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周世廷在正院歇了半個月，嬋嬋被放了出來。</p>
她學(xué)乖了。</p>
她眼淚連連向玥娘道歉，又向我賠禮。</p>
這個晚上，周世廷又去安撫她了。</p>
日子很平靜，我的癸水卻如期而至。</p>
半個月每晚同房，我卻沒有如愿懷孕。</p>
此事給了我很大的打擊。在我信心滿滿的籌劃上，狠狠一擊。</p>
出嫁之前，我向周世廷的乳娘打聽，知道他幼時曾送過一位小姐弓箭，而后他去了邊疆，那小姐另嫁他人難產(chǎn)而死。</p>
周世廷的乳娘也說，他很愛甜食。</p>
一個人的喜好，不會隨著歲月而更改。</p>
——他有再多的女人，瞧見箭術(shù)很好的女子，他也會眼前一亮。</p>
——他哪怕到了五十歲，嘗到好吃的甜食，胃口也會大開。</p>
堂姊妹嘲笑我「病急亂投醫(yī)」，姑姑勸說「做好侯府主母，而不是寵妾」。</p>
她們說得輕巧。</p>
我的目標(biāo)，當(dāng)然是侯府主母，可我從何處著手？</p>
去和玥娘搶管家的對牌？</p>
這是下下策。</p>
侯府的下人、管事們，我一概不熟悉，貿(mào)然接手，多做多錯，反而叫我的聲譽一敗涂地。</p>
而婆母偏愛玥娘，她自然不會幫我。我急切把玥娘擠下去，婆母對我越發(fā)不滿，往后我更加步步維艱。</p>
我得徐徐圖之。</p>
嫁過來的第一件事，先讓周世廷對我有點好感，至少短時間內(nèi)中意我。我需要在他妾室前頭誕下子嗣。</p>
有了子嗣，我宗族大婦的地位就穩(wěn)了；也有了時間，摸清楚侯府內(nèi)的人際關(guān)系；婆母見我懂事，也能減輕對我的抵觸。</p>
管家對牌遲早都是我的，我犯不著一進門就接個燙手山芋。</p>
有了子嗣，難題就迎刃而解，我能兵不血刃大獲全勝。</p>
而我真的嫁過來，一切都如我計劃的那樣進行。</p>
邊疆女嬋嬋性格跋扈，她無法適應(yīng)內(nèi)宅的隱忍與憋屈，她會鬧；玥娘見我不動聲色，她的地位搖搖欲墜，她也會不甘心。</p>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我躲在后面，籠絡(luò)住周世廷，先懷孕生子，就坐穩(wěn)釣魚臺。</p>
可事實狠狠抽了我一個耳光。</p>
子嗣這件事上，突遭波折。</p>
是周世廷的問題嗎？</p>
嬋嬋跟了他多年，也沒替他誕下一兒半女。</p>
若真如此，沒了子嗣開路，我與玥娘爭奪管家權(quán)、爭奪婆母的器重，就是一場硬仗。</p>
疾風(fēng)驟雨，我隱約有點發(fā)燒。</p>
我吩咐自己的陪房丫鬟：「別聲張，去弄些藥給我�！�</p>
可侯府不是我的天下，消息不脛而走。</p>
婆母聽說了。</p>
她帶著玥娘來看我；周世廷也帶著嬋嬋來了。</p>
婆母坐在我床邊：「有點燙手，叫太醫(yī)來瞧瞧�！�</p>
又對周世廷道：「棠兒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體弱了些。這點上，她遠不及玥娘�！�</p>
玥娘貞靜嫻雅，立在婆母身邊。</p>
「玥娘，你從公中撥出份例，每日給夫人送一碗燕窩�！蛊拍赣值溃负煤灭B(yǎng)著。這么點年紀(jì)，動不動頭疼腦熱的�！�</p>
我低垂眼睫道是。</p>
我身邊的陪嫁媽媽、丫鬟們，都被我婆母氣得不輕。</p>
她趁著我病，居然踩我抬高玥娘。</p>
我的乳娘氣得眼淚都出來了：「太偏心了。您才嫁進來，話里話外詛咒您病死。您才是兒媳婦。」</p>
我叫乳娘別生氣。</p>
