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何樂知把小石頭放回去,又去摸另一側(cè)。
當他摸到個方形的盒子,不等拿出來先笑了。
“來個搶活兒的?”何樂知笑著說。
他拿了出來,韓方馳把衣服隨手搭旁邊沙發(fā)上,說:“要是送戒指算求婚的話,那我是得搶,不好意思了�!�
何樂知把自己的揣了起來,打開了韓方馳的小盒。
“這么巧,我的也都刻了,好歹沒輸你�!表n方馳俯身,胳膊拄著腿,跟何樂知平視著,笑著說,“我怕真兩年等不著個戒指,我還是自己準備吧,著急,理解一下�!�
何樂知看著他笑,眼睛里映著燈,還有他。
“所以愿意收下嗎?”韓方馳問。
何樂知不等他問完,已經(jīng)拿一個自己戴上了。
韓方馳還是笑,“那好像是我的。”
何樂知一邊“哦哦”一邊點頭,摘下來換了另一個戴上。
“恭喜�!表n方馳說。
這一年春節(jié)的凌晨,何樂知難得地發(fā)了條朋友圈,已經(jīng)有幾年沒發(fā)過了。
配圖是兩只握在一起戒指的手,背景里能看到糖紙、撲克、毯子,能感到年夜里細碎的溫馨。
——謝謝十五歲,謝謝三十一歲。
在朋友圈各種年夜飯圖片和各種版式的新年祝福之間,夾著這么一條,算是有點顯眼。
而會有少數(shù)人能同時看到接連的兩條。
韓方馳發(fā)的這條沒有屏蔽任何人。
一張照片是何樂知剛才沒送出去的那兩只戒指,靜靜地反出兩個光點;還有一張是上次拍的屬于他自己的星空和銀河。
——謝謝樂知。
作者有話說:
正文就到這兒啦朋友們,我總是喜歡完結(jié)在過年的時候,覺得溫情又充滿希望。后面把還要寫的一點東西放番外里,番外應(yīng)該還有幾章(可能)。
這幾年生活和工作上我都持續(xù)在一個高壓狀態(tài)下,時間塞得滿滿的,狀態(tài)也確實很不怎么樣,表達欲在下降。所以這本從最初我就想寫一篇慢悠悠的日常文,讓他們過上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娜兆�,我的情緒也不足以支撐我我輸出像以前那種有更強烈的情感沖突的文,所以這篇可能比以往都平淡。
我知道有些朋友對它和我都比較失望,雖然說了不止一次不背負任何期待,但還是對這些失望說聲抱歉,對不起啦朋友�?删臀覀人來說,它已經(jīng)把所有我想寫的都寫到了,樂知就像一個小太陽男孩兒長大了,方馳是長大了的好學生小古板,我非常愛他們。這就是我當下想寫的東西,在寫它的過程里我確實得到了治愈,以及久違的表達欲,對我來說足夠啦。謝謝樂知和方馳,也謝謝一起的大家,追連載辛苦了。
希望你們能看到很多很多喜歡的文,希望你們生活順利、常常開心,希望咱們都能平和、溫柔地生活。
第64章
番外1
龐家有四個孩子,
龐清本來是二女兒,上面還有個哥,下面一個弟一個妹,
后來哥哥腦炎沒救回來,龐清成老大了。
在家里這三個孩子中,
她是最“特性”的一個。
從小不會像別的小孩兒那樣跟父母黏來黏去,也沒有別的小女孩兒那種活潑勁兒,
不愛出去玩,寧愿在家什么都不干地待著。小時候父母更喜歡她哥,
后來更喜歡弟弟妹妹,
她這性格實在是不親人。
可能天生就是對情感需求低的人,不需要父母過多的關(guān)注,
也不需要特別親密的朋友,上學時也不像別的女生那樣有無話不談的同伴。
隨著年齡的增長,
性格漸漸成熟,這種在人群中顯得有些奇怪的“獨”,程度減輕了些。開始有了些不遠不近的朋友,親戚們互相走動來往時偶爾也能跟著串串門,
只是比起同齡人來看性格還是冷,表情和語氣總是淡淡的。
上大學以后多數(shù)時間依然是一個人,不經(jīng)常跟室友同行,
更喜歡獨來獨往,不會因為沒有過于親密的關(guān)系而覺得孤獨,反而會因為獨處感到輕松。
可就是這么一個性格“獨”、脾氣冷的人,
竟然撿回來一個孩子。
大三那年的寒假,
大多數(shù)學生都回家了,
只剩個別幾個沒買到火車票或是趁著假期打工的學生。龐清每年都多在學校待一段時間,
因為嫌家里人多太吵。
