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曾經(jīng)有媒體這樣形容過薄家。
這是一個盤踞在帝都的龐然大物,它的觸角在無數(shù)領域不斷延展,通過細小的縫隙,將它的影響擴展到極致。
同時它又像是一個運轉(zhuǎn)精密的機器,每一個零件都契合的恰到好處。
那么這樣一個龐然大物該如何將它拆解掉呢?
郁紙腦海中曾無數(shù)次浮現(xiàn)過這個想法,然而最終卻還是在不甘的情緒中沉寂了下去。
天氣預報說最近寒流來襲,雨雪天氣較多,出行在外一定要注意道路安全。
郁紙聽說薄灃出車禍的消息時,還在學校里面上晚課。
新聞標題寫的聳人聽聞,極盡夸張之能事,拍攝的現(xiàn)場照片也格外慘烈。
郁紙大致掃了一眼,然后就按滅了手機屏幕。
給他們上影視鑒賞的老師是個色瞇瞇的老頭兒,特別欺軟怕硬,喜歡占學生的小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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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紙背著包貓腰從大屏幕下過去,眼看要到了門口,被兩條短腿擋住了去路。
老頭兒問,“去哪兒��?”
郁紙只好抬頭,臉上愁容滿面,眼睛里水霧彌漫。
“我父親出車禍了。”他小聲說,“我想去見他最后一面�!�
老頭兒:“……”
郁紙拉下灰色兜帽,擋住臉,避開了老頭朝他屁股伸過來的咸豬手,一溜煙朝樓梯跑過去,隱隱約約還聽到老頭兒不屑的嘀咕,“……金主吧?”
他抿了抿唇,等到從樓梯上跑下來的時候,已經(jīng)把這一點不良情緒給消化的干干凈凈了。
樓旁邊的路燈下,有輛加長林肯在等他。
郁紙上了車,剛想開口,視野突然一暗,然后就被一雙手給攬了過去。
郁紙被嚇了一跳,緊接著,薄灃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怎么?聽說我出車禍了,這么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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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紙愣住了。
車內(nèi)格外靜謐,空氣近乎凝滯。
前排的司機只剩下個黑色的剪影,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郁紙的大腦先是一片空白,然后與生俱來的求生的本能讓他在那千分之一秒的思考后做出了回應。
“沒有,怎么會……”
再開口,話里就有了些傷心的意味,“您為什么會這么想?”
薄灃半晌不出聲。
郁紙的身體僵硬著,他看不到薄灃的神色,也無從判斷他的喜怒。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演技拙劣的演員,在等待導演最終的宣判。
卻只聽一陣靜默之后,車里的燈倏忽亮起,半張隱沒在黑暗里的薄灃的臉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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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孩子�!钡统恋囊粽{(diào),沙啞的嗓音。
郁紙悄悄松了口氣。
他被抱坐在薄灃的膝蓋上,這個姿勢其實讓他很不舒服,但他什么都沒說。
車門徐徐關上。
薄灃說,“走吧,跟我去看戲�!�
郁紙垂下眼睫,他在燈光亮起的瞬間就看到了薄灃黑色西裝外套上沾染的一小片深色,他身上似乎還有一股硝煙味兒。
少年顫著手把白嫩的指尖湊上去摸了摸,摸到了干涸的血痕。
他像是被嚇到了一樣迅速收回了手,然后手就被薄灃握住了。
“沒事,別擔心,死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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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真是太可惜了,郁紙冷靜地想。
他順勢依偎在了薄灃的胸前,一言不發(fā),一直到車子再度停下。
車門外一片混亂,整個薄家大院里都很嘈雜。
車門打開時,郁紙聽見有人在喊“大少爺”,還有人在喊“容夫人”,“薄小姐”。
一群黑衣的手下淋著雨小跑著過來,身后跟著穿白大褂的醫(yī)生和護士。
郁紙扶著車窗的動作頓住了。
他好像是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到了,又像是一下子明白了薄灃口中的“其他人”都有哪些了。
這還是他頭一次見到這么齊全的薄家人。
雨還沒有停,夏季的暴雨瓢潑一般重重砸下,將眼前跟世界隔離出一道模糊的水幕。
