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還沒等他義憤填膺地沖上去忠心護(hù)主,那男人就驀然抬眸望過來,笑容凜冽:“——告訴長公主,人我?guī)ё吡�;明日皇上為我行加冠之禮,還請長公主連夜趕回長安城去�!�
說完,還沒等小童反應(yīng)過來,就將人往自己懷里一抱,轉(zhuǎn)身幾步牽韁上馬,絕塵而去。
留在原地反應(yīng)了半天的小童猛然哆嗦了下:“……太、太子殿下?!”
而被拐的陳小嬌絲毫沒有被拐的覺悟,在耳邊呼嘯而過的夜風(fēng)里,將昏沉沉的腦袋往那人的懷里縮了縮,便閉上眼睛安穩(wěn)地睡了過去。
感覺到懷里的人呼吸漸漸平靜悠長,劉徹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伸出一只手將人更緊地往懷里裹了裹——
“……原來我也會有這種少年一般毛躁的心性,只歡喜得想要把你搶掠回宮,旁的什么也顧不得……我的哥哥�!�
等到陳小嬌真正清醒過來的時候,一抬眼東方已初露一抹魚肚白。
他動作緩慢地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竟然是在馬背上安穩(wěn)地睡了一個晚上;近在咫尺的熟悉氣息,讓陳小嬌都不必抬頭也知道自己此刻是跟誰共乘一騎,他繃著臉努力回憶了一下睡去之前發(fā)生的事情,然后……陳小嬌可恥地臉紅了。
“……阿徹,我們還要多久才能到宮里?”
陳小嬌紅著臉裝作若無其事地問。
早便察覺的劉徹輕笑著低頭,在懷里人的唇上吻了下,那動作親昵卻再自然不過,“急著回宮做什么呢,哥哥?”
雖然劉徹的語氣并沒有什么戲謔,但陳小嬌就是覺得自己被調(diào)戲了:“……皇上不是要給你舉加冠之禮嗎?”
“唔……加冠之禮啊�!�
劉徹笑著將這個詞重復(fù)了一遍,“哥哥還記得,答應(yīng)過阿徹什么嗎?”
“……”陳小嬌扭開臉,好半晌不肯再開口。
“哥哥?”劉徹依舊不急不慢地把人逼著。
陳小嬌繃著臉,語氣嚴(yán)肅:“……不記得�!�
著實(shí)沒想到陳小嬌會厚著臉皮賴賬,劉徹不氣反笑,低下頭故意在陳小嬌耳邊吹拂著,“沒關(guān)系的,哥哥——阿徹記得就夠了�!闭f話間他抬頭看了看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視線里的皇宮,“時辰尚早,我們回寢宮去�!绺绮皇峭嗣矗貛湍阆肫饋砣绾�?”
“……”
陳小嬌默默地把身體往外挪了挪,他已經(jīng)不想理這個臭流氓了。
到了宮門外劉徹勒停了馬,轉(zhuǎn)眸望了一眼守門的護(hù)衛(wèi)。
“參見太子殿下——”
看清了劉徹的面目,一眾護(hù)衛(wèi)紛紛見禮,不乏好奇者偷偷地瞥一眼把臉埋在劉徹懷里的陳小嬌,但懾于太子之威自然不敢多說什么;直到兩人駕馬進(jìn)了宮門之后,幾個護(hù)衛(wèi)才互相看了幾眼,壓低了聲音議論開——
“上面不是傳來消息說太子殿下今日行加冠之禮嗎?怎么這個時辰回宮,還帶著個男子?”
“嘖嘖,不知是從哪個溫柔鄉(xiāng)里帶回來的美人兒吧?”
“這么說來,前幾日宮闈里風(fēng)傳,這長公主家的那位陳小侯爺是太子殿下侍弄在宮里的男寵,夜夜同榻而眠寢食不離左右……是真的嘍?”
“聽說那位陳家的小侯爺幾歲的時候就追在當(dāng)時的大皇子身后,說長大以后要給他做妃子呢。后來才五六歲的太子殿下一直隨著他,多半是那位小侯爺自己送上門去的�!�
“哎你們不覺得太子殿下抱著的人穿那一身衣服眼熟嗎?”
