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我說了算
午飯過后，曾軒帶著代友國和李萬水前往轄區(qū)熟悉情況。曾軒負責的劉家山片區(qū)有五千多人口，經(jīng)濟在玉河鎮(zhèn)還算不錯，除了最大的劉家山煤礦，還有十幾個規(guī)模不一的煤礦。
代友國性格老實，一路上沒什么話。李萬水則機靈得多，不停地給曾軒介紹劉家山片區(qū)的狀況。
劉家山片區(qū)有九個村子，最大的是龍頭村，劉家山煤礦就在這里。劉姓在村里人數(shù)雖少，卻最有勢力，原因是劉家人當官的多。李萬水還著重提到了劉奎發(fā)，此人在玉河鎮(zhèn)是個厲害角色，在龍頭村更是說一不二，龍頭村村支書劉茂才還是他的堂叔。
曾軒問道：“這個劉奎發(fā)為人怎么樣？”
李萬水以為曾軒想從劉奎發(fā)那兒撈好處，忙說：“軒哥，你放心，劉奎發(fā)很懂事的，逢年過節(jié)都會給咱們派出所送東西�！睕]等曾軒回應，他又接著說：“軒哥，前任這片的干事在劉家山煤礦有干股，跟著劉奎發(fā)賺了不少呢。你和他搞好關(guān)系，讓他也給你點干股。這年頭，警察那點工資可不夠花，得找點外快�！痹幝犃�，只是淡淡一笑。
七月的天氣酷熱難耐，曾軒三人走到龍頭村時，衣服已被汗水濕透。剛進村，曾軒就聽到一陣叫罵聲。
“媽的，黃跛子，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你今天再不還錢，就把村西頭那兩畝水田抵給我，不然我燒了你這狗窩�！�
曾軒抬頭望去，只見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黃毛帶著幾個小青年站在一戶農(nóng)家院壩，正對著一對五十來歲的男女大罵。周圍有幾十個村民在圍觀。
“劉鵬，讓人得講良心啊！我家老黃的腿是在你們家煤礦砸斷的，說好這八千塊是賠他治腿的，怎么就成了借你們的錢？還要收兩毛利息，你們不能這樣啊�！秉S跛子旁邊的女人邊哭邊說，應該是他老婆。
劉鵬正要發(fā)火，看到了穿著警服的曾軒。這時，曾軒帶著代友國和李萬水走了過來。
李萬水和劉鵬認識，他快步上前，笑著說：“鵬哥，你在這兒呢！”
劉鵬看了李萬水一眼，盯著曾軒問：“是萬水啊，這位是？”
李萬水趕忙介紹：“鵬哥，這是我們這片新分來的曾軒曾干事�！比缓笥謱υ幷f：“這位是劉奎發(fā)劉總的侄兒劉鵬�！�
劉鵬馬上露出笑容，從上衣口袋拿出一包玉溪煙，抽出一支遞給曾軒：“曾干事，抽煙！”
曾軒本來會抽煙，但他伸手擋住，冷淡地說：“不會�！�
劉鵬悻悻地把煙收回，叼在嘴里點上，吸了一口，說：“曾干事這大熱天來我們龍頭村視察，是有案子了？”
曾軒的前任平時除了收錢、幫劉奎發(fā)辦事，或者有案子才會出來，而且一般只在天氣好的時侯出門，大熱天或刮風下雨就窩在派出所。所以劉鵬以為曾軒大熱天來是有重要案子。
曾軒平靜地說：“初來乍到，我來熟悉情況，沒案子�！彼钢S跛子夫婦問劉鵬：“這是怎么回事？”
劉鵬立刻回答：“曾干事，你來得正好，你給評評理。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這黃跛子還不認賬，哪有這樣的道理�！�
曾軒問：“欠錢？欠條呢？”
劉鵬從褲子口袋掏出一張紙遞給曾軒：“曾干事，你看看，白紙黑字寫得清楚�！�
曾軒一看，確實是欠條，上面寫著：今從劉奎發(fā)處借到人民幣捌仟圓整，三個月后歸還，逾期不還，自愿用自家位于龍頭村村西的兩畝水田抵債；落款是黃興旺，名字寫得歪歪斜斜，還按了手印，日期是1997年1月23日，早已過了三個月期限。
有欠條，但曾軒想起黃興旺老婆的話，覺得其中有隱情。他決定先搞清事情全貌，便對劉鵬說：“你先回去，這事過幾天再說，怎么樣？”
“這……”劉鵬有些猶豫。曾軒說：“小弟今天第一天上班，劉兄給個面子，別讓我難堪�！�
劉鵬心想曾軒雖只是個小片警，但管著這片，以后打交道機會多，而且有欠條在，不怕黃跛子賴賬，于是送了個人情，帶著小青年離開了。
劉鵬走后，村民們也散了。曾軒笑著對黃興旺夫婦說：“老黃，我能去你家坐坐嗎？這天可真熱。”
片警雖算不上大官，但在片區(qū)有實權(quán)，在農(nóng)村更是如此。黃興旺不敢怠慢，連忙招呼曾軒等人進屋，并讓老婆給他們倒開水。
眾人在黃興旺家堂屋坐下，曾軒拿出一包云煙，遞了一支給黃興旺。黃興旺有些緊張，雙手接過。曾軒又拿出打火機為他點火，黃興旺趕忙用手護住火，以表尊敬。
曾軒又給代友國和李萬水各遞了一支煙，自已也叼了一支點上。黃興旺見狀，疑惑地問：“曾干事，你不是不抽煙嗎？”
曾軒笑道：“劉鵬的煙我不抽，拿人手軟，吃人嘴短。我要公平處理你和他的事，抽了他的煙就不好辦事了。”說完，他覺得這話有點奇怪，什么“硬不起來”，好像劉鵬的煙有問題似的。
黃興旺是個老實人，他指著曾軒面前的碗問：“那我這水……”
“你這水不算，哈哈�！痹幮χ阉伙嫸M，雖是普通涼白開，卻感覺格外清甜。
曾軒的意思很明顯，不接受劉鵬的煙，但接受黃興旺的水，就是要幫他。黃興旺明白曾軒的意思，但他轉(zhuǎn)念一想，劉奎發(fā)可不是好惹的。以前管這片的吳干事對劉奎發(fā)巴結(jié)得像伺侯親爹一樣。曾軒這么年輕，能斗得過劉奎發(fā)嗎？再說，曾干事是新來的，不清楚劉奎發(fā)的厲害，等他知道了，說不定還會幫劉奎發(fā)來欺負自已呢。
黃興旺心里清楚得罪劉奎發(fā)的后果，剛才要不是曾軒出現(xiàn)，他已經(jīng)打算向劉鵬妥協(xié)了。想到這里，他對曾軒說：“曾干事，我的事不麻煩你了，過幾天我就把地抵給劉奎發(fā)�！�
曾軒從黃興旺的表情看出劉奎發(fā)在當?shù)胤e威已久，黃興旺不敢說實話。離開黃家后，曾軒在李萬水帶領(lǐng)下又去了幾戶村民家。和黃興旺一樣，一提到劉奎發(fā)，村民們都三緘其口。不過，有一位當過婦女主任的大娘膽子大，告訴了曾軒一些關(guān)于黃興旺的事。
原來，黃興旺一直在劉家山煤礦挖煤。今年春節(jié)前，煤礦發(fā)生安全事故，黃興旺受傷。事后，劉奎發(fā)讓劉鵬帶八千塊錢去黃家，說是給黃興旺治腿的錢�？蓜Ⅸi讓黃興旺簽的是欠條，黃興旺只認識自已的名字，他老婆也不識字，還以為是領(lǐng)條。三個月后，劉鵬拿著欠條上門討債，黃興旺夫婦才如夢初醒。至于劉奎發(fā)為什么要黃家那兩畝水田，大娘就不清楚了。
