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宿母沒忍住,甚至都落下淚來:“凌家主,現(xiàn)在沒有外人,我也不再掩飾了。我們也知道并不是魔族劫持,是她自己不想回來�?墒撬吘故莻女兒家啊,現(xiàn)在夜重煜都要成婚了,她一個未婚姑娘還住在夜重煜府上,不清不楚的像什么樣子?我也恨她執(zhí)迷不悟,恨她不自尊自愛,可是我們唯有這一個女兒,我們當(dāng)父母的,還能有什么辦法?”
宿母說著聲淚俱下,可以看得出來,這段時間她是真的寢食難安。宿母落淚后,福寧殿陷入沉寂,宿父面露戚色,凌清宵深深沉默。
凌清宵不得不承認(rèn),有父母和沒父母,差距真的巨大。他求而不得的東西,在宿飲月哪里,卻棄如敝履,毫不留戀。被偏愛的永遠(yuǎn)有恃無恐,只有被愛的人,才敢這樣任性。
真是可笑,沒有愛的人用盡一切挽留,擁有愛的人卻恣意糟蹋。凌清宵并不同情宿飲月,可是現(xiàn)在,他得承認(rèn),他很羨慕宿飲月。
都作出這么大的簍子,依然有父母為她奔走,為她低聲下氣地懇請原本看不上的人。宿父見凌清宵不說話,舍下臉面,作勢要跪下。兩邊的人驚呼,凌清宵只能伸手打出一道靈氣,將宿父攔�。骸坝性捄煤谜f,勿要做失體之事�!�
宿父被攔住,宿母用帕子擦淚,悲悲戚戚說道:“我知道凌家主看不上我們。先前宿家對不起你良多,我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諒,這是我們欠你的。唯有飲月,她是我們夫婦的獨(dú)女,十幾萬年以來,我們唯有這一滴血脈。宿家欠你的,當(dāng)由我們夫婦來還,可是飲月她是無辜的。她年輕不懂事,但我們當(dāng)父母的,怎么能忍心看她走上岔路?望凌家主看在同為應(yīng)龍后脈的份上,救救飲月吧�!�
凌清宵到底不忍心,說:“我盡力一試,但是我不能保證帶她回來。如果她執(zhí)意,我也無法強(qiáng)求�!�
宿父宿母大喜過望,宿父連忙點(diǎn)頭道:“好,多謝凌家主!這個不肖女若是還敢忤逆,凌家主不必和她客氣,直接動手就是。就算是綁,也要將她綁回來�!�
凌清宵點(diǎn)頭,應(yīng)道:“好�!�
這是宿家父母說的,將她綁回來。
宿父宿母了卻心頭一樁大事,整個人都松懈下來。宿父知道想求人就要有所表示,當(dāng)即主動說:“多謝凌家主仗義相助,我沒什么可答謝的,唯有一些拙禮,請凌家主笑納�!�
宿父將臨鐘邊界一大片默認(rèn)屬于臨山的土地劃給凌清宵,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產(chǎn)業(yè)、道路、航線,看得出來,宿父為了讓凌清宵盡心盡力,實(shí)在下了血本。
凌清宵自然收下了。主動送上門的利益,沒有推出去的道理。宿父宿母說完來意后,若是其他人,他們一定會留下來打打太極,套套場面話,可是對方是凌清宵,他們不敢廢話,馬上告辭走了。
終于走了,凌清宵從福寧殿起身,回到含光殿。含光殿是洛晗的住所,洛晗正在屋內(nèi)寫寫畫畫,聽到門口有聲音,頭都沒回,道:“你回來了。”
凌清宵本來心情壓抑,聽到她說“回來”,立刻由陰轉(zhuǎn)晴,笑意也明顯起來。他坐到洛晗對面,說:“剛剛宿家父母來了�!�
這件事洛晗知道,她不想見無關(guān)的人,就沒去福寧殿。不過聽凌清宵的語氣,恐怕他們的對話并不愉快。
洛晗問:“為了什么?”
