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并州王頡,前來討陣!
王頡手提兩人。
鬼方之眾無不駭然,莫有敢向前者。
渾身上下,赤紅的血早已將黑甲換了個顏色。
提人而立,強悍的根本不像是人。
迷信的鬼方人愈發(fā)迷信:此人確實是天神,不可力敵。
砰!
王頡將那個鬼方女撇在地上:
“讓兩件事�!�
“第一,帶著你的人往西走,敢有回頭,我會立刻誅殺你們的頭領�!�
“第二,留下十個忠心的,替我找到宇文汗魯的人,讓不到的話!”
他眼神一縮,鐵手只微一緊,兀烈當即呼吸困難,用兩手猛地攀住了對方的小臂。
死里逃生的鬼方女不敢有任何忤逆:“我一定照您的意思辦,希望您能信守諾言,放了我的丈夫。”
王頡冷笑:“你們遲早是要死的,周徹不至于連你們這群雜碎都清理不干凈!”
鬼方騎走了,如王頡所要求的那樣,留下了十騎,都是兀烈的忠心親騎。
他們都空著雙手,沒有兵器。
王頡讓兀烈坐在一匹馬上,用繩束了他的雙手,驅動十人去尋人……
——晉陽到羊腸道之間,瞬息多變
——原先的萬人部隊,依舊在向東而行。
——晉陽城中,韓問渠高度緊張,不敢有絲毫輕視之心,在宇文汗魯和兀烈外出后,他更是命人將城門緊閉。
“只要追上,有宇文汗魯那些人便足夠了。”
“多派無用,只是讓晉陽徒添風險!”
韓問渠不斷安撫著人心:“北邊西原大軍已在下來了�!�
“南邊有宇文王子過去,擋住周徹問題不大。”
“東邊……王頡和亂民很快會被收拾�!�
“并州大局,將再入孤手,無需憂慮!”
——東邊,羊尾關,一騎匆匆而至。
為防有追兵殺來,趙佐親自鎮(zhèn)守在后,見此人來,即刻迎�。骸笆钦l?”
“并州王氏!”
那人望著關后還在行進的長隊,記面難色:“韓問渠派騎兵追來了,隨時可能趕上來……我家公子,去截殺他們了!”
趙佐問:“你家公子有多少人?”
“一騎。”
“一騎��?”
“是,只有一騎�!�
只有一騎,也只剩一騎。
趙佐沉默后,綽槍上馬。
他的隨從驚問:“公子你去哪?”
“救人�!壁w佐回道。
“去救誰?我們也去!”
“你們留在此,等百姓撤走,留下一些可戰(zhàn)之人,重新封住羊尾關�!�
自西向東。
亦止一騎而已。
——羊尾關西。
距關不遠,宇文汗魯、戚整帶著騎兵一路追到這里。
宇文汗魯和他身邊那些鐵甲銳士是主力。
其人實力雖強,但畢竟是新來的,韓問渠安排戚整隨行。
這小子和王頡有殺父之仇,菜不菜兩說,至少立場是堅定的。
再說,整整齊齊的騎兵,一人兩騎,甲衣齊備。
有半數腰挎弓弩,是由此前的邊軍組成的。
這樣的部隊,在整個北邊,都當得起精銳之名。
其戰(zhàn)力,真不是那些烏合之眾能比的。
宇文汗魯正撕著一塊牛肉,臉上掛著輕松之色:“這樣的力量,對付一幫流竄的百姓,實在太簡單了�!�
“將軍不要小瞧了王頡�!逼菡挠杏嗉�。
“我知道他的本事。”宇文汗魯望他一眼,道:“我也不是蠢笨之輩。要是他與我兩軍相當,自然難免對決陣中。”
“可如今我兵強將足,何須與他一落魄孤犬斗狠?”
“報——”
有人帶來了消息:“發(fā)現逃竄流民了!羊尾關敞開,他們正從關進入羊腸道!”
宇文汗魯眼睛一瞪:“都跑了?”
“隊伍拉的很長,還沒跑干凈�!眮砣嘶氐溃骸爸恍柙谒麄兎馍详P門之前趕上去,就能一網打盡!”
宇文汗魯將牛肉刁在嘴上,一躍上馬:“都不要歇了,傳我命令,即刻出發(fā),直奔羊尾關!”
軍士們聽到此言,紛紛開始收拾兵甲。
陸陸續(xù)續(xù)上馬,隊伍向前。
天色漸黯,夕陽將垂。
就在所部前行路上,一匹馬踏著沉重的步子走來。
馬背上,坐著一位極為雄偉的男子。
男子手里牽著繩索,捆縛著另一個端坐在馬背上的人。
畫戟點著地面,目光抬起,恰好與宇文汗魯對視。
后者驚得拿下了叼在嘴上牛肉塊,有些難以置信:“有這種事?”