看來劉奎發(fā)膽子不小，出了安全事故還敲詐黃興旺八千塊錢。不過，以劉奎發(fā)的身家，應該不是為了這八千塊，他真正想要的可能是那兩畝水田，這里面肯定還有隱情。但這事急不得，當務之急是要取得村民的信任。
此后幾天，曾軒天天帶著代友國和李萬水去龍頭村串門，張家、李家都去，黃興旺家更是必去。他不提和劉奎發(fā)的事，只是和村民拉家常。曾軒有兩個目的，一是盡快和村民熟悉起來，二是等待一個在所有村民面前樹立威望的機會，他知道這個機會很快就會來。
這天上午，曾軒正在村民莫大民家聊天，莫大民老婆急匆匆進屋說：“曾干事，劉鵬去黃家收地了。”
“走，看看去�！痹幜⒖唐鹕恚瑤е褔屠钊f水沖了出去，莫大民夫婦也急忙跟上。
曾軒等人趕到黃興旺家院壩時，已經(jīng)有不少村民聚集在那里。黃興旺坐在門口小板凳上，面前有個高一點的凳子，上面放著一張紙。劉鵬帶著幾個小青年圍著黃興旺，劉鵬記臉得意，眼睛盯著黃興旺，都沒注意到曾軒來了。黃興旺拿著圓珠筆，手哆哆嗦嗦地正要往紙上寫。
不用說，那張紙是兩畝水田過戶的手續(xù)。眼看黃興旺就要簽字，一個聲音響起：“不能簽�！�
眾人目光轉(zhuǎn)過來，曾軒大步向前，走到黃興旺身邊，抓起高凳子上的紙，看都沒看就撕得粉碎。
所有村民都驚呆了，劉鵬頓時火冒三丈，對著曾軒大吼：“姓曾的，你想干什么？”
曾軒與他對視，反問：“姓劉的，你想干什么？”
劉鵬怒不可遏：“姓曾的，你搞清楚，這是劉家山，別以為當個警察就了不起。告訴你，劉家山我們姓劉的說了算�！彼麣鈩輿皼暗刂钢幍谋亲�，口水都快濺到曾軒臉上了。
曾軒有意激怒劉鵬，回了一句：“你算什么東西？把你的臟手拿開，再指我對你不客氣�！�
“指你怎么了？老子還要揍你這個破警察�！闭f完，劉鵬一巴掌朝曾軒扇去。
這巴掌正是曾軒想要的。他不躲不閃，臉上被扇得火辣辣地疼。
曾軒本就打算拿劉鵬開刀，現(xiàn)在目的達到。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他大喝一聲：“去你媽的！”話音未落，一記直拳砸向劉鵬面門。劉鵬慘叫一聲，向后連退幾步，一屁股坐在院壩上，鼻血直流。
這一幕讓所有人都驚住了。劉鵬發(fā)現(xiàn)自已流鼻血，指著曾軒大吼：“給我往死里打，打死了算我的�！�
劉鵬帶來的小青年沖向曾軒，曾軒抓起高板凳，把沖到最前面的一個砸趴下，第二個沖上來，又被他一板凳打倒。
這時，代友國回過神來，沖上去一拳打翻一個小青年。李萬水也沖上去抱住一個小青年，但沒動手。
曾軒轉(zhuǎn)身，抓住李萬水抱住的小青年的頭發(fā)，一拳砸在他臉上。李萬水嚇得趕緊松手，那小青年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下去。
曾軒回頭冷冷地看著地上驚慌失措的劉鵬，不緊不慢地朝他走去。劉鵬早已沒了囂張氣焰，嚇得在地上連連后退，顫抖地問：“你……你……你要干什么？”
曾軒上前一腳把劉鵬踢翻，踩在他臉上冷冷地說：“聽清楚，劉家山，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