“能為什么。”凌清宵似嘆似慨,“還不是為了宿飲月�!�
誰家攤上這么一個女兒,恐怕都夠父母頭疼的了。洛晗將筆在墨汁中潤了潤,繼續(xù)在紙上涂改:“可憐天下父母心。天底下大概唯有父母,才會無條件對一個人好吧�!�
洛晗垂頭涂色,頭發(fā)上一縷碎發(fā)從耳邊落下,擋在眼前,似落非落。凌清宵看到很自然地伸手,將她的頭發(fā)挽起:“也未必吧�!�
“嗯?”
凌清宵想了想,覺得還是穩(wěn)妥為上,說:“世界上許多事情都是有緣故的,唯獨(dú)兩樣沒有邏輯,一項是父母,另一項就是喜歡。除了父母,總會有另一個人,無所求無所欲地愛著另一個人�!�
凌清宵說這話時,還為她整理著耳邊的碎發(fā)。沒有人能在這種條件下還安心畫畫,洛晗放下筆,抬頭一笑:“無所求?”
凌清宵手指微頓,改口道:“你是對的,唯有父母沒有目的。即便是夫妻道侶,也是有所求的�!�
他當(dāng)然有所求,他求的是共度余生,垂拱天下。這樣來看,他的愛亦有目的。
洛晗忍俊不禁,她其實(shí)感覺到了,凌清宵在試探她。并且隨著她的縱容,越來越肆無忌憚。
洛晗的“畫作”暫告一段落,她懶得收拾,就由凌清宵整理紙筆硯臺,清洗筆尖。凌清宵很快將一切恢復(fù)整齊,問:“你要隨我去魔界嗎?”
“當(dāng)然�!甭尻舷攵紱]想,道,“除去中古那五百年,我們之間的約定還剩五百年呢。不要妄圖曠工。”
凌清宵聽到這里心情復(fù)雜,都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嘆氣。接下來五百年都不必分開誠然是好事,但是洛晗總是強(qiáng)調(diào)五百年……
凌清宵實(shí)在如鯁在喉。
凌清宵避開這個話題,不正面回答,而是道:“你同意再好不過。天宮的文書過幾日就會送來,等我們拿到通關(guān)文牒,就可以出發(fā)了�!�
洛晗沒有注意細(xì)小的語言陷阱,她隨意點(diǎn)頭,說:“好啊�!�
有天帝首肯,凌清宵和洛晗的出關(guān)手續(xù)辦理得飛快。因?yàn)檫@次是官方行動,洛晗和凌清宵先坐傳送陣去仙魔邊境,然后登上仙界的飛舟,浩浩蕩蕩穿越銀河,進(jìn)入魔界。
這場婚禮名義上是慶祝夜重煜大婚,可是實(shí)際上是一場仙魔交鋒。不光如此,聽說妖界也會派人出席。
風(fēng)起于青萍之末,狀似熱鬧的婚宴,其實(shí)底下風(fēng)起云涌。
魔界環(huán)境和仙界大不相同。仙界明亮靈秀,仙氣繚繞,隨處可見祥云瑞鶴,但是魔界卻黑暗厚重,景象多是石頭、戈壁、沙漠,氣候也很干燥。隨著進(jìn)入魔界深處,周圍魔氣越來越濃郁,氣候也壓抑起來,洛晗呆慣了仙界,一路上都很不習(xí)慣。
洛晗和凌清宵到達(dá)雷烈城,雷烈王的屬臣在外相迎,見到他們,大聲道:“凌家主貴人事忙,可算將您等來了。只不過不巧,前些天王爺和紅蓮妖王狩獵去了,昨日收到消息后,我立刻發(fā)給王爺,預(yù)計王爺和妖王明日能回來。今日無法為家主接風(fēng)洗塵,請凌家主海涵�!�
