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追舊夢(10)
不久后,斯維星系的軍隊圍住了帝都星。人們已經(jīng)知道了從前王室的人在斯維軍隊之中,不安的情緒沒有在民眾中蔓延太久,葉凡星的出現(xiàn)極大鼓舞了人心。
改變并不是一朝一夕達成,盡管江云低已經(jīng)努力推動,但它依然需要時間。首相先生已經(jīng)準備好了提案,戰(zhàn)爭過后,王室與內閣都將逐漸消解,所有的規(guī)劃鎖在內閣的保險柜,它從很久以前就存在,直到如今依然發(fā)揮著它的作用。
克里萊亞的新年這天,葉凡星和江云低依然在戰(zhàn)場上,漫天激烈的戰(zhàn)火可以當做新年的煙花,他們在生死里相依,飛掠而過的光點照亮彼此機甲里的身影,如同無數(shù)金色濺碎的火焰。
在戰(zhàn)火的氣流里控制不住伏案喘息的時候,葉凡星突然想起了之前的一件小事。
少年江云低入讀軍校前并沒有練習機甲的機會,進入軍校后盡管學得很快,卻依舊有些下意識的抗拒,只能強迫自己反復地練習。葉凡星坐在他的后面,轉著馬克筆,他成功完成一次手動操作,就在他的機甲上寫一筆,一次正字親一下。
這只是那三個月的時光里一件很小的事,也許連江云低自己都已經(jīng)忘記了。可是葉凡星伏在操作臺上低低笑起來,他翠綠色的眼睛疲倦地低垂,后面的推力讓他不由得坐起身驚訝地回頭,是一架斯維星系的機甲推他避開了一次攻擊。
葉凡星猜到了里面是誰。他幫過碧姬一次,現(xiàn)在算是兩清。實時通訊里,江云低的聲音傳過來,溫柔得像是此時不是戰(zhàn)場,而是夏日的海邊,“回來吧,結束了�!�
回到帝都星,他跳下機甲,江云低也剛剛從機甲上下來,正在發(fā)言鼓舞士氣,他從后面跑過去抱住江云低的肩膀。
江云低眼睛彎了一下,側過臉小聲笑了笑,似乎是感覺著他的氣息,從滿身戰(zhàn)火滾出來的硝煙味里。他們正在熱戀,從十幾歲開始。這并不是一場合時宜的戀情,但它從未被任何人承認過,宛如所有人公開的秘密。
士兵們發(fā)出起哄的善意的笑聲,他們都看得出來這隱藏在友誼之下驚世駭俗的愛情,沒有人拆穿,也許等到戰(zhàn)爭過去,它才會被人們發(fā)現(xiàn),并以此津津樂道來治愈戰(zhàn)后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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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低轉過身,很用力地抱住葉凡星,低聲說,“剛剛在機甲里,我想起來一件事�!�
“什么?”葉凡星想聽聽他們是不是心有靈犀,想起了機甲上的正字,最好在無人的時候再復習一下當時青澀的吻。
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江云低眨了眨眼睛,笑著開口時說的是,“想起來你第一節(jié)機甲課被暴揍,多虧了我挺身而出�!�
葉凡星面無表情松了手,滿腔溫情消散了個徹底。他們并肩走離人群,坐在空曠寂靜的荒野。葉凡星想著快要走到頭的進度條,又漸漸糾結起來。要不要轉過頭親一下呢?
下一刻,江云低已經(jīng)親了他。
首相閣下用他少年時直到現(xiàn)在的溫柔神情輕聲說,“如果你還是小木偶就好了,我可以把你放在我的操作臺上,當我想念你的時候,就可以拿起來親一下。”
葉凡星堅決表示拒絕,而且,“要是我天天在你操作臺上,你就不想我了。還是要保持一點距離�!�
江云低躺下來,順手把還正襟危坐的葉凡星一起扯得躺倒下來,葉凡星側過身壓在他身上,和他滾在荒野的草地上,笑聲氣在耳朵里也滾了一圈。
他們逐漸十指緊扣,看著遠處落日投下的晚霞余暉,把對方的臉打得昏黃通透,像是電影里適合牽手漫步塞納河畔的黃昏。一開始是試探地互相親吻下頜,然后到脖頸,解開的襯衫,拉開的拉鏈。江云低坐在葉凡星身上,銀發(fā)披落,側臉有些隱忍的快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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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泊泊流動的河水里接過吻,葉凡星似笑非笑盯著江云低看。江云低對著河水仔細清洗掉身上顯眼的痕跡,然后突然濺起水花。葉凡星被驚得后退,坐倒在不深的河水里,他看到自己臉和脖頸上的吻痕,嘗試性擦了擦,反而顏色更深,懷疑人生,“你是不是故意的?”
“沒有�!苯频秃苕�(zhèn)定。
“你不是故意的怎么知道我在說什么?”葉凡星抓住了破綻,震驚了,“你怎么這么幼稚?”
江云低噎了一下,干脆打死不認,笑瞇瞇問:“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不行?”
葉凡星無言以對:“……你真是個天才!”
他們回到岸上,穿好了衣服,葉凡星確定了脖頸吻痕消不下去,死活不回去。江云低質問:“我都沒什么感覺,你不好意思什么?”
低級的激將法,但是他成功了。葉凡星拿不出理由,原地看了一會兒光腦,突然神神秘秘地說,“因為我們還要去個地方。”
“這么晚了,”首相先生嚴謹又遲疑,“看得清路?你不會要用光腦照明吧?”
