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越王第一次被他這樣直白地給臉色看,第一反應不是生氣或者愕然,而是想笑。但他心知瑞香發(fā)脾氣了,笑出聲只會讓他更生氣,便連忙追上去抱住他,片刻也不耽誤地開始解釋,免得他自己胡思亂想。
“生氣了?是生氣我瞞著你,還是生氣我心里有人?其實,我看著你,想的也是你呀。那還是四年前的事了,當時我十九歲,父皇還在人世,有一天一覺醒來,就發(fā)現身邊一切都變了樣,身邊還躺著一個人……”
越王沒說什么多余的話,平鋪直敘將當時的見聞講了一遍,自然也沒有省略和那一個瑞香之間的來往。講完后,瑞香已經不想哭了,而是滿心不可置信,從床榻上坐起身來望著丈夫:“你說你到了十年后?見到了我?你當了皇帝,我做了皇后?可,可我本來是要嫁給王郎……”
他沒再說下去了。
瑞香雖然對情愛不甚了解,但也知道在丈夫面前提起從前的未婚夫不像話,為免對方多心,他立刻裝作什么也沒說。
越王卻沒放在心上,支著床頭的軟枕看著他,平靜卻肯定:“那就說明你和他沒有緣分,他也配不上你。我雖然沒問過,可看你當時的反應神態(tài),絕非再嫁�!�
瑞香暗暗思忖,這就是說,即使沒有越王攪局,自己和王郎的事也是成不了的,而且不知道為什么,他一直等到越王做了皇帝,迎娶自己入宮,一步當上了皇后。
雖然越王并未濃墨重彩地描述他的未來,但字里行間,瑞香仍然感受到當時十九歲,年少鋒利桀驁,尚未真正動過情的越王見到那個成熟美貌,代表著光明未來和恩深愛重的自己,是何等目眩神迷,一頭就栽了進去。
這不公平。瑞香委委屈屈地想,片刻后,他低著頭問:“所以,你是因為見到了他,才來找我?他……他是什么樣子的?”
越王沒答這送命題,而是伸手摸他的臉,動作輕柔地讓他看著自己:“你怎么不問我眼中你是什么樣子的?”
瑞香看著他,覺得他出奇溫柔,簡直不像是自己剛成婚時心里的那個形象,他忍不住被那溫柔的眼神糾纏,無法脫身,愣愣地順著越王的話反問:“那,你又是如何看待我的?”
越王輕聲嘆氣,拉起他的手:“在你眼里,你們是兩個人,可是在我眼里,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我很感激那一夢,否則我定然要等你更久,我不想耽誤時間,更不想走錯路了。香香,那一次回來之后,我便知道你就是我的出路。不管眼下如何困難,不管還要等你多久,我最終都會見到你,都會和你在一起,也終有一日擺脫這困局。我想你,想你在我身邊,想給你一切。將來的你很好,現在的你也很好,你在我身邊就是最好了�!�
瑞香默默動容。
他們兩人成婚后便是連番的考驗,瑞香很疲憊,越王也沒什么機會和他好好說話,就算在一起,也總是忙著被翻紅浪,瑞香還是第一次聽他如此真誠地剖白自己,不由沉默,靜靜聽下去。
越王道:“我的事你都知道的�?v然本是天潢貴胄,但自從母后被幽禁后,便形同廢后一般,我自然也一落千丈了。我也曾沉淪過,也曾沒頂過,若不是見到了未來的你,得知了那種我從未奢望過的深情厚愛,光明燦爛,我知道的,我還會錯更多。母后被幽禁前就知道了自己的命運,也曾經見過我一面。她說她已經給了我一切,沒有了她我最終也可以得到那個位置,可是……那時候我也才十四歲。”
正是瑞香第一次見到他的年紀。瑞香默默握緊了丈夫的手。成宣皇后之事,誠然是他生命最大的變故,自那之后他失去了母親,也失去了父親,孤身一人,在深宮生活,想也知道有多艱難。
“我不瞞你,我早就想要那個位置,可籌謀此事并不容易,我必須無情,可是日子久了,我也變了。若非有你,何為有情?你覺得我先見到他,便認定了你,是一種先來后到,看不見你了嗎?你總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越王說得真誠,更是瑞香從未聽過的話,不由微微臉紅。
若非有你,何為有情?瑞香不由低頭不再看丈夫的眼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句撥動自己心弦的話。