“無妨�!绷枨逑驹诟叽蟪林氐某情T前,一襲白衣和陰沉的魔界格格不入,“是我們行程突兀,打擾了雷烈王和妖王狩獵。接風(fēng)宴沒有必要,雷烈王自便就是�!�
他們此時站在城門口,說話的功夫,里里外外的魔族不斷朝凌清宵看來。魔界男子都高大莽撞,肌肉虬結(jié),站在那里像一堵山一樣。凌清宵這樣的清冷仙人,實(shí)在是少見。
屬臣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凌清宵,他是修魔之人,和靈氣相斥,僅是站在凌清宵身邊,就能感受到凌清宵身上清正浩蕩的劍氣,割得他皮膚發(fā)疼。屬臣暗暗收回試探,笑道:“是我們失禮了。今日暫且委屈凌家主,等明日王爺和妖王回來,必然為家主大擺接風(fēng)宴�!�
凌清宵并不想出席他們所謂的接風(fēng)宴,他剛才已經(jīng)說過一次,既然魔族屬臣不聽,他不會再說第二次。凌清宵淡淡道:“請便�!�
“王爺恐驛站唐突了家主,故而早就在王府里準(zhǔn)備好了院舍。這些天要舉辦婚禮,王府內(nèi)人員出入頻繁,可能會有些雜亂。不過家主放心,您所在的院落,必然是一等一清凈的�!�
凌清宵是外客,來到雷烈城后,理應(yīng)按照外交禮節(jié)將他們安置在驛站�,F(xiàn)在雷烈王自作主張讓凌清宵住進(jìn)王府,他的做法怪異,凌清宵也沒有反對。
凌清宵知道雷烈王打什么主意,可是這對凌清宵來說正好。他此行真正的目的是調(diào)查誅仙石,住得近了正好看看,雷烈王府里到底有些什么妖魔鬼怪。
凌清宵和魔族屬臣寒暄的時候,洛晗坐在車內(nèi),懶得出去聽他們打官腔。洛晗這次完全是陪同人員,她在仙界無官無職,和夜重煜、云夢菡也沒什么親屬關(guān)系,她來純粹是陪著凌清宵罷了。
外面場面話終于說完了,車隊重新活動起來。洛晗靠在車廂內(nèi),疲乏地打了個哈欠。
昨天睡太晚了,有些困。
仙界隊伍進(jìn)城后聲勢浩大,半個雷烈城的百姓都擠在路邊圍觀。除了凌清宵,隊伍中隨行仙君也個個高挑纖細(xì),美貌靈秀,走在黑壓壓的魔族街道上,頗有種精靈進(jìn)入矮人王國的荒謬感。
云夢菡在屋里備嫁,她手里握著喜帕,眼神卻是放空的。魔界婢女端了一碗藥過來,看到云夢菡發(fā)呆,提醒道:“夫人?”
云夢菡猛地回神,都被嚇了一跳。她垂下頭,欲蓋彌彰地說:“我沒事,我剛剛在想婚禮的事,沒聽到你進(jìn)來�!�
婢女也不點(diǎn)破,她將藥碗放到云夢菡身前,說:“夫人,該喝藥了�!�
云夢菡盯著面前的藥碗,夜重煜說這是能幫助她適應(yīng)魔界氣候的補(bǔ)藥。他覺得云夢菡太瘦了,看著心疼。云夢菡其實(shí)不覺得自己瘦,可是夜重煜這樣說,那就一定是真的。
這些藥的口味并不好,但云夢菡為了讓自己靠近夜重煜喜歡的體型,每次都忍著不適將藥全部喝掉。她端過藥,用勺子攪了攪,鼓足勇氣喝入嘴里。她才喝了兩勺,外面忽然傳來巨大的喧鬧聲。
云夢菡手上的動作一停,奇怪地朝外看去:“外面怎么了?”