“……這么說起來,那好像是禮服禮帽��?”
“我可知道前不久陳小侯爺回陳家加冠去了,昨天就是他禮成的日子�!�
“——這么說,太子殿下是把陳小侯爺抱進(jìn)宮里去了?——這么明目張膽的,還真不愧是我們大漢的太子殿下……”
……
劉徹騎馬抱著陳小嬌這么一路回到寢宮,途經(jīng)之處總少不了這樣的議論聲。
到了館陶宮外,卻見一侍官站在一旁,顯然是等候多時,見到兩人之后便上前做禮——
“參見太子殿下——奉皇上詔令,請陳小侯爺往未央宮去�!�
陳小嬌愣了愣,劉徹將人攔在懷里,“那我便隨哥哥一起如何?”
未等陳小嬌開口,那侍官欠身道:“皇上吩咐過了,請?zhí)拥钕滤賯浼庸谑乱�,不必同去�!?br />
劉徹聞言,笑容霎時冷了下來,他勾著嘴角轉(zhuǎn)身望過去:“……你再說一遍?”
那侍官僵住了身體。
“阿徹——”陳小嬌從那人懷里掙出來,“我會早些回來的,今日是你的加冠之禮,不可違命�!�
“……”劉徹沉著眼眸將人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才在臉上慢慢露出點(diǎn)笑模樣,“阿徹聽哥哥的�!氐雀绺缁貋怼!�
“……”
看著那近在咫尺的笑容,陳小嬌莫名哆嗦了下。
☆、第87章
誅心談【8.24一更
陳小嬌面無表情地隨著前面的侍官,一路彎彎繞繞地往景帝的寢宮去了。
皇上住的地方,陳小嬌還是第一次來,所以等到了寢宮外面的時候,陳小嬌已經(jīng)真正意義上地找不著北了。
……本身是路癡家里還有大別墅的富二代好苦逼……陳小嬌面無表情地想。
前面的侍官卻在那殿外停了步子,轉(zhuǎn)過身來恭敬道:“小侯爺,皇上吩咐只讓您一個人進(jìn)去。”
陳小嬌聞言頓了頓,似乎想說什么,又頗有躊躇。
那侍官也不催促,安靜地站在一旁等著。
陳小嬌皺了皺眉,最后還是厚著臉皮開口:“……你在這里等我出來……我不認(rèn)路�!�
侍官:“……”
買好“返程票”的陳小嬌心安理得地推開殿門進(jìn)去了。
撲面而來的濃郁中藥味兒讓陳小嬌差點(diǎn)沒忍住退回來,然而考慮到里面那一位畢竟是自己的元舅、當(dāng)今的皇帝,陳小嬌還是咬牙把往回縮的一步邁到了前面去。
更何況,今天他要面對的無論是質(zhì)疑還是呵斥或者責(zé)罵甚至侮辱……他怎么都逃不開,總要咬著牙扛過去。
這樣想著,他已不知不覺地到了景帝的榻前。
與他想象的有所不同,老皇帝卻是倚在龍榻上,眸子雖有些許渾濁眼神卻仍保持清明;而超出了他的想象的是,一年之前離開的時候景帝還算的上堅(jiān)實(shí)的身軀,如今只能用形銷骨立來形容。
“參見陛下——”
將失神的視線移到走進(jìn)來的陳小嬌身上,景帝的眼睛里流露出些復(fù)雜的情緒:“……你可知道……我為何要召你覲見?”
陳小嬌自然是搖頭裝作不知道。
對于陳小嬌的消極抵抗,景帝臉上沒有表露出任何怒意,“……你是阿姊的兒子,是我的外甥,我并不想逼你……”
陳小嬌面癱臉:……那就是說還是要逼我了==。
“……我已經(jīng)時日無多,這大漢的基業(yè),我終究還是要交到徹兒的手里去……有你在,我不放心……”
陳小嬌:“……”臥槽這是要滅口的節(jié)奏?