情話最要命的一種說出來的方式,便是坦然真誠,卻精準明白。
越王見他害羞,后知后覺意識到小妻子原來在害羞,方才也是吃醋,嫉妒,心中不由一輕,飄飄然地愉悅,又覺得心滿意足,好似與他一同躺在融融春光里,說話便更加柔軟:“你和他,在許多時候,總是一模一樣的。你很聰明,看似軟弱嬌小,沒什么威脅,實則一旦忽略了你的聰慧,你就總能令我意外。我其實也猶豫過,要不要這樣早將你搶過來�?梢粊砦也辉敢庾屇忝x上和其他男人有一點點牽連,二來我的婚事自己很難做主,過了這個村也沒有這個店了,三來……我很想你,我想到你的時候,總是很軟弱,想要抱著你,摟著你,想要你看著我,哪怕是對我說些家長里短的瑣事,哪怕是說討厭我生我的氣。心肝兒,我從未像這樣愛過一個人,以后也不再會有了。所以,早就早吧,我想是天意讓我別做荒唐事,早早地鞭策自己�!�
瑞香被他一連串要命的情話說得渾身發(fā)軟,恨不得找條縫鉆進去藏起來,不由反駁:“可我聽說了,你原本要娶嚴氏女的,要是沒有這回事,也會有她吧?”
說這話之前其實他沒有什么嫉妒嚴氏女的心,說出來之后卻驟然想起那個女郎。嚴氏女他見過的,也是之前越王選妃的熱門人選。瑞香和她沒什么交情,因為嚴家門第還是低了點,但嚴氏女驕矜美貌,卻也有名。
瑞香一通百通,又問:“你只說看到未來的我應該沒有嫁給別人,那你呢?你娶了她嗎?又是怎么改娶了我呢?”
越王確實知道,又被這問題提醒,想起了另一件事,便坐了起來,拉著瑞香一起靠在床頭,簡單地對他解釋:“她產后傷了身子,拖了幾年就過世了,所蘭笙裙1以當時我和你父親說好的是娶你當新王妃,誰知道還沒等成婚,就先登基了。”
他雖然說得輕飄飄的,但瑞香霎時就明白過來,在另一個可能里,父親最終也要和越王走到一起去的。越王雖然沒說,但瑞香也知道世上沒有這么多巧合,還全落在自己家人頭上。但他對此也不說什么,只是對嚴氏女當了王妃的后續(xù)搖了搖頭,頗為唏噓:“說不定她不嫁給你也是好事一樁。”
越王這里情形不明,危機四伏,懷了孩子若是擔驚受怕,生產不順也是有的。這方面還是雙性更方便些,孕期短,生產也就順利一些。瑞香婚前,母親也提起過這方面的事。瑞香雖然多少介意對方嫁給了丈夫的事實,但心中對難產導致死亡這件事還是很同情的。
見他傻乎乎只同情別人,越王不由伸手捏起他的臉,道:“就想著她很可憐?”
瑞香茫然。
越王看得好笑,又不由覺得瑞香心軟良善,為人正直,搖了搖頭,道:“你怎么就不想想自己?”
瑞香不知道該想什么,嘴唇動了動,又被一根手指按住。越王看著他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什么弱小可憐又過分漂亮,所以十分招人憐愛的東西一樣,柔聲道:“心肝兒,我已經失去太多東西了,又看到了那近乎完美的未來,我不得不早早動手,占盡先機,可不想把你當做代價。我做出的變動越多,那未來自然也就越做不得準,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我怕最終牽動了你。我沒有了母親,沒有了父親,沒有了從前的尊榮煊赫,這我已然習慣,我也能拿回來,可是你沒有第二個了,你明白嗎?我的兄長是何等狠心的人我比你清楚得多,在你看來或許只是熬一熬就過去了,在我看來……我寧肯與你死在一處,也不相信把你留下后他有良心,更不信你的運氣�!�
沒想到他舊事重提,瑞香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只覺得有些傷心,又有些心疼,這所有的情緒全部與丈夫有關。他實在忍不住,鉆進了丈夫懷里,緊緊抱著他,喃喃道:“會沒事的,我和你在一起,一起去封地,一起回來,你別害怕,我會好好的,你也會的�!�
越王摟緊了他,在他耳邊低語:“你也知道,他沒有孩子。我是他的弟弟,又是先帝嫡子,我母親終究沒有被明旨廢后,而他也不過因為是先帝所立的太子,才比我更正統(tǒng)。倘若他有個萬一,無后而終,你說,兄弟之間,他最怕的是不是讓我撿了便宜?所以,他能容得下我有孩子嗎?他不愿意接受一點點這樣的可能,我又怎么接受一點點他害了你和孩子的可能?”
