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55
章
聞言，
無雙先是腳步一頓，隨后繼續(xù)穩(wěn)著步子向前，仿若根本沒聽見。
魏廬見了，
咧嘴嘿嘿一笑，一雙眼睛利光難掩。
無雙面上無波，
心里泛著波動。魏廬和凌子良不和，
尤其在前日的灑金礦之事，更讓兩人矛盾到了一發(fā)不可收拾的地步，今日魏廬過來，定然是咽不下那口氣，至于說提親，大概只是些惡心話罷。
往前走了一段，看到了水邊的凌子良，
人正扶著柱子，想自己站起來。
可是腿畢竟使不上力，
重新跌坐回輪椅上。
無雙跑過去，伸手扶住凌子良：“大哥�！�
“沒事，
”凌子良無所謂的笑笑，
手里捶著大腿處，“我的右腿還有些力氣，
方才是沒站穩(wěn)�！�
無雙在人身邊蹲下，手攥起來幫著凌子良輕錘著腿：“天下很多名醫(yī)，
我們?nèi)フ艺遥屇愕耐群闷饋�。�?br />
“好，
”凌子良應(yīng)下，
“等大哥處理好這里的事情�！�
自己的腿什么情況，
他最清楚。當(dāng)初是直接被竹刺穿透，
整整一宿，后面也沒有條件好好恢復(fù)，隔了十多年再來修補(bǔ)，已經(jīng)晚了，他只是想最起碼站起來，靠著右腿還能行動些。
無雙聽見人答應(yīng)，想了想，抬起頭：“京城，京城名醫(yī)多，我們?nèi)ゾ┏��！?br />
說出京城二字時，連無雙自己心里也吃了一驚。那本是她竭力逃離的地方，現(xiàn)在提起回去，心中好像沒有波瀾。
凌子良點(diǎn)頭，腿上錘敲的力度不輕不重，拿捏的很好。不用想也知道，這是無雙以前在恩遠(yuǎn)伯府學(xué)到的，他們?nèi)胰颂蹛鄣男」媚�，居然給人家做了許多年奴婢，讓他很是心疼。
“你不用怕魏廬，”他溫和的聲音，給人一種安定的感覺，“他是癡心妄想，憑他？”
自己的小妹，豈是那種雜碎能肖想的？
無雙手下一頓，莞爾一笑：“我沒怕，知道他就是嘴上庡11功夫�！�
“自然�！绷枳恿夹χS后抬頭看去遠(yuǎn)處，那邊黑暗開始蔓延，“無雙要嫁的人，肯定是一心一意相待的�！�
無雙不語，婚姻之事她從不強(qiáng)求，盡管她這個年紀(jì)的女子，大多有了子女，可她并不覺得女子非要嫁人，有時候要的只是舒心的日子罷了。
“魏廬此人看著陰險，大哥你小心�！�
凌子良頷首應(yīng)了聲。明爭暗斗在什么地方都有，包括烏蓮寨，尤其在寨主病倒之后，這種爭斗更加明顯。魏廬自恃寨主親兄弟，行為越來越放肆，在寨中四處拉攏，給大小頭目不少好處。后面入不敷出，只能盯上那處灑金礦，鋌而走險。
而適才魏廬提及的求親，也并不是單純來挑釁惡心，他是真動了這個心思。
試想，魏廬將無雙娶到手，自然就拿住了凌子良的軟肋。寨主如今有心無力，到時候整個寨子都會落到魏廬手里。
無雙看著凌子良，總覺得有什么大事要發(fā)生。
“也不知道云娘和曹涇現(xiàn)在怎么樣？”她說去別處，對于槐花巷還是很掛念，“過了上元節(jié)，茶肆?xí)_張，原本還說今年要盤一個大的鋪面�！�
凌子良從思緒中拉回自己，低頭看著小妹：“有機(jī)會回去的。”
無雙點(diǎn)頭，隨后站起身，到了后面推上輪椅：“龔世子說，二姐可能過得不錯。”
“他說的？”凌子良沒想到，原本覺得龔?fù)貢肋I碼。
“他應(yīng)該是知道什么�！睙o雙邁著步子，杏色的裙擺擦過地面，“要不，他不會說出來。”