在她回家的前一天,白天去新華書店看了一天書,晚上才回學校。學校放假了不開后門,只在正門留了人看門,龐清因為宿舍離后門更近,這幾天都是從一處能鉆的破網(wǎng)那里進出。平時人來人往的后門小道,現(xiàn)在沒有一個人,冷冷清清。
冬季天黑得早,六點多天就黑透了。長長的一條磚道,每走一步都會伴隨著踩雪的“咯吱”聲。而隨著離學校后門越來越近,在“咯吱”聲中間,開始能聽到嘶啞的哭聲。
龐清最初沒聽清,以為是野貓的叫聲,后來哭聲逐漸清晰起來。
那是一個裝在紙箱里的嬰兒。身上包著厚厚的被,用紅繩捆起來,甚至連臉都沒露出來,包被的一角擋著他的臉。
龐清天生膽大,一點沒覺得害怕,伸手直接掀開擋著臉的那一角,看到一張哭到發(fā)紫的小臉。眼睛緊閉著,嘴唇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哭的,一直在打顫,嘴里還一顆牙都沒長。
龐清前前后后地來回看看,小道上空無一人。嬰兒在她腳邊持續(xù)地哭,哭得人心煩。而或許是女性善良的天性又讓這心煩里還夾著揪心和無措,無論如何不會扭頭直接走了。
伴著哭聲在原地站了兩三分鐘,最終彎腰把那個跟小貓一樣重的一團小孩兒抱了起來。
90年代初期,雖已比再往前的年代好了很多,然而棄嬰依然不是一個多么罕見的事。不知道是學校里的學生偷著生下來的,還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使得一個孩子被丟棄,總之這是一個被放棄了嬰兒。
龐清抱著那個一直哭的小孩兒送去了學校附近的派出所,派出所當時只有一個男警察在,別人要么出警要么巡邏去了,幾起搶劫案和聚眾斗毆案下來,最近治安嚴管。警察似乎對送小孩兒來已經(jīng)見怪不怪,登記了她的個人信息,做了筆錄,讓她先把孩子放一邊桌子上。
桌上煙灰缸好幾個,煙灰浮了一層,亂七八糟的稿紙和檔案袋雜亂地放著。
不好隨意動這里的東西,龐清只挪走了兩個煙灰缸,把這一團包著的小孩兒放在了桌上。被她抱了這半天,哭累了睡著了,放在桌上也不見醒。
正常送到派出所就沒她什么事了,等著后續(xù)去學校調(diào)查確認這孩子跟她沒關(guān)系就行。
龐清走之前回頭看看那安安靜靜的一小團,心想終于送到了,這一路哭得鬧心。
“你們會把他怎么辦��?”龐清問。
男警察咬著煙,說:“還能怎么辦,明天送孤兒院,找不著家的直接就放那兒了。十個有九個找不著,扔都扔了,上哪兒找去,真找著了送回去保不齊還扔。”
龐清又問:“那今天晚上呢?”
“今晚就在這兒,沖點奶粉喂喂,夏天也是別人撿了送來的,正好奶粉還有�!本旎仡^看了眼,說,“不會投胎的倒霉孩兒�!�
“就喂點奶粉?”龐清看著他,“那不得哭嗎?”
“哭不壞�!本炜粗矝]招兒,無奈地說,“別的我也不會,我還沒結(jié)婚呢�!�
“你要不送醫(yī)院去吧,在外面凍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了,要是發(fā)燒的話這一宿還不燒傻了�。俊饼嬊逭f。
“醫(yī)院人也不要啊,往哪科送?”警察看著這個比他小幾歲的女學生,年齡雖不差幾歲,見得卻多。
警察又點了顆煙,跟她說:“老妹兒,你信不?人這一輩子都是命。該他活他就死不了,命里該他什么樣兒他就什么樣兒。他要命里不占傻,也不可能在我這兒待一宿就傻了;要命里帶來的傻,這一宿我怎么伺候他,他該傻還是傻�!�
龐清沒回話,倒是說不上信不信命,她平時從來不想這些沒影兒的東西,她只是覺得跟她沒關(guān)系。她路上撿個孩子送派出所來了,她能做的都做完了。
龐清從派出所走了,走前那小孩兒還安安靜靜地睡著,沒哭一聲。
一個小時以后她又回來了,裹著大衣,圍著個大圍脖,把頭和臉都擋嚴了。帶了一卷衛(wèi)生紙,帶了兩片用自己秋衣剪的布條,還帶了個瓷勺。
不等進去就能聽見嬰兒的號啕,進去了看之前那男警察正抱著。巡邏的警察已經(jīng)回來了兩個,正圍著暖氣片烤手。
警察看見她,問:“你咋又來了?”
