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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直到,深淵的口子完全打開,你從火光中蹣跚而行。

    你面容浮腫,沒有頭發(fā),半身淌著水,軀體虛幻浸在火中,你叫我,閆澤。你給我滾進來。

    我的夢不會這樣講話,更不會如此憤怒傷痛地看著我。

    我確認你死亡,如同確認你曾經(jīng)活著。所以當我的手穿過你的臉,連同這虛幻的火都是冷的。

    拜倫先生,你曾說過,倘若面對末日,那里會是兩個人。

    就算不能一同老去,至少讓我沒有明天。

    沒有明天,末日何談離別。

    毀了我吧,我最后一次懇求你,毀了我吧。

    可你卻對我說,活下去吧,閆澤。倘若我的記憶可以組成一個世界,你會在那個世界永生。

    你在我驚怔痛苦的視線中迅速燃燒殆盡,如木屑般散了去,仿佛沒存在過。

    再也沒有毀滅,再也沒有被毀滅。

    確實,死亡不是終點。終點是永恒停留的這一刻。

    我想。

    倘若我的記憶可以組成一個世界。

    倘若那個平行宇宙里有你,就會有另一個我。

    有盞蠟燭。

    要替我點燃。

    至于我。

    你說的沒錯。

    我可以笑。

    我可以每天不板著一張臉。

    我可以將所有不重要的事情都拋之腦后。

    我可以做我一切想做的事,只要這件事切實際。

    只是這世界再無末日。

    往后,全是明天。

    第84章

    明天。

    徐皓不會刻意想有關(guān)明天的事。

    他確實有一段非常輕狂的過往,年輕且揮霍,那感覺像是從井口往下跳,到處充斥著酒精和令人迷醉的欲望,抬頭看看或許有光,但深陷泥濘里反而覺得自在。有時徐皓回顧往昔,這是他唯一的成長期,無可重復,亦無可替代。說到底是他比別人幸運,覺得后悔的那一刻,竟還能從頭再來。

    從頭再來。類似的話徐皓曾對另一個人說過,討巧借電影里一句臺詞,只是沒想到那人會那樣看他。后來有次做夢,徐皓再回到那天高原和夜色湖泊里,日出寒氣逼人,太陽升起來仿若巖漿涌動。閆澤在曠野中看著他,像從沒認識過那樣看了他一眼,然后說。

    為什么不呢?

    那樣一個境地里,確實沒任何理由說不。

    第二次聽見這句回應是在Joseph的催眠過程中,被催眠的那一方口吻冷淡,依舊輕描淡寫,Whynot?

    為什么不呢?

    有時閆澤這種狀態(tài)會令徐皓將現(xiàn)實與過往搞混。記憶中有個人桀驁不馴且玩世不恭,總輕描淡寫揭過去一些事,深究下去沒任何意義,徐皓也確實沒找到任何意義。后來他們在尼斯的海崖上相見,對方的神態(tài)竟沒有變,那個瞬間令徐皓想起從前。

    從前的二十歲,某個夜晚,與他們共同度過的若干個夜晚并無不同。夜店,徐皓從煙熏繚繞的環(huán)境中掙脫出來,大腦輕微暈眩,全身都是剛發(fā)泄完過剩精力的倦怠。他倚著后門旁側(cè)點著一根煙,仰頭抵在墻上,略帶嗆人的銹味把鼻腔里混合香水味沖的一點不剩,這才意識到拿錯了煙。

    被拿錯煙的人跟著推門出來,徐皓往旁邊側(cè)了下身體,算是讓開。閆澤單手在徐皓旁邊扶墻撐住,緩了一下酒勁,在身上摸索了一陣沒摸著火,就要把徐皓手里的煙抽走。徐皓松手讓給他。

    閆澤倚靠到徐皓旁邊的墻面上,抽起手中所剩的后半根煙。有口煙過肺咽下去,閆澤突然抬起頭,頗有些混不吝地自下而上看著徐皓。在徐皓與其對視的目光中,煙氣緩慢地從閆澤嘴唇開合的間隙沖淡出來。

    那一刻在記憶中留存得很奇怪,好像降格后的電影鏡頭。周圍有人嘔吐,有人跌倒在垃圾堆里,有人尖聲大笑。門后是狂躁不歇的鼓點,隔著墻壁都能感受到輕微震動。兩個酒醉的年輕男人在夜店后門互相注視著,這時閆澤對徐皓說了一句話。話一出口二人的神態(tài)莫名凝滯下來,仿佛時空被什么切斷,這世界的混亂有一秒鐘與他們的精神無緣了。