瑞香忽然哆嗦起來,也輕聲問:“我恍惚記得,宮里好像確實沒有孩子,陛下……他到底是不是不能生?”
越王也不能理解,不說他自己將來是肯定兒女成行,就說紀王等兄弟,包括他們的父親,也沒有一個不能生的呀?但偏偏皇帝真的是膝下空空,一個都沒有。雖然妃嬪也有懷過孕的,但竟然沒一個生得下來,這到底是為什么?
他從不信命,但此時此刻也不由想起當初在宮中所見,義成公主所出的那些……孽種。說起來,這是父親的血孽,也是皇帝他殘害手足造下的罪孽。莫非,這真是報應不成?
這種事越王不想說給小妻子聽,便含糊了過去,只肯定地回答:“現在說不好了。他后宮有人懷孕了,是個宮人,怕被人害了,瞞了好幾月,現在估計他也快知道了。從前他的后妃有孕,不到三月就莫名其妙地沒了,這一回孩子都快五個月了,我想他也會覺得這是個希望�!�
瑞香有些明白,越王為什么覺得這時候籌謀就藩之事會成功,也明白為什么他覺得留下自己就再也見不到自己了。
一來是他怕改變了現在,也改變了未來,無法保證自己的安危。二來皇帝自己有了孩子還好,若是這個孩子也沒了,再看到懷孕的瑞香,只怕對嫡出弟弟的忌憚頃刻間就要翻江倒海�;实垡彩侨�,到時候他能忍得住嗎?
一個人從懷孕到生育,其間要經歷多少事?只要皇帝起了這個念頭,瑞香就會平添許多波折磨難。選擇把他留下,從越王的角度來看,顯然十分不智。
再說皇帝從前將越王留在宮里,無非是害怕把他放出去危及自己的地位。而他一直膝下空空,無人繼承,越王聲勢越大他越是忌憚�,F在他眼看著要有自己的子嗣了,把越王放出去的事也就好做了。
道理很簡單,藩王想要造反那是謀逆篡位,天下人人得而誅之,何況想也知道皇帝給越王的封地不會很富庶,他拿什么造反?只要生出太子來,皇帝的位置也就穩(wěn)穩(wěn)當當落在了他這一系,越王只能變?yōu)樾∽凇?br />
皇帝也就不怕了,想開了。
想明白了這些,瑞香不由松了一口氣,覺得成功的可能性很大:“早日離開長安也好�!�
越王摟著他輕聲道:“是啊�!�
瑞香靠在他胸前,安安靜靜地想著到了封地之后的事,還有就是走的時候要帶上什么行李。姬妾是清理的差不多了,外頭的事也不用他操心,不過內宅的行李仆從如何整束安排還是要他來辦的,這也是極其繁瑣重要的一件事,現在開始謀劃也不算早。
然而,越王卻開始了秋后算賬,把靠在胸前的小妻子搖了搖,舉起來問:“剛才你背過身給我臉色看,是不是吃醋了,嗯?”
瑞香沒料到他會問這個,雖不想承認,可心里又過不去,見他離得那么近就喘不過氣,小聲道:“是你先嫌我小的!原來你是見到了那么一個大的呀……”
此言酸唧唧的,卻十分可愛。越王被逗笑了,干脆把他抱起來放在自己身上,一面解他的衣帶,一面失笑:“誰嫌棄你了?真傻,小不好么?小最終也會變大的呀,你說,是為什么?”