凌子良笑笑：“你現(xiàn)在說起他，語氣都平靜了。以前，你會下意識躲避關(guān)于他的事情，弄得大哥都不好相問。你能放下就好�！�
無雙眨了下眼，思忖著這句話的意思。
放下？是說她已經(jīng)可以坦然面對龔?fù)亓藛�？不再會被他影響�?br />
她不確定。但是放在以前，她絕不會主動去找他，與他心平氣和的商討，送上衣物、傷寒藥。以前碰上他，她覺得自己會怕，然后像只刺猬一樣，縮成一團(tuán)想逃離。
不管如何，有了凌無然的消息，總是一件叫人歡喜的事情。無雙并沒有因?yàn)槲簭]的添堵，而壞了這份心情，心里想著兄妹三人相見的時刻。
。
深夜，湖風(fēng)狠命的拉扯著幡旗，呼啦啦作響。
整個大寨陷入沉睡，靜謐的隱藏在黑暗中。
客房，桌上一盞弱燈，映著這塊兒四四方方的天地。
龔?fù)負(fù)Q上那件灰色袍衫，整個人收拾干凈，重新回到了那個出色的年輕郎君。
他將房門關(guān)好，回身來看著輪椅上的凌子良。
“啪”，凌子良將一本冊子往桌上一撂，眼睛盯著燭火：“龔大人拿了這個，離開罷�！�
龔?fù)刈叩阶肋�，從桌上撈起名冊，手指翻了幾頁。不出所料，是關(guān)于當(dāng)年江堤案子的一本名冊，年代久遠(yuǎn)，上面字跡幸而還算清楚。
“為何不選擇合作？”他問，看去面無表情的凌子良。
細(xì)看，凌家的三兄妹其實(shí)樣貌很是相像。凌子良的樣貌偏于溫和，尤其眼角和無雙像極，這樣的男子，誰會想到是個朝廷通緝的匪首？也難怪外面?zhèn)餮�，他是白狐貍幻化而成�?br />
凌子良微微側(cè)目，眸色深沉：“怎么龔大人以為十多年前，我父親沒有選擇過合作嗎？”
龔?fù)夭徽Z，那時的事他并不知道。當(dāng)時京城也派過官員南下查辦，料想凌昊蒼也會配合。
“我凌家家破人亡，你憑什么認(rèn)為，我愿意再相信你們？”凌子良冷笑，后牙咬了咬，“你們吶，眼中只有仕途前程�！�
“誰人不在意仕途前程？”龔?fù)夭⒉环裾J(rèn)，他身上肩負(fù)著整個家族，自然只能往高處走，“良先生走到如今的位置，難道不是？”
一個朝廷，一個烏蓮寨，他們倆人做的事情是一樣的，不過是大小而已。
凌子良笑笑，眼中多了些贊賞：“的確。但是我已經(jīng)說了，不想再重復(fù)。船已經(jīng)備好，名冊也已給你，你想怎么查后面很簡單，你把無然下落給我，然后離開罷。”
話音落下，房中靜默。
桌上燭火搖曳兩下，龔?fù)氐哪樃雒骱霭怠?br />
“我明白，”他開口，“你身為凌家長子，有自己必須要做的事情�！�
這大概就是兩人的共通之處，肩上擔(dān)著維護(hù)家族的責(zé)任。只不過，凌家已經(jīng)消失。所以，龔?fù)啬芏嗌僦缹Ψ降男乃迹枳恿枷胱屃杓艺蜒�，為此，人可能拿整個烏蓮寨賭，不惜玉石俱焚。
或許恢復(fù)不了凌家昔日光景，但是要洗去污名。
“但是，你現(xiàn)在有兩個妹妹，她們想看到你這樣？”龔?fù)刂溃艘坏┯辛藸拷O，做事就會瞻前顧后。
凌子良是，他亦是。因此，很小的時候，老伯爺才灌輸給他，絕情滅愛。
這句話戳到凌子良心里，以前他想做什么都可以放開手去，可現(xiàn)在的確顧慮很多。不管是無雙，還是有了消息的無然。
龔?fù)貙⒚麅苑呕刈郎希坪醪]多大興趣：“我沒耐心勸你，但若你肯等一個月，說不準(zhǔn)就會兄妹團(tuán)聚�！�
凌子良掃人一眼，隨后掉轉(zhuǎn)輪椅，準(zhǔn)備離開。