    徐皓用了好幾秒的時間,才反應過來閆澤說得是一句詩,是拜倫流傳非常廣的一句英文詩。二十歲的他在井里下墜,完全不明白這種環(huán)境里為什么會有詩,且為什么要有詩。可那一瞬間留給潛意識的驚異是持久的,以至于多年后想來仍有意義不明的余震。幾秒后有人推開后門往外走,干冰氣體混合著香水味涌出門外。時空鏈接恢復了,鼎沸的律動聲繼續(xù)在耳邊震蕩開來。閆澤捻滅手里的煙轉(zhuǎn)身走進去,像無事發(fā)生,也確實無事發(fā)生。徐皓跟著進去。燈光,炫目的閃燈,瘋狂扭動的身體,是年輕的百鬼在夜行。他們坐回到卡座上,有人持續(xù)來搭話。

    于是詩也只剩表象一層皮,好像水面上一層浮光。

    后來徐皓有所成長,一次死亡經(jīng)歷令他以驚人的速度成長起來,這種成長是私人的。從前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現(xiàn)在知道了,也僅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后來又經(jīng)歷第二次死亡,他竟墜入另一個人的夢中。他開始想起一些事,又扛起了曾經(jīng)覺得邊緣化的東西。當徐皓在尼斯的岸邊與閆澤再次相見,某種意義上,徐皓覺得這可以說是他們第一次的坦誠相見。那一刻深淵是真實的,浮光也并非無意義的。對方神態(tài)一如過往,令徐皓輕易想起從前。當徐皓直面深淵的那一刻,一同坍縮的還有另一個人的過去。

    離開尼斯,他們做飛機返回s市。從尼斯回來的路途比往常更沉默。閆澤狀態(tài)不算很好,有時他會突然握住徐皓的一只手,像是走路被閃了一下,那一瞬間手勁兒大得令人吃驚,緊接著又放開。徐皓坐在旁邊,看著閆澤把頭沉入雙臂之中,同樣不怎么說話。

    徐皓身上的傷沒完全痊愈。雖然不至于要待在療養(yǎng)院里觀察,但禁止劇烈運動,減少戶外出行還是必要的。時隔一個月徐皓終于又躺在了自己公寓的床上,周圍不下十個人忙著給他在床邊布置簡單的醫(yī)療設(shè)備,臥室這么一搞倒是又像回到了療養(yǎng)院房間。閆澤坐在一邊的沙發(fā)上,兩只手肘撐在膝蓋上,握拳抵在唇邊一言不發(fā)。眾人走后,徐皓在床上動作緩慢地翻了個身,兩條腿垂放在床邊坐起來。閆澤有所察覺,身體動了一下。

    徐皓打量著閆澤走近,說,“我怎么覺得你瘦了?”

    閆澤走到徐皓身邊,失力般沿著床做到地毯上,然后握住徐皓一只手拉到自己的唇邊。他說,“我在想,倘若連這一刻也是假的,不如痛快告訴我吧,行不行?”

    徐皓覺得稀奇,“你覺得現(xiàn)在是假的?”

    閆澤說,“我不知道。我見過你很多次,有時你是你,有時你變成了任何人。你可以對我說任何話但你不說,你可以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就是沒我�,F(xiàn)在我握得到你的手,有溫度,熱的。你對我講話,每一個字我都聽得懂。我想說如果連這一刻都是假的,那么我接受不了。確實,倒不如別告訴我,我接受不了�!�

    徐皓點頭,算是聽明白他的意思,然后順著閆澤的話開始分析,“你想,如果我是假的,我會問你瘦沒瘦嗎?幻覺交流大多都是聽不懂的,就算聽得懂,也基本不會出現(xiàn)這么接地氣的問題,對吧。”

    他們之間常年維持著精度非常高的默契,即使話說得模棱兩可,但卻能讓另一個人立刻明白對方想要表達什么意思。閆澤抓著徐皓的手蒙了一會。徐皓又伸手去解自己身上的外套扣子,掀開里層衣服露出自己身上的繃帶。室內(nèi)溫度適宜,徐皓赤裸著上半身把衣服扔掉,繼續(xù)分析道,“你再想,如果我是假的,你會看到這么具象的傷口嗎?不會吧。意識是抽象的,即使你能感覺到我有傷,但你不會看得這樣清楚。這是我手術(shù)后留下的創(chuàng)傷,雖然現(xiàn)在還沒完全長好,但可以看得出愈合痕跡。這才是符合現(xiàn)實發(fā)展規(guī)律的,是固有的、不會再改變形狀的痕跡。如果你還是對現(xiàn)實保留懷疑,過兩天你再看,這道傷口會愈合得更徹底。它可以清楚地告訴你,這世界是按線性時間發(fā)展的,而你所看見的一切,包括我,都再真實不過了�!�

    閆澤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徐皓身上長達十幾厘米的縫合傷口,他突然感到了一陣劇烈的痛感,仿佛雙眼逆著光直視太陽,眼周幾乎瞬間就泛起紅色。閆澤的手指觸及徐皓傷口旁邊的皮膚,想落又不敢真的落下去,最終似于清醒中抓住點什么,難忍地問,“疼嗎?”

    徐皓看著閆澤的頭頂一時間沒說話,片刻后開口,“還好。”閆澤落在床上的那只手已經(jīng)攥成拳,徐皓如夢中那樣反問,“你呢?”

    閆澤垂下頭去,沉沉地出了一口氣,才說,“我疼�!遍Z澤頓了一下,聲線沙啞得奇異,仿佛暴雨前的沉悶云層,又自言自語般低聲道,“我疼。我疼得想死。你不知道你躺在那里是怎樣的看著我。你鼻腔有血流出來,還要告訴我你沒事�!姨鄣枚疾桓蚁肽愕降自趺戳�。你握著我的手,是有話對我講,可是我一個字都聽不清楚。我送你去手術(shù)室搶救,有門隔著,你……”那夜記憶翻涌上來,閆澤抬起左手,呼吸連帶著聲腔顫抖,下意識用力握住徐皓的手。徐皓回握住閆澤的這只手,用了些力氣,仿佛睜眼便可看見是有人留在了夢中永恒的黃昏中。徐皓低下頭去對閆澤說,“閆澤,你知道的,如果我不是我,我不會這樣對你講話�!�

    確實,命運變軌了,真正握住火種的那一刻,竟還能從頭再來。

    接下來的日子比較平靜,徐皓年輕,身體恢復得不錯。閆澤狀態(tài)有所好轉(zhuǎn),只是晚上不可避免地開始失眠。有一陣子晚上閆澤會在客廳點一盞燈,不是一抽半宿的煙,就是靠在門邊看著徐皓睡覺不說話。時而徐皓起夜會被閆澤這神出鬼沒的狀態(tài)嚇一跳,不過多嚇幾次倒也習慣了。閆澤目前狀態(tài)不需要人照顧,但確實需要點時間來調(diào)整。

    至于那個車禍的肇事者最近過得就比較慘了。原本媒體輿論安排好的神經(jīng)病人設(shè)鋪天蓋地宣傳,幾乎都說服不明事理的大眾了,突然間不知怎么的,竟一夜翻盤。先是現(xiàn)場事故細節(jié)被“不明熱心網(wǎng)友”事無巨細地寫了篇長文供到網(wǎng)上,內(nèi)容包括:肇事者從五歲到十九歲的生平履歷、上過什么學、什么家庭背景;出車禍前所去的夜店是哪家店、這家店有什么黑料;出車禍時副駕載的嫩模叫什么名字、跟肇事者是什么關(guān)系、有什么黑料;當夜喝酒人員名單、分別都是什么來路、有什么偷稅漏稅的行徑——都被連人帶證發(fā)到了網(wǎng)上。甚至連這群人當天喝了幾瓶酒,從幾點開始喝,幾點結(jié)束,喝的什么牌子的酒,分別酒精含量多少度都被人扒了出來,其詳細嚴謹程度簡直令人發(fā)指。

    奇怪的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喝酒名單里全是當?shù)赜蓄^有臉的富二代,平時玩得很瘋,作風可想而知。可這則消息一傳出來,竟自始至終沒一個人站出來為自己說句話,連個控訴該文章侵犯了自己隱私權(quán)的人都沒有,就仿佛這群人被集體斷網(wǎng)了似的。緊接著各大媒體也不知道吃錯什么藥了,爭先恐后地追蹤起這則發(fā)生在一個月以前的新聞報道,那熱忱勁兒就好像更新消息晚了會被怎么著了一樣。而在這場車禍中喪生的兩位死者的家屬,由原先的無人問津、申訴無門的境地,一夜之間家門幾乎要被媒體擠爆。后續(xù)公布的采訪內(nèi)容也堪稱勁爆,其中包括肇事者如何仿造病史,如何背地里采取暴力行徑想將此事私了,還有如何收買部分媒體大v,控制輿論等等。隨后又牽扯出肇事者背后的明氏集團,是如何包庇肇事者逃逸出國,而肇事者出國后的生活又有多么腐敗多么荒唐,一時間激起網(wǎng)民巨大憤慨。隨后媒體又陸續(xù)曝光了肇事者背后的家族集團相關(guān)貪污受賄、偷稅漏稅的行徑。明氏一時間四面楚歌,同時面臨幾十個控告,甚至還牽連下來幾位官員。