瑞香不答話,一面細細發(fā)抖,一面被他拖進床帳深處,抬起袖子捂著臉,嗚嗚嚶嚶地叫了起來。越王把他身上青澀嬌嫩的地方全摸了一遍,又揉又掐又親又哄,身體力行地將他“安慰”地昏睡了過去。
翻過年后,宮中那位的肚子也就七個月了�;实鄹吲d之余,便在心腹之臣的建議之下將越王改封齊王,命令攜家眷就藩,封地在膠東。
齊地其實還算富庶,但因此地產鹽,因此齊王能插手的事很少,而且不知為何這些年此地一直在鬧匪患,所以這個封地其實不算特別好。
越王倒是知情識趣,毫無意見地謝恩領旨,便開始收拾行李,準備離開。倒是王妃家人不舍,萬云宸愁眉苦臉,萬夫人哭哭啼啼,紛紛攘攘鬧了十幾天,萬家舍不得孩子,又送了不少藥材衣料補品甚至下人,這才依依不舍地長亭復短亭將人送走了。
此時瑞香和丈夫的關系已經漸入佳境,堪稱蜜里調油,有了新婚的熱切模樣,萬家夫妻倆雖不舍得他, 但私下里其實也算放心。離了長安后,瑞香心中也并無多少遠離繁華富庶的失落,甚至覺得內心漸漸安定下來。
一切都會好的,春天也漸漸來了。
【作家想說的話:】
越王:我翻車了嗎?我沒有。
香香是蠻在乎大姐姐的自己是不是更好的啦,但已經被哄暈了。
下一章大菠蘿過來!嫩菠蘿大叫。
連載中摸魚番外,彼此獨立
第244章越王后續(xù)if,8
【價格:1.6406】
瑞香這一覺睡得很沉,也很安穩(wěn)。身上有徐徐涼風吹拂,即使是燥熱的夏日也令他覺得很舒適,只是越到后來床帳內縈繞著的一股陌生又熟悉的香氣就越來越清晰。他警惕的本能逐漸被這香氣幻醒,半夢半醒之間開始無邊無際地思索,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聞到過這股獨特的香氣。
幽微,苦澀,纏綿不去,令人印象深刻,且留香如此持久……
瑞香對香道頗有了解,自身也是個中高手,不用多久,他忽然回憶起新婚第二日與丈夫一同入宮謝恩,含元殿里的紫銅博山香爐里逸出裊裊青煙,舒卷如云,盤繞而上……
龍涎香!
想起了這一點,瑞香心中警兆忽現,猛然睜開了眼睛,看向旁側。他醒得突然,身體適應不來,片刻間額頭就沁出冷汗,可睜眼所見的一切,卻似乎一如往常。
他的丈夫倚在床側,眼神溫柔地看著他,手執(zhí)一把白絹扇替他扇風納涼,床帳半垂如水一般柔軟,從卷起的一側可以看見明亮的正午日光。四下里安穩(wěn)靜謐,一切如常,“齊王”的眼神更是不曾變,見他醒來,還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還是熱?怎么忽然出汗了?”
瑞香躺在床榻上保持著醒來時的姿勢,一動不動,只悄悄握緊了手心,深深吸氣 。床帳中的龍涎香并沒有散去。
世上怎可能有和丈夫長相一模一樣的人,且還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王府內室,自己的床帳里?瑞香心中覺得匪夷所思,可更不覺得是自己的判斷失誤。一來龍涎香向來只有皇帝能用,二來他記得很清楚,午睡前還和侍婢提及不知道此次行獵丈夫什么時候能回來。
齊王夫妻及屬官就藩也有數月了,此時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節(jié),膠東郡甚至整個山東匪患未除,甚至愈演愈烈,因此齊王自從來到即墨后便時常以出獵為名暗中查訪。
前日他才離開,不可能這么快返回,更何況昨天瑞香還收到丈夫的書信,知道對方根本來不及返回。
想到丈夫曾經做過的那個夢,瑞香覺得自己心里似乎有了底,但還是不肯放下戒備,直言問道:“你是誰?”
他知道丈夫有在所有觸手可及的地方留下武器的習慣,但更知道自己從未受過訓練,與其試圖以武力取勝,還不如以口舌,便干脆開門見山,試一試對方的態(tài)度。
近在咫尺,還沒停下扇風的“齊王”微微挑眉,目光中有幾分驚詫,但也有些欣賞,又仔細看了還沒起身,躺在床榻上不動的瑞香幾眼,肯定道:“看來他是什么都告訴你了,你也立刻就想到了,對不對?”
