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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忽地,她輕聲說道:“賀司嶼最心軟了�!�

    賀司嶼有片刻停頓,隨后不由低笑出聲,只有說他手段狠毒,沒心沒肺的話,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他心軟。

    “是么?”他可有可無問了句。

    蘇稚杳慢慢說道:“嗯,否則你為什么還不公開事情的真相?是因為你媽媽有心理疾病,你做不到真的狠她,還有那個叫賀星野的弟弟,你也覺得他是無辜的,對嗎?”

    對嗎?

    他也這樣問自己。

    不想承認,但他確實念著這份生育的恩情,再三.退讓,所有事情發(fā)生前,他也感受過幾年母愛,盡管曾經年紀小,但他始終記得,以至于如今母子情分漸行漸遠,他也難狠下心。

    或許還是因為有期待。

    血緣是很奇妙的,它牽引著兩個靈魂,投射進永不消逝的感情,他已經沒有了父親,潛意識里終究是在期待,哪天母親能夠心理正常。

    但回應給他的,是母親用刀一片片親手剮下他的肉,去喂養(yǎng)另一個孩子。

    賀司嶼沉默不語。

    “賀司嶼,你是人,不是誰的所有物,不想答應就不答應,沒關系的�!�

    蘇稚杳偏過頭,唇就在他耳旁,聲音很柔,開解他:“生病不是她傷害你的理由。”

    賀司嶼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一個小姑娘這么哄著,她拿著藥,清理他腐爛幾十年的傷口。

    那事他心里的確過不去,可她一出現,他忽然又覺得一切好像也沒那么重要。

    半晌,他只問:“你介意么?”

    她一時不解:“什么?”

    “我的家庭�!彼f。

    蘇稚杳沒料到他這么問,愣住須臾,眼睛倏地泛酸……自己都這樣了,他在乎的居然是她介不介意這種無關緊要的事。

    “介意�!彼龕炏侣�。

    感受到他屏氣身體僵了下,蘇稚杳慢一拍地,把話說完:“我會心疼�!�

    他勁道微松,接著更加用力地抱住她。

    這下她真喘不上氣了。

    蘇稚杳指尖抵著他腰,邊扭邊推地費勁從他懷里掙出來,仰著頭,對上他那張疑問的臉。

    她不解釋,順勢作出傲嬌的模樣,瞧住他:“早告訴過你了,我就喜歡你高高在上的樣子,你不要對任何人低頭。”

    停頓兩秒,不吃虧地補充:“除了我�!�

    賀司嶼經不住失笑,先前一心的煩亂一掃而空。

    他握住她后頸,下一秒,強勢地壓上她唇,明明想要溫柔,卻因失控而兇狠。

    窒息感侵襲得蘇稚杳漸漸頭昏,但她沒有躲,只是喘息稀薄,頭暈目眩的時候,軟軟捉住了他捧在她頰側的那只手。

    他吮著她雙唇,冷靜盡失,節(jié)奏快而深,等終于放開時,她的唇瓣已經鮮紅晶瑩,眸含水色地看著他,勾出一點嬌媚的味道。

    男人的熱息落在額頭,蘇稚杳卻是心尖被燙了一下,捉他手腕的手沒有放開,他掌心覆著她臉,她便細細去摩挲他的手背。

    她輕輕喘著氣,望進他的眼睛。

    聲音很小,但十分堅定,對他說——

    “賀司嶼不是逆子�!�

    賀司嶼那雙心灰意冷的黑眸閃爍了下。

    蘇稚杳暗暗吸口氣,大步邁入他的禁區(qū),替他說出那句話:“去公開真相吧�!�

    她知道他想。

    “還賀晉叔叔……”和你自己,“一個清白�!�

    賀司嶼看她的眼神一陣動容。

    “你媽媽需要走出來,你也需要,賀司嶼,這樣下去沒有盡頭,你不能一輩子都活在這個罪名里�!�

    蘇稚杳給了個他鼓勵的笑,笑容很甜,像天光破云,晴空在他眼前初霽:“還有我,我想讓全世界都知道,賀司嶼很好�!�

    賀司嶼深深凝著她的眼,情緒一寸寸地克制下去,被她的笑感染,他不經意間也輕輕彎起唇角,聲音很柔軟。

    順著她的話問:“哪里好?”

