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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但爺可知甄士隱家有一丫頭,名喚嬌杏�!秉S蕊兒說著,便拍了手,有一個二十許歲的女子被帶了出來,倒也算是有幾分姿色。

    盧文輝看了黃蕊一眼,以目詢問:何意?

    “此女知道新知府舊事!”

    盧文輝挑起眉頭,笑了笑。

    于是,賈雨村乘船南下,眼看將至姑蘇,夜里投宿在碼頭上,巧遇一對年邁夫妻帶著孫女以及舊仆,有碼頭惡霸欺辱老人家,對女眷欲行不軌。那女子貞烈異常,投了河。

    賈雨村唬了一跳,才要遣人去救,卻見一船娘投身入河,將女子救了上來。

    他又忙派了下屬去震懾惡霸,救了這對老夫妻。

    對方年邁,一口一個恩公。

    他這才知道,這夫妻本是揚州人士,因兒子夫妻早喪,這才帶著孫女回姑蘇。兒子乃是舉人,可惜壽數(shù)不長。

    “書香門第,敗落若此。老兒一死不足惜,只可惜我那孫女,才將將十六歲而已!守喪誤了花信,這又命呀!命呀!倒不如就這么去了也罷了�!�

    夜半三更,他聽到聲響,披衣而起,就見一白衣女子披散著長發(fā)站于甲板之上。他走出去:“小姐何故想不開?”

    那女子扭過頭來,當(dāng)真是美艷不可方物。

    就見她打量了自己幾眼,然后凄然一笑,扭過臉去,喃喃的道:“此人雖落魄,然氣度斐然,倒是個軒昂男兒”

    [1118]紅宇瓊樓(60)二更

    紅宇瓊樓(60)

    賈雨村續(xù)弦黃氏,低調(diào)成婚。

    女子出身書香門第,正值二八芳齡�?上Ц冈缤�,祖父母年邁身子不好,無親眷無助力。幸而得一貴婿,此人雖年近中年,家中子女與這黃氏年紀(jì)相仿,但老夫少妻,郎才女貌,倒也不失為一段佳緣。

    桐桐得了信兒的時候,就皺眉:嬌杏被甄士隱留在了封家,封家四處打探女兒女婿的去向,想去京城尋人,倒是聽聞去老宅找過。

    如此,嬌杏應(yīng)該是避開了賈雨村。

    可這打哪來這么一女子,竟是在赴任的途中倉促成婚。

    銀翹從外面買了小食回來,裝了盤子放桌上:“聽聞知府夫人孤苦,祖母病重,這才倉促成婚。一則以安老人家之心,一則沖喜以救之。倒是成就了一對佳偶!

    聽聞知府大人器宇軒昂,那夫人年輕貌美前幾日知府大人布衣游湖,與民同樂,而今被傳為佳話�!�

    桐桐笑了笑沒言語,她覺得賈雨村八成被人算計了,還被蒙在鼓里呢。

    此人辭去甄家的館舍,這便是察覺到了,甄家恐難依附。于是,他便投靠了王子騰!

    王子騰是要站在甄應(yīng)嘉的對立面上的,因而,他的立場該是與王子騰一致,與老東家甄應(yīng)嘉成政敵。

    而今呢,一下江南就娶一妻室。

    年輕、貌美、無依無靠,怎么就叫他遇上了?

    無他,好色,掉陷阱里了。

    而江南敢這么算計的,能是誰家?

    所以,到了要緊的時候,賈雨村這立場就很值得斟酌了。是為了美人向盧家臣服呢?還是為了前程舍了美人呢?

    賈雨村就任知府,盧文輝做了同知,四爺依舊為通判。

    此次,四爺舉薦了宋書,宋書出任訓(xùn)導(dǎo),掌管一府教育事宜。

    新官上任,有三把火。賈雨村先夸四爺:“姑蘇接連大變,然治安極好!雖不至于路不拾遺,但也甚少見到盜賊。這兩月來,只有三件盜竊案,還都是家賊所為�?梢娊鹜ㄅ兄卫碇��!�

    四爺點了點頭,未曾接話。

    賈雨村就又道:“因官員空缺,許多急務(wù)要急辦。其一,夏糧賦稅征收;其二,江防水利需得修整,夏汛秋潮,不可馬虎�!�

    秋糧征收乃是四爺?shù)牟钍�,修水利是盧文輝這個同知的差事。

    本也是應(yīng)有之意,那就這么著吧。

    公事說完,賈雨村設(shè)宴,請下屬赴宴,又有姑蘇士紳作陪,鬧到四爺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子時了。

    桐桐打著哈欠:“其人如何?”原著上說此人乃是‘奸雄’,是否真實如此。

    四爺哼了一聲:“能被稱‘雄’之人,終歸是有一些常人未有之能的。”

    桐桐操心的是,夏稅不好收呀!