門廊下站著的那堆人里,明顯有幾個是與眾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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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霖弓著身子,靠在柱子旁,一頭漂染成奶奶灰的亂毛,格外顯眼,被斜斜打進門廊的雨水給沾濕了,粘在額頭上,像只灰頭土臉的落湯雞。
他是薄灃外面的情婦生的私生子,雖然是從小就抱到薄家撫養(yǎng)的,但從小就不成器,沒什么志向,大事不犯,小錯不斷,所幸薄灃也不管他,一向放養(yǎng)著任由他自生自滅。
他身邊還站了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頭發(fā)剪的很短,穿一身機車皮克,那是他二姐,薄灃的二女兒,薄錦繡。
薄家如今沒有正統(tǒng)的女主人,只有后院的容雅容夫人,雖然沒有正式進薄家門,但的的確確是這些年唯一一個距離主母位置最近的女人,而薄錦繡就是她跟薄灃的親生女兒。
郁紙認全了人,剛要收回目光,一旁的女人卻敏感地回過頭,隔著雨幕漠然地看了他一眼。
郁紙唇角彎了彎,對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卻看見她伸手從齒間取下煙,挑釁而又漫不經(jīng)心地對他吐了一口煙氣。
郁紙揚了揚眉梢,并不在意。
只是人還沒到全,應該還差一個才對。
而就在這時,身邊傳來皮鞋踩踏雨水的聲音,還有周圍人的驚呼。
“大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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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紙僵住了。
但隨即,薄灃的身體就貼到了他的身后,不給他留一點后路。
“走吧�!彼谒呎f,“下車吧�!�
……
薄塵遠在聽說了車禍的消息之后,立刻就趕去了醫(yī)院,然而卻撲了個空。薄灃傳出去的消息是假的,他壓根沒受什么傷,已經(jīng)換車離開了。
薄塵遠當場就要發(fā)飆,他有一種被戲耍了的感覺。
他按捺住脾氣問管家薄灃去哪兒了,得到的回答卻是他去接小情兒放學了。
薄塵遠二話不說就回了老宅堵人。
車走到半路又下起了大雨,他回到老宅時正巧碰上薄錦繡跟薄霖,兩個人的表情不比他要好到哪里去,薄霖估計是沒少從中撈東西,幾個小時前有多暢快,現(xiàn)在就有多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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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錦繡披著一件黑色的皮夾克,臉上還化著煙熏妝,沒什么表情,看見薄塵遠進來,也只是冷笑了一聲。
薄霖撲過去,“哥!”
薄塵遠站在大門前,瞥見一旁老管家的身影,一腳把他踹開,“混賬東西,你干了什么?!”
薄霖被他踢了一腳,敢怒不敢言,臉上全是淚水,“我一時間鬼迷心竅了才……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下次一定不敢了哥……哥你幫幫我,幫我給父親求求情�!�
薄塵遠面沉如水,夜風把雨吹得斜入傘中,打濕了他的衣擺。
他剛要說什么,就忽聽門前引擎聲響。
幾人一齊回頭,果真是薄灃的車。
薄塵遠抿緊了唇,側(cè)臉線條一瞬間凌厲了許多。
他從手下手里奪過雨傘,徑直朝黑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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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驚呼,“大少爺!”
他置若罔聞。
門被從里面拉開了。
薄塵遠停在幾步之外。
先出來的不是薄灃。
他看到了一雙白皙的,漂亮的手,摸索著扶住了車門。
薄塵遠馬上就意識到那是誰了。
那人低著頭,身上是簡單的灰色衛(wèi)衣和淺藍色的牛仔褲,穿著白球鞋,倒的確是個學生模樣。
而就在薄塵遠的目光即將觸碰到他的臉時,車廂里,那少年身后,另一個男人探身出來,然后用剛脫下的西裝外套罩在了少年頭上,遮住了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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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剛剛被薄塵遠擠開的保鏢立刻上前,給兩人撐起了傘。
薄塵遠的喉結(jié)動了動。
“父親�!彼脸恋睾�。
薄灃站在傘下抬眼跟他對視。
西裝外套下,郁紙的手指倏忽扣緊了,指尖都有些泛白。
他忽然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
像是在哪里聽到過一樣。
他不安地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