    而所有這些事情最匪夷所思的,還當屬肇事者突然自己從國外跑了回來,主動站在了鏡頭面前。肇事者19歲,年紀很輕,一副養(yǎng)尊處優(yōu)細皮嫩肉的少爺做派,但站在鏡頭前卻精神不濟,特別憔悴,好像這段時間遭受了什么非人的對待。他在媒體鏡頭面前渾渾噩噩地承認了自己酒駕逃逸,承認自己確實沒病。這時受害者家屬沖了上來。其中一個死者是一位二十八歲的女性,父母也不過五十多歲。這位死者的父親先是怒不可遏地打了肇事者一耳光,然后撕扯著肇事者的衣服不撒手,兩個人倒在地上。那位母親則一直在哭,重復地說,把我女兒還給我吧,她好年輕啊,你還給我吧。隨后電視鏡頭里亂成了一團。這件事故在半個月內(nèi)引起網(wǎng)絡上非常大的關(guān)注,還被頂上了熱搜,不僅是其戲劇性的轉(zhuǎn)折,更是因為這件事還反映出了一個非常真實的社會問題。有部分敏感的網(wǎng)友會思考一個問題:如果后面沒有這個“不明熱心網(wǎng)友”站出來,或者說,如果沒有后續(xù)這一神秘力量持續(xù)推進和曝光,那么這場事故的真實性和正義是否永遠都得不到伸張,注定要被雪藏?

    坐在沙發(fā)上操作電腦的徐皓看了旁邊閆澤一眼。他原本在處理郵件,閆澤突然坐到他旁邊,若無其事地打開電視,然后電視就開始演這一出。真相公之于世當然好,但死者父母的痛苦沒法摻假,如果沒這一系列機緣巧合,他們極有可能終身申訴無門,甚至連給肇事者這一巴掌都不可能做到。徐皓看了會電視,感覺有點沉重。這時閆澤問他,“怎么樣,夠合法嗎?”徐皓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閆澤問的是哪一出。前段時間徐皓聽閆澤講電話好像有提到肇事者的名字,且看那他眼神好像已經(jīng)提前給人判了十幾遍死刑了一樣。徐皓見他正好掛掉電話,就問,“這事兒合法嗎?”其實徐皓那會也不知道閆澤在做什么,只是隨口一問。但閆澤聽了沒說話,把手機在手上轉(zhuǎn)了幾圈,才對徐皓說,“盡量吧�!�

    然后這就是盡量后的結(jié)果了,行,不服不行。徐皓沒想到閆澤還真的把他隨口一問的話聽進去了,問他,“那后面怎么搞?”閆澤單手撐住下巴,神色淡淡地繼續(xù)看電視里的采訪,語氣也百無聊賴的,“進去了你就別管了吧。”

    得,就閆澤這個可以說是祖?zhèn)鞯膱髲褪侄�,還是別問了。

    沒過多久,姚導的電影上線了,張旭升給徐皓倆人送了兩張首映票。照張旭升的話說,怎么也是上過鏡的群演,不得來看看自己的表現(xiàn)?徐皓掛掉電話,問閆澤也沒事,倆人就開車去了。

    首映禮可以說人滿為患,放映后還有主創(chuàng)觀后談,張旭升和姚導都在現(xiàn)場。他們作為該電影的導演和制片人,現(xiàn)在可以說正逢事業(yè)上升期,精神面貌都非常不錯。徐皓和閆澤走在一起,簡單和張旭升打了個招呼,又跟姚導招了下手,就去觀眾席找位子。張旭升也算沒白當制作人,甭管這場首映禮來了幾個明星幾個名導,給徐皓他倆留的位子還真是居中的最佳視角。