“八點之前回去肯定沒問題,”葉凡星催促,他的眼睛像發(fā)亮的星辰,滿頭被水濺濕的金發(fā)凌亂得顯出少年氣,“不去的話,以后都沒有機會了�!�
“那天看雪你也是用的這個理由,算了,走吧。”江云低嘆氣,撿起地上的外套,最終拗不過這個理由,轉了轉眼珠,選擇了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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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心知肚明,明天的確不可預測,能夠在今天做的事,未必以后也還能彌補�?死锶R亞的未來尚且還朝不保夕極力支撐,何況命運之中的個體。
在光腦照亮的路上,他們并肩而行,葉凡星時不時看著光網(wǎng)指著方向。他雙手背在腦后,咬著根草葉慢悠悠地走,完全沒有“八點前回去”的急切,讓江云低頗為懷疑他是否是一時興起。
走了一會兒,江云低慢慢開口,“之前在機甲上,我想起來,多年前在軍校宿舍里的時候你經(jīng)常搗鼓那些顏料。在玻璃樓里,好像也看到你在畫什么……”說著,首相神色糾結。
“畫你,你信不信?”葉凡星一笑,他臉上還帶著吻痕,笑起來有一種意氣的瀟灑,“等回去了,你去玻璃樓里找,我可沒騙你�!�
江云低愣了一會兒后,滿意地點點頭,“這種事建議多多益善,加大力度。”
“把你得意……”葉凡星還沒說完,突然聽到江云低試探的一句,
“太子殿下?”
“嗯,”他下意識應了,怔住少頃,才咳嗽一聲,“連這都想起來了?看來你是個……”不小的bug。
江云低比他還怔,好久沒回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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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沒有劍,葉凡星干脆抬手扯下江云低的束起銀發(fā)的黑帶。江云低驟然握住潑下來的頭發(fā),心不在焉問,“你做什么?”
葉凡星回憶著上個世界系統(tǒng)發(fā)放的武學,在晚風里給他用發(fā)帶翻了個劍花,夜色之中翩若驚鴻,身形利落漂亮,在前方不遠處停下轉過身來,向他得意喊道,“這是地球的劍招——”神色之間滿是少年人的歡喜疏狂。
江云低走過去,看著少年身形輪廓逐漸清晰,低低笑了聲,“嗯,好看�!�
這時候,前面的建筑也在光腦藍瑩瑩的光芒里顯現(xiàn)出來,精巧的設計已經(jīng)有了些年頭,只借著光看到一角。剩下的,還要等眼睛逐漸適應黑暗才能看清。
但是江云低已經(jīng)認了出來,腳步頓住,愣在了原地。沉穩(wěn)的首相閣下忘了之前對于“光腦照明”的質疑,解開自己的微型光腦,去照亮建筑剩下的地方——
這是一個廢棄的教堂。
他們在不怎么太平的年代相遇,身份也不怎么合適,拖拖拉拉地愛了好久,卻要到最近才發(fā)覺。不能宣之于眾這是愛,在人群里相擁好像也借著偉大友誼。
當然,戰(zhàn)爭過后,人們會慢慢開始猜疑,畢竟他們從不掩飾,愛情就像咳嗽,越掩飾越欲蓋彌彰。
“你來過我的學生時代,”江云低在夜風里溫柔開口,“我們一起度過去年的圣誕節(jié),盡管它不怎么愉快�?催^雪,也看過星星,也許就是書里說的風花雪月過了。不管有沒有宣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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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要沒有呢?”葉凡星笑著反問,他將黑色發(fā)帶纏繞在手腕上,手臂背在后腦勺,碧綠的眼睛明亮,“你以為這里沒有見證嗎?”
【系統(tǒng),滾出來證婚。】
系統(tǒng):【……拒絕996,差不多得了�!�
江云低怔了半晌,微微一笑:“是,星辰月亮草木,還有頭頂云層之外的斯維星系軍隊,都在見證。”
葉凡星心里為認認真真來打架卻被動證婚的斯維星系默哀了三秒,就毫不臉紅理所當然地點頭,“辛苦他們不遠萬萬光年來了,不能浪費他們這番美意�!�
教堂破得可以,顯然已經(jīng)年久失修幾十年沒人用了。人們都可以通過光腦程序結婚,儀式也就不那么重要。但有時候,人類就是靠著這種儀式感生活下去,并延續(xù)至今。
他們在星辰和頭頂萬萬里外斯維星系軍隊機甲的見證下,宣誓將對彼此忠誠,至死不渝,夜間清爽的風將會把這件事帶走,并宣告給整片荒野與天空。
“不管貧窮與富貴,”葉凡星思考了一下這句話,陷入真實的憂愁里,“下輩子我不會很窮吧?”
江云低:“……我會很有錢的好了吧,你能不能好好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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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死亡才能把我們分開……”葉凡星在心里想,這個世界死了恐怕還有下個世界。
江云低不想說他漏掉了中間多少,自己低聲說,“從今往后,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無論富�;蜇毟F、疾病還是健康都彼此相愛、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將我們分開�!�
首相閣下側臉溫柔認真,又繼續(xù)說,“就算我天天見到你,也還是會想念你�!�
葉凡星沉默了很久,終于開口:“…八點了,該回去了�!�
系統(tǒng):【淦,你真破壞氣氛。】
【淦,我怕我也這輩子都忘不掉了。】
他們走在漸濃的夜色里,向著來時的路走。滿天的星辰都熠熠生輝,草木清香一路浮動。
葉凡星往前面跑開很遠,又突然轉回身跑回來,跳上來用力抱住江云低。帶來滿懷的晚風微涼。