龐清把那一兜東西往椅子上一扔,站在另一片暖氣旁邊烘自己一身冷氣。
她這人連聲音都冷,聽著沒一點感情,“那他讓我撿著了,不也是命嗎?”
那晚上龐清在派出所待了一宿。把從前幫著帶弟弟妹妹的經(jīng)驗用上了,哭了要么喂,要么換。不哭的時候她就倚著暖氣片,抱著睡覺。
三十多年前的背景下,一切放在后來不合規(guī)、無法實現(xiàn)的事,在當時都過得去。
一個女大學生撿了個孩子,家里誰勸也不聽,說多了就一句“你管不著我”。因為這事家里鬧翻天了,大學還沒畢業(yè),對象還沒成,先帶個孩子以后咋辦呢。她爸連斷絕關(guān)系的話都說出來了,龐清費解地看著他,問:“就一個孩子你至于嗎?”
要說她那時候有多愛這個孩子、多愛心泛濫,那也真沒有。她那時候的想法就是非常簡單地覺得,不就一個孩子嗎?吃飯多個碗的事,算什么天大的事。
她甚至沒有給自己撿了個孩子的概念,也沒覺得自己當媽了,就只是“撿了個小孩兒”。
當時正在追求她的男生姓韓,得知這事覺得是天大的笑話,說她要是非留這孩子就算了吧。
“算了就算了�!饼嬊逡廊毁M解地看著他,還是那句,“你至于嗎?”
男生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退讓,最后的要求是這個孩子他可以出錢養(yǎng),但是不能落在他們家,得放龐清爸媽家養(yǎng),當個弟弟,而不是兒子。
那個年代養(yǎng)個孩子花費遠沒有后來高,中小學義務(wù)教育,高中大學憑考,龐清她爸是個干部,她從沒覺得養(yǎng)孩子這點花費算是個事。
龐清說:“誰用你出錢了,他吃那幾口飯能花幾塊錢啊。”
男生說:“我總不能婚都沒結(jié)先有個兒子吧?他是哪來的我都不知道,我一輩子給誰養(yǎng)兒子��?”
“那你就別結(jié)�!饼嬊逭f。
后來他們還是結(jié)婚了,這個孩子就落在他們戶口上,成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
龐清跟家里人說,既然都落在我家了,他就是我孩子,誰也別嘴欠。她這脾氣也沒人敢惹她,不敢當她面說這事,只是親戚們都知道這個孩子是怎么回事,小輩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
當初那個包被里其實夾了張紙,上面寫了這個孩子的生日。
那張紙被龐清扔了,落戶口時把日期定在被她撿到的那天。龐清心想,有必要嗎?孩子你都扔了,記你生他那天干嗎,算了吧。
從此韓方馳的生日都按龐清把他從紙箱里抱出來那天過。
韓方馳真的像當初龐清以為的那樣,不用花費太多心思就長大了。他聽話、聰明、懂事,性格不鬧人,像個榜樣小孩兒。
幾年后生下的知墨像是復(fù)刻了一個女孩兒版的方馳,兩個孩子沒讓龐清操過什么心,就像當初她說的,當媽也沒什么了不起的。她該上班上班,該干什么干什么。
在生下韓知遙以前,龐清一直是這么覺得的。
韓知遙的出生對龐清來說才是真正的災(zāi)難,這是一個從幼兒期就難帶的小孩兒,能哭能鬧,脾氣又大,一點不合心意就哭起沒完。家里保姆換了一個又一個,沒一個能長期堅持的。
她好像給自己生了個冤家,在那幾年里每天心情煩躁,沒了耐心,甚至變得易怒。
老韓在年輕時事業(yè)上精力花得多,能夠為家里提供優(yōu)渥的物質(zhì)條件,事業(yè)和家庭不能兼顧,但只要他在家的時候,他都能盡全力去陪孩子。他愛他的妻子,愛他的女兒,只是不愛兒子。
方馳和知墨在那幾年里盡可能地哄妹妹不哭,有時龐清看著他們,會在心里想,幸好還有他們倆,也不算完全失敗。
但古靈精怪的小不點兒也有不氣人的時候,偶爾不知道冒出一句什么機靈話來,龐清又會覺得,雖然沒那兩個省心,倒也挺稀罕的。
天生就性格淡漠的人,不會因為結(jié)了婚就轉(zhuǎn)性了,也不會因為當了媽媽就情感表達濃烈起來。抱起任何一個孩子親親臉頰,說“媽媽好愛你”,這樣的事一輩子不會在她身上發(fā)生。