    四爺洗漱完往下一躺:“你去游湖去,選一個雨天,坐上畫舫,在湖上玩一玩。難得這么清閑的日子,你燥什么?”

    “這不是操心你這個稅不好收嘛。這樣的天,濕熱濕熱的,你還得上地頭去,遭罪呀!”

    四爺吹了燈:“瞎操心,睡覺!”

    桐桐:“”這人!

    稅難收,這是不爭的事實。在這個當(dāng)口,同知府盧文輝這個同知又負(fù)責(zé)水利,于是,農(nóng)忙在即,派了徭役下來,征調(diào)民夫整修河道。

    一邊急著搶收,收上來官府才能收錢谷,賦稅才能完成;一邊正因為莊稼要緊,才要將水利檢修一遍,若是水利出了事,將是顆粒無收。

    誰都占著理!

    賈雨村坐在知府衙門里笑了笑:自己這個知府不好做!一邊是郡馬,有靠山,上司難壓服;一邊是盧家子,在江南除了甄應(yīng)嘉能轄制,誰還能將他如何?

    這兩人若不鬧些矛盾,自己這個上官便誰也不會放在眼里了。

    他就看著,看看這兩人誰能贏誰,誰先來告狀找自己來主持公道。

    可一等二等三等,始終等不到。

    選了一日,換一身短葛,拎了鐮刀,背個籮筐,親自去看看稻谷收割了沒有。結(jié)果他就看到了,兩邊并沒有鬧出來。

    同知府該征調(diào)還征調(diào),壯勞力都去修筑河壩去了。

    而其他人的收獲速度并沒有慢下來。

    割稻的工具奇形怪狀,但確乃利器。用此等工具割稻,能省一半力氣一半人力。脫稻殼的工具也是他從未曾見過的,腳踩著,稻谷就流了出來,剩下秸稈。

    莫說壯勞力了,便是七八歲的孩童都能操作。

    四爺?shù)哪J绞牵心艰F匠木匠,這些人沒工錢,但只要手藝過關(guān),可以抵扣家里的賦稅。這些人來做農(nóng)具,做好的農(nóng)具就屬于官府所有。

    使用費用和所繳納的賦稅相互抵消。

    你家十畝田,收獲兩千斤稻谷,用衙門的農(nóng)具快速的收獲了,那請把你家的一百八十斤的賦稅交上來。

    有沒有這個農(nóng)具,你都不得交稅嗎?現(xiàn)在省時省力了,脫籽干凈損耗少。騰出來的時間,還能去做工。

    一府三縣,盡皆推廣開了。

    這個辦法只能用這一年,但農(nóng)具的改革,省了人力,這就意味著來年可以開荒,可以耕種出更多的田地。

    賈雨村蹲在地頭,一樣一樣的看了之后,心說:這不是升官不升官的問題,只憑著這個,是可以賞賜爵位的。

    此人上升之勢不可阻擋,攔此人實屬螳臂當(dāng)車。

    但留此人為下屬,實是難以駕馭。

    若是一普通官員,有此才干,自己作為上司得好好用他。這治理的好了,自己能分一份功勞!便是舉薦他,那也是為朝廷簡拔良才,也是功勞!若是往吏部調(diào)動,這個履歷對自己而言,就特別重要。

    但是,此人不是一個普通的官員。他有密折上奏之權(quán),是他的功勞就是他的功勞,誰想分一杯羹都不成!皇上、太子都知道此人之能,談不上自己選才。

    這就導(dǎo)致了,姑蘇治理的再好,竟是與自己這個知府毫無干系!

    若不能有好處,留此人便是弊大于利的!