這番話雖沒頭沒尾,但瑞香也聽懂了,這就是當上皇帝,見過了十九歲的越王的那個齊王。他微微松了一口氣,被對方身上攜帶的龍涎香提醒,多了幾分矜持,便試圖先坐起身再說。
皇帝卻很淡然,甚至伸手扶了他一把,見他行動小心翼翼,坐起身后服帖的衣料又勾勒出一個微微隆起的小腹,便不由微笑起來:“你有身孕了?看這大小,該是有四個月了?”
瑞香見他溫柔,竟莫名赧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低頭道:“嗯,是滿四個月了�!�
他們二月離京就藩,現在已經是六月,算一算,瑞香差不多是剛離開長安,就懷上了孩子。雖然一路車馬勞頓,但這孩子卻很安穩(wěn)。
皇帝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目光復雜,帶著幾分柔情:“你還好嗎?即墨不比長安,醫(yī)者,產婆,奶娘,嬤嬤全都要提前準備好,臨時再找可就來不及了�!�
嚴氏總有萬分不好,但畢竟是大家之女,管家理事是一把好手,這些瑣事也安排得妥妥當當,只是當時兩人畢竟都年輕,他又一心想的是建功立業(yè),她生產前后經驗不足,家人又遠在千里之外,著實吃了苦頭。
瑞香心思不像她那樣沉重,可有些事,沒必要發(fā)生在他身上。
見他這樣關心自己,瑞香不知不覺放松幾分,答應下來:“我知道了,多謝你�!�
說來,這種感覺是很怪異的,分明他與自己的枕邊人一模一樣,但瑞香偏偏就是察覺得到清晰的差異。這或許就是不同的時空帶來的微妙感受,瑞香不由問:“殿下說起過,他見到您的時候是十九歲,那時候您已經三十二歲,不知道于您而言,時間是否和我們的一樣呢?三千世界,著實令人難以參透。”
若對方真的已過而立之年,瑞香也就不奇怪自己對他莫名尊重敬畏了,帝王之氣畢竟不是虛詞。
皇帝道:“你幾歲了?”
瑞香據實而答:“今年八月就十六了�!�
他的生日在中秋節(jié),距離現在還不到兩個月。
皇帝又看了看他肚子上微微隆起卻不容忽視的那道溫柔弧度,臉上閃過不容錯認的羨慕與懷念,來看他的臉:“我還是三十二歲,沒想到你們這里已經過了五年。我知道自己,若見到一個最好的未來,絕不可能按捺得住再等待那么久,想來他是在你十四歲的時候鬧著要娶你的吧?”
不知為何,見他輕易洞穿事實,瑞香卻不覺得害怕,只是心中漸漸生出敬佩之情。二人你問我答地互通有無,很快搞清楚了彼此的狀態(tài)。聽見皇帝也是睡著之后再醒來就發(fā)現自己到了這里,瑞香不由好奇:“殿下說過,上一次他醒來后發(fā)現自己到了另一個地方,那時候您在哪里?此時的殿下是不是和您上次一樣?”
說著,他不由開始擔心丈夫的安危,又猛然想到若是和上次一樣,丈夫此時會不會在年長的自己身邊?
皇帝沉思片刻,道:“一花一世界,這種莫測之事很難猜測。上一次我醒來時便發(fā)現自己回到了十九歲,想必是和他換了地方,現在么,卻也不一定�!�
似是知道瑞香擔心什么,他很快安慰道:“不過從前之事就說明這樣的交換并無危險,時候到了自會換回來,你也不必憂心�!�
事已至此,瑞香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既然皇帝已經來了,恐怕無論如何都要在這里停留幾天,有些問題便不得不考慮。首當其沖的就是如何對外解釋明明齊王在外行獵,王府里又多了個齊王。
以及皇帝到底要如何度過這幾天。
對此,皇帝自己倒是沒有什么疑慮:“什么都不解釋便是最好的解釋,不會有人蠢到來對你我窮根究底。至于這幾天該怎么過……我相信你能安排得十分周全,若是無事,我還是少見人為好,回來了的消息,也不要被人知道。”
響鼓不用重錘,瑞香很快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便同意了對方的看法。大事安排好之后,瑞香不由想起始終留在心底的,那另一個自己的淡淡影子。
他不全是嫉妒,更有一種遺憾和惆悵,類似于你曾見過最好的我,因此與我而言,你既非故人,又不是全然的新,該讓我如何面對呢?