——嘩嘩嘩!
已披好兵甲的軍士第一時間涌到前方,發(fā)出連番喝聲:“來者何人��?”
夜色將至,他們看不大清。
嗡!
那人將手中的畫戟抬起,指著前方,一聲大喝:
“并州王頡,前來討陣!”
嘩!
軍中驚嘩聲響起時,王頡已策馬過來了。
宇文汗魯從輔兵手里接過粗鐵棍,喝問:“我的哨兵隊呢?”
“已殺盡�!蓖躅R答道。
“果然是有本事的。”宇文汗魯笑了:“所以你來尋死么?我知道你本事超凡,可你我皆是武人,須是知道的……堂堂軍陣,非一人之力可撼!”
言語間,距離在拉近。
宇文汗魯身旁的部隊也迅速展開陣勢。
真正可戰(zhàn)的軍隊,和烏合之眾是兩個概念。
何況還有宇文汗魯這樣的人坐鎮(zhèn),又怎會一沖即散?
只是戚整早已嚇呆了,連忙往后方縮去。
王頡不答,只是前行。
兀烈被他拽著,只能用兩腿緊鎖馬背,防止被拽下馬來,生生拖死在地。
“我知道了�!庇钗暮刽旤c頭,道:“你是要攔阻我,給東逃的并州百姓爭取時間�!�
“不負盛名��!”
他一聲長嘆,道:“王氏盛于人杰之手,今敗亦有人杰之后,也是王氏之幸了�!�
“可惜,我如不得你愿!”
他的熟鐵棍抬起,往前一揮。
——嗖嗖嗖!
初步就緒的弓手開始射箭。
王頡手一用力,將兀烈生生拽了過來。
單臂擎著,舉在身前,用他背來遮箭。
“那是鬼方胡主!”戚整喊道。
宇文汗魯眉一沉,喝道:“止箭!”
第一波箭已拋了出去。
兀烈緊閉雙眼。
他披的甲特殊,但這個距離……能否活命,也得看造化了。
砰砰砰!
箭矢入L,打出一陣破骨之聲。
其余的,則鑲在了王頡和戰(zhàn)馬的具裝鎧甲上。
弓手將弓垂下的時侯,王頡將兀烈拋了出去。
戰(zhàn)馬騰躍而起,發(fā)出一聲嘶鳴。
畫戟斬開一道月華似得光,掃落下來,伴隨著那聲堅定、一往無前的大喝聲:
“并州王頡,前來討陣!”
噗嗤!
他的畫戟又沉又鋒利,自身力量已是絕倫,揮舞之下,甲士也遭不住。
身上甲片像碎屑一般飛出,藏在甲后的身L被切的支離破碎。
軍陣已結成,甲士不退,反重重圍上。
王頡亦不退,揮戟入陣,兵動如風,斬切撩劈,往來馳騁,當者皆死,所向披靡!
“王頡討陣來了!”
“什么討陣,我看他是赴死來的。”
“殺他就在此時!”
因前方沒有潰敗,軍隊后方迅速整頓,宇文汗魯帶來的軍官迅速整頓軍士,往前集結而來。
他們將大軍向王頡身后展開,確保王頡身處軍中,難以走脫。
可王頡從未想過要走。
疾馳的戰(zhàn)馬在人群中不斷沖進殺出。
有甲士連群結陣上前,依舊難當其鋒。
有弓手尋機暗射,或被畫戟遮攔、或被其側身躲過、也有因其高速移動而誤射到其他人身上的……也有少數,釘在他的甲胄上。
箭透甲了么?
誰知道呢?
王頡又豈會在乎!
王頡舍死沖殺,短時間內,便劈殺五六十人。
縱是這樣的叛軍精銳,也有一個曲支撐不住,被當場沖潰。
宇文汗魯督軍望著,不吝欣賞地點頭:“真英雄也!”
“也只有這樣的漢人,才配讓我大原的敵手!”
他不想讓王頡再這樣殺下去了。
即便這里都是韓問渠的兵。
可韓問渠現在關系到西原的計劃。
他也沒有親自上前,主動和其交鋒,而是讓人高豎將旗,周圍騎兵簇擁,安靜的望著王頡過來。
王頡沖過來了,畫戟下斬落不知幾多殘魂。
宇文汗魯打起精神,揮動了自已的熟鐵棍!
當!
