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裴敘微微闔眼,輕嘆說道:“我派人請來了幾位頂級的鑄劍師。王府庫房內(nèi)還有幾塊珍稀礦石。他們會為你量身打造你喜歡的劍。”
段寧沉眼睛一亮,驚喜道:“真的?!”
眼下,暫定五日后啟程。
不過屆時出城后將會兵分兩路,其中一部分人會護(hù)送“定王馬車”去往定州,而他則是與段寧沉去隆寧。
傍晚,裴敘喝了有安眠作用的湯藥,睡熟了后,段寧沉對近侍元兆千叮嚀萬囑咐,借口分堂有事,就離開了王府,朝著皇宮去了。
他去了東宮。
此時,太子還在書房。
仗著精絕的輕功,段寧沉躲過了重重守衛(wèi)與暗衛(wèi),悄無聲息地落在了房頂上,他聽到太子正在暴跳如雷地罵人。
揭開了一塊磚瓦,透過狹小的縫隙,他看到下面跪了不少宮侍,眾人皆噤若寒蟬。
太子許是喝了酒,聲音都夾雜著昏昏的醉意,不久后,只聽他說道:“叫巫引來!你們這些,這些沒用的東西!我要?dú)⒘伺狲檭x,殺了他!”
段寧沉眼角輕微地一沉。
不久后,一個大約三十來歲的枯槁男子走入了宮殿。
“巫引,我要你不惜一切代價除掉裴鴻儀�!�
那男子愕然道:“殿下,不按原計(jì)劃進(jìn)行了嗎?”
“原計(jì)劃個屁!裴鴻儀都要離京了!”太子嘶吼道,“要離京了,還在父皇面前將本宮一軍!本宮與他,與他不共戴天!”
男子面露難色,“只是……定王不出王府,我也沒辦法……”
“本宮要你不惜一切代價!”
“……”
底下說了一陣,那巫引退走,段寧沉悄然跟上了對方。趁著四下無人,一手刀劈到對方后頸,將其打暈后,帶其離開了皇宮。
巫引是被水給嗆醒的。睜眼就發(fā)現(xiàn)自己被按在一大缸水里,將他嚇得不輕,拼命掙扎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的腦袋被拎了起來,聽到有個聲音在問道:“太子要你用什么方式殺定王?”
段寧沉看得出來,此人武功平平,而且還是個江湖人士。太子找這人去殺裴敘,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了。
巫引被水糊得睜不開眼,出于恐懼,本能狐假虎威地大喊道:“知道我是太子的人,你還,你還敢挾持我!若你將我放走,我還可以對你既往不咎�!�
段寧沉心中煩躁不耐,對按著巫引的下屬做了個眼色。后者便又不由分說地將他的腦袋按入了水缸中。
“嗚嗚嗚……”
巫引的頭再次被拎起,段寧沉拿匕首在他臉上劃了一刀,鮮血順著他臉上的水滴落在了水缸之中。
“你可以選擇不說�!倍螌幊晾淇岬氐溃拔乙埠芎闷�,你究竟會被水淹死呢,還是血流盡而死呢?”
“我說,我說!不要?dú)⑽�!”巫引的雙腿使勁亂蹬,嚇得屁滾尿流,涕淚橫流,“太子,太子要我用我?guī)熼T傳承的毒,給定王下毒!”
“毒?將毒方說出來�!�
巫引說了幾十種藥材名與劑量,旁邊另有一人拿筆將他說的全都記錄了下來。
段寧沉接過了那筆墨未干的紙,粗略地看了一眼后,又望向了巫引,嗤笑道:“你最可笑的就是拿太子做擋箭牌。難道你不知道太子即將被廢,我們二皇子才是新的儲君嗎?”
“你,你是二皇子的人?”
“你應(yīng)該知道太子是個什么樣的人。你進(jìn)京是為了謀害定王,太子如果知道你的存在暴露,你以為你還活得了嗎?畢竟只要我們將你交給陛下……侄弒叔,這樣的罪行,足以讓他萬劫不復(fù)。”
“你,你想怎么樣?”