    其實想說的是,她覺得好就夠了,其他人的看法他并不在乎。

    蘇稚杳扇動著睫毛認真思考,還真掰著手指頭,正兒八經地給他細數:“身材好,長得帥,會給我做好吃的……哪兒哪兒都好!”

    賀司嶼在她狡黠的目光里,笑了。

    該說的話說完,蘇稚杳就不再提那些事了,她突然往前,鼻尖湊到他鎖骨的位置,嗅了嗅,不動聲色岔開話題:“剛剛就想問了,你身上是什么味道?熱熱的感覺,好像藥味�!�

    沒等他回答,她先不悅地盯過來,眼神狐疑:“你該不會是叫小姑娘上門做按摩保健了吧?”

    見她望向沙發(fā),看了幾眼他脫下的衣服,眉頭蹙起來,越發(fā)肯定了這個猜想。

    賀司嶼反倒是濃了笑意,又有了平日里逗她的心思:“應該是未遂�!�

    “你還真有這想法?”蘇稚杳難以置信地微微睜大眼睛,癟了下嘴,拽住他半松在脖子上的領帶抽出來,扔回沙發(fā):“不給你戴了�!�

    “未遂生什么氣?”他故意問。

    蘇稚杳抱起胳膊,氣鼓鼓地扭過頭,不搭理他,今天就多余來找他。

    賀司嶼坐到沙發(fā),攬著她腰讓她坐到自己腿上,和他比,蘇稚杳力氣懸殊,被他固在懷里掙不開,氣惱得不停拍打他胳膊。

    他忽然吃痛嘶聲。

    蘇稚杳一怔,見他痛苦地閉上眼,她驚了下:“我打得很疼嗎?”

    賀司嶼依舊合著眼,不太舒服地捏著自己的右肩臂:“壓了一夜,經絡受損。”

    “一夜?不會是被我枕的吧?”蘇稚杳頓時后悔極了:“很疼嗎?”

    “嗯,很疼�!�

    他后靠沙發(fā),一幅力不能支的樣子。

    蘇稚杳抱住他的右手臂,一邊給他揉,一邊嘀咕:“那你也不能叫小姑娘……”

    “沒叫。”

    見她一臉心疼,賀司嶼眼底融著笑,調戲地搔了兩下她下巴:“小姑娘這不是剛來么?”

    反應過來這人又在逗她趣,蘇稚杳哼聲,把他的胳膊丟回去:“我才不給你按呢�!�

    “不是要哄我么?”

    “我也生氣了,你怎么不哄我?”蘇稚杳作勢就要走人,臀部剛和他西褲分開,就被他一把撈過去,跌回懷里。

    賀司嶼很輕地掐住她臉:“生氣歸生氣,我慢慢哄,不準自己跑掉�!�

    蘇稚杳張了張嘴失語,話都被他堵了。

    她抿抿唇作罷,伏在他身前小小一團,不情不愿地“哦”了一聲:“那你哄吧�!�

    話落,面前的男人鼻息溢出一絲笑,蘇稚杳正要疑惑,緊接著就被他勾住腿彎,橫抱著站起身。

    凌空的瞬間,蘇稚杳忙不迭摟住他頭頸,下意識驚呼:“你手臂不痛嗎?”

    “痛�!彼娌桓纳�

    她嗔道:“那你還不快放我下來�!�

    賀司嶼笑了下,沒搭腔,直接抱著她往內間臥室的方向走,蘇稚杳不聽話地晃蕩雙腿:“去哪兒啊?”

