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趙璲看著王妃嘟著嘴不高興的樣子,以為自己讓她敗了打雪仗的興,垂眸道:“我確實沒玩過這個,可能掌握不好力道�!�
姚黃還是嘟著嘴:“撒謊,王爺就是不想扔我,
可你這樣,豈不是顯得我剛剛對你又心狠又手辣?”
說著,
她又摸了摸惠王爺挨過雪球砸的額頭。
王妃的指腹溫溫的,輕輕柔柔地撫摸著他的額角,趙璲抬眸,
眼前便是王妃自惱的清亮眸子,
是她在周圍雪面映襯下嫣紅柔潤的唇瓣。
忽地,
王妃看向他的眼睛,
小聲解釋道:“我以為王爺能躲開,早知道你不躲,我才舍不得往你臉上砸,最多朝你肩膀胸口丟�!�
趙璲:“沒覺得疼。”
姚黃瞪他:“才怪�!�
說完,她捧住惠王爺的臉,湊過來在惠王爺的額頭用力親了一口:“好了,就當補償王爺了,而且是你自己不愿意報復回來的,以后可不能拿這個雪球跟我翻舊賬。”
惠王爺點點頭。
姚黃笑了,離開輪椅,打量一圈冰面問:“王爺真想堆雪人��?”
趙璲:“我沒堆過,如果堆起來很麻煩,那就算了�!�
姚黃:“不麻煩,王爺稍等。”
姚黃小心翼翼地來到岸上,背對惠王爺朝后花園入口的方向吹了個響哨。
守在這邊的青靄、飛泉聽了,一時不確定這哨子是王爺還是王妃吹的,又為何要吹。
當第二聲響哨傳來,兩人決定過去瞧瞧。
姚黃等了一會兒,遠遠瞥見兩人的身影,便高聲道:“不用過來,我要堆雪人,你們去拿兩把鏟子來�!�
青靄、飛泉一聽,麻溜地轉身去取東西。
姚黃繼續(xù)推著惠王爺在湖面滑冰,推著推著她真熱了,解開大氅掛在湖岸一根矮枝上。
看著惠王爺在冰上滑來滑去的背影,姚黃心想,明天她也要搬把輪椅來,讓阿吉幾個推她。
王府太大,青靄、飛泉氣喘吁吁地跑回來了,青靄一手拿把嶄新的雪鏟,飛泉抱著一筐堆雪人可能會用到的小物件,譬如護手的皮套子、雕刻雪人的刻刀角刀平刀,以及給雪人充當眼睛嘴唇的黑瑪瑙、紅瑪瑙等,飛泉甚至還跑去竹林折了一根竹枝,以防王爺王妃想用竹葉給雪人當眉毛。
姚黃先接了青靄手里的雪鏟,看到飛泉懷里抱著的那堆東西,暗道王府的雪人都要比民間的雪人貴氣!
“好了,這邊沒你們的事了,找個暖和地方待著去吧�!�
打發(fā)了青靄飛泉,姚黃把暫且用不上的筐留在岸邊,自己拿把鏟子,再將另一把塞給惠王爺:“先堆雪人的身體,要用好多雪呢。”
趙璲看到了王妃鼻尖亮晶晶的細汗,便把自己的大氅也脫了。
姚黃去岸邊將他的大氅跟自己的掛在一棵樹上,轉身的時候,就見惠王爺已經開始鏟雪了,先將輪椅前面的雪鏟到前面,再推動輪椅緩緩移動。這是把四個輪子的紫檀輪椅,既穩(wěn)固在冰面推起來還輕松。
姚黃直接站在岸邊,推著鏟子朝惠王爺那邊走去,到了近前,鏟子上的雪已經很高了。
姚黃鏟雪鏟得不亦樂乎,鏟著鏟著惠王爺讓她去折一根樹枝給他。
拿到樹枝后,惠王爺在一塊兒尚未動過的雪面上簡單勾勒出一個披著大氅的美人身影,詢問身邊的王妃:“堆這種?”
