑站在幾棵剛鼓花苞的海棠旁看了看,只覺得幾根橫生的枝杈生的突兀,又從房里拿了把剪刀出來,決心好好休整一番。
邊剪邊想,這黃家真有意思,家里一個人平白失蹤了幾個月,卻不肯報官。他看得出黃緬情真意切,應該是真的為妹妹著急,那這個黃老爺就一點都不著急嗎?難道當真是重男輕女,為了家族門面置女兒的性命于不顧?
蘇岑不由想起之前的沈于歸,同樣是女兒,沈存視沈于歸如珍寶,拼盡性命也要把沈于歸從火場中救下來,怎么到了黃家就棄之如敝履了?
說起沈于歸蘇岑臉上的神色總算緩了緩,沈于歸如今在太傅府恢復的不錯,聽聞了沈于歸的事寧老爺子心生憐惜,遂認了沈于歸當干孫女。寧三通對這個小妹妹寵愛至極,只因為有了沈于歸在老爺子耳邊吹風,如今老爺子總算不天天數(shù)落他不務(wù)正業(yè)了。
蘇岑原本打算趁這次休沐再去看看老爺子,順便看看沈于歸,只可惜如今要另作他圖了。
“二少爺,二少爺……”
蘇岑回過神來才見阿福站在一旁一臉痛心,再看自己手底下,一盆海棠花骨朵已被屠戮過半……
這盆海棠阿福日日打理,照顧起來比照顧他這個二少爺還要精細,眼看著好不容易鼓了骨朵兒,頗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之感,正美滋滋等著開花呢,一個不留神就被蘇岑給霍霍了。
“之前那盆羅漢松也是,硬生生把人家腦袋給禿嚕干凈了,還有那盆燕子掌,那盆文竹,您要是不喜歡就不要往家買啊……”
眼看著阿福又一副怨婦模樣開始嘮叨,蘇岑忙繳了械,悻悻地開溜:“對不住對不住,你以后圈一圈鐵籬笆把我攔在外頭,我再不插手了�!�
適逢曲伶兒從外頭抱了一枝桃花進來,剛進院門就被阿福拉來抱怨:“你看看二少爺,又把剛要開的海棠給剪壞了……”
曲伶兒接過阿福手里的剪刀,對著最后一枝幸存的海棠咔嚓一剪子,喜滋滋抱在懷里:“配我的桃花正好。”
阿福:“……”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等到休沐的日子,黃緬果然送了帖子過來,邀請?zhí)K岑過府一敘。
蘇岑讓阿福找了一罐今年的新茶帶上,才帶著阿福去黃府赴約。
這黃家也算是京中的大戶人家,世代為官,出過宰相,到黃庭這里稍遜一籌,官居戶部侍郎,正四品。黃家宅子位于宣陽坊內(nèi),是個朝中官員的聚集之所,真正是一片瓦下來就能砸死好幾個當官的。
黃緬早就在門外等著,看著蘇岑還帶著禮十分過意不去,幾番推辭,蘇岑笑道:“做戲要做足,不是什么名貴的東西,自家的茶�!�
黃緬這才勉強收下。本想著先引蘇岑去正廳喝茶,蘇岑卻道想去黃婉兒房里看看,黃緬一想也是,剛好這會兒黃庭出門去了,等他回來再去看就不方便了。
黃緬帶著蘇岑前往后院,穿堂過院,單是回廊就走了好幾條,又進了一道垂花門,適才到了黃婉兒的居所。
蘇岑笑道:“黃家不愧是名門望族,這宅子建的果然氣派。”
“祖上蔭蔽罷了,”黃緬笑了笑,“不過蘇兄,你那宅子確實小了些,與蘇兄你如今的身份不太相稱了,要不要我?guī)湍愦蚵犚幌�,再購置一套大一些的�!?br />
蘇岑笑著搖搖頭:“當初初涉京城,只求有處落腳之地罷了,如今也已經(jīng)住習慣了,我家中人少,大宅子也住不過來�!�
“也是,”黃緬點點頭,“我看蘇兄也到了婚娶年紀了,怎么還不曾娶妻,家中還是得有個女眷把持才好�!表话担骸叭羰峭駜哼在,我倒是想退了與宋家的那門親事,把她介紹給蘇兄你�!�
“黃兄言重了�!碧K岑笑笑,就此把話題帶過。
蘇岑打量黃婉兒這處小院,位于東跨院中,與下人們所居的地方確實相去甚遠,而且只有垂花門這一個入口,偏遠僻靜,要想過來就得穿過花廳,確實是個適合做女兒家閨閣的好地方。
這未出嫁的女子閨閣不許外人入內(nèi),年輕男子更是忌諱,蘇岑道一句:“冒犯了,”這才抬步進去。
外間是一個待客的小廳,與里間用珠簾隔開,進到里間則盡顯女兒家的心思,窗前是一方梳妝臺,靠墻有一處臥榻,再往里則是閨床。
蘇岑剛走到妝臺前拿起一支珠釵,只聽見外間突然有人呵斥:“什么人?”