    “床上�!�

    “……”

    蘇稚杳被他理所當然的語氣弄得懵住,他砰得一聲踢開門的瞬間,她驀地清醒過來,腿晃得更厲害:“賀司嶼!是讓你哄我,不是讓你那個我……”

    身子一沉,后背陷進了被褥里。

    剛想要坐起,男人高大的身影就壓了下來,他一只手輕松扣住她雙腕,桎梏到她頭上方。

    “哪個?”賀司嶼直視著她問。

    他的目光太直白,蘇稚杳被他一條腿制住不能動彈,只能將臉別過去,又不想服軟,小聲回懟:“強、強……”

    他問:“強什么?”

    想控訴他的惡劣行徑,但女孩子臉皮薄,后面那個字怎么都說不出口。

    蘇稚杳憋半天,含糊著用單詞代替:“Rape.”

    賀司嶼聽得低笑出聲:“你想要試試這么玩,也不是不可以,過兩天,今天肩膀確實是疼,怕顧不到你的體驗感�!�

    “我不是這意思!”蘇稚杳倏地嗔聲,字眼跟著火了似的,在喉嚨里發(fā)燙,羞恥得她再無話可說。

    蘇稚杳索性眼睛一閉,視死如歸地躺著:“你做吧做吧,做死我算了!嗚嗚嗚嗚……”

    賀司嶼手肘支在她臉旁,撐著上半身看她演,慢悠悠說:“我還什么都沒做,哭早了�!�

    蘇稚杳停止假哭,心虛地努了下唇,反咬他質問:“你這是哄人嗎?”

    “床頭吵架床尾和�!辟R司嶼細細瞧著她臉,嗓音溫沉,還挺有理有據:“怎么不是哄?”

    “……”

    蘇稚杳說不過他,見他指尖落到襯衫,開始松紐扣,她咯噔了下,秒慫:“不生氣了我不生氣了�!�

    “真不生氣了?”

    “嗯。”

    賀司嶼慢條斯理地又往下松了兩顆,蘇稚杳著急出聲:“都說不生氣了你還……”

    話說到一半,被他拉著坐起來,他轉過身去,脫下襯衫,帶著她手放到自己右肩。

    蘇稚杳茫然,眼前是他漂亮結實的背。

    她半晌沒動靜,賀司嶼回眸,似笑非笑說:“想什么,扯到了,幫我按幾下�!�

    原來只是這樣……

    蘇稚杳臉熱,支支吾吾“喔”了聲。

    在臥室里待了會兒,等徐界送來午餐,兩人才一起穿戴整齊地回到辦公室。

    見老板面色溫和,先前那股狠戾的氣息完全消散,徐界就知道,人他是找對了。

    那天下午,蘇稚杳沒回別墅,就待在賀司嶼的辦公室里。

    賀司嶼開完會,沒立刻離開會議室。

    他站在落地窗前,陽光照進來,將窗框拉出深影,光線直射眼皮,他虛斂起睫毛,不知在想什么。

    人走完,偌大的會議室空空蕩蕩,徐界走到他身旁:“先生,事情都吩咐下去了。”

    賀司嶼沒回答,忽然沒來由地問了句無關工作的話:“和罪犯的兒子結婚,是不是太委屈她了?”

    徐界意外一怔,反應到他深意,他低下頭,如實道:“我想蘇小姐不會在意�!�

    賀司嶼不再言語,抬了下手。

    徐界會意離開。

    他站在居高臨下的角度,靜靜望著窗外港區(qū)的大片風景,想著她笑盈盈的臉,和堅定的眼神。

    ——賀司嶼不是逆子。

    ——我想讓全世界都知道,賀司嶼很好。

    這么好的女孩子,她的丈夫應該要有一個清白的身世。

    賀司嶼垂下眼,像是終于做下決定,他毫不猶豫從西服內口袋掏出手機,撥出一通電話,舉到耳邊,接通后,他語氣再沒有之前的憤怒,而是很平靜。

    “我可以允許他作為賀家養(yǎng)子入宗譜,沒人敢說閑話,你擔心的事不會發(fā)生,前提是我要公開父親的死因,賀朝的罪名他自己背�!�

    死寂片刻,陳憐聲線發(fā)顫:“司嶼……”