斗篷可以遮掩王妃的身形,他腿腳不便,只能取巧,只精細雕琢雪人王妃的脖頸、發(fā)髻以及面容。
姚黃:“”
她接過惠王爺的樹枝,在惠王爺勾勒的斗篷美人旁邊畫了一大一小疊在一起的兩個圓球:“我只會堆這種�!�
趙璲:“”
王妃突然低下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但我喜歡王爺畫的雪人,只要王爺有耐心,我就陪你堆這個�!�
惠王爺想,今日休沐,他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用在堆雪人上。
接下來,趙璲負責修整雪人身體的形狀,姚黃負責給他遞筐里他需要的各種用具以及其他惠王爺不方便做的零活兒。
美人雪人的斗篷身軀剛剛修出輪廓,大概巳正時分,青靄跑來了,稱慶王夫妻前來拜訪。
姚黃看向惠王爺。
趙璲想到了每個月都要來一次的康王,康王棋藝不佳,再來就改成了推他逛園子曬日頭,慶王棋藝還行,但趙璲不想浪費時間陪他下棋。
“帶他們來這邊�!壁w璲一邊繼續(xù)調整雪人的身形一邊道,左右這雪人還沒有腦袋,被慶王看見也無妨。
青靄去請人了。
姚黃納悶道:“他們來做什么?”
要是裝兄友弟恭,平時慶王也沒有這方面的意圖。
趙璲:“大概是為了牛皮椅子。”
姚黃想到她給自己做的那把牛皮圈椅,確實足夠慶王夫妻動心的,雖然夫妻倆也可以讓慶王府的木匠自己琢磨,但哪有直接來找她要現成的快?畢竟這椅子說著容易,木器坊也用了半個來月才做出能讓惠王爺這等貴人滿意的成品來。
另一頭,慶王帶著鄭元貞先是走過惠王府長長的王府大宅,又跟在青靄后頭跨進了并未掃雪的后花園石板路。
惠王府的雪景很美,鄭元貞卻沒有心情欣賞,石板路一旦沾了雪就容易打滑,她扶著慶王的手臂走得小心翼翼,路越長她就越不耐煩,心里全是對姚黃的遷怒,認為姚黃存心刁難他們夫妻,不然哪有在冰天雪地的后花園待客的道理?
慶王惦記著牛皮椅子,不在乎這點路,但他猜測二哥應該正在哪個亭子里烹雪論茗。
終于,前方視野豁然開朗,現出了惠王夫妻在冰面上堆雪人的身影。
慶王、鄭元貞同時停下腳步,面上是相似的難以置信。
姚黃也看到了他們,甭管心里喜歡還是不喜歡,姚黃都能笑得無比真誠:“三弟弟妹,快過來吧,看你們二哥手多巧!”
慶王看到的是一身紅裙笑靨如花的二嫂,鄭元貞看到的是輪椅上身穿茶白錦袍俊雅如玉的惠王。
短暫的愣神后,慶王牽著鄭元貞的手跨上了冰面。
姚黃朝這邊迎了幾步,寒暄道:“這么大的雪,我跟王爺都沒想到會有客來,便起了玩興過來堆雪人,剛剛聽說你們來了,王爺要去前面招待你們,被我給勸住了,都是自家兄弟妯娌,那么見外做什么,你們說是不是?”