“我要你聽從我的差遣。事成后,我可以保你遠(yuǎn)遁江湖。當(dāng)然,你可以不信我的話,將今晚的事告訴太子。反正我們二皇子與太子的矛盾已經(jīng)不可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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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敘離京那日,徐薦親自來送了行。
為防止叫人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身份,段寧沉特意易了容。聽徐薦一寒暄起來就沒完,又聽裴敘掩嘴咳了好幾次,心中頗是煩躁。
他給輪椅上的裴敘攏了攏披風(fēng),用盡量符合自己近侍身份的語氣,打斷了他們的對話,“王爺,外邊天涼,您身體未愈,還是早日啟程吧�!�
他這一出聲,徐薦才發(fā)覺了他的身份,看裴敘臉色蒼白如紙,連忙說道:“那小舅舅,時候也不早了,你們還是趁早啟程。我送你們出城�!�
段寧沉將輪椅推上了馬車,正打算也鉆進(jìn)去的時候,徐薦叫住了他,“你等等,我有些事想要和你聊聊�!�
段寧沉看了眼體弱的裴敘,正準(zhǔn)備拒絕,只聽裴敘說道:“你們聊吧。我沒事�!�
徐薦也道:“就幾句話的工夫�!�
段寧沉只得止了步,單獨(dú)面對徐薦。
為防止上次的刺殺事件重蹈覆轍,皇帝親自派了禁衛(wèi)軍提前清了街,又叫禁衛(wèi)軍大統(tǒng)領(lǐng)率領(lǐng)了一大隊(duì)人馬護(hù)送裴敘。
“我這輩子除了鄧姑娘外,就沒喜歡過別人了�!毙焖]深吸了一口氣,慎重地說道,“所以我還是想要爭取一番。我想請你幫忙,如果看到她,替我說幾句話。”
原本他是想要放棄,但是看同樣江湖出身的段寧沉與裴敘在了一起,又覺得心頭不甘。
段寧沉說道:“要說,你自己親自與她說去�!�
“我馬上要參加科舉考試了,之后我將在安排下入朝為官,再沒有機(jī)會出京�!�
“那你是想要她主動到京城來找你,自愿嫁給你為妻,圈于后院嗎?”段寧沉道,“聽說你們貴族世家都講究門當(dāng)戶對,以她的身份,真的可以嫁給你為正妻,你也可以保證不納妾嗎?你爹娘他們會同意嗎?”
“我可以保證�!毙焖]說道,“我爹同樣只娶了我娘親。我認(rèn)為男子也需要保證忠誠。至于我爹娘他們……只要小舅舅替我說話,他們一定會同意的�!�
“那鄧姑娘會同意嗎?”
徐薦啞了言,許久后,緩緩地?fù)u了搖頭,“我不知道。”
段寧沉看了眼周圍的禁衛(wèi)軍,對他說道:“我們換個地方說�!�
兩人來到了一個無人的地方。
段寧沉道:“你們想要在一起,總需要有一方做出犧牲。她要舍棄自由與無拘無束的生活,這是你希望看到的嗎?”
徐薦沉默了一陣,攥緊了拳頭,低聲說道:“但……我真的喜歡她,只想要娶她一人�!�
“最初,我和小敘在一起,他就是怕連累了我,讓我困于方寸,是以遲遲不肯接受我。后來,他接受了我以后,向我承諾,等了結(jié)朝中的事,就退出朝堂,與我一起歸隱江湖�!�
徐薦倏地抬起了頭,神情愕然。
段寧沉聳了聳肩,又道:“就算她肯追來京城,你又可愿舍棄自己的身份地位,榮華富貴,為了與她的愛情,做出妥協(xié)?”
徐薦嘴唇蠕動了幾下,頗有些艱難地道:“我認(rèn)為不一定非要舍棄。若她想,我可以每年陪她……”
“不一樣的�!倍螌幊琳f道,“你該知道,男子與女子不同。你們?nèi)羰遣怀捎H,世人會有各種污言穢語加在她身上。若是成了親,成為了世子的妻子,那她身上就會加上枷鎖,什么三從四德,什么子嗣繁衍。還不如在江湖快快活活,找個有共同志向的人,一起做愛做的事情�!�
說到這里,他就又話鋒一轉(zhuǎn),道:“我只是將我的想法跟你說�?丛谀闶切⒂H戚的份上,我還是會幫你帶話。不過,我覺得她同意的可能性不大�!�
一番話說完,徐薦像是懨了的白菜,垂頭喪氣。
“那我就先走了,你自己慢慢想�!�
他剛一提步,只聽徐薦忽然問道:“如果小舅不曾承諾會與你退隱江湖,你還會與他在一起嗎?”