來的是黃婉兒的貼身侍女,黃緬出來交待了幾句,侍女剛待退下,蘇岑卻突然道:“讓她過來,我有幾句話要問問她�!�
侍女入內(nèi),沖蘇岑欠身問安,蘇岑問:“房里這些東西你們可曾動過?”
侍女回道:“東西都還是小姐在時的樣子,我們只管打掃,不敢妄動�!�
蘇岑指著那只珠釵問:“這支珠釵原本就在桌上?”
侍女定睛瞧了瞧,回道:“是,這支珠釵是小姐平日里帶的那支,那日出門換了支新的,這支隨手就放在桌上了�!�
黃緬上前問:“這支珠釵有什么問題嗎?”
蘇岑凝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又去臥榻旁看了看。黃花梨木臥榻,頭上放了一方瓷枕,蘇岑剛把瓷枕抱起來,手上不由一愣,輕輕一晃只聽里頭頓時傳出簌簌之聲。蘇岑不好妄動,遂把瓷枕交給了黃緬。
黃緬一搖便知道里頭有東西,毫不猶豫地抱起瓷枕就地一摔,滿地碎瓷片之中,靜靜躺著一本靛藍封皮的書。
蘇岑先是撿起一塊碎瓷片看了看,惋惜道:“應該有什么暗門的,砸了可惜了�!庇謸炱鸬厣夏潜緯�,封皮上書《女誡》,翻開隨眼看了看,不禁笑了。
黃緬也接過來查看,臉色越看越青,半晌后把書一扔,問那侍女:“這是怎么回事?!”
那書裹著《女誡》的封皮,里頭的內(nèi)容卻是當下最時興的話本,講的全是男歡女愛,什么風流才子小嬌娘,專用來騙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
侍女當即跪地:“奴婢不知啊,奴婢也不識字,只知道這書是王家小姐帶來的,里頭是什么奴婢當真不知道!”
黃緬鐵青著臉向蘇岑解釋:“王家小姐是隔壁王御史家的千金,時常過來找婉兒串門,都是她教壞了婉兒!”
蘇岑撿起書無奈笑了笑,“一本書而已,黃兄不必動怒,我當年讀書時尚還在《左傳》里頭夾話本,幻想自己以后能做飛天遁地的俠盜,這不也沒做成。”
黃緬嘆了口氣:“讓蘇兄見笑了�!�
蘇岑又拿起書翻了翻,不幾時一張紙條竟從書中輕輕飄出,黃緬順手撿起來,皺了皺眉:“這是什么?”
蘇岑接過來看了看,一張泛黃的海紋紙,上書一首七言小詩:一錐草地要求泉,努力求之得最難;無意俄然遇知己,相逢攜手上青天。
說是詩,然則平仄韻腳都不對,像是單純?yōu)榱苏f事而作,不在乎那些規(guī)矩。
蘇岑又拿起紙在鼻子下嗅了嗅,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一個猜測。
“這好像是廟里的卦簽�!�
“卦簽?”黃緬一愣。
蘇岑道:“寺廟里多用這種海紋紙解卦,而且這紙上也有香火的味道。這簽上的卦象是說凡事不必強求,緣分到了自然有分曉。也就是所謂的‘有心花開花不發(fā),無心插柳柳成蔭’�!�
“啊,對了,”侍女突然道,“小姐失蹤的前一天正是去廟里卜過卦,回來還一副滿心歡喜的樣子,第二天說要去還愿,然后就沒再回來�!�
“還愿?”蘇岑微微一瞇眼,“她說去的是哪家寺廟了嗎?”
