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她忘了帶雨傘,而正好Frank在身邊。
他撐起傘,與她并肩同行,雨水打濕兩人腳邊的泥土。
“我想,大概就是那晚你生病了,我送你去醫(yī)療站,后來一路照顧你……”
Frank聲音放得很輕,帶著溫暖的回憶,“你抓著我的手,不肯松開�!�
蘇卻臉頰微熱,輕哼:“那只是我當時燒糊涂了。”
可她知道,那時她已經(jīng)對他生出了朦朧好感。
他話不多,卻總是站在身后,為她撐一把傘,為她遞一杯熱水。
他們開始牽手、共進晚餐,會在查爾斯河邊漫步,討論學業(yè)與未來。
她性格驕縱,他卻能包容她的小脾氣。
那份青澀的甜,讓她覺得,這個男孩有點特別。
那時候他們幻想過很多可能,卻沒想到?jīng)Q裂的那天來得那么快。
“后來呢?”Frank似乎在等她先開口。
蘇卻別過臉,似在回憶那場終結一切的爭吵。
“我們吵得很兇�!彼溃澳阋シ侵夼募o錄片,我覺得那毫無意義。你覺得我不理解你的追求,我覺得你總是在浪費時間�!�
記憶中的那個夜晚,她摔門而出。
第二天,她跟他說“我倦了”,然后便切斷了一切聯(lián)絡。
Frank的聲音有些低,“為什么當時不繼續(xù)溝通?吵架而已,很多情侶都會磨合。”
蘇卻輕咬唇,沉默片刻才說,“老實說我不信人會改。會因為這件事吵,下一次一定也會。我們就是兩塊明明不貼合的拼圖,硬要擠在一塊�!�
“與其勉強拼接,不如各走各的路。”
Frank神色復雜,“可有時候,感情不一定要你改變什么,而是愿不愿意一起面對差異。”
“如果當時你能再給我多點信任,或許我們會找到更好的平衡�!�
蘇卻靜靜地聽著,胸口微酸。
那時的她,確實沒有想過“磨合”這件事。
她習慣了干脆利落,只要感覺不對,就立刻抽身。
話題沉重之際,服務生端來新的冷盤。
Frank拿起一只新鮮牡蠣,遞到她面前。
“來,吃個牡蠣吧。對你我來說,這也算是一道特殊的見證�!�
他話音一頓,認真地看著她,“你知道牡蠣是怎么形成珍珠的嗎?”
蘇卻皺眉,“拜托,你又想給我上生物課?”
然而,她還是接過那只牡蠣,放在掌心。
Frank淺淺笑著,目光溫柔,“當異物或沙粒進入牡蠣體內時,牡蠣會分泌珍珠質包裹傷口,一層又一層。最終形成珍珠。人也一樣,受傷是難免的,但如果能敞開心,讓痛苦沉淀,也能孕育出寶貴的東西�!�
他看著她:“你說你是一片奇怪形狀的拼圖,可有時候,或許并不是沒有匹配的另一半,而是你不愿讓對方進來,不愿一起面對承擔痛苦�!�
蘇卻倏地沉默。
她知道Frank說得在理,卻又不想當場承認自己曾經(jīng)的任性。
指尖輕輕摩挲那只牡蠣的殼,表面粗糙,但內部卻如云般柔軟細膩。
“可是就算變成珍珠,過程還是很痛啊?”
這句話幾乎是從心底溜出來的,說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痛過之后,才更知道愛的珍貴�!�
他的眼里沒有責怪,而是回到了初遇的那個雨夜,那把特意向她傾斜的傘下,那雙溫暖柔和的眼睛。
“但如果因為害怕疼痛就把自己封閉起來,不讓別人靠近,那就永遠得不到真正的珍珠。”
他停頓了一下,眼神有些黯然,“而且,愛你的人會受傷�!�
蘇卻的胸中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灑脫是種善意,是不想耽誤對方。可現(xiàn)在才明白,那不過是種逃避,是害怕承擔真正的親密關系。
過往種種都坦陳于這一方小小桌面。
蘇卻輕輕吁了口氣,“對不起,我沒想到自己的故作灑脫,也會讓你受傷。”
她很少在人前露出這般柔軟。
可這一次,她選擇了坦白,也算為那段青澀的puppy
love畫上一個更溫柔的句號。
Frank看著她微微泛紅的眼眶,將手中的杯子放回桌面:“那,現(xiàn)在我們算是和好了?”
