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一步步靠近蕭凌風(fēng)。
蕭凌風(fēng)緩慢地站起來，弓起身體，耳朵立起，喉嚨里陣陣咆哮聲。
他的尖牙和利爪泛起寒光，無聲朝段尋猛撲過來！
段尋瞬間側(cè)身，讓出了通往牢門的空位。
蕭凌風(fēng)如利箭飛馳，意圖破門而過。
林何一驚，目光停在段尋和蕭凌風(fēng)的身上，電光火石間反應(yīng)過來——他們倆合謀了！
他剎那間揮手一擊，牢門“咣”地飛轉(zhuǎn)，眼見那點(diǎn)縫隙就要消失了。
一根竹竿凌空橫飛，當(dāng)?shù)乜ㄔ诳p隙里。
竹竿上蛛網(wǎng)般迸開裂痕，碎成幾截，“咚咚咚咚”地掉落在地上。
而蕭凌風(fēng)——已經(jīng)出去了，正正好站在林何的身前。
他沒有貿(mào)森*晚*整*理然進(jìn)攻，繞著林何，如一個老練的獵手，一圈圈踱步，毛發(fā)立起，眼睛紅得能滴血。
在觀察弱點(diǎn)，也在恐嚇對方，還在等段尋的信號。
段尋割開手腕，血液順著紋路，流滿了玉簡，滴滴答答墜落地上。
段尋心中一動，陣法已開。
他厲聲喝道：“蕭凌風(fēng)！”
蕭凌風(fēng)張開獠牙，一躍而上！
林何只覺自己的修為莫名被壓下去了。
他腳步騰轉(zhuǎn)，躲開蕭凌風(fēng)的撲咬，可手臂上還是被抓傷了。
蕭凌風(fēng)也沒討著好，被靈力擊在背上。他翻滾幾圈卸力，迅速爬了起來。
這一會兒的功夫，林何已沖段尋而去——不足的靈力、反擊的蕭凌風(fēng)，都是段尋搞的鬼。
“段尋，我和你無冤無仇！”
林何手上劍光閃閃，段尋也掏出一把劍，林裘的劍。
“當(dāng)——”劍光交錯。
林何認(rèn)出了這把劍，心神一震。
段尋趁機(jī)連甩幾張干擾符，在林何愣神的一秒間，轉(zhuǎn)身向牢房外逃去，跨出去時拉住牢門狠狠往里摔。
林何卻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手上一推，“砰”地一聲把牢門撞飛了。
段尋連連后退幾步，面色不太好。
這一切發(fā)生在瞬息之間，蕭凌風(fēng)已飛奔了過來，擋在段尋的身前。
林何也至眼前。
蕭凌風(fēng)急促喊道：“走！”
段尋前幾天本來就放了精血，修為大不如前，現(xiàn)在卻撐了林何好幾下攻擊，蕭凌風(fēng)怕段尋受重傷。
段尋也不廢話，向地牢出口跑去，離去時手指輕輕摸過蕭凌風(fēng)的脊背，像是在安撫他。
“先撐住，撐不住就跑！”
林何眼看段尋要跑掉，怒火中燒，正想追上去，可被蕭凌風(fēng)攔住了。
地下本就陰暗，僅有的幾只蠟燭被接連打翻。
蕭凌風(fēng)一身黑色的皮毛融于黑暗，只一雙血珠子似的眼睛，在黑暗中隱現(xiàn)。
他形如鬼魅，潛藏于陰影里，在捕捉到林何的弱點(diǎn)時，又猛地竄上來。
幾個回合下來，他添了多處傷口，血淋濕了皮毛。
林何也好不到哪去，身上火辣辣地疼。而且，他的腦子竟然有點(diǎn)昏沉，不知是不是被蕭凌風(fēng)咬傷的緣故。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面色凝重，躲過蕭凌風(fēng)的又一次攻擊后，直接抬手轟開了地牢的頂。
碎石亂飛，土塵飛揚(yáng)，林何一躍而上，站在上方，向下連擊幾掌。
然而，在一片死寂后，蕭凌風(fēng)從地下現(xiàn)出碩大狼頭。
段尋遠(yuǎn)遠(yuǎn)聽見了地牢那邊的巨大動靜，心里一緊。
但眼前的狀況由不得他分神。
方寧他們已經(jīng)動手了。
練武場上有剛回來的莫名其妙的弟子，有上一次被打傷而懷恨在心的仙二代，還有更多的仆役。