侍女搖搖頭:“這個小姐倒是沒說。”
蘇岑剛待再找找還有什么線索,只聽聞外頭院子里哐啷一聲巨響,緊接著便聽見有人怒吼:“逆子,你給我出來!”
第115章
楓葉
俗話說虎父無犬子,蘇岑總算明白黃緬這火爆脾氣是怎么來的了。
蘇岑從房里甫一出來,就見黃庭雙手叉腰,氣沉丹田,對著黃緬一頓好罵:“你這個逆子,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往外說,別往外說,你就是不聽!讓別人看我們家笑話你就樂意了?!你可倒好,生怕別人不知道,敲鑼打鼓大肆宣揚,黃家的名聲都被你敗光了!”
黃緬脾氣也上來了:“婉兒如今生死不知,您還在乎那二兩面子,婉兒到底是不是您親生的?!”
黃庭一巴掌落下來,干爽清脆,驚的蘇岑當場一愣。
“我就當她死了!這個家早晚被你搞垮了,我早晚也得死在你手上,逆子,逆子!”
黃緬捂著臉還待反駁,被蘇岑從后面拉了一把,這才一臉不服氣地住了口。
蘇岑向前一步,沖黃庭拱手道:“黃大人息怒,是我一時迷路走到了這里,多有得罪,還望黃大人見諒�!�
黃庭這才留意到蘇岑,雙眼一瞇:“蘇大人?”
兩人如今同朝為官,黃庭也只比蘇岑官高半級,朝堂上抬頭不見低頭見,黃庭自然認識如今御前風頭正盛的大理少卿蘇岑蘇大人。
“是這個逆子叫你來的?來查婉兒的事?”黃庭狐疑地看著蘇岑,“你查出什么來了?”
“黃大人誤會了,是黃兄說家中后院里海棠開了,邀我來賞花來著,”方才過來時蘇岑注意到院子里一棵海棠開的正盛,隨口謅了個理由,“怪我看的太盡興,一時不察,走著走著就走到這里來了,還得勞煩黃兄過來尋我�!�
黃庭對蘇岑將信將疑,面色還是不善,“這里是小女的閨房,不方便有外人進去�!�
蘇岑忙道:“那是那是�!�
黃庭側(cè)了側(cè)身:“蘇大人請到正廳喝茶�!�
蘇岑拱手:“有勞黃大人了�!�
進了正廳布好茶水,黃庭居首,倒是客客氣氣地把蘇岑引到次座,留黃緬腫著一張臉坐在下座。蘇岑忙道“不敢當”,他今日是來找黃緬的,理應與黃緬同坐,黃庭這樣安排就是把蘇岑當成自己的客人對待,生生比黃緬高出一輩來。
黃庭這時候倒是顯示出難得的客氣來:“蘇大人年紀輕輕就官居四品,你我同朝為官,理應如此,蘇大人不必推辭了。”
蘇岑卻之不恭,只能入座。
黃庭先開口問:“蘇大人怎么結(jié)識的犬子?”
蘇岑撇了撇茶沫,呷了一口茶才笑著回道:“當日英國公府的世子邀請大家同游興慶宮,蘇某也在受邀之列,有幸結(jié)識黃兄,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原來是這樣�!秉S庭也笑了,“犬子無狀,能結(jié)識蘇大人這樣的人是他的榮幸。只是我聽說后來王爺回去了,把你們都趕出來了。”
蘇岑無奈苦笑:“丟人現(xiàn)眼,不提也罷�!�
黃庭哈哈一笑,“王爺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還跟你們這些小輩計較。”
這話蘇岑就不愛聽了,王爺還不到不惑,正值壯年,什么叫一把年紀了?
蘇岑只道:“是我們在興慶宮大肆喧鬧在先,王爺性情直爽,沒訓誡我們已是不錯了。”
黃庭知道蘇岑是李釋一手提拔上來的,有心護著寧王也無可厚非,而他卻是太后黨,道不同不相為謀,遂不再多說,又問:“大理寺最近在辦什么案子?”
