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溫心妥說,“又不在我這。”
寸寸呼吸仿佛透過電話又重新糾纏在一起,給人隨時可以修復(fù),輕易就能復(fù)原的錯覺。
但只要一開口,氣氛就會被打破。
梁聲又舊事重提:“你的衣服還在我這�!�
溫心妥還是同樣的回答:“我不要了�!�
他一次次重復(fù),一次次讓自己不要再搖擺,可說出來的話還是埋怨,沒有辦法真正地瀟灑。
“你又不是第一次這樣了。”
溫心妥的話又把氣氛推向了極端。
長久的沉默卻沒有人掛電話,耳邊傳入綠燈急促的滴答聲,剛剛晃閃的車燈已經(jīng)悄然停下。
溫心妥覺得眼睛酸,這次沒辦法再借口是車燈的問題。
梁聲擅長躲避問題,所以他的沉默意料之中,溫心妥不知道該慶幸對方并沒有察覺到他話里的越界,還是痛苦再一次明白沒有復(fù)合的可能與必要了。
“你會養(yǎng)貓嗎?”
他重新問起這個問題,溫心妥沒有像上次一樣喪失理智,但他的眼淚已經(jīng)漫下來,像潮水掩住他的呼吸,掐住了他的喉嚨,他無法讓自己的哭聲泄露,只能同樣沉默,并在哭聲溢出來之前一聲不吭地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后,梁聲維持原來的姿勢大概一分鐘,被奶牛貓晃了晃肩膀才回過神來。
奶牛貓剛剛什么都沒聽見,因為溫心妥的聲音很輕,它貼那么近了還是聽不清楚,只能看向梁聲,著急地說:“盒子呢!”
梁聲臉上慢慢浮現(xiàn)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滿足,不過他調(diào)度人類五官的能力實在很爛,在奶牛貓看來只是斜嘴歪眼,表情古怪,像個癡呆。
“到底怎么樣��!”奶牛貓抓狂地扒著桌子,“還有十分鐘��!”
梁聲嘀咕:“他不討厭養(yǎng)貓了。”
奶牛貓歪了一下腦袋,“所以?盒子呢?”
暹羅貓說:“他會養(yǎng)貓了�!�
沒有辦法抑制住興奮,暹羅貓在店里跑了十幾圈,在咖啡桌上跳上來又跳下去,像一頭精力旺盛的牛。
奶牛貓瑟瑟發(fā)抖地抱住緬因的脖子,掛在他的背上,說:“天哪,它真的瘋了�!�
暹羅貓咚地一聲跳到桌面上,豎著尾巴宣布:“干完這次,我不干了。”
“�。俊蹦膛X堃呀�(jīng)要崩潰了,“你又要干嘛?你之前非要在貓咖打工不來,我能夠理解,貓對在管理局里工作都有執(zhí)念,但是我們已經(jīng)讓你在貓咖打工了,你現(xiàn)在又要干嘛!”
“我不打工了�!�
奶牛貓咆哮:“那你房子呢!車呢?吃的呢?變成人的積分呢?你不要了�。�?”
暹羅貓充耳不聞,只問:“我上次給你買的領(lǐng)結(jié)呢?”
奶牛貓欲哭無淚,扒著緬因腦袋,讓它給自己說說話,“你送了我不能拿回去。阿因,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你不是有很多積分嗎?你都沒積分我們更沒有�。 �
“喔。”暹羅貓說,“換成人用了好多,我也沒有什么積分了�!�
緬因問:“你要領(lǐng)結(jié)做什么?你不是不喜歡脖子上,頭上戴東西嗎?”
暹羅貓安靜了一會,尾巴搭在桌面上,想了想,理由充分地說:“我不能光溜溜去心妥家�!�
8.尋貓
“休店三周。”
溫心妥走到熟悉的后街餐館,發(fā)現(xiàn)沒有開門,不免有些失落,這意味著他又要重新去找一家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的飯店湊合一下。
徐斯佑的關(guān)注點和他不一樣,溫心妥在看餐館,他繞道后面看貓咖,里面空蕩蕩的,之前幾只貓圍著睡覺的溫馨畫面已經(jīng)不存在。
溫心妥也走到貓咖門口,說:“走吧,去其他地方吃飯。”
“等等�!毙焖褂拥土说皖^,從貓咖門口一張米色門簾上發(fā)現(xiàn)了一張很小的黃色便簽,上面用黑色簽字筆潦草地寫著——“尋貓啟事?”