魔族婢女飛快地走到外面,過了一會,她從院外回來,說:“是仙界的人來了。仙界隊伍也住在王府,現(xiàn)在管家正在給凌家主指路,故而聲音有些大。若是夫人嫌吵,我這就將門窗關(guān)上�!�
凌家主……云夢菡恍惚,曾經(jīng),這是每個鐘山弟子都無比熟悉的稱號,每次大典、大比,他們都會站在臺下,聽凌顯鴻訓(xùn)話。云夢菡聽了七百年,現(xiàn)在,這個稱號卻換人了。
二公子,凌家主,連著鐘山的那些歲月,都變得遙遠(yuǎn)陌生,觸不可及。明明,只過了一年而已。
云夢菡又陷入怔松中,婢女連喚了她好幾次,云夢菡才遲鈍地從記憶中醒來。魔族婢女看著她,提醒道:“夫人,藥涼了會影響藥效,你該吃藥了�!�
云夢菡低頭,下意識用勺子攪動藥汁。曾經(jīng)甘之如飴的東西,現(xiàn)在看在,云夢菡莫名覺得意興闌珊。她將湯匙扔在藥碗里,說:“我現(xiàn)在沒胃口,端下去吧�!�
魔族婢女一怔,立刻就要反對,云夢菡卻難得地強(qiáng)硬起來,說:“我馬上就要成為夜重煜的妻子,到底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我不想喝,端下去吧�!�
魔族婢女不知道云夢菡為什么突然轉(zhuǎn)了性,她不敢惹惱云夢菡,只能端起藥碗,不情不愿地行禮:“是。”
魔族婢女看似服從,其實(shí)內(nèi)心里卻想著去找夜重煜。他們的話云夢菡不聽,可是夜重煜的話,云夢菡不會不從。
陷入愛情的女人,實(shí)在太好操縱了。
另一個院落內(nèi),閑雜人等終于離開了。洛晗斜倚在塌上,忍不住打哈欠。
魔界到處都是砂石,天色也陰沉沉的,太適合睡覺了。
凌清宵進(jìn)來看到她掛在塌上,嘆了口氣,道:“困了的話去床上睡,你這樣歪歪扭扭的,睡著不舒服�!�
洛晗依然懶得動,凌清宵見狀,只能認(rèn)命地將她抱起來,放到另一方寬闊平坦的方塌上。洛晗躺下后靠在枕上,隨手敲了敲眉心,凌清宵看到,問:“頭疼?”
“也沒有,就是昨天沒休息好,今天頭上暈暈的�!�
凌清宵順勢坐到方塌邊,他伸手抬住洛晗脖頸,將枕頭抽走,然后將她的后腦放在自己腿上。洛晗脊背頓時繃緊了,凌清宵修長微涼的指尖已經(jīng)按上洛晗太陽穴,不輕不重地為她揉穴位。
“現(xiàn)在好些了嗎?”
洛晗心想何止是好些了,她連困意都刺激清醒了。洛晗不好意思睜開眼,依然半閉著眼睛,假裝自己在閉目養(yǎng)神:“我們雖然是臨時抵達(dá),可是這一路都在魔族域內(nèi),想來不難推測行蹤。我們今天到,恰巧雷烈王今日不在,明天才能回來。你說,世上真的會有這么巧的事情嗎”
凌清宵不置可否,無論這是不是個陷阱,他都要探探雷烈王府。今日雷烈王不在,夜重煜、紅蓮妖王也不在,實(shí)在是難得一見的好機(jī)會。
洛晗口中說著魔界的事,心里卻一直在想,凌清宵的腿枕起來真舒服。他骨肉勻亭,因?yàn)榫殑挽`氣滋潤,腿上肌肉恰到好處,枕上去既有彈性又有力量,遠(yuǎn)比枕頭強(qiáng)多了,因?yàn)榭康慕�,洛晗鼻尖還繚繞著他身上清淺的氣息,簡直讓人沉迷。
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quán),古人誠不欺我。
洛晗腦子里的糟糕想法一出籠就拉不回來,她不敢表露出自己正在想什么,趕緊說正經(jīng)事掩飾:“你說,夜重煜的修為真的到了魔將高階嗎?就算魔族早期比仙族修煉快,他這也太快了。”
凌清宵手里揉著洛晗溫軟的皮膚,其實(shí)不太想談?wù)撨@些掃興的事,尤其不想從她嘴里聽到那個人的名字。凌清宵淡淡的,說道:“僅靠自身修煉自然不可能這么快,如果有外力協(xié)助,也未嘗不可。有些秘法,比如……”
凌清宵說到這里停住了,洛晗等了一會,問:“你在想爐鼎的替代詞嗎?”