他看她的眼神里,已沒有當初的執(zhí)念,更多的是釋然。
蘇卻聳肩,語氣依舊略帶傲氣,“我從沒說跟你鬧翻啊。”
可嘴角也不自覺帶上笑意,“只是不想像從前那樣,把什么都憋在心里�!�
大廳里,音樂恰好轉換成一支輕快的舞曲。
Frank伸出手,“既然如此,能不能賞臉跳支舞?”
蘇卻抬眼掃了他一下,微微撇嘴,“怎么還這么老派。”
可最終,她還是把手放進他的掌心。
“就一支哦�!彼首骶�,有點小作地頤指氣使,“別得寸進尺�!�
Frank大笑,牽著她的手,一同走向不遠處的舞池。
燈光交錯中,兩人并肩而立,在音樂中緩緩旋轉。
仿佛又回到最初那段青澀純粹的日子,只是此刻,兩人都更成熟,也更坦然。
“蘇卻,你現(xiàn)在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在音樂流轉間,F(xiàn)rank突然在她耳邊問了這么一句,她腳步一頓,險些踩到他的皮鞋。
“為什么這么問?”
“剛才我們聊天的時候,你偶爾會看向我身后�!盕rank輕輕轉動她的腰,聲音已帶著幾分了然,“像是在想什么人�!�
蘇卻抿了抿唇,沒有否認。
“希望這次……”Frank的聲音微微發(fā)澀,像是在努力維持著語氣的平靜,“你的牡蠣殼能為那個人打開�!闭f這話時,他低下頭,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微笑。
曾經(jīng)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女孩,終究還是要為別人綻放了。
蘇卻看著這個曾給過她一段溫暖回憶的男孩,心中涌起一股感激。
“謝謝你,”她最終輕聲說道,“你總是這樣,能看穿我,也能真心祝福我�!�
Frank輕輕將她往前帶,交換舞步的方向,“別再因為害怕受傷就逃跑了。愛可以有點冒險,也值得再試一次。”
蘇卻沒再說話,心底像被什么暖流浸潤。
她想,也許自己還不清楚對那個人的感覺有多深,但她確實動了心。
一曲畢,音樂聲緩緩降下尾音。
蘇卻和Frank牽著手從舞池中走出來,彼此都帶著一點笑意與釋然。
“出去吹吹風?”Frank提議。
“好�!�
人群停下腳步,紛紛望向舞臺。
熱烈的掌聲響起,伴著耀眼的燈光投向舞臺。
蘇卻原本只是隨意往那邊瞥了一眼,誰知當她聽見“史北鯤”和“高凌鷗”這兩個名字,腳步瞬間僵住。
她幾乎下意識地攥住Frank的手腕,心里莫名一跳。
如果他們在這里的話,是不是那個人也……
蘇卻下意識地回過頭,目光在滿場梭巡。
直到在夜色深處,她看見了他。
江津嶼靠在宴會廳外的石柱旁,低垂的目光里藏著無聲的風暴。指間的煙燃著,橘紅色的火星一明一滅,映在他冷峻的臉側。
她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更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她和Frank剛才的那一曲。
他突然動了,將煙頭隨手一丟,發(fā)出細碎的一聲響。然后邁開步子,徑直朝她走來。
蘇卻的心臟一滯,只覺得骨頭縫里都透著寒。
被他注視的感覺很奇怪。
像是被困在籠子里的小鳥,翅膀雖然未折,但飛不遠。
她知道自己應該逃開,他太過深沉復雜,不是她這種隨心所欲的人能應付的。
可偏偏,她心底的某個地方卻像被點燃了一樣。
既想逃開,又有種說不清的期待。
他的腳步停在蘇卻的跟前,她低著頭不敢看他,卻能感受到他的目光黏在自己的皮膚上。
“怎么又穿這么點?”