    “我不是和你商量,是通知你�!辟R司嶼沉著聲,不容置疑:“當然,如果你不接受他下半生以養(yǎng)子的身份活著,可以拒絕,你和他都不再是我賀家人。我父親已經去世幾十年,法律上,你們婚姻關系早已自動終止,你隨時可以帶著他再嫁,這是你的權利。”

    對面是一聲聲的哽咽,不知是不是在辦公室時的對峙刺激醒她了,陳憐不敢再多要求其他,聲音含著濃濃懺悔:“司嶼,媽媽對不起你,這些年我……”

    賀司嶼不想再聽,閉了閉眼,截斷她話:“這種話都不必再說,我對你們母子也算是仁至義盡,這件事情結束后,我們之間的母子情分就到此為止�!�

    到此為止。

    這通電話在這四個字里掛斷。

    心中那道封鎖他幾十年的枷鎖咔嚓一聲,終于開了,賀司嶼從未如此輕松過,他走出會議室,徑直回到辦公室,自動玻璃門打開,就聽見那姑娘在和徐界閑聊。

    她一把嗓子清清潤潤,攪著蜜漿般的笑音傳出來。

    “誰說的,我們家阿霽很溫柔的�!�

    第72章奶鹽

    她說,我們家阿霽。

    他剎那間從冗長的夢魘里醒來。

    失靈的感官恢復知覺,四周空氣清新,沿路玫瑰盛開,荒棄幾十年的廢墟照進陽光,生機重現,眼前的畫面都有了鮮亮的色彩,已經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真正屬于他的人生,仿佛才剛剛開始。

    賀司嶼在她的聲音里,眼底迅速拂過笑意,繼續(xù)邁著步子走過去。

    辦公桌前,蘇稚杳捧著一杯溫熱的海鹽椰乳,閑閑地窩在辦公椅里,正用賀司嶼的電腦看電影,徐界來后,她才分心和他搭話。

    徐界辦事周到,吩咐人去買海鹽椰乳,幾分鐘前剛送到她手里,給她時突然提到她的耳鉆,說這綠色的鉆石,很特別。

    聽著只是隨口一提,蘇稚杳沒多心。

    她摸了摸耳垂的鉆石說,喔,這是去年生日阿黎送的,不過花的是三哥的錢。

    然后還挺有興致地問他,漂亮吧?

    “很漂亮�!毙旖缧Υ�,站得端正,話說得也是不動聲色:“看樣子蘇小姐很喜歡這個顏色?”

    蘇稚杳抿了口椰乳,視線回到電腦屏幕,似答非答地“嗯”了聲,繼續(xù)看電影,話不是很上心:“藍鉆和紅鉆也好看,就是純天然的太稀有了,想買都不知道去哪兒買。”

    徐界心里開始盤算……

    “怎么就你自己,他呢?”蘇稚杳突然重新抬起頭:“會議上又有人惹他不高興了?”

    徐界如實答:“沒有,會議很順利,先生是有一通電話……話說回來,今天要是沒有您在,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這么嚴重嗎?”蘇稚杳不以為然。

    某人不在,徐界私下便隨她開起玩笑:“先生的脾氣您也知道,真惱火了有些可怕,一般人勸不住�!�

    蘇稚杳想了想,他不惱火的時候,其實也挺可怕的,成天淡著一張臉,那張臉又是濃顏,一冷下來,眉眼間都是不好惹的氣息,而且他又不愛正眼看人。

    不過那都是很久之前的印象了。

    現在……除了那方面欲望重了點,他還是蠻乖的。

    蘇稚杳想得笑出聲,一只手肘撐桌,掌心托著腮,護短的語氣:“誰說的,我們家阿霽很溫柔的。”

    話音剛落,某人就出現在了門口。

    在她望過來的目光里,他越走越近。

    明明是在說他好話,蘇稚杳卻莫名羞恥,可能是她一個女孩子,坦誠布公地對大男人表現出保護欲略顯詭異,也可能是她那句話有秀恩愛的嫌棄,第一次秀還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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