自從來到膠東后,他和丈夫感情日密。大約是因為懷孕后不能同房,在一起時也總是無邊無際,天南地北地說話,兩個人彼此了解,平添默契,與新婚時的纏綿熱切相比,又多了另一種靜謐的情意。瑞香到底年紀還小,剛開始時如同疾風暴雨,這幾個月卻宛若煦煦和風,到底是被哄騙著承認自己已經動情。
所以有時候很可惜,因為他只見過這一個樣子的丈夫,而丈夫卻平白的占了便宜,先嘗了甘蔗最甜的一截,才整根奪過來,自己卻只能漸入佳境。這微妙的不平衡,和對未來自己的好奇不相上下,讓瑞香簡直不知道該怎么想。
現在終于有機會見到皇帝,對方又遠比自己想的和煦溫柔,甚至脫口而出的是關于撫育孩子和生產的細節(jié),瑞香不由覺得很親切,有天然的信任感。對方畢竟比自己年長十幾歲,瑞香習慣了做家里最小最受疼愛的那一個,見到對方溫柔的態(tài)度也不覺得奇異,而是很快適應了,又忍不住問:“殿下他有如此奇妙的經歷,其實我也很好奇,那個我……他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皇帝似乎沒料到他居然決定先問這個,但也不曾回避,想了想,道:“你們本是一人,只是你比他年輕幾歲。我見到他的時候已經經歷了太多,對妻子也好,皇后也好,并無多少期待,兩個人并非沒有經歷過波折,可是你就是有一種力量,能讓我這樣的人也感受到你的熱忱與真實,明亮。所以有時候我也很遺憾,倘若我早早地見過你,世事說不定就完滿無缺�!�
他看過來的眼神里含著一種復雜卻隱隱發(fā)燙,讓瑞香忍不住臉紅心跳,覺得危險的東西。瑞香忍不住小聲道:“也說不準啊。你若是早早遇見我,說不定那時候的我還年幼,根本不記得你。”
皇帝笑了,神色中的惆悵與遺憾也消失了:“是啊,所以我又覺得,人不能太貪心,能看現在的你一眼,已經是意外之喜。你始終很美,也始終很好,無論有沒有遇到我,你都是我會愛的那副模樣�!�
瑞香總覺得他和丈夫不一樣,帶著年齡與閱歷積淀的真正的帝王威儀,舉手投足間宛如山岳,胸吞萬流,風雷隱隱,不動聲色間亦可以十分和煦,可卻沒料到他會這樣看著自己。
認真,貪戀,專注,深沉,似乎一個深邃的旋渦,要把自己吸進去。
瑞香終于后知后覺,和他這樣坐在床榻上閑話是很不端莊,更不合適的一件事。然而想要離開,就更難了,皇帝坐在外側,瑞香不能不通過他,便隨便找了個理由:“我餓了。”
臉上是清楚的回避之意。
對皇帝這個身份,瑞香多少是敬畏的。畢竟能坐到那個位子上的人不會簡單,除了一些倒霉的傀儡,可面前這人歷盡艱險成事,就是在自己心里深不可測走一步看百步的丈夫也顯得生澀青嫩,他又安敢小看?
沒想到皇帝卻不追問,更不強求,而是一以貫之地體貼,起身讓開:“想吃什么?你還懷著孩子,不能委屈了自己�!�
瑞香剛懷孕的時候,不太清楚身體即將發(fā)生的變化,又是在路上,什么都不方便,受盡了嘴饞和饑餓的折磨。他一向過得精致,從不過分貪口腹之欲,可是懷孕后的饑餓是不會講理的,瑞香甚至吃過路邊賣的豆腐腦,還有烤雞。
他很為自己的變化吃驚,丈夫齊王卻只覺得心疼,一面看著他吃,一面幫他撕烤雞的腿,把肉拆干凈了方便他吃,一面用憐憫的眼神看他:“小可憐,這要是在長安,不等你想出來要吃什么,我就把滿長安的酒樓都給你洗劫一遍了。你不知道,平康坊里有些院子,下酒菜和腌菜做得那是一絕。”
說著,他竟然還露出回憶的表情。
瑞香又氣又饞又嫉妒,忍不住眼淚汪汪地要求:“我想吃梨!”