    隨后熄燈,電影開始了。

    故事一開始是個葬禮。一個男人去參加另一個男人的葬禮。死掉的這個男人是一個享譽世界的鋼琴作曲家,享年不到三十歲。兩個男人曾是高中同學,關(guān)系不錯。主角曾帶著這個音樂天才逃學,教他抽煙,逛夜店。在半夜兩點收廢品的地方找了架沒人要的鋼琴讓人家彈。天才總是很容易讓常人淪陷,后來主角發(fā)現(xiàn)自己彎了,高中畢業(yè)跟人家告白,對方?jīng)]反應。自此就斷了聯(lián)系。

    十多年后主角也沒想到再次收到這人的消息竟然是來參加葬禮,并且收到一份遺物,是死者的手賬本,里面寫的都是死者未曾公開過的曲譜。他開始深入他們不曾聯(lián)系的這十幾年,發(fā)現(xiàn)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樣簡單。深入到后半截的時候,畫面切入一個街角,好么,徐皓看到他和閆澤出現(xiàn)了。確實沒露臉,遠遠地看有兩個人對視了一會,然后擁抱在一起。身形看得出是兩個高個子的男人。主角倚在街角另一端的路燈上抽煙,看著他們擁抱。不知道是不是導演刻意為之,這主角眼下穿得和徐皓他那天穿的衣服在風格上有點相似。這么一處理,也說不清眼前所見場景是真實的,還是主角的一種臆想。

    整部電影看下來沒讓徐皓引起什么通感,單只有這里一個場景令徐皓走神了一瞬。如此一看,倒好像是他在畫面外審視過去一樣,過去里還真就站著他和閆澤兩個人。后來主角把手賬本翻到最后一頁,那里筆畫潦草,寫著整個手賬本唯一出現(xiàn)過的一段漢字,又好像一首詩。

    文字寫道:

    你,

    立于光與影之中,

    躍目泛濫的光明,

    卑劣無聲的陰影,

    立于沉默與放縱之中,

    殉道者式沉默,

    血作養(yǎng)分放縱,

    立于欲望與死亡之中,

    夢是欲望,

    空虛溢漲,

    無秩序死亡。

    我在人間,

    僅僅人間。

    看完電影出來,天已全黑,張旭升和姚導忙著應付別的觀眾,徐皓他們走的時候沒再打招呼。深秋的風掃在身上有一種闊別重逢的冷意,令人意識到又快要入冬了。

    徐皓沒直接去取車,對著街邊抬了下下巴,對閆澤說,“走走吧�!�

    閆澤說,“行�!�

    兩人就在深秋的街道上走了起來,路邊落葉隨風沙沙作響,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徐皓率先打破沉默,“你覺得這電影怎么樣?”

    閆澤說,“湊合吧。”

    徐皓說,“你好歹也算資方,你不關(guān)心一下?”

    閆澤說,“那這樣講你也算資方,你替我關(guān)心一下好了�!�

    徐皓一時語塞,看向閆澤,對方好似一副對什么都不上心的神態(tài)。這一眼又令他想起剛才電影中那一幕,他覺得他經(jīng)歷過這么多,多少是有點變了,但閆澤沒變,不管以前還是現(xiàn)在,連神態(tài)和口吻都沒變過。徐皓突然開口問他,“噯,你相不相信這個世界有鬼?”

    閆澤腳步一頓,頗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徐皓一眼,像是完全沒想到徐皓竟會問的出這種問題來,然后說,“你干嘛突然問這個?”

    徐皓聳肩,“沒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我覺得宇宙可能真有平行宇宙存在。做個假設(shè),如果平行宇宙里有另一個你,還有另一個我,你覺得現(xiàn)在我們應該在做什么?”

    閆澤想了一下,用漫不經(jīng)心的腔調(diào)說,“做愛吧�!�

    徐皓:……

    閆澤看著徐皓那表情扯了一下嘴角,往前走著,又道,“我覺得平行宇宙對我沒意義。如果我沒記憶,那就沒任何意義。但你要是問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鬼?那我不知道。你也知道我沒信仰,不相信什么來世,按理說也不該相信人有靈魂。但說真的,你在手術(shù)室里心臟停跳的那幾分鐘,讓我意識到死亡絕不是解脫。直到那時我才開始希望這世界有鬼神。至少鬼神有意義,平行宇宙沒有�!�

    徐皓看著閆澤斜后方的身影,伸手握住他的一側(cè)肩膀。同樣輕描淡寫的神態(tài),看過來的一瞬間甚至連目光都是重疊的。有時徐皓還會想起閆澤夢中覆蓋在他頭部傷口上的那只手,在最深層的意識里,溫柔得幾乎不像他本人。只是不知那紫荊花的夢中是否還有回頭路可走。

