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問首都是哪里?”
嗯!正常。新舊交替就交替在這里了。很多人都是在鄉(xiāng)下接受過私塾教育,又種了地,伺候過牲口,就覺得能來考,考的人也挺多。但就是腦筋還在以前!
有人就是答不上首都,出來還在相互問,知道首都在哪嗎?
這就是小學(xué)的課本上,開篇就是我是中國人,我愛BJ天安門的原因。
邊上有人說他們最后一道題,“我答的是為了一個好的前程”
“我答的是為了穩(wěn)定的月俸”
金喜默默聽著,然后站在爸爸邊上竊喜:聽了別人的答案,我就覺得我答的很好。
除了服務(wù)之外,再寫了一下要為我們的嶄新的國家添磚加瓦之類的話。
正聽的津津有味,馬車來了,馬車上的三個人都一臉的笑意,看的出來,金壽答的不錯。
四爺帶著金喜上了馬車,金壽才趕緊說:“我們考的專業(yè)只占三分之一!”
料到了!
金壽到底是放棄了師范,選擇了農(nóng)林。農(nóng)校學(xué)的本身就不深,題目還只占整個卷面的三分之一分值,那其他題的答案幾乎就都在報紙上。不是說題目,而在說答這種題目的思想和指導(dǎo)方向。
只要方向和思想是正確的,那怎么可能不得分?
所以,這次考完,人心里真的是安穩(wěn)的。
考完的,不去上學(xué)了。但是看報學(xué)習(xí),還是成了習(xí)慣。但更多的時候他們開始參加勞動了。
戶口遷出來了,但自家的宅院還是自家的,爸爸的戶口還沒遷。
聽說這幾天澡堂子和理發(fā)店都要簽公私合營的契書,股權(quán)多少都說好了。這事一辦完,爸爸就是合營店面的經(jīng)理了。
金喜會去兜魚,然后拿回村里的宅子給曬干,換錢嘛!
小意會跟著在周邊挖野菜,然后帶回院子在熱水里燙一下,再去晾干,冬天就能吃。沒有鍋,就在破舊的甕里,挖坑燒火都很方便。
兄妹三個這么進(jìn)進(jìn)出出的,到了四月底,先后有錄取通知書到了,九月份去報名,他們在家還有五個月的時間。
農(nóng)校放起了鞭炮,敲鑼打鼓的。公社的大喇叭恭賀三位小同志努力學(xué)習(xí),積極進(jìn)取,還給一個人獎勵了一個搪瓷杯子。
再加上四爺把戶口徹底從生產(chǎn)大隊調(diào)走了,成了大眾服務(wù)部的經(jīng)理。
啥是經(jīng)理,沒人知道,只說是吃上官家得飯了。
大隊上誰不說這金鎮(zhèn)家兩口子是能人,這一大家子,除了那個大女婿,這不都脫了老農(nóng)民的這一身皮了。
孩子們考學(xué)考出去了,這意義可不一樣。大隊上也放了鞭炮,喇叭上喊著金壽同志,金喜同志,金意同志
王翠枝坐在炕上紡線,聽著外面的廣播:“小意那丫頭蛋子,也成了同志了?”
金開接了一句:“畢業(yè)了就是干部身份。”咋就不是同志了?
“當(dāng)官了?”
差不多是那個意思吧。
王翠枝看了一眼坐在堂屋里一仰一合織布的金花:“老實織你的布!你還比小意大三個月,你看看你”
金花叫梭子穿梭在織布機(jī)上,不敢說話。
“女人嘛,要本分!嫁人之后都是一樣的,一樣要伺候男人,要生娃養(yǎng)娃,要伺候公婆女人的本分不學(xué),就學(xué)些拋頭露面的東西,還當(dāng)是多大的能耐?以后誰后悔誰知道!”
金花‘嗯’了一聲,手腳更麻利了:拋頭露面都是不要臉的!女人就得賢惠,給夫家生兒育女,本本分分的。
金大財問金安:“這就是一家子都走了,那院子咋辦?那不是分下來的宅院,那是當(dāng)初你大哥從他老丈人拿的錢買下來的宅院,就叫那么慌著?”
金安:“”自己有兩個兒子,而今自家卻只有這一院子的房子!以后會不會分宅基地也不知道,就算是分了宅基地,蓋房也得要錢要糧的,家里現(xiàn)在蓋不起!