也太敷衍了。
這是溫心妥湊過來一起看時的第一反應(yīng)。
“一只暹羅貓,海豹重點色…昨日離店出走至今未歸,如有其線索麻煩聯(lián)系本店,謝謝。”
最后一行是一連串飄逸的數(shù)字,照片貼在便簽的旁邊,是它端坐著看鏡頭,耳朵立得高高的樣子。
“是它。”昨天那只貓還團(tuán)在他的腿上發(fā)呆,今天就出走了,盡管溫心妥對那只貓沒有過多的感覺,卻還是不免有些疑惑。
溫心妥問:“它為什么會出走?”
它看起來非常溫順,起碼溫心妥在的時候,它很乖,坐在一邊看他吃飯,又或者搖著尾巴在他周圍巡邏,但通常十分安靜,幾乎不出聲,以至于溫心妥覺得這是一只很內(nèi)向的貓。3301,㈢9;49㈢整;理
徐斯佑說:“也不一定是出走,估計是圈地盤去了,等巡查夠了就會回來了,有些貓就不太喜歡待在同一個地方,而且貓咖里貓也太多了,要是照顧不好,貓咪心理也容易出問題�!�
溫心妥用手摁了摁便簽,讓它粘得更牢一點,“天氣又冷了。但待在貓咖里起碼不會凍著�!�
“自由價更高。人如此,貓也是�!毙焖褂有α诵�,“有些貓就是不喜歡被圈養(yǎng)�!�
溫心妥表示理解,“但是如果我以后養(yǎng)貓,我肯定不希望它離家出走�!�
畢竟養(yǎng)貓是件很麻煩的事情,要付出時間與精力,溫心妥太介意值不值得,喜歡種下什么就得到什么,如果他付出了過多的痛苦與忍耐,卻只得到零星的快樂,他會忍不住自憐自艾,既后悔當(dāng)初埋下的種子,又無法果斷地將已經(jīng)長出的枝芽拔除。
當(dāng)他的貓估計會很痛苦,溫心妥想象了一下,哪怕它只是出去圈地盤,他也會因為它的不夠聽話、沒有乖乖帶在家里等他回家而生氣。
徐斯佑建議:“那你適合養(yǎng)暹羅。它就很粘人�?赡軙さ侥阆胱屗x家出走。”
溫心妥歪了歪頭,指著照片上那只越獄的貓,“它嗎?”
“但它出走了。”
溫心妥遺憾地說:“我不會想養(yǎng)一只會出走的貓。”
徐斯佑欸了一聲,“你不是對貓有陰影嗎?怎么?被那只小暹羅帶得想養(yǎng)貓了?”
“沒有�!�
“有也正常。不過它為什么那么粘你呢?”徐斯佑發(fā)出邀請,“改天你來我家看貓,看看我家貓對你態(tài)度咋樣�!�
溫心妥也不知道問題的答案,不過沒有拒絕徐斯佑發(fā)出的邀請,“有時間的話可以去看看�!�
有時間在他們這些已經(jīng)被公司過度剝削的打工人的嘴里里就是一個委婉拒絕的借口,并不是溫心妥不想去,而是他下班之后有了自己的休息時間,更喜歡做自己的事情,去看一只沒見過的貓未免太不值,他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容,心里卻已經(jīng)提前說了抱歉。
他估計不會專門為了看貓去一趟徐斯佑家的,除非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溫心妥很快把和貓有關(guān)的事情拋到腦后,畢竟他的日常里能和貓扯上關(guān)系的寥寥無幾,他的生活也不會因為一只貓有任何改變。
在晚上七點十五分,像平時一樣走出電梯門時,溫心妥都認(rèn)為自己一潭死水的生活會繼續(xù)保持,他會在一個小時之內(nèi)解決完吃飯需求,完成固定的洗澡任務(wù),然后躺在床上等待新一天的重復(fù)。
然后…
他的視線里就多出了一只貓,它坐在2003門牌號下,脖子上掛了一只小小的領(lǐng)結(jié),似乎是在等他,在他出現(xiàn)的時候,以溫心妥很熟悉的姿勢朝他豎起了尾巴。
中午它還只是尋貓啟事上的一張照片,晚上就跨越十幾公里出現(xiàn)在了溫心妥面前。
他握著手機(jī),停在2003的門前,迷惑又不可置信地幾次抬頭看著自己的家的門牌號,確實沒走錯。
但是,他的家門口出現(xiàn)了一只貓,明明是特意在等自己,卻很有分寸地沒有靠太近,只坐在他的腿邊,抬著下巴看他。
溫心妥在餐館看慣了它的樣子,幾乎是第一眼就認(rèn)出了它。
它的毛發(fā)很干凈,泛著光澤,且眼睛炯炯,壓根沒有出走十幾公里應(yīng)有的樣子,起碼看起來很精神。
溫心妥往后走了幾步,那只貓站了起來,慢慢悠悠地抬著腳朝他走來。
他走一步,貓走一步,他停下,貓就停下,只是尾巴不再豎起,貼著地面輕搖。
溫心妥聽見它叫了一聲。
但他聽不懂,也沒有其他人了,他只能問:“你在等我?”