    徐皓對閆澤說,“你說的沒錯。其實平行世界沒意義。那次車禍之后我總在思考人生可能的變數(shù),后來發(fā)現(xiàn)這其實是無解的。如果遺憾注定無法避免,倒不如把每天都當最后一天來過。閆澤,等真有末日的那一天你就跟我走吧,我們擺脫科技和工業(yè)便利,去體驗一下野蠻人的生活,也算沒白活這一遭�!�

    閆澤突然有一下腳步?jīng)]邁開,牽扯的徐皓也停頓了一下。閆澤抬頭注視著徐皓,突然哆嗦了一下,說,“操,你還會說種話。”

    徐皓說,“怎么了?”

    閆澤從口袋里摸了根煙出來,點煙點得不太利索,然后說,“我不知道,我在想�!�

    徐皓從他煙盒里也撿了一根點上,說,“這有什么好想的。”

    閆澤看了徐皓一眼,眼神頗為深長,抽著煙不說話。

    兩人就在這條沒什么人的街邊上抽起煙來。

    片刻后閆澤從嘴上把煙拿下來,吐了一口煙氣出來,像是忍不住了,對徐皓說,“我不相信來世,但我相信末日,你知道嗎?”

    徐皓拿著煙的手頓了一下,說,“我不知道。”

    閆澤繼續(xù)說,“我在想,如果人類文明真有潰塌的那一天,但凡能清醒地看見我就不會睡著。末日時間肯定無法被正常估量,最后一分鐘我們可以一起漫長地看待這個世界�!遍Z澤長吸了一口煙,又說,“其實那天的事我沒忘,只是沒提。那天你在我眼里像是靜止的,比什么末日都漫長,是永遠不會消失的一個影子。我不可能回頭的。徐皓,我沒講過,你站在那里對我講話,我就是死了,變成鬼了,也會從地獄里爬出來跟你走的。”

    徐皓彈了彈手上的煙灰,點頭說,“你可真行�!彪S后徐皓在路邊垃圾桶按滅了手中的煙,又把閆澤的煙也搶過來掐了,說,“行了,為了咱倆能活著看見末日,現(xiàn)在就開始養(yǎng)生,戒煙吧�!�

    事實證明徐皓這句戒煙還真不是說說而已。

    雖然戒煙過程難免令人焦躁,不過可以忍受。徐皓原本自律性就很高,閆澤么,也算聽勸,不讓抽就不抽了,然而兩人的接吻次數(shù)直線上升。人給的理由非常冠冕堂皇,不讓抽煙嘴皮子肯定空虛的啊,這不是讓人難受嗎。

    行吧,沒想到接吻還能平替抽煙。真是沒跟抽煙的男人談過不知道。不過通常沒親兩下行為舉止就開始深入,多做兩次么,對方反攻意愿就沒一開始那么強烈。偶爾徐皓在事后還會安慰閆澤,嗨,男人嘛,爽就完了,在意那么多干嘛。這時候閆澤就會用那種不是很想說話的眼神看徐皓一眼。

    后來日子就又回到正軌。安德烈馬修已經(jīng)接受了他們合伙人確實有男人了的這個現(xiàn)實,王浩然也沒原先那么不看好徐皓這段感情,經(jīng)歷這么一出,確實跟王浩然想的不太一樣。至于張旭升,開頭還感覺有點別扭,后來好像突然適應了,沒事還會開徐皓的玩笑。最不能接受的反倒是何富生,圈子里把徐皓他倆這段關(guān)系傳得特別妖魔化,以至于何富生有段時間一看見徐皓就眼角抽搐,也不知道是聯(lián)想到什么東西。后來知道一些內(nèi)幕,也稍微平靜了一些。有一天何富生趁著約徐皓喝茶的功夫,吞吞吐吐地問徐皓,“那個,你家那位,他真就永遠都不笑的嗎?”言外之意,你倆這也能處對象?

    徐皓被嗆了一下,看何富生仍是那副維穩(wěn)的做派,唯獨不停喝水的動作出賣了他好奇的心思,徐皓沒想到何富生也有八卦的時候。不過何富生這句話倒是沒由來讓徐皓想起以前的一些事。以前,具體忘了多久以前了,他也不止一次跟閆澤提過,你笑一下行不行?不要老是板著一張臉好吧。你明明可以做一切切實際的事情,干嘛不把那些不重要的事拋之腦后呢?