“……我不知道你對徹兒是什么樣的感覺,但我知道自己的兒子,……這么多年是你伴他左右,旁人再替補(bǔ)不了……他對你用情至深。”
陳小嬌的臉上極快地掠過一抹紅暈:“……”
“……我仍記得,當(dāng)年是你把他帶到我的面前……在這一點(diǎn)上,我感念你的功勞�!约幢闶碌饺缃�,我也可以給你選擇的權(quán)力�!�
陳小嬌隱隱地對景帝還未說出口的選項(xiàng)滿懷排斥,但他同樣清楚地知道,皇權(quán)面前,自己并沒有拒絕的余地。
于是他將視線抬起來,迎上去。
“……我已經(jīng)擬好了兩道旨意,只差落印,所以擺在你面前有兩條路�!本暗鄣哪抗馐菦]有溫度的,“你昨日已經(jīng)完成了加冠之禮,所以第一道旨意,我可以封你為侯,食邑萬戶,任你娶妻生子為所欲為……只有一個要求,終你一生,凡徹兒所在之處,你當(dāng)退避千里,不得與之再見;若有違,——即便我死了,也會有人讓你陳家上下皆遭劫數(shù)�!瑯�,你若不違,這些人也會護(hù)你不受徹兒所擾�!�
陳小嬌躬身下去:“……請皇上說第二條路吧�!�
景帝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第二道旨意,我會擢你為太子太傅,……封官終身。”
空氣像是停滯住了,三秒之后,陳小嬌從進(jìn)了殿門開始始終面無表情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遏制不住的情緒,他的雙眼里被不可置信充斥著,陳小嬌近乎失態(tài)地望著景帝。
“……皇、上……”
景帝卻并不在意,再平淡不過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錯,就是你理解的意思。徹兒繼位之后,你便離開長安,我不管你要到哪里去;直到他的第一個皇子生下來,封為太子之后,你才可以回來,……那時朝中再無非議,你接掌太子太傅之職,居于宮垣,無論你與徹兒如何相處,都隨你們所欲。——只有宮中有了太子,你才可以回來;若有違,依舊是陳家覆滅的結(jié)局�!�
“……”陳小嬌紅著眸子望著一身龍袍的老人,“若我兩個都不選呢?”
“……除了這兩條路之外,即便是你讓徹兒知道了我們的密談,你陳家上下也逃不過劫數(shù)�!�
“……”
近乎絕望的情緒來得洶涌,陳小嬌的眼眸也不知不覺間就通紅,理智散得干凈,他也不在乎什么尊卑禮教,帶著赤裸恨意的目光直直望向景帝:“……你不如直接殺了我……”
“一個太子而已,真的那么難以接受嗎……你怎么知道日后他不是三宮六院妃嬪子女無數(shù),這本來就再正常不過……”
“——那便是我瞎了眼,就此一刀兩斷我再無二話!……教養(yǎng)他與別的女人生下來的兒子——我沒那么下賤!”
陳小嬌袍袖遮掩下的手早已握成了拳,扣進(jìn)手心里的指尖縫間染上了血色,順著手上的紋路滴下,說完話后他轉(zhuǎn)身就走,只覺得再多待一刻就要忍不住吐出來。
“……所以你選擇覆滅陳家?或者你不相信皇室在天下間藏了多少隱姓埋名的死士?”
身后景帝的聲音不依不饒地傳過來。
陳小嬌的身體猛然頓住,幾欲噴薄的怒意讓他的身體顫栗不止:“……那是你的姐姐姐夫與外甥——元、舅!”
“……所以我說過,我不想逼你�!�
“……”陳小嬌的身體顫抖的幅度愈發(fā)地大了。
寢宮里安靜下去,直到半晌之后,陳小嬌重新開口,聲音里是一片死一樣的沉寂:“……我選第二條�!�
他抬起沒了知覺的腿腳往外走去,湛黑的眼眸里黯淡而空洞,再吐出來的字字如泣血:“……你劉家,一定會遭報(bào)應(yīng)的�!野l(fā)誓,我陳阿嬌這一生余下的每一年每一月每一日每一時每一分每一秒,都會永不停歇地詛咒你劉家香火伶仃基業(yè)斷絕江山覆滅�;蛘吣銡⒘宋遥蛘摺闱以诘叵驴粗�,我的元舅�!�
☆、第88章
武帝番外(三)【8.24二更
一直到那個人的腳步聲在身后的樹林里消失得干凈,他才慢慢回過神來。
臉上依舊是火辣辣的刺痛,那種從未有過的痛覺像是順著臉頰一直蔓延到心里去,讓他胸口的位置不但疼得麻木,而且逐漸地?zé)鹨话烟咸斓幕饋怼?br />
他僵直著身體,始終保持著那人離開時他的姿勢……他不敢稍動,他怕自己忍不住沖上去將那人扼死在自己的懷里。
……是不是只有殺了他的哥哥,他才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畏懼卻承受著那人離開時胸膛里無法忽視的如同萬蟻噬心?