鄭元貞笑了笑,慶王笑得很親:“二嫂說的是,我也沒把二哥二嫂當外人,不然昨日該提前送拜帖的�!�
姚黃見鄭元貞神色緊繃,猜到她擔心路滑摔倒,主動挽住了鄭元貞的手臂:“來,我扶著弟妹�!�
鄭元貞很想拒絕,可姚黃的挽胳膊確實比慶王的牽手腕讓人安心,便輕聲道了句謝。
三人來到了惠王爺與雪人身邊。
趙璲對兩人點點頭,手上的動作并未停。
慶王剛要問二哥堆的是什么,忽然注意到鄭元貞在看另一處地面,慶王順著她的視線瞧過去,發(fā)現雪地里畫了兩個雪人,一個是真雪人,一個就是兩個球,一眼便能讓人猜到兩幅畫分別出自誰手,雅與俗的對比也在這里彰顯得淋漓盡致。
鄭元貞看著地面的斗篷美人,又看了眼身上披著的青色緞面大氅,心頭才起漣漪,抬眸去看惠王的側臉時,終于瞧見了對面掛在樹枝上的一紅一黑兩件大氅。
慶王已經打趣起兄長了:“小時候幾次喊二哥出來玩雪,二哥都推脫沒有興趣,如今有了二嫂,二哥倒是有興致了�!�
趙璲未作回應,他請慶王夫妻過來,是希望二人看到他與王妃在忙會識趣地早些離開。
他這樣,慶王有些尷尬,下意識地看向二嫂。
姚黃只好替惠王爺打圓場:“你二哥最不會開玩笑,你跟他說正事他還能多說幾句�!�
慶王:“二哥確實是這正經性子,我這里恰好也真有件事�!�
他拍了拍惠王爺的輪椅,笑著看眼鄭元貞,再對姚黃道:“元貞聽我夸二哥的牛皮椅子,她也覺得好,就想問問二嫂能不能讓你們府上的工匠幫我們打一套牛皮圈椅,該花多少銀子二嫂直接給我們報個數,我們總不能讓二哥二嫂破費�!�
鄭元貞:“”
姚黃笑道:“就這啊,簡單,牛皮椅是我讓南大街的雅居閣琢磨出來的,你們直接去他家訂做吧,喜歡什么樣的皮料綢緞包面都可以跟他們提,我們府里的工匠最多修修房梁柱子,不如人家專門做木器生意的擅長�!�
惠王爺要進獻一把牛皮圈椅給永昌帝,與她那把一樣工藝的就行,昨日黃昏付東家收到話就挑了一把圈椅交了出來,可見店里已經有了一批成品,像他這樣精明的商人,說不定剛從鄧師傅那里聽到她的皮椅主意,就已經叫人去買光了各處皮毛店的存貨。
慶王聞言,意味深長地瞥了眼二哥。
明明有“雅居閣”的名號,昨早大殿前還非要扯什么不是買的是二嫂幫他改的,故意顯擺二嫂對他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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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個小紅包,傍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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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也不嫌臟�!薄�
惠王爺一副無心待客的冷淡姿態(tài),
牛皮椅子的來處也問出來了,慶王識趣地提出告辭。
姚黃先幫惠王爺換了一把木柄小鏟刀,再笑著對夫妻倆道:“難得來一趟,
我陪三弟弟妹去前面喝碗茶吧,讓你們二哥自己在這兒堆雪人�!�
慶王知道這是客氣話,
勸道:“不用了,二嫂留步,
我們這就去雅居閣逛逛�!�
姚黃便只幫忙將鄭元貞扶到岸邊,熱情地邀請夫妻倆有空再過來小坐。
慶王、鄭元貞又在冰天雪地里走了一刻多鐘,
終于重新上了自家馬車。
這時,鄭元貞才卸下臉上的淡笑,
露出不悅之色。
車里備著暖手小爐,
慶王遞給鄭元貞,
見她板著臉,笑道:“該不會因為我拿你當托詞不高興了吧?”
鄭元貞看向她沾了雪的靴底,道:“不是,我只是不喜歡在雪地里走那么久的路�!�
慶王:“這個二哥二嫂倒不像故意怠慢咱們,二哥坐著輪椅行動不便,又是兄長,
總不能讓他前后院地來回折騰�!�
鄭元貞淡淡地嗯了聲。
慶王一直盯著她,忽地抬起她的下巴,
似笑非笑:“還是羨慕二嫂了,羨慕她有個會雕美人雪人的雅夫君?”
鄭元貞心頭一驚,面上絲毫未顯露出來,
惱火地拍開慶王的手,
瞪他一眼道:“少胡說,
一件死物罷了,
我若想要,能叫幾個擅長此道的工匠給我雕更好的。”
慶王:“工匠是工匠,夫君雕的是情意,我也沒想到二哥這么會寵人,想當初剛聽說二嫂的家世時,我還以為二哥徹底自暴自棄了,連王妃都隨便糊弄�!�
鄭元貞順著他的話道:“姚氏家世雖低,卻貌美妖嬈,別說二哥了,你不也喜歡那樣的?”
這話里透著幾分酸氣,卻成功讓慶王收起了那些疑竇,一把將鄭元貞抱到懷里,貼著她的臉道:“貌美妖嬈的野花多的是,表妹才是牡丹國色,在我這里,誰也壓不過表妹去�!�
鄭元貞嗔了他一眼。
至此,夫妻倆都沒再提惠王府里發(fā)生的事,自去雅居閣看牛皮椅子了。
.