凌清宵聽到,無奈敲了下洛晗眉心:“不要關(guān)注這些邪門歪道�!�
“我沒關(guān)注�!甭尻戏瘩g時理直氣壯,說完后,她就想起自己昨天剛看了本魔界本土圖冊。別說,魔界和仙界的尺度就是不一樣,連這種圖冊都隨處可見,自由買賣。
她記得還剩兩頁沒看完,她把圖冊放在哪里了?應(yīng)該從車上拿下來了吧?
凌清宵對洛晗的了解足夠細(xì)致,他一看洛晗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有事瞞著他。凌清宵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立刻伸手去拿洛晗的儲物戒指。洛晗在電光火石中想起來她把圖冊塞到戒指里了,趕緊睜開眼,牢牢將戒指護(hù)在掌心:“你干什么,為什么突然搶我的儲物戒指?”
凌清宵說:“好,我不搶,你把戒指打開,我看看最外一層就可以�!�
洛晗怎么敢,她是昨天熬夜偷偷看的,所以今天才這樣困頓。洛晗攥緊手指,說:“你怎么突然想起看我的儲物戒指?這不太好吧。”
很好,凌清宵確定里面真的有東西了。凌清宵直接伸手去捉她的手腕,洛晗嚇了一跳,趕緊將手壓在身后,嚷道:“你想干什么?我告訴你男女授受不親�!�
凌清宵絲毫沒有被轉(zhuǎn)移注意力,洛晗的手壓在背后不好抽,他就直接抱起洛晗,另一臂伸到背后去捉她的手。洛晗趕緊掙扎,兩人本來就在塌上,這樣一個追一個躲,距離越來越近,幾乎都要倒在塌上。
他們兩人僵持中,外面忽然傳來什么東西落地的聲音。兩人的動作齊齊停住,洛晗回頭,隔著半開的窗戶,看到一個人的背影飛快掠過。
看身形,像是云夢菡?
有這個小插曲打岔,洛晗猛地意識到現(xiàn)在他們現(xiàn)在是什么狀態(tài)。她歪歪扭扭地躺在榻上,凌清宵一手支塌,另一手環(huán)在她身后,像是抱著她一樣。
其實(shí)他在搶她的儲物戒指,可是外人看來,大概就是另一番場景了。
凌清宵也意識到了,兩人一時尬極。洛晗雙手壓在背后,手指牢牢拽著自己的儲物戒指,道:“你先放手。”
第95章
溫泉
云夢菡的身影一閃而過,屋內(nèi),洛晗和凌清宵對視良久,說:“你先松手。”
凌清宵一只手臂撐在她身側(cè),另一只手被洛晗壓在身下。這樣的距離實(shí)在太近了,凌清宵都能感受到身下洛晗在喘息,她的氣息時快時慢,撲在他脖頸處。
凌清宵握著洛晗的手,沒有行動。洛晗悄悄拽了拽戒指,發(fā)現(xiàn)紋風(fēng)不動,只能瞪眼,佯怒道:“你再不松手,我就喊人了�!�
兩軍對戰(zhàn),臉皮薄的人必輸。凌清宵耳尖泛上紅意,避開眼睛,松手站起身來。
洛晗無聲松了口氣,她將自己的戒指藏好,然后從塌上爬起身,低頭整理滾得皺巴巴的衣服。凌清宵站在一邊,見狀背過身,不去看洛晗的動作。
洛晗身上的衣服是法衣,自帶清潔功能,不會臟也不會皺,她隨便打理一二,衣服就恢復(fù)如初。洛晗見凌清宵背著身,心中感慨。
一個人的品行是不會變的,凌清宵經(jīng)歷過家庭變故也經(jīng)歷過戰(zhàn)亂,可是無發(fā)生什么,他骨子里依然是個謙謙君子。洛晗將自己收拾好,低咳一聲,示意自己已經(jīng)好了。凌清宵慢慢轉(zhuǎn)過身,無奈道:“下不為例,魔界傷風(fēng)敗俗,鮮廉寡恥,你少接觸魔界的東西�!�
洛晗“嗯嗯嗯”點(diǎn)頭,心里知道這一關(guān)算是糊弄過去了。洛晗想轉(zhuǎn)移話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腦子一抽,問道:“剛剛云夢菡出去了,你不去追她嗎?”