……可是為何偏偏有他的哥哥這樣一個異數(shù),即便是逼得他幾欲癲狂,即便是將他推到那懸崖邊上搖搖欲墜,他卻連那人傷一下都心疼得要發(fā)狂。
他支撐著身體走出了林子,迎面撞上那顧傾城驚詫的目光——
“殿下,血……”
他這時才察覺自己滿嘴的血腥味道,卻不知道是因?yàn)樗母绺绾敛涣羟榈囊挥浂�,還是自己方才拼命壓抑著情緒而咬破了牙根。
“……他走了�!�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且低沉至極,像是失去了什么而嘶吼的野獸。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疑問還是只是心有不甘地自欺欺人。
壓抑著按著護(hù)衛(wèi)留下的痕跡追去的沖動,他轉(zhuǎn)向完全不明所以的顧傾城,竭盡全力調(diào)整著自己的情緒,“……他生氣了,我不知道原因�!�
在顧傾城表露出愿意解惑的傾向后,他將自己的和哥哥的談話和盤托出。
只是剛說出了幾句,他便看見對面妝容妖艷的男子一臉愕然地望著他:“……你要他給你做見不得光的男寵?”
他的怒意來得極快,只一個眼神便足以表達(dá)得淋漓盡致。
那人大概也讀懂了他的憤怒緣由,表情訕訕地望他“可你若不是將他看做男寵,怎么會想著讓他與其他妃子一樣安于后宮?難道你要他像女子一樣與人爭寵等著你翻牌臨幸?更何況說什么子嗣傳承,那他陳家同樣要子嗣傳承后代香火……若是他娶了幾房妻妾,子女幾數(shù)……你又如何自處?”
那人言至尾處,即便是有些畏他如虎,也已流露不滿。
而他哪里還顧及得上那么多,那顧傾城所言說的情形他只是想到便恨不得要將人用鏈子仔細(xì)綁嚴(yán)實(shí)了鎖在自己的宮殿里,再不準(zhǔn)外人近一步。
待洶涌的情緒平復(fù),他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么離譜……無怪容他至極的哥哥,會說出那么一段斷情絕意的話來。
想懂了之后他更知道自己將人傷得厲害,眼前總是閃過他的哥哥那個像是曇花一現(xiàn)的笑容來,卻越想越覺得心口酸澀。
“……不要打擾他,你們都去護(hù)著�!�
他聽見自己強(qiáng)壓著情緒跟那些護(hù)衛(wèi)吩咐。
沒出幾日,那護(hù)衛(wèi)便傳來了消息,說是他的哥哥在那歡水鎮(zhèn)的一家當(dāng)鋪留了下來,做了掌柜。
按捺了幾天的情緒爆發(fā)得洶涌,他幾乎是聽到消息的下一秒就立即吩咐人備馬,將一眾護(hù)衛(wèi)甩開了幾許遠(yuǎn)的距離,疾馳向了歡水鎮(zhèn)上他的哥哥的身旁。
只是等他站到了那家當(dāng)鋪對街的地方,瞥見他幾日未見便已經(jīng)心心念念的哥哥時,他第一次知道了到底何為近鄉(xiāng)情怯。
他不知道,……容他至極的哥哥,這一次還能原諒他么?