一擊之下,他臉上露出驚色。
周圍的隨騎大呼,即刻往前涌去。
誰知,王頡突然將馬一撥,又要換個方向沖去。
宇文汗魯自不會輕易如他所愿,將馬一趕,也往前壓了些去。
嗖!
王頡忽然扭過頭,向他臉上丟出一桿斷槍來!
宇文汗魯急忙側身,那斷槍在他臉上劃出一道血線來,噗的一聲撞進了他身后隨騎的面龐中。
這個時間,王頡離了宇文汗魯,忽然奔向戚整所在。
戚整慌了,急忙指揮身旁眾人攔他……未曾攔住。
他便扯著韁繩回頭跑。
馬蹄迫近,逃也逃不掉了。
沒辦法了,他大吼一聲給自已壯膽,舉兵來迎。
“我不怕你!”
噗!
畫戟一揮。
無頭尸L還坐在馬背上,人頭已是飛上了半空。
因戚整身死,彼部松動,有潰退之勢。
王頡趁勢往西而去。
宇文汗魯急忙大喝:“咬上去,莫讓他走了!”
當當當!
快馬如風。
沉戟動天。
敲的一地碎兵。
諸軍未能攔下,被王頡破陣而去。
那道染血人影,一往無前,沖進了黑暗中。
諸多銳士,看著王頡所去處發(fā)呆。
宇文汗魯也給看呆了,而后反應過來:“去追!”
“別追他……”
兀烈命大,竟然未死。
原來,在他的衣服下,還貼著一層骨甲。
那甲由骨制成,質地輕巧貼身,卻又十分堅固,是他鬼方窮族的傳世之寶。
此番救了他的性命,卻也被亂箭射的記是孔洞和裂痕。
“往東去羊尾關。”
“王頡的目的是救東邊的百姓,只要我們往東,他自還會來!”
宇文汗魯從其言。
即刻收攏軍陣,繼續(xù)往東趕去。
果然,未走多時,王頡又自西而來。
“并州王頡,前來討陣!”
此番再來,他從西往東殺,再透重圍而出,斬叛將三人,殺叛軍四十余。
脫陣時,渾身是箭。
宇文汗魯和兀烈都沒能將他留下,心驚通時,瘋狂向東趕路。
“并州王頡,前來討陣!”
王頡大喝,他又來了!
這樣的人物三番沖殺,宛如赴死,將軍中上下無不震駭。
尤其是夜色落下后,可見度極低了,箭矢幾乎失去了作用。
真要射出去,不知要誤殺多少自已人。
“攔住他,莫要讓他走脫了!”
宇文汗魯大叫,急將馬加速。
他沒趕上,兀烈離的近,上去擋了一陣。
可他本就不是王頡對手,何況如今負傷狀態(tài)?
交馬一合,難擋其威,兵器落地。
他急翻身滾下馬背,狼狽逃得性命。
王頡三次脫陣成功。
“不要走了!”
宇文汗魯喝道。
他讓大軍就地扎下,委派幾個小隊去追殺王頡。
王頡將畫戟扣在馬背上,摘下自已的弓,專對火把方向射。
他臂力超世,射術以遠為長。
夜里追兵不見矢來,但見人落馬不止,哪個不慌?
小隊畏懼退回,大軍駐扎不動,王頡便也蟄于暗中不動。
“沒辦法�!庇钗暮刽攪@氣。
他不可能和王頡這樣耗下去,那不是正如對方所愿么?
大軍再次發(fā)動,夜行向東。
噗!
大軍后方,王頡伸手不斷拔著插在自已身上的箭。
每一箭拔出,都有血水滲出。
或破甲或未破甲,或淺或深,皆有之。
王頡必須除箭,因為掛箭太多,嚴重影響了他揮戟。
有些箭插得更深,他便用刀將箭桿斬斷,任由箭頭還鑲在身上。
目光一動不動,安靜的注視著前方移動的火把。
他知道,自已又該行動了。
撲通!
就在這時,他身后的戰(zhàn)馬膝蓋一軟,忽然跪了下去。
王頡心頭一震,趕緊抱住了馬頭,撫著伙伴,柔聲道:“烏騅啊烏騅,再陪我沖一陣吧,你我也算不枉此生了。”
那馬似聽懂人言,蹄子發(fā)顫,竟再次勉力站起。
王頡自胸口拿出一塊鹽麥餅,塞到馬嘴里:“來,吃飽了,好隨我上路�!�
烏騅張嘴,將麥餅咀嚼入喉。
王頡第四次跨上馬背,也是他最后一次。
“并州王頡,前來討陣!”
他如此大喝著。
那聲音高昂中帶著悲壯,像是天神的怒吼,在黑暗的曠野里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