    但現(xiàn)在一想,你管人家笑不笑呢?誰也沒權(quán)利去限制另一個人的情緒,也不知道以前他為什么會這么自以為是。徐皓對何富生說,“嗨,他高興了就笑了�!焙胃簧荒樅軟]法想象地點點頭。

    至于閆澤到底有多不愛笑?其實徐皓覺得也沒有吧。無非就是有點愛裝逼而已,而且閆澤原本也不是個多么隨和的人。他人就這幅德行,不怎么接地氣,還有一顆放肆又逼近深淵的靈魂。沒得改,也不必改了。

    后來有次徐皓做夢,夢中有人走近,路上墊滿了紫荊花,一看,竟是更年輕時候的自己。二十六歲徐皓和二十歲的徐皓在那段紫荊花爬坡的馬路邊坐下,兩個人有一著沒一著地聊了起來。聊得什么忘了,只記得二十六的徐皓覺得二十歲的徐皓仿佛是個傻子,而二十歲的徐皓又覺得二十六歲的徐皓絮叨得像個大爺。兩個人牛頭不對馬嘴地聊了半天,什么也沒聊明白。臨走時兩個人還進行了一個比較正式的告別儀式。二十歲的徐皓看著二十六歲的徐皓,自問道,我以后就變你這樣了?看那樣還有點糾結(jié)。二十六歲的徐皓只回了自己兩個字,快滾。

    醒來之后徐皓在想這個夢。夢中自己沒給更年輕的自己什么建議,不僅因為對方臭屁得非常欠打,說也相當于白說,還因為二十歲的徐皓就是這樣一個人,沒吃過苦頭,不接受說教,你就更別提什么接不接受男人的了,想也別想,不可能�,F(xiàn)在的徐皓倒是和閆澤搞上了,感情和x生活竟然都過得不錯。他還有了曾經(jīng)沒法設(shè)想的事業(yè),有了更膨脹的野心。這鬼迷心竅的發(fā)展是二十歲的自己想破頭也想不明白的。

    但其實也沒必要想明白。

    總有一天二十歲的徐皓會成長起來。他會躺在人生的岔路口,憑最底線的意志,立誓與命運抗爭到底;也會有火種落在他身上,點燃他的靈魂,再令世界陷入一片無可估量的火海中。

    命運將迎來永恒的末日。

    他們會一起漫長地看待這個世界。

    直至最后一分鐘。

    作者有話說:正文完了,后面還有點日常番外,隨機掉落!

    第85章

    番外·雨夜

    深秋。

    沿江樹木枝葉枯槁,窗外狂風大作,雨點捶打玻璃上,發(fā)出無序的敲擊聲。S市某高層公寓,室內(nèi)溫度調(diào)整適宜,玻璃厚重,幾乎聽不見惡劣天氣帶來的噪音。只是有一絲持續(xù)的熱氣,令徐皓眼瞼微動,似有所覺,隨即從深沉的睡眠中睜開眼。

    他將手向床的另一邊伸去,旁側(cè)沒人,但是溫度尚在。

    客廳傳來一下極輕微的響動。徐皓向下看,臥室房門輕掩,沒閉緊,大約是有人為方便自己無聲無息地走,再無聲無息地回來。屋內(nèi)一線燈光切割開黑暗的角落,為整個室內(nèi)空間保留了便于沉睡的靜謐。

    徐皓躺了一會,心想,剛才身邊有個人握力深重,呼吸幾乎覆在他臉上,大概也不是什么做夢時的錯覺。

    伸手捋了把額前的頭發(fā),徐皓從地板上一堆亂七八糟的衣服里開始找自己的睡褲。

    凌晨3點52分。

    客廳的電動窗簾已被人切換到白天模式,全部收攏起來。窗外大雨瓢潑,閃電從云層中鼓脹出瘦長的紫色血管,霎那間將天空映成白晝,隨后是驚雷如浪潮般滾落,壓抑且轟動。徐皓走出臥室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個光景,閃電,暴雨,狂風,打雷,270度全景落地窗在此刻呈現(xiàn)著驚心動魄的視覺效果。閆澤雙手垂于兩側(cè),后頸靠在沙發(fā)上,一言不發(fā)觀望著眼前暴雨中的江景,目色難辨,大約是在想事。