    只一瞬間,他就決定了,一定要上折子大贊此人,將其送到高處,遠(yuǎn)離姑蘇。如此,不僅不得罪人,還能落一人情。

    于是,四爺忙著錢谷入庫,那邊賈雨村的折子一級一級往上送,送到了御前。

    皇上知此事,之前上密折曾提過,想在姑蘇先試試,若是可行,此便可推廣。而今看來,成效不錯。

    省力,人均可耕種面積變大,便是將賦稅下調(diào),但整體賦稅是增加了。百姓收的多了,這于人口繁衍是有極大好處的。

    折子他看了,又將密折拿出來比對了比對。

    這個金鎮(zhèn)什么都好,密折是用來奏緊要的事的,比如誰要造反呀?誰背著您又干了什么了?諸如此類的。

    但是這個金鎮(zhèn)不是,他很啰嗦,將密折當(dāng)私密信件在投遞。

    在密折上,他說,他父親在山里種植藥材,收藥材也是個極其繁瑣的活計,他就曾想過,若是能叫父親省力些便好了。

    皇上:“”這是個極其孝順的人。

    他又說,中秀才以前,曾一度認(rèn)為雜學(xué)才是有用的,讀些四書五經(jīng)甚迂。可后來漸漸懂了,先有忠孝節(jié)義,禮義廉恥,才能稱之為人。為人后,需得辦事,而雜學(xué)才能助人從高處落到實處,教人怎么去務(wù)實。

    皇上:“”這些東西實不必告知朕!天知道朕是怎么忍了這些碎碎念。還心想著,這是不會用密折,回頭別搭理,他自己就悟了。

    然而人家沒有,人家?guī)缀跻谎粋密折,上一個密折還在念叨:實乃無奈之舉!河防緊要,徭役抽調(diào)了壯年勞力,臣心急如焚。知府大人有令,需得盡心;同僚初任事,怎好拆臺爭執(zhí)?

    看到這里,皇上就覺得,這個知府是誰呀,這人很不好!這般安排看似合理,其實并非如此。此人不是在做事,他是在做官。

    兩個屬下各自為政,相互之間有沖突,他站在高處看著,存的是什么心?

    這個人能任地方,若是放在朝堂上,必乃黨爭急先鋒。

    還有這個同知,辦事沒有輕重緩急。糧食不搶收,必然有損耗,這是十成十可以肯定的事!但水患乃是概率問題。

    為什么不能抽調(diào)小部分,先檢修要緊河段呢?

    這個金鎮(zhèn),還顧念同僚,不肯拆對方的臺,殊不知這個同僚在拆他的臺。

    把密信放到邊上,再看遞上來的折子賈雨村!

    這就是那個很不好的知府呀?這折子再讀,就覺得這個臣子心眼不好,夸獎里暗含的意思不就是要將這能吏踢走嗎?

    豈有此理!

    皇上也寫了一封信,覺得這個金鎮(zhèn)需要手把手的教一教。

    賦稅收上來了,四爺收到了密折,這還是第一次。

    桐桐都覺得納罕:“這是要叫你辦什么事?”

    四爺只笑,將密折打開,看完之后遞給桐桐,坐在搖椅上晃蕩二郎腿去了。

    桐桐接過來一看,這位皇帝在密折給四爺說,不光要埋頭做事,還要抬頭看路的道理。雖然言辭不多,但是他回復(fù)了。

    她:“”只能問:“今兒又得上密折?”

    嗯呢!

    四爺搖晃夠了,然后坐到書案后,寫他的密折去了。在折子上說,別人抬頭看路,那是總怕上面的人看不見他們。但臣知道您在,所以,埋頭做事就好了。

    言下之意,您指哪,我走哪。您給看著路呢,有什么不放心的,乖乖聽話就好了。

    對于那位同僚,他很厚道,沒有落井下石,反而說這是人之常情,怕干了很多,但上面的人看不見。

    然后還跟皇上分享,說誰誰誰請他去喝了什么酒,那酒口味如何,做的什么船,吃的什么菜,又很遺憾,不知道陛下南巡的時候有沒有嘗過。

    桐桐在邊上看著,然后就:“”請你吃喝的人得謝謝你,把他們的家底全叫你給露了!

    [1119]紅宇瓊樓(61)三更

    紅宇瓊樓(61)

    這一年,直到秋收后,都是風(fēng)平浪靜。

    今年也還算是風(fēng)調(diào)雨順,姑蘇一地,糧食大收,賦稅錢谷交齊,對于四爺而言,這一年中最重要的差事就算是完成了。

    過了中秋,天漸冷,桐桐在院子里搖桂花,收起來做糕點之用。

    銀翹問說:“郡主,有鮮甜的藕兒,才挖出來了”

    “這個好!”桐桐叫人:“送一車來,做藕粉。”

    藕洗干凈后,白白胖胖的,她又想吃蓮藕糕,需得蒸糯米,想了想又喊人:“把家里送來的棗泡上”

    將棗核去掉,塞上糯米,蒸出來淋上桂花糖,也是一道美味。

    后衙里都是她歡快的聲音,前衙此刻卻氣氛凝重。平安州連著三年遭遇旱災(zāi),有流民鬧事,朝廷征調(diào)糧草,以備應(yīng)急之用。

    四爺將征調(diào)令放在一邊:小戶百姓哪有余糧?小地主之家,尚且也只是溫飽,需得勤儉非常才能供養(yǎng)一個讀書郎。

    真正的巨富乃是士紳大官,宰了上一兩個,抄了家就足夠辦大事了。

    而且,這是一舉兩得的事呀!