“還有，”龔?fù)匾娙艘�，慢慢開口，“我保證，烏蓮寨會無事。”
“吱呀”，門開了，冷風(fēng)呼呼的灌進(jìn)來。
凌子良的身影消失在門邊。
“好，一個月�！彪S后，凌子良的聲音傳回到屋里。
。
翌日，天氣陰沉。
不知為何，明明過了年節(jié)，這風(fēng)反而更加大起來，經(jīng)常將人的頭發(fā)吹亂。
無雙從屋里出來，見到菊嫂包了頭巾，說是風(fēng)大，刮得頭疼。
“怎么在熬藥？頭這么疼？”無雙問，廚房的小爐子上栽著藥罐，正咕嘟嘟的冒泡，整個彌漫著藥味兒。
“不是我，”菊嫂擺擺手，拿雙長筷在藥罐中攪了攪，“方才去送飯，發(fā)現(xiàn)客房那位公子病了，咳得厲害，我這邊熬好了，給他送過去�！�
知道人說的是龔?fù)�，無雙便也想起昨日見他時，他咳了幾聲，當(dāng)時見他臉色正常，就沒在意。
“我去罷�！睙o雙接過托盤，嘴角軟軟勾著，“嫂子頭疼，回屋里躺會兒�！�
菊嫂也沒客氣，道了聲謝。
客房在院子最北面，與無雙的住處正好分隔兩端。
一路走去，藥汁到時候正是入口的溫度。
客房不遠(yuǎn)處，有兩個看守，正盡職的站在冷風(fēng)中，見著無雙過來也不阻攔，往旁邊一站讓開了路。
無雙瞧著幾步外的房門，想起昨晚凌子良的話。他說她如今說起龔?fù)兀呀?jīng)心平氣和，說她已經(jīng)放下。
她停下腳步，看著托盤上的藥盞。既然能坦然與他相對，應(yīng)當(dāng)是放下了罷。
“嚓”，突然房內(nèi)一聲瓷器的脆響。
無雙趕緊過去，伸手敲了房門。
“誰？”屋里的聲音很弱，但的確是龔?fù)氐臎]錯。
無雙推門進(jìn)去，映入眼簾的是趴在桌上男人，手捂住腹部，他的腳下一地碎片。見是她進(jìn)來，他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來。
“你怎么來了？”龔?fù)刈鄙碜樱S后手掌摁著桌面站起，“別過來，會扎傷腳�！�
無雙避開地上碎瓷片，放下托盤：“菊嫂給你熬的藥�！�
“有勞，”龔?fù)孛虼叫π�，看看門外，“風(fēng)大，你快回去罷�！�
無雙沒動，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兒，她才說一句話，他就讓她回去：“我把碗直接捎回去�！�
“這樣啊�！饼�?fù)亓巳活h首，眉間卻不可覺的皺了下，說著，端起藥盞送至唇邊。
他握著藥盞，袖子正好遮擋住半邊的臉。
無雙發(fā)現(xiàn)龔?fù)氐氖炙坪醵读讼�，視線下移，好像一滴殷紅落在他的胸前衣襟上。還待想看仔細(xì)，不想龔?fù)厣碜右晦D(zhuǎn)，背對與她。
“回去罷。”龔?fù)厥忠凰�，空了的杯盞擱在托盤上。
無雙盯著托盤看了一瞬，手指勾上托盤的邊緣：“你好好休息�！�
話音剛落，她身子一旋，迅速繞到龔?fù)厣砬啊?br />
“咳咳……”龔?fù)匚孀∽约旱淖�，可是涌出的鮮血還是從指縫里溢出，“快出去！”
他另只手推著無雙，結(jié)果身子沒支撐住，跌去地上。
無雙從震驚中回神，蹲去地上，不知如何是好：“你，你怎么了？”
她看著血不停從龔?fù)刈炖锩俺�，他已�?jīng)說不出話。她用手去擦，怎么擦也擦不干凈，他的灰色袍衫染成暗紅色。
“來人，來人��！”無雙大聲喊著，手上的血燙得她嗓音發(fā)顫。
龔?fù)匕c軟的靠在墻邊，眼前越來越模糊。他看她徒勞的擦拭著他的嘴，那片羅帕濕透，可鮮血仍是不停。