凌清宵聽到,很奇怪地皺起眉:“我為什么要追她?”
洛晗說完就想把自己舌頭咬掉,說什么不好,偏偏說這個。洛晗慌忙補(bǔ)救:“我就是隨便一說,你不要當(dāng)真�!�
凌清宵和洛晗不一樣,洛晗會囫圇吞棗,凌清宵卻一定要把所有東西都梳理清楚。凌清宵問:“你為什么這樣說?我難道理應(yīng)出去追她嗎?”
洛晗心道一聲完了,她一時說岔話,凌清宵揪到疑點(diǎn),一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洛晗從塌上站起身,佯裝找東西,快步往另一個屋子走去:“沒有為什么,我隨口說的。對了,我的游記放在哪里了?”
洛晗轉(zhuǎn)移話題的技巧并不高明,凌清宵很輕松地意識到,她在回避。
其實(shí)很早凌清宵就有這種感覺了,洛晗看著他時,時常會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仿佛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
她剛才脫口而出“你不去追她嗎”,很明顯是本能接話,凌清宵不信她是隨口說出來的。凌清宵心中有一個模模糊糊的猜測,現(xiàn)在,他將那個猜測又補(bǔ)了幾筆。
他,或者是另一個人,似乎和云夢菡有牽扯。凌清宵突然想起來洛晗之前說過的話,她說她知道有一個人公事果決,卻在私事上糾纏不休,莫非,她說的正是此人?
凌清宵心思百轉(zhuǎn),表面上卻非常平靜,他輕車熟路地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一本游記,放到洛晗身前。洛晗松了口氣,道:“原來被你收起來了,我就說怎么找不到。對了,你接下來有什么計劃?”
凌清宵坐在洛晗對面,掩去心思,說:“我打算夜探雷烈王府�!�
“今夜?”洛晗聽著皺眉,“今天雷烈王刻意調(diào)走人手,恐怕就是想誘我們?nèi)刖�。你今夜行動,可能正中雷烈王下懷�!?br />
凌清宵輕輕搖頭:“我知道,可是我們沒有其他選擇。今夜雷烈王、夜重煜都不在,是最好也是唯一的時機(jī)。就算明知前方有虎,我也得闖一闖。”
洛晗嘆氣:“好,我陪你一起去�!�
凌清宵沒有推辭,這漸漸成了兩人的默契,既然誰都沒法說服誰,那干脆一起面對危險。
入夜,洛晗和凌清宵換了黑色的衣服,悄悄潛入夜色。仙界的衣服大多都是清淺明亮的,黑色、灰色少之又少。這身黑衣是他們?yōu)榱私袢�,特意�?zhǔn)備的。
凌清宵和洛晗先從周圍開始,一件一件屋子找。一處庭院內(nèi),一個女子坐在燈前,定定盯著火焰,很明顯正在走神。
云夢菡自從回來后,一直恍恍惚惚。她下午時聽到了二公子的消息,她輾轉(zhuǎn)反側(cè),最終還是抵不過內(nèi)心的沖動,悄悄跑到仙族落腳的區(qū)域去看凌清宵。云夢菡本來沒打算做什么,以她如今的身份,遠(yuǎn)遠(yuǎn)看凌清宵一眼,知道他過得很好,就夠了。
她已經(jīng)沒有臉面站到凌清宵面前了。
但是云夢菡沒有想到,她會看到那樣一幕。
她印象中的凌清宵,一直清冷疏離,高高在上,不近人情。他一心向道,從不為感情停留,云夢菡也發(fā)自內(nèi)心地覺得,凌清宵的一生都會如此。
太上忘情,無欲無求,顯赫又孤寂。
這樣一個人,怎么可能有道侶呢?