金開今年都十八了,金泰也都十六了。
大哥那邊的房子可都是用的小瓦,不是草房。
金大財說:“你跟你哥又沒吵沒鬧過,你找找你哥,叫金開住過去給看著房子!人是房的魂,再好的房子沒人住就破敗了。有點人氣,房子就都是好房子。這也是為他們好的�!�
金安:“”他看向老娘,“媽,那叫我拿上幾個雞蛋,侄兒侄女都考上了,我不能空手上門”
[1363]世俗煙火(32)三更
世俗煙火(32)
戶口一走,盯著這個房子的人可太多了。金開得結(jié)婚了,想要單獨的院子,現(xiàn)成的房子;楊保糧和楊村糧也是兄弟兩個,大舅家得房子為啥不能��?要是你們不在,我們可以幫忙看房子嘛。
可四爺壓根就不可能留口子,他跟大隊說,可以寫個借用的證明,把村里的小學(xué)挪過去。村里的小學(xué)只有兩間土坯房子,暗就不說了,窗戶那么一點點大,還沒啥遮擋。也沒有桌椅板凳,就是石頭支棱個木板子。
沒有人真的重視教育!
但是小意一個女娃娃,念了幾年書,考上衛(wèi)校了,一輩子就不一樣了,這是大家看得見的。所以,念書有用嗎?有用!
重視教育了,可學(xué)校的條件不行。
那就挪過去,那邊堂屋帶東西屋,還有兩排廈房,六個年紀(jì)就都能分開了。可以說是,搬過去就能用!
冬天有爐子有炕,夏天通風(fēng)又好。另外有廚房,有男廁有女廁,那么大的菜地,給孩子們當(dāng)操場。
用吧!大家一起用。娃們上學(xué)不遭罪,這是家家都獲利的事情。誰想說單獨住進(jìn)去,都沒戲。
四爺跟大隊上的老少爺們坐在一起,把事情就這么一定。
地還是他的地,房還是他的房,給學(xué)校用,叫娃娃們舒坦些。
誰家沒孩子?誰家的孩子不上學(xué)?都給成年人掃盲呢,對吧?就算是女娃子不上學(xué),男娃娃可都是要上學(xué)的,萬一將來考上個啥,這不是改換門庭么。
然后事情就定下了,金安還沒出門呢,金泰就回來了,說這事不成,“大伯把房子和院子借給大隊了,叫把學(xué)校搬過去。”
金家鴉雀無聲,金花織布都盡量手腳放輕,怕發(fā)出的聲響惹來奶奶的責(zé)罵。
可饒是輕巧的厲害了,奶奶還是把手里納了一半的鞋底摔了過來,砸到臉上,她趕緊捂住,明兒肯定這里就會青一片子。
“手腳輕點,你笨手笨腳的,將來到了婆家,人家打罵都是你活該的�!�
金花:“”她輕手輕腳的理織布線去了,不敢說話。
羅寶琴在外面喊:“花兒花兒來把雞喂了�!�
金花如逢大赦,趕緊出去了。她小腳,走的吃力,腳步極快,到了后院。
羅寶琴伸手叫閨女到跟前看,看看孩子的眼角:打紅了,明兒肯定就青了。
她轉(zhuǎn)身看看簸籮里曬干的小魚:“裝上,去收購站把這賣了。”
“我叫我哥”
“別言語,咱倆去�!绷_寶琴去拾掇魚干,然后跟婆婆說,“前兒有人給開兒說媒,我?guī)е▋阂粔K去,去她舅舅家,叫她去看看人家那姑娘長個啥樣子”
金泰忙道:“我去拉架子車送你們?nèi)��!?br />
“走著能行!”小腳走不了遠(yuǎn)道,幾里路就疼的受不了。但羅寶琴還是打算自己走,她一手籃子,一手拉著閨女,娘倆出門了。
金花羨慕的看著下晌回來的嬸子嫂子們,他們卷著褲腿,穿著草鞋,大腳片子,扛著鋤頭說說笑笑的,想去哪就去哪。她除了去舅舅家,幾乎沒怎么走出來看過。
她小步邁著,走出村子了,兩人坐在路邊的樹樁上歇一會子,然后再繼續(xù)趕路。
路上歇了三次,才算是到了。
金花問說:“咱不去我舅家嗎?”我舅家不在這邊。
“不去!”
那去哪?
“找你大伯娘去。”
��?
“這事不許告訴你奶!”
“哦!”
大伯娘變的她都快認(rèn)不出來了,這會子正站在邊上跟一個大娘掰扯:“你這雞蛋是雞抱窩沒孵出來的雞蛋,我咋收?咱得講誠信嘛!拿回去吧,咱這收來的雞蛋是要往城里面運(yùn)的,天一熱,雞蛋本身就容易壞,你再拿這種雞蛋來,咋弄呀?”