無雙站起來，雙手拉著，想把人從地上拉起來，可是她力氣太小，最后自己也跌在了地上。
終于，外面的人跑進(jìn)來，后面越來越多人進(jìn)來。龔?fù)乇惶チ舜采�，無雙被人帶出了客房。
凌子良過來的時候，見到的是嚇壞了無雙。
“大哥。”無雙撲到凌子良身上，身子止不住的發(fā)抖。
腦海里至今還是龔?fù)赝卵哪且荒唬膳潞蜔o助揮之不去。
凌子良嘆了一聲，手摸著無雙頭頂，聲音輕和的安慰：“沒事兒，郎中在呢，別怕�！�
下人將隔壁房間收拾了下，凌子良和無雙等在里面。
菊嫂拿來干凈衣裳，幫著無雙收拾干凈。過程中，無雙一語不發(fā)，任憑人給自己換下衣裳，洗干凈手。
是干凈了，可是手上還殘留著血腥氣，如何也去不掉。
凌子良揮揮手，菊嫂退了出去。
“他怎么了？”無雙坐在椅子上，手里捧著手爐，汲取著那一點(diǎn)暖意。
凌子良知道人是嚇壞了，到她身邊來拍了拍她的肩膀：“他是從烏蓮湖撈上來的，估計在落水前被喂了毒。是我大意，之前竟沒看出。”
無雙閉上眼，腦中亂得厲害。
“魏廬此人心狠，絕不會想灑金礦的事露出去，”凌子良道，“所以礦工的飯食中摻了毒，這樣就算有人逃出去，也活不了�！�
無雙波看著凌子良，動動嘴唇：“魏廬有解藥？”
“這事交給我�！绷枳恿及矒嵋宦暎八粫惺�，養(yǎng)些日子就會好�！�
“嗯�！睙o雙點(diǎn)頭，如今也只能等等看。
這時，郎中走進(jìn)來，道聲那邊人服了藥，已經(jīng)睡下。
凌子良和無雙一起去了客房，里面已經(jīng)被人打掃干凈，沒見那觸目驚心的血跡。
床上，龔?fù)匕察o的躺在那兒，嘴唇褪去血色，隱隱泛青。
“他身上倒是沒有那些世家子弟的壞習(xí)氣，”凌子良話中幾分贊賞，“幾番下來還能撐得住�！�
無雙站在凌子良身后，聞言道了聲：“人好了，送他走罷。他若在這里出事，朝廷必不會放過烏蓮寨。”
到時候免不了一場干戈。
凌子良嗯了聲，隨后兄妹倆一起離開了客房。
。
晚上，大寨那邊派了人過來，說是寨主準(zhǔn)備了宴席，為無雙洗塵。
凌子良本想推辭，他并不想無雙露面，后來寨主執(zhí)意，并說只是幾個親近人吃頓飯。凌子良這才決定，說讓人都來西島小筑這邊。
宴席擺在正廳，一張圓桌，上頭擺滿菜肴。
寨主魏沖年屆四十，幾年前傷了腰，后面身體再沒好起來，如今走路都得慢著來。以他現(xiàn)在這樣子，掌管著烏蓮寨，委實(shí)是吃力的。
“自家兄弟聚聚，不必忙活�！蔽簺_坐去主座，指著手下抬進(jìn)來的箱子，“些小玩意兒，給小妹留著玩兒的�！�
這當(dāng)然是些客氣話，禮自然是厚重的。
凌子良敬上一杯酒，臉上帶笑：“謝過寨主，小妹現(xiàn)在在房中�！�
魏沖擺擺手，一臉無所謂：“別讓她出來，你看看這幾個的丑樣子，別把她嚇壞了�！�
一桌人俱是些頭目，聞言哈哈大笑，嚷嚷著自己一表人才，嚇不到小妹之類。其實(shí)都不在意，不過就是過來道個賀，恭喜人家兄妹重逢。
酒過半巡，凌子良讓無雙出來道謝，畢竟來人都送了禮物，得給人回個禮。
無雙站在凌子良身后，看了眼廳堂中喝酒的男人們，有一瞬像是看到了槐花巷，那里大小的事兒，男人們也是找機(jī)會就湊一塊喝酒。
“喲，咱妹子可比二當(dāng)家耐看啊�！庇腥似鸷�，端著酒就開始勸酒，“二當(dāng)家有這么好的妹妹，理應(yīng)干上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