姚黃看明白了,惠王爺不是要堆雪人,而是要雕雪人,忙到該回明安堂用午飯了,雪人的斗篷才剛剛雕完九成,雕得斗篷仿佛隨風卷起來的一角都跟真的斗篷一樣。
惠王爺終于放下平刀后,姚黃趕緊幫他披上大氅,系好帶子再坐上去,先將惠王爺涼冰冰的雙手捂到懷里:“都快凍成冰了,讓你戴皮套子你也不戴。”
被王妃溫熱的手裹著,趙璲才后知后覺地感受到冷。
姚黃推著惠王爺跑到岸邊,再推著惠王爺一路跑到明安堂的后院,叫丫鬟們去給惠王爺準備洗腳水,至于御寒的姜湯,在冰面上就斷斷續(xù)續(xù)地喂惠王爺喝了兩大碗。
熱水還沒來,姚黃讓惠王爺坐到次間的暖榻上,去里面抱了被子出來讓他蓋上。
趙璲:“不冷�!�
姚黃便按住他一條腿,手要往他的褲腿里鉆。
趙璲擋開王妃的手,垂眸解釋道:“手能感受到的冷,這里只能感受到五六分,所以真沒覺得冷�!�
姚黃:“可它終歸還是承受了十分的冷啊,我既然幫王爺捂了手,就也要把王爺的腳給捂熱乎了�!�
趙璲只好配合地用被子蓋住腿。
阿吉端了一盆熱水進來,姚黃把椅子搬到榻前,阿吉放好水盆就退下了。
姚黃叫惠王爺挪過來泡腳。
惠王爺一動不動。
姚黃:“我出去,王爺自己泡?”
惠王爺頷首。
姚黃暗道,這樣的惠王爺仿佛剛剛嫁給她的皇家閨男,臉皮薄得出奇。
吃過午飯,趙璲讓王妃留在明安堂,他帶著青靄飛泉繼續(xù)雕雪人剩下的部分,雕好了再請王妃過去賞。
姚黃確實不想再去站半天,惠王爺雕雕琢琢樂在其中,她在旁邊看著卻忍不住著急!
惠王爺走了,姚黃想了想,讓春燕把針線筐拿出來,等著惠王爺雕好雪人送她時,她也送惠王爺一份禮物。
燒著地龍的次間暖呼呼的,姚黃按照上次練好的針腳一針一線耐心地繡著。
繡了一個多時辰,申時兩刻左右,姚黃繡好了,讓阿吉來看,阿吉驚喜道:“我敢說,這是王妃最好的一件繡活!”
姚黃也是這么想的,畢竟得了精通蜀繡、蘇繡等二十四種針法的春燕大師傅的指點。
收好手帕,披上大氅,姚黃抱著一個小手爐跑向了后花園,這次把金寶也帶上了。
惠王爺還沒忙完,姚黃站在岸邊問他大概還要多久,惠王爺思索片刻,答:“兩刻鐘�!�
姚黃就帶著金寶去一邊玩了。
等飛泉來請她了,姚黃興奮地跑過來,發(fā)現惠王爺并沒有用那些竹葉黑瑪瑙紅瑪瑙什么的,仍是用那些小刀雕刻的發(fā)髻、五官,而這雪人一看就是仿著她來的,連個頭都跟她一般高,周邊廢棄的雪塊兒都被清理得干干凈凈,只這么一個披著斗篷的雪人王妃靜靜地站在她與惠王爺面前。
姚黃忍不住圍著雪人轉了一圈又一圈。
青靄、飛泉早已離開,天邊的夕陽被云層遮掩,然而潔白的雪自帶一種瑩光。
姚黃撲到惠王爺的懷里,特別認真地告訴他:“這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雪人,一想到天氣暖和了它會融化,我都舍不得了�!�
趙璲笑了笑:“明年下雪了,再雕一個�!�
姚黃滿意了,抬起左手,讓惠王爺來掏她的袖口。
趙璲掃眼岸邊,確定青靄飛泉沒有探頭探腦,才探進王妃的袖口,很快摸了一方手帕出來。
竹青色的素綾,左下角的位置繡了一根竹枝,與一大一小、一靜一動的兩只黑燕。
趙璲看著那兩只黑燕,看了很久。
姚黃小聲催他:“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