龐清知道自己不是個好媽,對每個孩子,她在情感上或許都給得不夠。她天生性格有缺陷,又冷又犟,這沒法改變。
可在她這里,三個孩子從來不是靠是否親生的劃分,也不是靠兒子還是女兒劃分。她一直把方馳和知墨化成一撥,知遙自己在一撥。依據(jù)是每個孩子給出的作為母親不同的感受。
作者有話說:
龐姐得寫,正常這一部分應(yīng)該在63章方馳回家的時候插個回憶,怕你們追連載看這些覺得沒意思,還是把這一整塊都單獨放番外了。一章沒寫完,明天也是龐姐,不感興趣的話下一章別買喲。
第65章
番外2
韓方馳最小的那段時間龐清因為還在上學,
還是她媽幫她照顧更多,后來他能說清楚需求了就送托兒所了。
實際上,最初那幾年她依然沒有直觀的作為一個“媽媽”的自覺。大部分時間里,
這個小男孩兒就像生活在家里的一個人,并不討厭他,
也會照顧他,可并沒有更深的心靈上的牽絆。
如果說就像在養(yǎng)一只小動物,
也沒那么隨意。或許更接近于一個侄子的感覺,是一個親人,
可她并沒有因為養(yǎng)了一個小孩兒就自動生長出一根母子間的“臍帶”,
產(chǎn)生母親和兒子之間緊密的羈絆。
后來這根“臍帶”是什么時候長出來的,或者有沒有長出來,
龐清從來沒考慮過。
她就不是一個會主動去琢磨情感關(guān)系的人,她天生在這方面少根神經(jīng),
感知不到,也懶得想。
方馳和知墨都是聽話的乖小孩兒�?尚『壕驮撌翘詺獾�,會跟父母撒嬌的。特別聽話的小孩兒多數(shù)都有著敏感的內(nèi)心,且聰明柔軟,
他們知道什么樣才是父母希望的,越是這樣的孩子,對情感的感應(yīng)就越敏銳。
龐清能盡到作為一個母親該盡的義務(wù),
能把她的孩子教育得很好,但她無法提供滿溢的情感,也從沒跟她的孩子們有過單純情感上的交流。
知墨還能從她爸爸身上感應(yīng)到明顯的偏愛,
方馳不能。
他從小就隱隱地感到似乎所有人都對他有著額外的關(guān)注,
他莫名地背負著更多期待,
親戚們落在他身上的眼神總比別人多。他像是總在被評判,
似乎得做得更好。
老韓一直沒拿韓方馳當過親兒子,但生活上也沒差過,沒在物質(zhì)上虧過他,只是情感上他始終沒真正接納過。從最初他就是被迫接受的這個兒子,這些年想法都變過。表面過得去,實際心里不親。
韓方馳高中時聽到他們夫妻的對話而從家出去那個夜里,龐清其實腦子也很亂。
老韓說:“就借著這次跟他們都說明白算了,也養(yǎng)這么大了了,都知道了以后他們之間也能注意。”
“注意什么?”龐清煩躁地說,“你把嘴閉上�!�
老韓要跟家里三個孩子都說清楚,龐清說:“那你干脆把他攆出去得了�!�
“我沒那個意思。”
“有區(qū)別嗎?”龐清皺著眉,“你有完沒完了?”
老韓當時說:“家里多個不是親的孩子,我有的候感覺連咱倆都隔著一層,就像你帶了個自己的兒子�!�
“那你就當我二婚的�!饼嬊灞緛砭蜔瑥堊炀蛠�,“你能過就過,過不了離�!�
韓方馳住在何樂知家的那幾天,家里也在鬧矛盾。
老韓因為龐清這么隨意地把離婚給說了出來,覺得不能接受。她當初非要帶個撿的兒子,他也接受了,然而這么多年過去,龐清因為這個兒子輕易說出離婚來。老韓對家庭的愛毫無疑問,龐清這句話這讓人覺得她把這個家看得太輕了
當然家里的矛盾永遠是老韓妥協(xié),后來老韓承諾了會把嘴閉好。
龐清說:“如果不是你也沒這么多事兒了�!�
老韓說:“早晚得知道,這事兒哪有能瞞住一輩子的�!�
“知墨知遙不能知道�!饼嬊逯徽f。
“我不都答應(yīng)了嗎?”老韓說,“我不說�!�
韓方馳再回家時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反常,一如既往地叫著“爸”“媽”,他們也沒正式聊過這些。韓方馳依然是個優(yōu)秀的孩子,只是對自己的要求似乎更嚴格了,也更加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