那一天他辰時初刻便至,卻一直在那對街的小茶攤上坐到了酉時日落,一日未食卻不覺。
他沉著眸子起身離開的時候告訴自己……哥哥疼了一刻,他便該疼上一月……這是他欠的債,要一直記得——他是如何近在咫尺地望著,卻輾轉(zhuǎn)難過地求而不得。
——就這樣一日一日他苦苦熬著,熬到一月之后,他重新站在哥哥的視線里。
☆、第89章
登基典【8.25一更
回到館陶宮的時候,陳小嬌的臉色依然是煞白的,思緒一片混沌無法思考,他甚至不知道該怎么遮掩自己的情緒。
而進(jìn)到寢臥的房間,并沒有見到那熟悉的身影時,陳小嬌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內(nèi)心的復(fù)雜情緒里是慶幸多一些還是悲哀多一些。
茫然地站了一會兒,他轉(zhuǎn)身去了館陶宮的后園。
上一次到后園,也是他確定了自己心里那點(diǎn)不足為外人道的傾向的時候……不過才一年的時間,他竟然覺得有些物是人非了。
昨日禮官為他掛上的佩劍就在腰側(cè),陳小嬌抬手拔了出來。
刺目的光華水一樣流轉(zhuǎn)在劍尖上。
……前后兩世加起來,這也是第一次他嘗到什么叫絕望。
明明他想要的幸福觸手可及,喜歡的人剛好也喜歡自己——他以為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了,結(jié)果上天一盆刺骨的冷水潑下來,告訴他之前不過都是個笑話。
沒錯——你喜歡他,他喜歡你,但你們必須分開,等到你的那個他娶妻生子幸福美滿,你再堂而皇之地回到這里守著你的他看著他和別人的恩愛甜蜜……
——這他媽的到底是什么爛�。�!
……陳小嬌絕望得恨不得一劍戳進(jìn)自己的心臟里。
他不是沒想過——有那么一刻他被這種絕望的情緒逼到了極處,他就想自己干脆不要去理,任那老皇帝戮歿了陳家,他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也不是他們以為的那個兒子和弟弟。
可是怎么做得到呢?那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把他當(dāng)做寶貝兒子捧在手心里的、來得再便宜也是娘親——劉啟可以不管不顧不在乎,但他做不到。
如果陳家的人因他而死,他的余生哪怕得償所愿也永遠(yuǎn)不會心安理得,他會死在日日夜夜的煎熬里。
……可是要放棄那個人嗎?放棄那個自己親眼看著的從一點(diǎn)點(diǎn)大的孩子長到現(xiàn)在的他的阿徹?
他忘不掉初見時男孩兒淡漠而倔強(qiáng)的眸子,他忘不掉浸染在膝頭的潮濕的淚漬,他忘不掉當(dāng)鋪里深沉的一跪與顫抖的手指,他忘不掉那個人用歡愉的難過的深沉的輕快的委屈的……這世間所有的情緒都曾被那人含在話音里俯在他的耳邊上輕輕地喚一聲“哥哥”。
他在這樣一個忘不掉的人身上傾注了十年的目光,他和那個人緊緊相擁過每一個有些清冷或是溫暖的夜晚。
他無數(shù)次答應(yīng)那個孩子一樣的男人,他說我不會離開你……他說哥哥要照顧阿徹一輩子……
他怎么能食言?
陳小嬌慢慢地把劍插回劍鞘,他慢慢抬起臉,對著明媚的陽光露出一個淚痕滿面的微笑。
……我沒錯……我的阿徹……為了你——
……我選第二條。
就算將來有一天,我是哭著回到這里,看你用曾經(jīng)與我在一起時的親昵深吻旁的女子……撕碎了自己的心也要笑著去撫摸一個長得像你和另一個人的孩子。
……阿徹……若將來有一天我開始恨你……那一定是因?yàn)槲乙呀?jīng)恨透了自己已經(jīng)把自己逼進(jìn)了絕地。
后有史載,太子劉徹加冠之禮禮成數(shù)月之后,景帝崩殂于未央宮,葬于陽陵。
太子劉徹即位,添年號“建元”,史稱漢武大帝。
夜晚清冷的月光照進(jìn)了開著窗戶的宮殿里,只著了素白里衣、眉眼清秀雋麗的男子赤著雪白的裸足站在冰涼的地上,臉上雖沒有什么表情,神色間卻有掩飾不住的憂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