「玥娘陪伴她多年，尤其是老侯爺去世，她身邊無所依仗，自然把玥娘當(dāng)親生女兒一樣疼�！刮艺f。</p>
哪怕養(yǎng)只貓，幾年也感情深厚了。</p>
婆母當(dāng)然會提拔玥娘。</p>
玥娘是太后娘娘賞賜的，侯府貴妾，不同于其他門第的小妾。她可以一直管家，架空我這個侯夫人。</p>
我希望玥娘和嬋嬋打起來，婆母和玥娘何嘗不想讓我和嬋嬋斗個你死我活？</p>
經(jīng)過這件事，我明白，我和婆母緣分淺，想要打動她千難萬難，她那邊的路走不通。</p>
還得從子嗣著手。</p>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這晚周世廷回來了。</p>
他坐在我床邊，輕輕握住我的手。</p>
他掌心粗糲，薄繭輕輕摩挲著我肌膚，一陣酥麻。</p>
我很不適應(yīng)。</p>
「娘說的話，有點不中聽。她也是關(guān)心你。」周世廷道。</p>
婆母話外之音，周世廷居然聽懂了。</p>
又或者說，周世廷居然沒有裝作聽不懂。</p>
我可以趁機訴苦，引發(fā)他的憐憫，但我忍住了。</p>
因為我發(fā)現(xiàn)，小意溫柔、啼哭撒嬌，是嬋嬋的拿手好戲。</p>
這種戲碼，嬋嬋用熟了，我再用也超不過她去。</p>
故而我反過來安撫他：「做人家的兒媳婦，耳朵要聾，嘴要啞。侯爺說什么呀，我沒聽見�！�</p>
我燒得面頰酡紅，又說這么一番話，周世廷微愣之后，忍不住笑了。</p>
他的手，輕輕撫過我的面頰：「棠兒是個好兒媳婦�！�</p>
太醫(yī)給我診脈，說我并無大礙，喝藥出出汗就行了。</p>
這個晚上，周世廷歇在正院。</p>
一般情況下，有人生病，其他人都要避開的，以免過了病氣。</p>
他執(zhí)意要睡下，正院的人都很震驚。</p>
夜里，他摟著我睡。</p>
我想到他半個月耕種，卻不發(fā)一粒芽，心里有點煩躁。</p>
他親吻我額頭時，我無法遏制內(nèi)心的反感與厭惡。</p>
幸而是夜里，我又病了，他沒發(fā)現(xiàn)我的異樣。</p>
天亮出了一身汗，我退燒痊愈。</p>
周世廷欣慰，上朝去了。</p>
后來，他還去和老夫人聊了，表情很嚴(yán)肅。老夫人挺生氣，也有點心虛。</p>
他從中調(diào)停了。</p>
玥娘送燕窩粥給我。</p>
「……我正想和你說，不必麻煩了，燕窩我這里有。我的丫鬟用小廚房燉了，吃起來也很方便�！刮覍Λh娘說。</p>
玥娘：「老夫人吩咐的，我不敢不照辦�！�</p>
「老夫人只心疼我，卻不顧你管家之事的辛勞。多一事，就多不少的工夫。」我笑道。</p>
玥娘笑了下，笑容似乎有點嘲諷。</p>
她大概是覺得我天真。</p>
「前幾日發(fā)燒，我還以為是有喜了。不承想，癸水來了�！刮矣值�。</p>
玥娘靜靜看著我。</p>
「也不知是我年紀(jì)小，還是我體弱。要是侯爺能歇在你那里，你恐怕比我爭氣些�！刮倚Φ�。</p>
玥娘表情微微一變。</p>
「不過，你得持家，恐怕也沒時間服侍侯爺。娘和我，沒了你可真不行啊�！刮仪檎嬉馇�。</p>
玥娘離開的時候，臉色都控制不住。</p>
老夫人話里話外踩我，抬高玥娘，可有什么用？在子嗣問題上，老夫人可從來沒替玥娘爭取過。</p>
我暗示玥娘，你做牛做馬就好好用心做，反正生孩子這種事也用不著你，你永遠只是我們的「管家婆」。</p>
小妾、無子，今日高興了哄著你，讓你管家；明日不高興了，奪了你手里對牌趕出去，你又值幾個錢？</p>
玥娘的臉都氣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