“當(dāng)然會!”段寧沉毫不猶疑地說道,“我理解他的理想與抱負(fù),我會尊重他的想法。他是否讓步,為我做出妥協(xié),這都是他的事,我不會要求他如何。同樣,他也不曾要求我拋棄江湖的一切,而與他在一起�!�
徐薦像是在一瞬間被抽去了所有氣力,頹然地退后了幾步,后背靠在了墻壁上,失魂落魄。
“段寧沉,你變了�!�
在段寧沉轉(zhuǎn)身時,聽到徐薦這樣說道。
“我沒變�!倍螌幊粱氐�,“只是他的病重,讓我想通了很多事情。一味沉浸在內(nèi)心構(gòu)建的美好世界中,大抵是不可取的。許多時候,還是需要保持清醒的頭腦,思考冷冰冰的現(xiàn)實(shí),才能讓幻想世界不傾倒崩塌�!�
“我一直都期盼著能與小敘白頭偕老,走遍天下的每一個地方。”
徐薦將他們送到了京城外的十里。
今晨起得早,還沒有出城,裴敘就睡著了,只有段寧沉出了馬車。
臨別時正是大中午,過了一個多時辰,徐薦的心情明朗了一些,騎在馬上,道:“不必向鄧姑娘帶話了。謝謝你,我想通了。大概我和她真的是有緣無分吧。”
“你能想通是最好�!�
徐薦揚(yáng)起了頭,手持馬鞭,明媚的陽光照在了他恢復(fù)了傲然神態(tài)的臉上,他意氣風(fēng)發(fā)地道:“照顧好我小舅。不然我爹,我娘,我皇祖母,大舅,都將饒不了你�!�
段寧沉插著腰道:“還用你說?!”
徐薦提唇一笑,揚(yáng)聲道:“待我金榜題名,就給你們發(fā)慶功宴的請柬!”
段寧沉橫眉豎眼,忙道:“你小聲點(diǎn)。他在睡覺�!�
待徐薦離去,段寧沉重新上了馬車,見裴敘已經(jīng)醒了,正側(cè)靠在車壁上,看上去身體還沒多少力氣。
“徐薦走了?”
“恩�!倍螌幊翆⑺麚У搅藨阎�,讓他靠在了自己身上,小聲地問道,“還要再睡會兒嗎?”
裴敘搖了搖頭,撐起了身子,拾起了睡前沒看完的文書。
禁衛(wèi)軍將一路護(hù)送他去定州,他們離開車隊(duì)時,也需要掩人耳目。
段寧沉低聲問:“咱們什么時候金蟬脫殼?”
“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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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他們便脫離了去定州的車隊(duì)。
另有一隊(duì)人馬早早地等候在了另一個方向,將要往隆寧去。
百藥谷主也在這里。
裴敘的病還需要他來進(jìn)行調(diào)理,是以,他也將隨他們?nèi)ネ帯?br />
前幾日,段寧沉從巫引手上得到的毒方交給了百藥谷主,后者很快辨別出這是裴敘之前所中寒毒的。
太子居然想要用這種方式對付裴敘,段寧沉自然不可能輕易放過了他。
不過,他畢竟是江湖中人,終究是有諸多不便,但好在他有一個盟友——太后。
他把整件事全盤都告訴了曲嬤嬤,叫曲嬤嬤告訴了太后。
他們剛離開京城時,還沒聽到皇宮那邊傳來什么動靜。
出京的第五日,在林內(nèi)駐扎休息的空當(dāng),段寧沉跑去抓了幾條魚,回來時就見裴敘在看傳信,信使單膝跪在他身旁。
這些天,總有各種情報(bào)送到裴敘手上,段寧沉以為又是自己聽不懂的公事,掏出了匕首,開始處理手上的魚。
“這可是母后在背后主使?”
“據(jù)現(xiàn)有情報(bào),八九不離十�!�
裴敘將手中的信紙放在了微弱的火焰上,看白色的紙張被吞噬,淡道:“二皇子和太子,在皇兄心中地位差距還是比較大。觀上次皇兄的態(tài)度,恐怕此事仍不足以讓他廢了太子。”
“那我們是否要推波助瀾?”
“不必引火上身�!痹诨鹧嬷饾u爬向他的手指,裴敘及時松了手,剩余的紙也變成了灰燼,“自有人會對皇兄的處置不滿。我們靜觀其變就是�!�
“是�!�
信使正要退下,只聽裴敘又忽然道:“太子將巫引招進(jìn)宮,此事,母后是一開始就得知?”
一旁的段寧沉心頭咯噔一跳,忍不住看向了他。
“不清楚�!�
裴敘清楚,恐怕太后也是近日才知曉巫引的事。
他的人也盯了太子一陣了,巫引只會在更之前就被太子納為了己用。以太后的性子,她不會為了陷害太子,將可能會對他造成威脅的人留這么久。
“行了。你去吧。”
信使退下,段寧沉暗搓搓地走近了裴敘,假裝好奇地問道:“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此事倒也沒必要瞞段寧沉,裴敘道:“有人給二皇子下毒,結(jié)果叫二皇子提前發(fā)現(xiàn)了。最后,抓住下毒者,發(fā)現(xiàn)對方是太子私自招進(jìn)宮的一個擅長毒的江湖人士。對方口口聲聲說是二皇子收買了他,做了這一場自導(dǎo)自演的戲�!�
“噢!”