這就是要試探蘇岑有沒有插手黃婉兒的事情了,蘇岑佯作無奈,回道:“年前一樁連環(huán)失竊的大案子,拖到至今,張大人讓限期破案,大理寺上下忙的腳不沾地了。這不,趕上休沐才有機會過來一睹芳華,不然只怕花期過了也看不上了。”
嘆了口氣又道:“現(xiàn)在就盼著千萬別出什么新案子,不然真的就要睡在寺里了。”
黃庭頗為滿意地哈哈一笑,“蘇大人辛苦了。”
蘇岑試探著問:“我方才聽見黃大人和黃兄說起府上千金,是出了什么事嗎?”
黃庭果然神色一頓,片刻后擺擺手道:“沒什么事,勞蘇大人掛心。”
蘇岑淡然喝茶:“那就好�!�
這一場茶喝的賓主都不自在,蘇岑早早起身告辭,黃庭做做樣子地挽留了幾句,最后才由黃緬將人送出門外。
黃緬臉上巴掌印還沒消下去,對著蘇岑再三道歉,明明是他請人上門,結(jié)果卻險些讓人跟著挨一頓罵,心里頗為過意不去。
蘇岑卻并不在意,等出了府門,蘇岑避開黃家下人,又拉過黃緬小聲道:“我在令妹房里確實看出了點問題,我想去那個下人住處看一看,府上還有其他門嗎?”
黃緬當即抬起頭來。方才他還一直擔心蘇岑受了氣不肯再幫他查了,這下思慮全無,急忙道:“有,有,你繞到宅子后頭有個小角門,在那里等我,我去給你開門�!�
蘇岑點頭應下。
出了黃府,蘇岑先往家的方向而去,等過了一條街才又帶著阿福繞到了黃府后頭的一條街,不消一會兒果然找到了黃緬所說的那個小角門。
站在人家后門外頭,蘇岑不禁好笑,第一次查案子查的跟做賊似的,又沒有好處拿,瞎折騰個什么勁兒?
又在外頭等了好一會兒黃緬才過來開門。按理說從內(nèi)宅走過來應該要比蘇岑快,黃緬應該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再看黃緬臉色比之前更臭了些,蘇岑心里了然,只怕是又被叫過去訓了一頓。
蘇岑讓阿福留在門外守著,跟著黃緬進了后門。從后門進來離下人們的住所就比較近了,黃緬邊領(lǐng)著蘇岑走邊介紹,失蹤的那個下人是黃府的車夫,名喚劉四,吃住都在黃家,挺本分的一個人。黃家原來就有兩個車夫,他失蹤后黃家沒有再招人,他的房間也就一直沒人動過。
說話間便到了地方,下人們住的地方不比前院,是一排陰冷的倒坐房,因為毗鄰馬廄,味道也不是太好。
黃緬推開一扇門對蘇岑道:“就是這間。”
這房里就顯得寒酸多了,一張桌子,桌子上有一盞燭臺,一個破碗,因為長時間沒人住,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再就是一張床,床頭放了個大木頭箱子。
蘇岑打開箱子看了看,里頭都是些破舊衣裳,長時間不見日光,已經(jīng)有了一股子霉味。
趁著蘇岑在看,黃緬便問:“你在婉兒房里發(fā)現(xiàn)什么了?”
“令妹不是跟人私奔了�!碧K岑直接了當。
“��?”黃緬有點懵,“怎么看出來的?”
蘇岑翻完了箱子又去翻看劉四的被褥,因為長時間陰冷,又過了一整個冬天,這被子感覺能擠出水來。蘇岑一邊皺眉翻看一邊道:“首先,她最常戴的珠釵沒有帶走,如果真是要私奔,定然要帶些自己的常用之物,但房里貌似并沒有少東西。而且我看過了,她其他東西都放在首飾盒里,就那支珠釵在桌上,這說明她走的時候很著急,如果是有計劃的私奔不會這么匆忙�!�
在床上一無所獲之后蘇岑又去看別處,只是這房子幾尺見方,一眼就能看完,確實是沒什么可疑的。
“第二,”蘇岑在房里踱了兩圈,“卦簽是她前一天剛求回來的,書和卦簽我們都是在瓷枕里找到的,那這個瓷枕應該就是令妹藏她那些小秘密的地方。如果是我要跟別人私奔,那我肯定會把這些秘密銷毀掉,而不是藏起來,留著被人找到成為隱患�!�
蘇岑突然注意到墻角一雙鞋,慢慢走過去。
“雖說令妹沒有私奔,但應該確實是有那么個人與她私通�!�
“什么?!”黃緬一驚。
“那是一個值得她換新珠釵的人,”蘇岑蹲下拿起那雙鞋來,“而且你注意到那個侍女說的了嗎,她說小姐第二天是去還愿。還愿還愿,愿望實現(xiàn)了才能還愿,你猜她許的什么愿望?”