云夢菡很早就知道自己配不上凌清宵,她站在凌清宵身邊會有強(qiáng)烈的自卑感。她曾沮喪過很長一段時間,后來她看開了,有些人是高山月,云中雪,一生注定為人仰望。她夠不到天上的月亮,其他人也夠不到,那么月亮就依然是大家的。
雖然這樣想不太好,可是云夢菡真的希望,凌清宵一輩子孤身一人,永遠(yuǎn)不要被任何人擁有。
但是現(xiàn)在,那個人好像出現(xiàn)了。
云夢菡愣怔良久,窗格突然傳來啪嗒一聲,面前的燭火劇烈晃動。云夢菡驟然回神,起身看向窗外。
陰影中似乎有人影,可是仔細(xì)看,卻空無一物,唯有清風(fēng)陣陣。云夢菡想,可能是她看錯了吧。
距離云夢菡的院落不遠(yuǎn),另一處庭院里也燃著燈。婢女捧著藥碗站在床邊,又急又怕:“姑娘,您慢些�!�
僅是從床上坐起來,宿飲月就不得不暫停好幾次,等力氣攢起來了,再繼續(xù)動作。她靠在床沿上,面色蒼白,呼吸急促,卻還要費(fèi)力問:“表哥回來了嗎?”
“回姑娘的話,夜公子陪著王爺狩獵,今夜無法回來,恐怕得等到明日�!�
“狩獵�!彼揎嬙掠挠哪畹溃搬鳙C刀劍無眼,他會不會被傷到?”
婢女又無語又好笑,勸道:“姑娘,夜公子修為了得,場中還有王爺坐鎮(zhèn),不會有事的。反倒是您,要多多保重身體�!�
宿飲月苦笑:“我這個身體已經(jīng)徹底壞了,再保重,又能有什么用?”
婢女語塞,喏喏道:“夜公子會想辦法的,姑娘您不要說喪氣話�!�
宿飲月?lián)u頭,她的身體她自己最了解,除非采取極端手段,否則任何藥石都對她無用。想到這里,宿飲月問:“那邊呢,今日有什么動靜?”
婢女壓低聲音,悄聲道:“那位今日不知道犯了什么邪,突然不肯喝藥了,還發(fā)脾氣呵斥侍女。以前,從未見她如此有骨氣過。”
宿飲月不屑,冷嗤道:“她也就這點(diǎn)能耐了,唯唯諾諾,一點(diǎn)自己的主意都沒有。不著急,網(wǎng)要一點(diǎn)一點(diǎn)收,一次性將獵物打死了,那就沒意思了�!�
婢女應(yīng)是,宿飲月正要吩咐婢女給云夢菡使絆子,忽然耳朵一動,驟然回頭:“誰?”
宿飲月目光銳利,警惕地掃向窗外。外面安安靜靜的,唯有樹梢在風(fēng)中輕輕晃動,婢女被宿飲月嚇了一跳,結(jié)結(jié)巴巴問:“姑娘,怎么了?”
宿飲月皺眉,目光頗為疑惑:“并沒有人。難道是我感覺錯了?”
凌清宵和洛晗將各個院子挨個看了一遍,途中還經(jīng)過了云夢菡、宿飲月的院落。一圈看下來,并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的地方。
洛晗奇怪:“莫非,玄機(jī)在雷烈王的院子里?”
他們進(jìn)了所有院子,唯獨(dú)繞過了雷烈王的主院。凌清宵不置可否,直覺告訴他,不能去主院。
他有種奇怪的感覺,卻捉不住到底是什么。洛晗站到墻邊,看向不遠(yuǎn)處的主院。夜色中,雷烈王府主院看起來安安靜靜的,仿佛一頭沉睡的巨獸。
凌清宵看著院墻,忽然靈光一閃:“不對。”
洛晗回頭,疑惑地問:“什么不對?”
凌清宵終于知道違和的地方是什么了,今日他從城外進(jìn)府時,雖然沒有將整個王府繞一圈,但對于雷烈王府大致的寬長是有數(shù)的�?墒乾F(xiàn)在,他們從里面搜索王府,面積和外面的對不上。
圍墻圍出來的面積和實(shí)際面積不一樣,這只能說明,王府里藏了一塊地。
凌清宵回憶剛才走過的地形,和外墻一一對應(yīng),他腦中的地圖越來越細(xì)致,最后,凌清宵說:“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隨我來。”
洛晗不知道凌清宵想到了什么,但是他從不說沒把握的話,他這樣說,就一定有道理。洛晗跟著他走到花園中,最后,兩人停在一從荒蕪的樹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