當(dāng)這群修為相差不是特別大的人，同處在去靈法陣中，實(shí)力差距大大縮小。
取勝，人數(shù)成了關(guān)鍵。
而門派里的仆役，是要遠(yuǎn)多于這些正式弟子的。更何況，有些正式弟子，亦有反心。
比如白云起，混在人群里如魚得水，屢屢得手，還笑嘻嘻地和段尋打招呼。
“段哥！”
段尋沒時間理他，在砍傷第四人后，他終于看見了方寧。
“帶上你的人，跟我走。殺林何�！�
段尋這會抽出功夫，遙遙對白云起，以及他身邊的同伴道：“云起，這邊先交給你了！”
白云起舉劍回應(yīng)。
段尋領(lǐng)著一行人急匆匆向地牢方向趕，他回頭，確定沒有其他敵人跟上來，暫時松了一口氣。
目前為止，都在他的計劃內(nèi)。
他加快了腳步，衣袖刮出獵獵風(fēng)聲，抬頭向前方望去——林何舉劍，腳下踩著蕭凌風(fēng)，正欲一劍刺下。
跑過去已經(jīng)來不及了，他想都沒想，手中的劍直直飛向林何。
林何躲開了，蕭凌風(fēng)也抓住機(jī)會，躲開了。
林何眼看就要?dú)⒘耸捔栾L(fēng)，又被段尋橫插一腳。新仇舊恨涌上心頭，氣得幾欲吐血。
“段尋！我看在那位大人的面子上，放過你一回，你還來送死！”
“好，我成全你！”
林何剛剛險勝蕭凌風(fēng)，已是強(qiáng)弩之末。他心中悲憤，隱有預(yù)感，自己今日恐怕兇多吉少。
看到段尋這個罪魁禍?zhǔn)�，越是恨，一時心中激蕩，回光返照般，枯竭的靈力噴涌而出。
他左手掐住段尋的脖子，右手成爪，要硬生生把這瞎子的眼睛挖出來。
反正也沒用，不如挖了解他的心頭恨！
段尋連連嗆咳，被人掐住命門，臉上卻沒有一點(diǎn)驚慌之色，反而在笑，襯著唇邊流下的血，竟有種冰冷的癲狂。
他勾起唇角，對著林何無聲道：“你、要、死、了。”
幾柄利劍穿胸而過，更有三把穿過腹部，把金丹刺得粉碎。
林何“啊”地大叫一聲，手上更加用力，似要拉段尋陪葬，右手已經(jīng)探到了蒙眼的白紗上！
然而，他的左手?jǐn)嗔耍骸班圻卩圻凇便殂橛砍觥?br />
右手多了幾個血窟窿，蕭凌風(fēng)托著身體，死死咬住，終于讓這只手停下了。
右手掉下來，白紗隨風(fēng)飛走了。
蕭凌風(fēng)怔怔地看著段尋的眼睛，想到：幸好。
幸好他還有力氣，幸好他的動作快，要不然，段尋該多痛。
蕭凌風(fēng)松了口，林何轟然后倒，幾柄劍從他的胸腹突兀地刺出來。
他像個受刑的罪人，被釘死在泥地上。
蕭凌風(fēng)有氣無力地趴在原地，一抬頭，段尋一動不動。
他慌忙爬過去，湊近了，聞到段尋淺淺的呼吸，聽到了砰砰砰的心跳。
身后的歡呼聲、哭聲、笑聲統(tǒng)統(tǒng)與他無關(guān)。
他站在段尋的身前，陣陣低吼，喝退想要上前的方寧。
方寧舉起雙手：“我沒惡意，看看段尋的傷。”
段尋沒有昏迷，他只是有點(diǎn)累了。
他半掀起眼皮，伸手搭在蕭凌風(fēng)的身上，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記得我說的嗎？走�！�
段尋告訴過他：避開人群走。實(shí)在不行，繞道后山。
蕭凌風(fēng)畢竟是魔獸。
在他沒有自保的能力之前，還是不要和修仙者待在一起。
誰知道，他會不會又遇上第二個林何，到時候，可不一定有第二個段尋來救他了。
“嗯�！笔捔栾L(fēng)應(yīng)了。
他化為人形，抱起段尋，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中，幾下起落，消失在主殿后方，消失于后山霧蒙蒙的羊腸小道中。
“等……”蕭凌風(fēng)的速度很快，段尋想說話，一張口，就灌進(jìn)了冷風(fēng)，咳得他說不出來。