黃緬凝眉想了一會兒,搖頭道:“我想不出來�!�
蘇岑一笑:“我倒是有個想法,但是還得印證,就先不告訴你了。”
黃緬急道:“蘇兄但說無妨��!”
再看蘇岑卻已經(jīng)拿著那雙鞋不搭理他了。
這雙鞋是雙臟鞋。倒不是說這雙鞋臭,有什么味兒放到現(xiàn)在也該散盡了,之所以說它臟,是因為鞋底附著了一層干了的泥巴。
蘇岑頭也不抬地向后伸手:“給我個工具,我要把鞋上的泥挖下來�!�
黃緬在房里東翻西找了一圈,奈何這房里一清二白,最后也不管以后有沒有人用了,拿了桌上一只勺子給了蘇岑。
蘇岑倒沒在意,接過來便從鞋上往下刮那層厚厚的泥巴。
在長安城里尤其是宣陽坊內(nèi),全都是青石板鋪路,是不會踩到這么多泥的。通過這房里的東西蘇岑可以看出這個劉四是個愛干凈的人,東西雖然破舊但都收拾的井井有條。這雙鞋上之所以有泥,是因為劉四失蹤之前一兩天內(nèi)到過一個不是宣陽坊而且有泥的地方,并且不得不下車。
蘇岑抬頭問:“我忘了問,令妹是什么時候失蹤的?”
黃緬一愣,回道:“去年九月……”
“那就對了,”蘇岑突然提唇一笑,緩緩從鞋底的泥垢中,拿出一片殘缺的楓葉。
第116章
晚晴
長安城外三十里有一座圭峰山,半山腰上有一處涼亭,名喚晚晴亭,取自李義山的名句“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
”
這晚晴亭當然不是因為孤零零一座亭子而出名,而是這亭子恰恰坐落在一片楓林之中,每逢季秋,霜打楓林,漫山紅透,坐在這里靜看夕陽無限,落木紛紛,別有一番意境。若再碰上驟雨晚晴,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則更是人間難遇的盛景。
晚晴亭由此得名。
蘇岑看見這亭子時倒是沒想那么多,只是覺得湊巧,這亭子竟跟他晚晴嫂嫂重名。
如今正值暮春,楓樹不過剛剛抽芽,自然看不到霜染霞飛的盛景,故而人煙稀少,除了蘇岑、阿福和黃緬,周遭再無人跡。
這片楓林范圍不小,三人便以晚晴亭為中心,分散開去找。
雖然確定黃婉兒失蹤之前肯定來過這兒,但蘇岑也不能保證時隔這么久還能找到什么蛛絲馬跡。很多證據(jù)都是有實效性的,風吹雨打,草長葉落,很多東西早已經(jīng)面目全非,在這么大一片林子里找那么點渺茫的線索,無異于大海撈針。
但是,這是他們手里握著的唯一一點線索。
到了晌午,三人將找過的地方做好標記,回到晚晴亭匯合。蘇岑早就料到中午應該是回不去了,來之前特地囑咐阿福帶了干糧,這會兒剛好從馬車上拿下來,在亭子里將就著吃一點。
吃到一半,聽見不遠處鐘聲響起,在山間來回飄蕩,悠遠空泛。
蘇岑停下動作,站起來往鐘聲來源處看過去,只可惜樹木蔥蘢,看不真切。
蘇岑回頭問:“是哪兒的鐘響?”
黃緬邊吃邊道:“蘇兄有所不知,再往前走一刻鐘,有個寺廟,叫草堂寺,敲鐘應該是廟里的和尚到了吃飯的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