那時候還只是三月,梨花都沒開完,哪兒來的梨子?可孕婦想一出是一出,吃不到就渾身難受。瑞香不是不想講道理,可是他就是想吃,有什么辦法?后來還是隨行侍衛(wèi)中有人籍貫極北的燕川郡,說自己家鄉(xiāng)那里習慣冬天凍梨凍柿子甚至凍一切水果。有些人家囤了許多過冬,說不定現在還有,快馬加鞭,送過來還能吃。
這事說起來著實有些荒唐,畢竟齊王還在就藩路上。但王妃有孕,齊王舍不得看他受罪,到底還是叫一隊親信快馬加鞭地去了,又舉一反三,能買的都買了回來,連那凍梨和做脆柿子的方子都拿回來了。
凍梨是黑色的,用碩大的鴨梨扔進屋外雪里凍上幾天,變得硬邦邦就好了。用水化開,把外頭一層冰殼撥開,里頭的梨肉都化成了水,甘甜冰涼。瑞香懷著孕不能吃冰,便眼睜睜看著那白瓷碗里的梨化開,冰水滴答滴答,忍不住捂著小腹盯著看。
齊王見他滿臉渴望,想了想,干脆叫人拿出去了,等不冰了才肯給他吃,就這還不肯讓他多吃,咬破皮喝了點梨水,整只碗就被搶走了。
好在瑞香其實沒吃過什么特別出格的東西,比如泥鰍一類,街邊吃食也從來沒有,所以只要不給他見到,他也是很容易滿足的。只是有一段時間,他還想吃炸得焦香的雞骨頭鴨骨頭,肉是一點不碰,全部片下來,骨架子拆開調味腌制然后油炸。
現在他的胃口就正常了許多,但還是會餓得很頻繁。原先只是個離開床榻的借口,可是走到寢室門口輕聲叫人的時候,他就是真的餓了,要了幾個點心后,瑞香又忍不住回頭問室內的天子:“您想吃點什么?即墨臨海,這里的魚蝦蟹都很新鮮�!�
如今正好是夏季,海貨都很好。蟹不夠肥美,但也別有滋味。
瑞香是想到皇帝早年間也是來過這里的,現在故地重游,不免嘗嘗從前習慣的風味。他才十六歲,柔軟纖細好似一支初春的嫩柳,面容卻因已經懷孕而多了溫柔動人的光輝,站在門口沐浴明亮的日光,簡直像只漂亮的珍珠般熠熠生輝。
雖是他從未看過的模樣,可卻是那一個熟悉的靈魂,處處都一模一樣。
皇帝在內室支頤看著他,神態(tài)里多了幾分溺愛:“那就來點魚餃蝦餃和魚膾吧,我愛吃切成細絲的�!�
片刻后,兩人要的東西都送來了,皇帝這里甚至還有浸泡著姜絲和梅子的酒。瑞香聞到魚蝦的味道,不是覺得惡心欲嘔——他的懷相很好,沒受孕吐的罪,只是又想吃魚蝦。還不等開口再要一份,皇帝便將幾個小巧的蝦餃魚餃瀾q生1獨.家分給了他:“想吃就吃,不夠還有�!�
瑞香一時竟被他體貼得說不出話來,默默地吃了一半的點心,又喝了半盞冰糖燕窩。
皇帝若有心同一個人相處,那么對方只會覺得如沐春風。即使瑞香知道有些不妥,但也無法拒絕他的魅力,填飽肚子后兩個人閑話片刻,皇帝便順手摸起一本瑞香近日在緩慢翻看的書,看了看他寫在上面的批注,便與他聊起關于這本書的種種看法。
二人你來我往,說得酣暢淋漓,到最后話題更不知道飄到了哪里去,瑞香不僅知道了齊王未曾經歷過的一些大概,也知道了皇帝對自己感興趣的諸多方面都有所了解——齊王畢竟比皇帝少了幾年經歷,有些事不如皇帝能恰到好處說中瑞香的心思。
從前他不過是有幾分模糊的想法,如今卻頃刻間就被只言片語點明,這種得一知己的快樂讓瑞香到晚膳的時候心情都十分晴朗。直到晚膳后,瑞香出外散步消食,皇帝仍舊留在內室以免被太多人看到難以解釋的時候,侍婢問到殿下到底是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之前一點動靜都沒有,瑞香才愣了一愣,想起來這人不是自己的丈夫。
等他回了寢室,便開始覺得坐立難安。
為了掩人耳目,兩個人絕不可能分房而睡,因為這里其實是瑞香在后宅的住所,而齊王在王府住的地方應該是位置在前院的書房。那里更重要的性質是論政,議事,面見幕僚心腹。到了前面,誰知道那些聰明過頭的幕僚能猜出多少種可能?