蕭凌風(fēng)，我是讓你自己跑，不是帶著我跑！
一天天的，使不完的牛勁！
留在原地的眾人從殺掉林何的驚喜中回過神，看著二人幾秒間遠(yuǎn)去的背影，又愣了半天。
“老大，沒事吧？”
“我們?nèi)フ艺叶螌ば值埽俊?br />
“不用了吧，他和那魔獸一看就是一伙的�！�
方寧張了張嘴，不確定道：“……沒事吧�！�
他想起剛才他想查看段尋傷勢時，那魔獸的兇惡姿態(tài)，更加堅定地說了一句：“沒事吧�！�
而且，他們想追，也追不上了。
不過，不是都說后山危險嗎，他們怎么還往那邊跑？
方寧搖搖頭，招呼著同伴們：“我們?nèi)ヌ幚砗笫掳�。�?br />
……
三月，春雨綿綿，萬物復(fù)蘇。桃林又開滿了花，如一片絢爛云霞，降落人間。
林何死后，有的人不能接受現(xiàn)實(shí)，但更多的人有了自己的目標(biāo)。
去蘭水城的弟子們帶回了消息，神遺秘境即將開啟，金丹期以下皆可入內(nèi)。
有人打算留下闖闖，有人要離開了。
白云起望向后山，一笑，搖頭晃腦地走了。
再定睛一看，路上哪里有什么美少年，分明是一顆白毛狐貍腦袋。
一雙狹長狐貍眼，似笑非笑。左眼濃黑，右眼是白色的，像一片困在眼里的云。
雨絲落下，不沾衣發(fā)。
他信步前行，恍若話本上的狐仙。
只聽狐仙悠悠哼唱道：
“人生在世猶如夢境，一路上俱是黃土新墳！”*
轟隆——轟隆——
驚雷落下，蟲鳴聲起，又是一年新春景。
第13章
第
13
章
天淡藍(lán)高遠(yuǎn)，干凈澄澈，一絲云也沒有。
地上望不到頭的湖水，湖水中擠擠挨挨生長著木槿花，從湖里蔓延到岸上，滿眼都是。
淡紫的、淡粉的、雪白的，挺立在枝頭，被綠葉簇?fù)碇?br />
無風(fēng)，花朵卻在擺動。
一看，原來花心處有一條條小魚兒跳出來。
那魚漸漸地變大，到水面時，魚身變得有成年人的手掌那么大。
魚頭不是魚頭，是一張張小娃娃的臉。
小娃娃“咯咯”笑，撲通一聲落入水中，魚尾跟個小陀螺似地擺啊擺，游向了趴在岸邊的小女孩，濺起無數(shù)水花。
“松蘿！又有人來啦！又有人來啦！一個人帶著一條狗！”
“他的眼睛好像看不見？”
“你們笨！不是狗狗，那是魔獸！”
這些娃娃魚，生前是枉死的人。
它們在靈氣日日夜夜的滋潤下，忘卻所有過往，心性單純?nèi)缰勺樱瑦郯素�、愛熱鬧。
松蘿正趴著，晃著兩截胖乎乎的小腿，手里握住了一朵木槿花。
她一只眼睛閉上，一只眼睛張開，湊近了花心，似乎在看什么東西。
她敷衍道：“知道了，我看到了！你們別吵，一個個說。”
這是秘境正式開放后，進(jìn)來的第一對生物。
人面魚們打過一架，一只胖娃娃勝了。它昂頭擺尾地游在前頭，講起這兩個人來。
松蘿一邊聽，一邊透過花心看著那只魔獸，總覺得長相很眼熟啊，像什么，像什么來著？
“那個人傷重得快死了，連看都看不見了，那只魔獸圍在它身邊，好像要把它吃掉……”
胖娃娃講了半天，發(fā)現(xiàn)松蘿聽得一點(diǎn)也不認(rèn)真，反而站起身往岸中心跑，頓時氣得要死，啪啪啪擊打水花。
“松蘿，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不怪松蘿敷衍，因?yàn)槿嗣骠~們思維發(fā)散，最擅長加上自己的想象，把一件事傳得亂七八糟。
她赤腳跑過粉粉白白的花，大聲喊著：“藍(lán)英！藍(lán)英！你來陪我看看，那是什么魔獸！”
花叢中，一白衣女子放下了手中的碎片。
這個秘境將要開啟，也將要崩塌，這些碎片是記憶的碎片，承載了一代神明的所見所聞。
里面有許多珍貴的東西，整理一番，也許能照拂后人。
藍(lán)英朝遠(yuǎn)方望去，那里躺著神的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