    這次,他沒給皇上上密折,而是給四王寫信。在信中他也只談日常,諸如與郡主出去玩耍,看到小童在水渠邊挖小溝引水。大河磅礴,小渠小溝便滿滿當(dāng)當(dāng);大河干涸,小渠小河自然就干了。倒是許多深水溝還是有水,魚蝦全在其中,往往守住這樣的水溝,便能有大收獲。

    信寫完了,可這封信還沒寄出去,就聽到消息,有欽差下江南,親自督辦糧草。

    賈雨村說四爺:“金通判,此次欽差為四王。糧草之事,迫在眉睫!此事若耽擱,必為重罪�!�

    是啊!事有輕重緩解。

    他回去之后,將之前寫的信焚了,又重新寫了一封:朝廷沒錢,百姓有糧但不能無償征收,或者打著將來抵稅的名號先征調(diào),這不可行。

    如此做,就怕平安州的事還沒落下,江南又得起亂子。

    四王接到信的時候沉吟了一瞬,焉能不知這個道理,只是從哪變出這些銀子來。

    戶部的賬目不敢細(xì)看,竟是外債極多。有些老賬目可追朔到三十年前。

    那而今怎么辦呢?

    四王先見王子騰,你們征調(diào)不來糧食,那就拿銀子來。

    王子騰從哪里來的銀子?

    四爺在轉(zhuǎn)圈圈,這事很難辦:“按說,江南富商無數(shù),該是有家資,足以借貸。但是,包括鹽商在內(nèi),生意要做,官府要吃大頭,他們手中的利益是被吃了的。本來心中就存著怨氣,貪官剝一層,朝廷還要剝一層,拿不出錢來事小,引起民憤事大。”

    桐桐嘴里的棗子糯米都不香了,她放下米糕,喝了一口水,這才道:“其實,這事要辦也不難�!�

    不難在哪?

    桐桐抬起眼瞼:“叫人放出消息,朝廷急著用銀子,而今要查水利�!�

    四爺:“”

    “水利每年耗費朝廷巨額資金,這里面貪了多少,大頭在誰的手里,咱心里都是心知肚明。貪污得來的,一半太子吃了,剩下的一半中的一半,甄家吃了,其余的才被大大小小的經(jīng)受者瓜分了�!�

    桐桐就說:“四王只要擺出這個陣仗,太子就會以為四王是有意害他!在朝廷的緊要關(guān)頭,捅出水利貪污案,這對有多少人對太子失望?太子為了不將此事掀開,必然先得幫四王將眼前的事應(yīng)付過去,省的他在水利上糾纏。”

    四爺:“”

    桐桐看他:“不對?”

    四爺:“”對是對的,但是:“這就意味著四王要站在太子的對立面,你問過四王是否愿意嗎?”

    “這等大事面前,他若過于愛惜自身羽毛”那他也不是個合適的人選。

    四爺認(rèn)真的看桐桐,而后便笑了:“對的!大事當(dāng)前,他若愛惜羽毛勝過天下,太在意褒貶,確實不合適。”

    于是,四爺送了信去,只兩個字:水利!

    水利牽扯江南三省,且?guī)缀趺磕甓加写罅康耐度搿?br />
    四王掃了這兩個字一眼,然后快速的合上。用盡了最大的力氣攥著信紙,而后緩緩的展開,看了再看,再喊親隨:“聽聞江南亦有災(zāi)情,本王打算去看看水利為何年年修年年泛濫”

    是!

    甄應(yīng)嘉接到消息,心里咯噔了一下,四王這是要接著這個機(jī)會,朝太子發(fā)難!

    他八百里加急先送消息給東宮,而后召見下屬,商議此事該怎么辦。

    盧寶昌就道:“商戶!整治幾個大商戶,能籌集一些來�!�

    甄應(yīng)嘉搖頭:“變賣產(chǎn)業(yè)需要時間,而今朝廷急需現(xiàn)銀和隨時能起運的糧食�!�

    總督于�?吭谝伪成�,“此事不能大動干戈,否則,必回惹下大亂子�!�

    盧寶昌問說:“難不成吃進(jìn)去的,還得吐出來了�!�

    于海沒言語:吃的人多了,不是誰都需得往出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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