段寧沉眼珠亂轉(zhuǎn),正要若無其事地回去繼續(xù)處理魚,只聽裴敘冷不丁地問道:“巫引的事,是你發(fā)現(xiàn)且告訴母后的吧?”
萬萬沒想到裴敘居然敏銳到這程度,段寧沉一驚,猛地轉(zhuǎn)過身,忙道:“不是我!與我無關(guān)!”
裴敘只是淡淡地“恩”了一聲,便沒有下文了。
心中發(fā)虛的段寧沉又悄咪咪地靠近了裴敘,試探地道:“小敘為什么會覺得與我有關(guān)?”
段寧沉實(shí)在是不擅長在他面前說謊。
裴敘看著他,說道:“不必在意。是我多心了�!�
“噢噢!”
裴敘差不多可以猜出來,大抵是太后與段寧沉之間有了個約定,比如對段寧沉進(jìn)行某種考察,若是通過,太后就不反對他們在一起之類的。
觀段寧沉對他慌亂隱瞞的樣子,多半太后還提出了一個前提,就是不把約定內(nèi)容告訴他。
事實(shí)上,段寧沉的緊張與如臨大敵也大可不必。
太后既縱容了病重的他隨段寧沉去隆寧,也就是確定了段寧沉是可信的,默許了他們之間的感情。
所謂“約定”,大抵是太后出于兒子被陌生人“騙”走的不滿,以及對兒子伴侶的挑剔。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至于會多么難為段寧沉。
太后的反應(yīng)讓他意外,仔細(xì)一想,卻也不意外。
段寧沉真心實(shí)意訴說真心話時,就連他,也不由會被打動。更何況是感性更甚于他的太后呢?
段寧沉殺完了魚回來,將魚交給了裴敘的下屬他們烤,洗完手以后,挨著裴敘,坐在了他的身邊,裝作若無其事地看天,說道:“今天天氣真不錯�!�
“這次回京,亂子太多,一直沒尋到機(jī)會�!迸釘⒑鋈坏溃按麓位鼐�,我便與母后談你的事�!�
本來是想暫時隱瞞與段寧沉的事,做好一些鋪墊,再讓太后接受。卻未曾想,太后這么快就得知了。緊接著,他就陷入了病危。
在病重的時候,與太后談段寧沉的事,就有仗病脅迫的意思了。太后定然會出于心疼他,不假思索地答應(yīng),但就算答應(yīng),也必不會出于真心,反倒事后會胡思亂想,從而心中對段寧沉越發(fā)嫌惡憎恨。
他會堂堂正正地與自己的家人宣布與段寧沉的戀情,慎重地表明自己的決心,打消他們的一切顧慮。
“好!只是……咳,小敘為什么突然提到這個?”段寧沉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剛剛想起�!�
“恩!等我義父出關(guān),我也引見他給小敘認(rèn)識!他也一定會喜歡小敘的!”
路上行了半月,他們到達(dá)了隆寧。
與此同時,步入了十一月后,天氣也變得越發(fā)寒冷了起來。
裴敘早早地穿上了棉大衣,段寧沉仍是穿著單衣,感覺良好。
輕岳教坐落于地勢險峻的巴中山脈,山腳下就早有聞訊趕到的輕岳教徒等候。
一見段寧沉,他們就齊刷刷地單膝跪在了地上,氣勢磅礴地道:“參見教主!”
聲浪仿佛掀開了天際。
段寧沉春風(fēng)得意地將裴敘抱著,頗是威嚴(yán)地掃了他們一眼,說道:“這是本座搶來的夫人。你們?nèi)蘸笠獙λЬ从屑�,見他如見本座,都明白了嗎?�?br />
初時,教眾齊懵,直到有個極懂段寧沉心的教眾大呼:“參見教主夫人�!逼溆嗳艘踩鐗舫跣�,起此彼伏地喊道:“參見教主夫人!”
裴敘:“……”
段寧沉自得極了,吩咐教眾將裴敘的一眾下屬安頓好,又將裴敘抱到了自己房間。
他出來叫人準(zhǔn)備暖爐的工夫,就被左護(hù)法戚奉給攔住了。
戚奉自看得出來,裴敘穿著華貴,他的一眾下屬個個虎背狼腰,武功深厚,目光犀利,怎么看也不是普通人。
“教主,那人……不是奸細(xì)嗎?您怎么又……”
段寧沉叱喝道:“什么奸細(xì)?之前都是誤會。他現(xiàn)在是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