“我這是能吃的!”
“家里的孩子要愛吃毛蛋,你就叫吃!咱不收這個�!�
還有拿家里的熏的野兔子來,烏漆嘛黑的,說是放了四五年了,沒舍得吃,來賣錢的。
好生的熱鬧。
金花就看見大伯娘站在人群里,大聲說話,笑意盈盈的。她看起來比村里才娶進(jìn)門的新媳婦都好看。
羅寶琴:“”她聽村里的婆娘們說了,說每次來都找自家這妯娌,貨都是在后面收的。還總?cè)ニ堇镒�,從不馬虎大隊上的人。
她就帶著姑娘繞到后面,問人家金壽家是哪一家?
人家給說了,她就帶著姑娘繼續(xù)朝后頭去。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金壽在門口坐著看書,金喜在看報,金意穿著一種奇怪的衣裳,蹲在地上用木棍子寫字。
金意的衣裳是最時興的,是勞動布做的背帶褲,只有大城市的姑娘才這么穿。
白襯衫配背帶褲,把馬尾扎高,再把頭發(fā)編成辮子,用紅絲帶綁上,別提多好看了。整個公社都沒有這么穿的,但是桐桐給小意做了這么一身。
勞動布是金福和牡丹送回來的新工服,兩人擠出來了一身衣裳,專門送回來了。她哥嫂給的,給了就穿嘛。
拆了改一改,不僅能改出一條褲子來,還能搭一個小外套和小馬甲來,秋里能穿。
小意是老小,又是女孩子,誰跟她爭這些個?
潤葉給捎帶了一把子各種綢緞布條,都是布店裁下來的邊子,她自己是不敢用的,有些是庫存的老貨,那個顏色也就小女娃能用。
她就叫捎帶回來了。
于是,小意的白襯衫上就有了鮮艷顏色的點綴,打扮的跟個洋娃娃。不干活的時候就叫這么穿著吧。
正練字呢,一扭頭看見二嬸跟堂姐。
小意站起來:“要賣啥?收貨的在前面�!彼慈瞬欢悴婚W,仰著頭,眼神清亮清亮的。
金花躲在母親的身后,偷眼朝這邊看,然后底下了頭:以前奶奶和媽總說,自己比小意長的可人意的多!不叫自己跟小意這個野丫頭玩�?尚∫饩驼驹谀抢铮陀X得伸手都夠不到。
金壽和金喜聽見妹妹說話了,這才抬手,“喲!二嬸�!眱扇似鹕恚饓圻^去接了籃子,“我?guī)阏胰巳ァ!?br />
羅寶琴這才尷尬的笑了笑,“我是找你媽的�!�
找我媽?
“我媽上班著呢!”
“我等!我等一等�!�
金喜就把小板凳讓出來,“那坐吧!”
娘倆這才坐下了,這三個孩子又各忙各的了。
正坐著呢,外面有人喊:“金壽,家里的包裹單�!�
金意一下子蹦起來了:“是不是二姨和舅媽給寄的書到了�!�
“應(yīng)該是的!”金壽說她:“你呆著,我給你取去�!弊约覌屜騺聿磺竽锛胰说模嵌淘卺t(yī)院工作,小意又是去上衛(wèi)校,媽就給二姨寫了一封信,問能不能找到醫(yī)學(xué)類的相關(guān)書籍。
舅媽在圖書館工作,接觸的書目類別多,應(yīng)該也有自己和小喜用的書。
那邊喊說:“包裹大,一個人不行。”
金喜就起身了:“我也去�!比缓罂葱∫猓澳懔粼诩依锇�。”
這弟兄倆走了,小意跟二嬸和堂姐面面相覷,都有些尷尬。她只能假裝很忙,進(jìn)進(jìn)出出的,不是收拾這個,就是歸置那個。
門簾不時的被掀起來,羅寶琴看見了里面。鍋灶干干凈凈的,樣樣?xùn)|西都擺在齊整。炕上鋪著席子,放著炕桌,桌上也都是書。再里面就看不見了。
只是門一開一合之間,屋子里一股子青草的香味不時的傳到來�?吹贸鰜恚@一家子的日子過的是真的很好。
桐桐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這娘倆坐在外面,她皺眉走了過去:“要賣啥,去前面,再遲就關(guān)門了�!�
“大嫂”羅寶琴忙起身,“我來找你�!�
桐桐拉了個板凳坐下來,“有事?”