所以,即使內心再忐忑,瑞香還是不得不和皇帝一前一后,別別扭扭地睡下了。
半夜,瑞香蹙眉低聲呻吟著醒來。一側的皇帝立刻察覺了他的異樣:“不舒服?是不是肚子疼?”
瑞香借著床頭燈光看見他擔憂的神色,又感覺到他伸手撫摸自己的小腹,臉不由一熱,搖頭:“不是……不是疼�!�
說著,他的身子便下意識縮起來,試圖躲避對方的觸碰。皇帝感覺到了他的姿勢變化,輕輕揉了揉他微微隆起的小腹,手掌又往下挪了挪:“那是哪里不舒服?”
瑞香繃緊的肚皮一顫,只覺忍得更加艱辛,卻不能說出口,強撐著道:“沒事,過一會就好了,你別問了……”
他到底年輕臉皮薄,絲毫沒發(fā)現這樣的說法本就是自曝其短,皇帝本來只是有些懷疑,現在幾乎確認了,便不顧他倉惶的阻止,揭起了瑞香的羅衫,探手摸了摸里面微微發(fā)熱的光滑皮膚,又一抬手拉開了他的裙帶,聲音里似乎帶著點批評小孩的不滿:“你不舒服,怎能靠忍?”
瑞香顧不得害羞,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試圖阻止,吸了吸鼻子,委屈道:“不行,你,你怎么能和我……我當你是長輩的!”
其實他心里的想法比這個說法復雜很多,可是現在也容不下他慢慢的說。
誰料,長輩二字也沒能阻止皇帝,對方反而坐起了身,扭頭看了他片刻,俯身來貼近了他的臉,問道:“你覺得在我心里,有沒有將你當晚輩?”
瑞香一時語塞,又忍不住發(fā)抖,像只發(fā)了情的兔子般顫個不停,又豐滿肥沃惹人掠奪:“難、難道不是嗎?你對我一直都很好的呀,就像長輩一樣照顧我,也很溫和……”
皇帝嘆了一口氣,心想,他真是傻,他怎么能覺得這樣一個嬌軟可愛,年少有孕的小妻子,自己會君子端方,竟不動心呢!
但他還是很講道理的,一面揭開小妻子一只手死死拽住的紗被,撩起他身上薄軟的羅裙,一面搖頭,坦然道:“不是啊。世上沒有一個我,會不想要任何一個你�!�
說著,便將一只微微發(fā)燙的手擠進了瑞香豐軟的腿縫間,徑直往上摸。
瑞香失聲驚叫:“不要!”
可與此同時,他的身體卻一瞬間被引發(fā)了蓬勃旺盛的山火。
皇帝知道這事對他來說難以接受,便也不急于一時,而是一面隔著紗褲用兩根手指勾住那綿密豐軟的嫩肉,扣進去往上用力提,按著那顆小小蕊珠不放,讓瑞香急促地喘息,一瞬間就流出眼淚,一面則在他耳邊低聲安慰:“乖,不怕,你還懷著孩子,這樣難受,我只是幫你摸一摸,好不好?”
瑞香瑟瑟發(fā)抖,哭著搖頭,聲音低軟嫵媚:“不、不行的……”
可他的下面潮熱泥濘,紗褲已經被打濕了一大片。皇帝覺得他的顫抖不尋常,手指微微往里陷入,便發(fā)現那軟嫩嬌小的肉唇上,似乎硌著一枚環(huán)狀的東西。他微微挑眉,停下動作,指尖打滑幾次,隔著紗褲捏起那枚銀環(huán),假裝訝然看向瑞香:“乖乖,這是什么東西,你告訴我,好不好?”
瑞香羞恥難當,抬起手捂住臉,已無法拒絕身體的渴求,擠出細細的哀求:“別問了,你……摸摸我,快摸摸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