戲謔的聲音,尾調卻帶著涼意,是冷血的爬行動物滑過的痕跡。
江津嶼脫下外套,隨手披在她的肩頭。
大衣帶著熟悉的檀香味,連同他的氣息一同籠罩過來。
像是一個擁抱。
帶著絕對占有欲的擁抱。
Frank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江津嶼卻連余光都未曾施舍給他,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眼前的這個小姑娘。
他略微俯身,聲音懸在頭頂,是把隨時都會掉落的鍘刀。
“蘇卻,這次跑得夠遠啊,嗯?”
看了大家的留言,真的非常非常感動。
可能當作者最幸福的就是這個時刻了。
有時候我可能不知道怎么回復評論,但大家所有的留言我都有看,真心非常感謝你們喜歡這個故事。
我也會繼續(xù)努力寫下去的。嗚嗚嗚,淚奔了……
[29]29
如果有人告訴蘇卻,八個小時后她會坐在一架飛往墨西哥城的私人飛機上,還是被“半綁架”上來的……她一定嗤之以鼻。
可現(xiàn)實就是這么荒謬。
此刻,她正窩在真皮沙發(fā)里,一肚子怒火無處發(fā)泄。
飛機平穩(wěn)航行,舷窗外的云海連綿翻涌。
對面沙發(fā)上的江津嶼正翻著一疊文件,一只手隨意搭在扶手上。
他的西裝外套搭在一旁,襯衫領口被扯開,還是昨晚那身行頭。
她恨透了他這副“不管你愿不愿意,我說了算”的樣子。
“混蛋……”
仿佛聽到她細不可聞的咒罵,江津嶼抬起頭。
兩人視線在空中撞上,蘇卻立刻“哼”了一聲,驕縱地把頭轉向另一邊。
可他居然連個哄人的動作都沒有!就這么坐在那兒,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明明昨晚那般霸道無理,還把她威逼利誘地拐到墨西哥。
難道連個解釋都不給嗎?!
“好久不見,江先生�!�
Frank率先打破沉默,主動打招呼。
江津嶼沒立即理會,只是將外套攏在她肩頭,并不著痕跡地將她拉到身后。
“Frank,”他勾起一抹笑,聲線卻帶著冷意的壓迫,“沒想到在這里見到你�!�
他們竟然認識?
蘇卻有些恍惚。
江津嶼的目光淡淡掃過Frank,仿佛在審視一件精致卻不實用的藝術品。
“聽說你最近在籌備辭職創(chuàng)業(yè)?”他挑了挑眉,“不想在家里那個溫室里待著了?”
“不過還好,你家底厚,可以隨意折騰。”他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不然你這種小綿羊,很容易被人吃干抹凈�!�
字字誅心,卻又找不出半點錯處。
Frank的臉倏然變色,想再說什么,蘇卻正準備緩和氣氛。
江津嶼不動聲色地探手,將她的手腕穩(wěn)穩(wěn)扣住。
“不過今天可能沒機會聽你細說了。”
他微微俯首,眼神從蘇卻手腕滑到Frank的臉,“Frank,你不介意我先借走她吧?”
言辭客氣,手上力道卻不容拒絕。
蘇卻被他拉著往前走,只來得及回頭對Frank抱歉地笑了笑。
才走幾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江津嶼回過頭:“對了,她最近有個壞習慣�!�
他看著Frank,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特別愛逃跑,但沒關系……我最擅長的,就是抓人。”
話音落下,仿佛一把無形的鉗子,將空氣緊緊攥住。
Frank原本打算追上去,卻最終止步,只是看著他們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宴會廳的側門。
他一路拽著她,穿過幽暗的走廊,直到露臺上再也聽不見別人的聲音。
“你弄痛我了!”蘇卻猛地掙開他的手,下意識地揉了揉手腕。
江津嶼站在原地,看著她護著手腕的樣子,眼神一點點暗了下來。
她這是在擔心什么?怕被Frank看到他們這樣親密的樣子嗎?
其實他和Frank并不陌生。
當年他在MIT讀書時,便與荊棘鳥基金會有過合作和捐贈,F(xiàn)rank的父親與他也一直保持往來。
可是,當看到蘇卻跟Frank共舞時,那近乎相貼的身體,和那種鼻尖相抵、眼神交織的親密,如同兩只不諳世事的小狗,正分享著彼此的溫度……
那一瞬間,他心里似被煙頭燙了一下。
刺痛,憤怒,還有一股猝不及防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