“就花兒是個乖孩子,好孩子,你能不能留意幫花兒看看,相看個好人家。”
“才十四歲,相看什么人家?”桐桐就說,“我十四歲嫁到金家,那是啥年月?三十年代那時候,省城里今兒一個大帥,明兒一個大帥,槍子亂飛,不定把誰抓去就槍斃了。那時候鄉(xiāng)下的日子比城里安生!只要鄉(xiāng)下還能活,在城里才是朝不保夕。
我家隔壁有個十三四歲大的小伙子,出門去買個鹽,子彈出來打到墻上,一反彈,打到這小伙子的胸口,當(dāng)場人就沒了。”
啥叫朝不保夕,那時候就是!
“金家那時候在鄉(xiāng)下能活,這也是我爸把我嫁到金家得一個原由�!蓖┩┱f著就看羅寶琴,“現(xiàn)在這安安生生的,孩子才十四歲,還沒長成,你張羅啥親事?”瞎胡鬧嘛!
“在家里,婆婆那人你知道,氣不順了就拿孩子撒氣�!�
“你是吃干飯的?”桐桐說羅寶琴,“咱村那么些個潑辣的媳婦子,你叫孩子出門跟這些人一塊干活!學(xué)也學(xué)出來了。自己不立起來,逆來順受,到誰家能過好?有掃盲班,你送去學(xué)嘛,怕啥?她要攔著,你就找大隊,問問男女是不是平等了。睡敢打你,你就找婦女主任,不行就到公社喊冤,鬧大了自然就有人管了�!�
你自己不出頭,縮在后面,跟我說你家姑娘很可憐!
呵呵!我姑娘也很可憐!
真有意思,找我干啥?我能包了你姑娘一輩子?咋想的?
“你去聽聽人家女干部都是咋講的?只有自己抗?fàn)帲拍芨拿�。�?br />
羅寶琴:“”那些女干部走街串巷,走東家串西家,拋頭露面,管些咸淡事,那就都不是正經(jīng)女人該有的樣子。
說來說起,就是不想管,推脫的意思唄。
羅寶琴牽著自家閨女的手,“走!回吧�!�
桐桐:“”咱這關(guān)系,我管才是有毛病!我能同情你,也給了你法子了,還要咋?好話說盡,人家沒領(lǐng)情!
可去逑吧!愛咋咋去!
[1364]世俗煙火(33)一更
世俗煙火(33)
桐桐拿著圍裙系在腰上,都打算做飯了,想了想還是把圍裙解了,跟小意說:“我去張臘梅張主任家,一會子就回來!”
小意接了圍裙:“熬粥烙餅子,我做�!�
行!你做就你做。
小意問說:“去干啥呀?”
“金花才十四,還在發(fā)育期!那腳還沒有放那天我恍惚看見誰家一個才七八歲大的一個女孩子,腳還是纏著的。我得去找張主任說說這個事”這不單是金花的事,只怕各個大隊還都有這樣的姑娘,放足沒有被放徹底,有人盯著就放了,沒人盯著就又纏上了。
沒成年之前,徹底放開,還能長一長,不好看歸不好看,但腳大一點,支撐力就大一點,這是影響人一輩子的大事。
于是,她前后就花了半個小時,專門去找了張臘梅。
張臘梅隨身帶著工作日記本,把這件事給記下了,回頭每個生產(chǎn)隊都要過一遍,每個生產(chǎn)隊的婦女隊長要挨家挨戶的去做這個工作。
晚上該開會就得開會,婦女同志沒特殊情況都得參加,誰沒來,回頭上門親自去傳達(dá)會議內(nèi)容。
“你說的這個事很重要!還是要從思想上改變�!边@都做了幾年工作了,還是有偷摸給孩子纏著的,不叫放足的。
桐桐就說,“再有就是婚姻年齡,十四歲,太小了�!边@方面該干涉的就是要干涉。
“說的對!”這個問題更普遍。
兩人又聊了幾句,人家也要吃飯,桐桐把話說完就告辭了:“也該做飯了�!�
張臘梅往出送,目送對方離開。
等人走了,她就去匯報工作,說想召開全公社各個生產(chǎn)大隊的婦女代表會議。這是臨時增加的,書記就問原因。
張臘梅把前因后果說了:“難為她沒有因為那些恩恩怨怨,忽略了這個孩子。也沒有因為心存芥蒂就視若無睹!”
“嗯!是個難得的心正的人�!�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