貓當(dāng)然不可能回應(yīng)他,雖然它又叫了一聲,聲音比上次輕了一點,溫心妥低著頭和它僵持幾秒,最終認(rèn)輸,“先進(jìn)來�!�
貓也不和他客氣,在他打開門之后大搖大擺地走了進(jìn)去,溫心妥換鞋的時候看了它一眼,發(fā)現(xiàn)它正在四處溜達(dá),尾巴高高翹著,頭也抬得高高,神氣得不行。
溜達(dá)完,它抬步向他走來,溫心妥沒空理它,在沙發(fā)上坐下,不情不愿地打開手機(jī),迫不得已在下班時間向徐斯佑發(fā)去了打擾信息。
“我家進(jìn)貓了。”
兩秒鐘后,那只貓輕盈地跳上沙發(fā),轉(zhuǎn)頭看他,溫心妥發(fā)現(xiàn)了它的視線,難得態(tài)度冷硬了不少:“你不許趴我腿上�!�
在餐館的時候溫心妥還會縱容它,但那是因為溫心妥知道無論貓怎么樣都與自己無關(guān),他是旁觀者,不用負(fù)什么責(zé)任,所以他可以容忍它的一些行為。
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它出走就算了,還出現(xiàn)在自己家門口,太匪夷所思了。
如果是人,溫心妥會懷疑它想敲詐勒索搞詐騙,但是它只是一只貓。
溫心妥又沒辦法問它到底想干嘛,又是怎么過來的,他只能寄希望于比他懂得多一點的徐斯佑。
領(lǐng)結(jié)貓聽到他的話倒是不動了,抬著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如果是在餐館它這樣看溫心妥還可以理解,畢竟他是在吃飯。
但他現(xiàn)在手上拿的又不是筷子,是手機(jī),他想做的事也不是吃飯,而是搞清楚一只貓到底是怎么到他家的。
它有前科,看完溫心妥之后肯定會過來蹭他,不管是用頭,耳朵還是尾巴,總之會圍著溫心妥轉(zhuǎn)。
盡管他不出聲,溫心妥還是警告:“你不可以靠我太近。”
徐斯佑:“你確定是那只貓?”
“我確定�!睖匦耐卓戳艘谎圬�,對上它圓溜溜的眼睛,再次確定,“是它�!�
“它有可能是跟著你來的,記得你的氣味。”
溫心妥不信,“我坐的地鐵�!�
“貓也能坐地鐵�!毙焖褂咏o他撥了個電話,“貓還能跑酷呢,和地鐵速度差不多�!�
溫心妥說:“我知道你不信。”
換成其他人面對這樣的情況估計也覺得神奇,但為什么偏偏是他?世界上比他愛貓寵貓的人多那么多,溫心妥不覺得自己具備任何一項適宜養(yǎng)貓、被貓?zhí)暨x為主人的條件。
他沒有錢,沒有精力,沒有時間,又很害怕不能簡單解決的麻煩。
溫心妥深吸了口氣,不太好意思地問:“斯佑,可以麻煩你先收留它一晚嗎?”
“我能給你送點貓糧,順便看看是不是真的。收留一晚估計不行,昨天晚上小叮咚到家現(xiàn)在還有點不太適應(yīng),我怕有陌生貓進(jìn)來它反應(yīng)更加嚴(yán)重�!�
溫心妥本來就不太好意思麻煩他,聽他這么說當(dāng)即改口,“那就不麻煩了。”
把他心情搞得一團(tuán)糟的罪魁禍?zhǔn)滓琅f盯著他,在他掛掉電話的下一秒,把一個爪子搭在他的腿上,溫心妥撇了它一眼,果然是這樣。
這只貓無視了他的兩次警告,在他沉默的時候得寸進(jìn)尺,兩只爪子都伸過來,一起摁住了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