    偌大客廳僅沙發(fā)旁一盞落地燈亮著,在雷電頻發(fā)的夜里形同虛設(shè)。徐皓站了片刻,去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身后傳來響動,閆澤扭轉(zhuǎn)脖子,見有人從背光中匿現(xiàn)。

    雷電在黑夜中炸裂成網(wǎng),映出滿面墻的白晝,映得徐皓身上皆是玻璃窗外的斑駁雨痕,好似他就這般落魄從雨夜中走來。

    閃電后的第一聲雷鳴尚未出轟出云層,徐皓已被人擁上來一把抱緊。入手握力深重,炙熱的氣息就如睡醒前那般掃在臉上,險些令他水杯脫手,隨后是一個急促又深入的吻。徐皓放好水杯,向前一步跨上沙發(fā),把閆澤也帶倒在沙發(fā)上。唇齒糾纏片刻,徐皓撐著沙發(fā)欲支起上半身,察覺閆澤腰腹收緊,還要跟上來,便單手壓住閆澤喉嚨把他按回到沙發(fā)上。徐皓目光向下,示意某人不要耍流氓,然后用指腹蹭過唇邊,“嘖”了一聲,“你屬狗的嗎?”

    二人睡衣半敞著,徐皓下半身是自己的睡褲,上半身卻穿著他的睡衣。閆澤喘息著與徐皓對視,然后摸了一把徐皓的頭發(fā)。如所處室內(nèi)一般,他的全身溫暖、干燥,并不是真的有雨水。閆澤無聲笑了起來,“你怎么醒了�!鄙ひ羿硢�,又道,“我屬狗的,有沒有獎勵?”

    徐皓用手拍了拍閆澤的頭頂,“你是什么狗,頂多是個以下犯上的白眼狼。”

    閆澤還是笑,有些剛睡醒的慵懶,“我以下犯上?”他左手抓著徐皓的衣領(lǐng),撐住沙發(fā)不肯讓他坐起來,“做人講話要負責,我犯沒犯上,你不清楚嗎?”

    徐皓一臉無所謂,“怎么,你想犯上?那你犯啊,又沒人攔著你。你就說昨晚,一開始我是不是讓著你的?”

    閆澤嗤笑一聲,“那你說說你怎么讓我的,是讓我在玻璃上趴好,還是讓我加油自己動?”

    徐皓裝作沒聽見,跟閆澤撕扯自己的后衣領(lǐng),結(jié)果閆澤較上勁了,他還真的坐不起來,最后只能兩個人擠著摞在沙發(fā)上。徐皓突然想起他倆還沒準備同居那會,經(jīng)常換著房子住,今天你家,后天我家,沒個規(guī)律和定性。后來閆澤把家里的沙發(fā)和床換了,全換成那種一躺下就癱著不想起來的款。徐皓起先不明所以,如今再看,真是明智之舉。

    窗外風雨凄凄,屋內(nèi)安謐溫暖。閆澤把左臂墊在徐皓身下,從腰處勒住他。徐皓單手在沙發(fā)上撐住頭,總算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便任憑閆澤摟著他。兩人相擁看了一會雨景,徐皓說,“你知道什么是夜貓子嗎?”

    閆澤仰面躺在沙發(fā)上,指腹捏著徐皓的耳垂,捏一下說一個字,“唔知�!庇值溃澳阒v我聽�!�

    徐皓解釋,“就是一種半夜不睡覺的貓頭鷹。”

    閆澤從胸腔悶出一聲笑來,“你罵我。”然后翻過身,氣息落在徐皓的脖子上,“我吵醒你了?”

    “沒有。雷聲太響了,打閃又那么亮�!毙祓┛粗^頂,“你怎么不回去睡?”

    閆澤說,“睡不著。剛好做夢夢到你,我就醒了。”

    徐皓好奇,“夢到我什么?”

    閆澤落身躺回去,“夢到你渾身濕透了,像在找人�!彼运胚@樣急切地從沙發(fā)上伸手抓他。這雨夜對他而言不過一個無可厚非的夢境。他慣常失眠,有時分不清真實的邊界。只是徐皓出現(xiàn)得這樣零落,哪怕僅一瞬的虛像,也足以令他從深陷的泥淖中驚醒。

    白光劃破雨幕,許久未聽到雷音。徐皓笑,“我哪里是找人啊,是在找一只半夜沒覺睡的貓頭鷹吧�!闭f罷,低頭看著閆澤的頭頂,突然張大嘴巴,在閆澤的頭頂咬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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